29.白骨骷髏燈

烏篷船的紗窗被拉歪的竹片蓋住了一大半,加上明瓦基本都掉了下來,使得船篷內的透著十足的冷風,雨曦也跟著鑽出了烏篷船。

我迎著站在船頭,滿天的飄動的船燈隨風而動,璀璨的燈火映襯在河麵上,照耀在樓閣間,周圍的一切都似乎透著一種暖暖的火紅。

“什麽賴蒜頭,這名字起得真奇,咱們被發現了。”逸華坐在船簾邊兒,猛地一拍大腿,身子微微傾斜,整個烏篷船都跟著晃了起來。

“你悠著點兒,別把這船給掀翻了。”我站在船頭,被這麽一晃,差點沒摔進河道裏,朝著逸華罵了起來。

“好好好,鐵柱,你快想辦法啊。咱們身上還剩下些古物的啊,可不能給搶了去。”逸華急成了一團。

我看了一眼逸華,沒有說話,扭頭朝著船篷外望去,隻見幽幽燈火倒映在漂浮不定的河麵,起伏的波瀾晃得有些看不清前方的作坊,穿過平直的河道,乍看之下,無數燈影裏的台門作坊若隱若現,烏篷船早已遠遠飄出了古鎮。張曉龍用船槳戳著河溝,勉強固定住了漂流的烏篷船,我們就這麽矗立在了河流延伸出的無數條分岔口跟前。

雨曦皺起了眉頭:“陳家一直以來為了避開我洛家的追蹤,多年來早已經慣用一些不起眼的綽號,叫賴蒜頭什麽的,這不足為奇。先別討論這個,咱們現在就隻剩下一葉扁舟,應該說目標早暴露在了河道之中,不管是楊金城的手下,還是……還是吳茹素的夥計,恐怕都早已是緊隨在而來,避無可避了。”

“張兄弟,這附近有路沒?要不咱們走旱地,不走這水路了。”逸華將目光移到了張曉龍的身上。

“這……眼下全是分岔的河道轉不過船頭很難靠岸,何況指不定你們說的那些盜墓賊和師姐全在岸上。”張曉龍吃力地撐著船槳,烏篷船還是微微地開始移動起來。

看著雨曦沉默不語,而逸華和張曉龍都始終遲疑在了那裏,雨曦我思索了半天,索性道:“與其等著被他們發現,不如隨便順著任意的河道劃吧。既然要來的也擋不住,這麽多河道,一旦劃進去,指不定他們也找不到,咱們盡管其變。”

“哎,是啊,那就這麽招,我也撐不住了。”張曉龍微微點頭,終於,抽開了船槳,烏篷船順著任意的一條河道飄了進去……

“對了,一時情急剛才忘記問了,妹子,這燈叫什麽?骷髏白骨燈?”

聽著逸華的聲音,我抬頭遙望著空中的船燈,兩頭彎曲,中間扁圓,如同無數餓狗叼住的長條形骨頭,倒掛在漆黑的天空,那燈樣子看上去,陌生而又熟悉。

“孫先生,你知道這燈嗎?”雨曦看上去像是在考我。

我辨認了半天,依稀在爺爺的故事裏聽過類似這形狀的燈籠,隻見大夥都一直盯著我,於是在一旁推測道:“這……這……好像是傳說中的趕鬼無常燈,據說這種燈對人的生死禍福吉凶能有一種提前的預兆,正所謂福禍無常,所以把這種燈叫作無常燈。一些民間的古籍記載中傳說,去往地府的黃泉路上,黑白無常就是提著這種無常燈接送著來往的鬼魂。

“如果我沒有記錯,四大倒鬥家族中縱橫白骨宋家,善於趕屍煉鬼,曾經在湘西一帶倒鬥之時,傳說就專門用這種無常燈來預測墓穴之中的吉凶禍福,不過這也是記載,也沒有誰真正見過,眼下你說燈是翻山鬼鋤陳家的東西,恐怕我的推測十之八九是說錯了。”

雨曦對我翹了一下大拇指,感慨道:“孫先生,不愧是開棺閻羅家的後人,這燈的形狀改了這麽多,你居然還能說出縱橫白骨宋家的趕鬼無常燈,其實這燈是……是翻山鬼鋤陳家模仿宋家以及為了逃避我洛家,結合兩家之名配合其**幻巧術製作出來的燈籠。”

“怎麽說?”我感到有些吃驚。

“家族恩怨自是不必再提,當年陳家四處逃竄,聽說宋家有一種漂浮而起,隨風而動的無常燈,可以在山林中飄行百裏,於是連番深入湘西武陵一帶,試圖去偷一盞宋家放飛的趕鬼無常燈拿來研究。

“誰料,那縱橫白骨宋家脾氣古怪,曆來都是隱沒在山間,從不和其他的倒鬥世家有所接觸。陳家忙活了許久也沒找到宋家人的蹤跡,最後還是靠著湘西附近的農夫所見所聞的描述,研究出了趕鬼無常燈的形狀。

“由於當時我洛家對陳家也是有一點趕盡殺絕的意思,不停地打聽陳家逃竄的消息,那時候陳家已經元氣大傷,為了躲避我洛家,一路上想盡了辦法,最後配合陳家靠著**幻巧術在趕鬼無常燈中加入了一些奇怪胭脂末,製造出了現在這種白骨骷髏燈。

“這種燈升到半空,燃燒的火苗會泛動出如月暈一般的白光,隨風飄動的過程中會在水麵上散落下一種詭異的胭脂末,尤其在夜晚,那些胭脂末漂在水麵上,會讓人在河麵行船劃槳的時候迷失四周的事物,產生幻覺。曾經陳家就是靠著製造了白骨骷髏燈這個方法,在湘西的猛洞河畔,以及黔江流域阻斷了我們洛家的跟蹤,成功逃跑了兩次。”

逸華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個勁地點頭:“原來還有這麽一段往事,不過,若是這麽說,咱們現在不是極有可能再一次陷入楊金城布置下的幻覺之中嗎?”

“逸華,你別要一驚一乍,既然這燈隻是為了阻礙我們的行程,那麽說明楊金城還並沒有打算對我們下手,我想應該有破解的辦法,雨曦你說呢?”剛才遇到的狀況,雨曦一直表現得極為鎮定,現在聽她這麽一說,我料想她一定已經胸有成竹,不過說實話。

雨曦默認地對我微微點了點頭,對張曉龍道:“張先生,咱們這船上有漁線嗎?”

張曉龍微微一愣,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將船槳遞給了我,挪動了一下坐在船簾邊的逸華,俯身鑽進了船篷之中。過了半刻,張曉龍順著船簾邊兒上抽出了一圈圈包裹在一起的漁網。

“哇,有這東西就更好了,我還擔心抓不到鯉魚呢,你們快幫我拉開,孫先生麻煩你將船先固定住。”雨曦拉扯著漁網,手裏攥緊了漁繩,我和張曉龍對望了一眼,雖然不知道雨曦什麽意思,但還是立刻動了起來,不知烏篷船漂流到了那裏,河道內水流湍急,我猛地才將船槳紮進水裏,誰知根本固定不了船隻,於是示意逸華幫忙,最後我們兩人吃力地用船槳分別抵住了兩邊的河溝,這才勉強將船固定在了河道之中。

雨曦將漁網平平地鋪開,“晃”地一下撒進了河溝內,活脫像是一副撒網捕魚的樣子,我和逸華不解地看了半天,張曉龍依照著雨曦的吩咐,還真是用漁網在河道中撈起了鯉魚。

沒等我開口詢問,張曉龍拉著漁網的一頭緊緊開始收網,雨曦攥著漁繩也跟在朝船上猛拉,整個漁網被扯了上來,漁網上沾滿了各種各樣的水草和淤泥,而至於鯉魚卻是一隻也沒撈上來。

“咱們再撒下去。”雨曦抖了抖漁網上的淤泥水草,再一次將漁網擲進了水裏。

“這……這裏的水流太急,恐怕鯉魚都……好吧。”張曉龍有些欲言又止,或許是因為沒什麽辦法,也隻好在一旁應了下來。

我和逸華雙手都抓地好緊,生怕這船槳卡在河溝內,被水浪折斷,烏篷船會立刻朝著水流猛地衝朝遠處,隻得拚命地支撐在兩端,幾乎是屏住呼吸。

雨曦和張曉龍這麽來回重複地撒了幾次網,終於,漁網裏撲到了一隻大概有二十來厘米的紅色鯉魚。

“好了,好了,辛苦了,孫先生,李先生。”

我一聽這話,長籲了一口氣,雙手酸疼地抽開了船槳,背靠著逸華,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

大夥三人挪開了位置,定定地注視著雨曦的樣子,隻見雨曦用左手按住了鯉魚,右手上細長的手指極其敏捷地摳著鯉魚的魚鱗,手指上的指甲就像是刮刀一般。半刻之間便將鯉魚兩邊魚鰭上的鱗片全刮了下來,接著,沒等鯉魚搖擺魚身,雨曦便順勢將刮開了雙鰭的鯉魚丟回到了水裏……

“喂,妹子,你到底在幹嗎?”逸華忍不住問了起來。

“你們看那鯉魚。”雨曦擦了擦手指上摳下來的魚鱗,抬著下巴指了指河道。

我們大夥順著望去,全驚呆了,隻見漆黑的河道內,一條泛著熒光的鯉魚,順著河內一個勁開始朝著遊動,那鯉魚的身子並沒有全身發亮,隻是透著淡淡的光線,盡管比不了海洋生物中發現的那些奇怪的發光魚,但確已經足夠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實在太過神奇了。

“怎麽會這樣?”我對著河道,猛地揉了揉眼睛。

凝咽解釋道:“翻山鬼鋤陳家的白骨骷髏燈內充斥的胭脂末經過燃燒會釋放大量的迷煙,這種胭脂末混合在水裏,可以和魚鰭兩邊魚身上的分泌液產生熒光效應。

“如今,眼前出現了這麽多的分岔路口,全是河道上的水汽摻雜了空中燃燒漂流而下的胭脂末。既然我們已經迷失在河道中,而魚類生物對水域的環境絲毫不會受到影響,所以我們隻要通過趕魚的方式控製著烏篷船,才能找到真正的河道。”

被雨曦摳開了雙鰭的鯉魚在河道內散發著幽幽的熒光,猶如河底內的一道光影,映透了波光粼粼的水麵。

張曉龍和逸華順著河道的水勢,用船槳劃趕著河道中的鯉魚,烏篷船跟著遊水熒光魚在河道內晃來晃去,順著在河道漂流,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幾乎沒有離開這隻突然發出熒光的鯉魚。

盡管雨曦一再地強調是胭脂末產生的熒光作用,可大夥還是一時間不停地驚歎這鯉魚發光的神奇,一直以來,我雖說是知道翻山鬼鋤陳家的是四大家族中觸及領域最為博的一派,但是卻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這陳家家傳的**幻巧術,尤其是燈裏麵製造出迷幻的神秘胭脂末。

逸華說是要將這條魚帶回去養著,一個勁地詢問著翻山鬼鋤陳家的胭脂的配方,雨曦可算是沒完沒了地說了半天,加上暈船的關係,最後捂住嘴,一副極其想嘔吐的樣子,被逸華追問地鑽回到了船裏。

我和張曉龍這麽一直劃著水,默默注視著河道內的那條遊水熒光魚,其實,我真是不明白楊金城到底打的什麽鬼主意?他大可以下手來搶我手裏的生死不離珠,為什麽要靠個骷髏燈來阻礙我們的行程,如果說拖延時間,他需要拖延什麽時間?

幾乎快要淩晨六點左右的時候,我才真正看清楚了河道的方向,直到天色逐漸明亮,河水中那條遊水的熒光鯉魚也跟著慢慢消失在了水裏。

霧蒙蒙的清晨,一絲柔和的陽光照在烏篷船的船板上。盡管都是兩岸夾河,可周圍的房屋看上去已經和安昌有了很大的不同,早已經沒有樓台作坊的建築格局,劃了大半夜的船槳,十足算是折騰了一夜,大夥不是靠在船板上,就是躺在船簾內。

我們大夥伸著懶腰,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正盤算著什麽時候可以找個碼頭上岸,隻見曉龍一臉的茫然望著四周,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我們這是到了那裏?”

沒料想這張曉龍會冒出這麽一句來,逸華還在打著哈欠道:‘你……你不是老走這水路嗎?都漂了一晚上了,你居然不知道這裏是那裏啊?”

雨曦聽見逸華的大嗓門,順著從船簾內鑽了出來,看樣子也顯得極為吃驚:“張先生,咱們快靠岸,靠到岸邊找戶人家問問。”

“要不先觀察一下四周再說。”我連忙阻止了大夥,此刻,河道上的兩岸一片安靜,張曉龍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到了那裏,恐怕要加倍小心。

整個岸邊是一座座土牆瓦房的鄉村建築,有的瓦牆邊上還堆著一些枯朽的木料,上麵長滿了一層層黑綠色的青苔,看上去是長期河道上的水浪衝刷上來形成的,破爛陳舊的瓦房邊安靜極了,四周都像是沒人居住的樣子,順著岸邊望去,讓人感到一片蕭條。

雨曦一聽有理,跟著朝著岸邊呼喊了半天,始終沒見個動靜。

逸華有些沒不耐煩,在一旁催促道:“鐵柱啊,別那麽敏感了,你知道,那楊金城定是發現了咱們的蹤跡,如果要來和咱們火拚早來了,他不都沒行動嗎?”

“哎,有時候不動聲色,那才叫可怕,好吧,那就先朝岸邊劃吧。”我給曉龍使了個眼色,開始一起朝著劃動船槳……

彌漫在夜空中的白骨骷髏燈由於燒幹的緣故,一盞盞如同從天飛落的紙鳶,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河道上。我撥動著船槳,將一盞盞浸透了河水的骷髏燈劃朝一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大夥臨近靠岸的一刻,突然間,逸華在一旁大叫了起來:“快看,這骷髏燈上有圖畫。”

我晃了晃神,扭頭問道:“什麽圖畫?”

雨曦搖了搖頭:“看太清楚,李先生,想弄點那骷髏燈上燒剩的胭脂末,便將四周的骷髏燈都揀了起來,不想這上麵竟然有圖畫,孫先生你快來看看。”

我抬著船槳連忙迎了上去,將一盞破爛的骷髏燈抬在了手裏,定睛朝著骷髏燈上的圖畫望去,隻覺得渾身一震,這分明是一張密密麻麻標注了線條的風水圖畫,竟然讓人覺得好像是在那裏見過。

我的腦海中突然萌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這人頭鬼棺的下落,其實一早就被我們發現了,這風水圖和白骨骷髏燈,都是楊金城用來誤導我們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