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詛咒

薛白楊在小網吧裏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輸入靈異者協會論壇的網址。屏幕一下子暗了下來,上麵出現了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背影,女子漆黑的長發覆蓋了大部分的屏幕畫麵,在女子背影周圍,有幾個淺灰色字體,歪扭地寫著“靈異者論壇”。

薛白楊苦笑,果然一看就夠怵人。半分鍾後,緩緩進入到靈異者論壇的頁麵,頁麵用低沉的暗紅色裝飾,分了幾個版塊,薛白楊第一眼就看到了紫靈所說的“我生飄零”的名字。我生飄零,薛白楊喃喃讀著,紫靈起的這個網名有點小惆悵的感覺。

我生飄零在論壇上是鬼影夜話原創版的版主,薛白楊進入這個版塊,屏幕畫麵再一次變化,成了一種暮靄時候的黑藍色,瞧得久了,薛白楊心口有些壓抑。在一長排的帖子裏,薛白楊找到了我心飄零加精的帖子,看來紫靈讓看的應該是這個帖子。

帖子標題是墨綠色字體——鬼湖異事件記錄,大略看下,這個帖子後麵的跟帖就有十幾頁,薛白楊有些明白紫靈為何會無緣無故失蹤了。這個小丫頭會不會這一個多星期就在寫這個小說?嗬,薛白楊有些哭笑不得,她絕對幹得出來。

薛白楊點開帖子,黑色工整的字體像黑色的水一樣流淌在薛白楊眼中,大概讀了下,果然是自己同紫靈的S師範人工湖曆險的一幕幕場景重現,紫靈真就把它們寫成了小說,而且相當驚心動魄,引人入勝。薛白楊不由不佩服紫靈的文采,隻是紫靈在文字裏已經隱藏了自己同她的名字,還有鬼湖所在S師範的名字,隻用符號代替,這個自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薛白楊一口氣讀下來,直看得後背冷的得有些發麻,他看了看自己周圍,幾個小孩子正在聚精會神地打著遊戲,再遠就是網吧老板,老板旁邊是一台汽水自動售賣機。

薛白楊將目光重新投回到屏幕,他發現,在紫靈小說後麵的第一條跟帖是由一個叫“人間死靈”的會員所發布,隻是內容被隱藏了起來。薛白楊繼續看,越看越奇怪,因為後麵的跟帖都隻是這個叫人間死靈的會員發布的,看不到第二個跟帖人,也沒有看到紫靈的回帖,這是怎麽搞的?

難道,這個人間死靈對鬼湖的故事如此感興趣,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薛白楊瞧著屏幕上人間死靈的名字,腰間一抖,是紫靈發來的短信。短信裏的內容很簡單,紫靈告訴了薛白楊她的論壇密碼,薛白楊按照這個密碼重新登錄論壇,然後來到了鬼湖那個帖子。原來隱藏的人間死靈的回帖一一呈現出來,但所有的回帖卻隻有一句話,一句用鮮紅色大字寫出的話——你忘記了它的詛咒了嗎?它已經來了!死神將會奪走每一個窺視它秘密的人類的生命!

十幾頁的回帖都是這一句話,詛咒,關於鬼湖的詛咒?薛白楊望著滿屏幕通紅字體,心跳加速起來,那紅淒淒的字體恍惚裏像是蝌蚪一樣扭曲著軀幹爬出了屏幕。

砰的一聲碎響吸引了薛白楊的注意,他轉過目光,在汽水售賣機旁一個女孩子不小心摔碎了一瓶可樂,破裂的玻璃碴刺破了女孩的胳膊,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流了下來。女孩全身顫抖不停,顯然是被發生的一幕嚇住了。

薛白楊站起身,走了過去,“你沒事吧?趕快去醫院,S大的校屬醫院離這很近,你的傷口需要及時清理和包紮。”

薛白楊將語氣放的平緩,但女孩好像沒聽見,隻是沒完沒了的聳動著肩膀,像在哭。這個女孩被嚇得不輕。

薛白楊走進她,“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我可以帶你去醫院。”

女孩將手腕翻轉上來,鮮血滴淌的皮膚裏,竟露出了森森的淒白色。那是血肉裏骨頭的顏色,乍開的玻璃碎片有這麽大爆炸力!薛白楊還未反應,女孩突然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哭泣聲陡然升高了音量,如同劇烈摩擦的重金屬聲鑽進了薛白楊耳朵裏。同時,被長發遮擋住的女孩的臉,緩緩露了出來。薛白楊嘴張得大大,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隻是無法相信這都是真實的……

紫紅色浮腫的傷口,漆黑無眼白的黑眼球,猩紅的嘴唇,還有那白森森的牙齒,女孩的臉。這張醜陋無比的臉就是自己在鬼湖之下所見到的臉,險些讓自己葬身潭底!它又一次出現了!

不,這怎麽可能?薛白楊緊張的閉起雙眼,心中默念,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再睜眼,女孩不見了。薛白楊長籲一口氣,腦袋頂上一股涼颼颼的冷風吹來,薛白楊不自覺抬頭,那個女孩正倒懸半空,降落下的臉正同薛白楊貼合在一起,鼓脹的目光瞬間凍僵了薛白楊的視線,詭異冰冷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吹進了薛白楊身體裏。

“你……逃……不……了!”

“不!”薛白楊大呼一聲,伸手猛推,自己身體卻一個踉蹌,失去平衡向後摔倒。

劇烈的腦部震**後,薛白楊醒過來,幾張陌生的臉孔打量著自己。薛白楊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電腦桌下,而汽水售賣機那裏根本沒人。

薛白楊詢問旁邊一個上網男生,有沒有看到一個白裙女孩方才摔碎了瓶子,男人詫異地望著薛白楊,那感覺像是在看個神經病。薛白楊尷尬地笑笑,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薛白楊仔細思考,女孩摔碎玻璃瓶,除了自己,甚至沒有人回頭去看一眼,這顯然是不正常的,手腕的地方突然一陣酥麻,薛白楊翻過手腕,一小塊黑色的如同胎記樣的**正粘在自己手腕上,薛白楊用力搓了搓,但這黑色的**竟像長在了自己皮膚上,搓不掉。

手機響了,顯示是紫靈。

“薛白楊,十萬火急!我要跟你談談。”

薛白楊冷靜下來,“好,哪裏去談。”

“鬼湖。”

中午的陽光很明媚,甚至毒辣,但在鬼湖旁邊,薛白楊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紫靈出現了,薛白楊心中升起了一股衝動,時隔多天後才看到紫靈,他竟恨不得趕緊上去抱住她,不放開。雖然這樣想,但薛白楊不能這樣做,不僅僅因為時機未到,還因為紫靈不是一個人,她旁邊站著一群人。

紫靈站在中間,旁邊樹影裏站著兩女一男三人。薛白楊事先將三人瞧了一遍,站在最裏麵的女子給他一股冷冷的感覺,但不可否認她很漂亮,甚至超越了紫靈。外麵的一男一女並肩站在一起,明眼人不難看出,他們兩個是一對。紫靈抓起了薛白楊的手腕,在薛白楊錯愕的目光裏,紫靈盯看他的手腕。

而後,傳來紫靈失望的聲音。

“還是晚了,它找上了你。”

“什麽晚了,誰找上了我?”薛白楊一頭霧水。

“事到如今,也無需對你隱瞞。薛白楊,你看到我在靈異者論壇的小說了?”

“哦,看到了。”

“看到那個人間死靈說的話了嗎?”

薛白楊點點頭。

紫靈語氣一緩,目光暗淡,“那個人間死靈說的話,已經開始應驗了。”

薛白楊記起了人間死靈的回帖,問:“你是說關於鬼湖的那個詛咒?”

紫靈點頭,“其實,我早知道那個詛咒。而且就是因為這個唬人的死亡詛咒,才引起了我對鬼湖的興趣,但我沒想到,它有可能是真正存在著的!”

“詛咒是真的?”

紫靈目光從在場四人臉上一一移過,最後開始講述起這個詛咒。

“詛咒起源於6年前鬼湖邊的一場大火,兩死一失蹤,這在當時的S市,無疑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在當時的S市,還不存在S師範大學,在這鬼湖邊矗立的是當時的S市第三高中,而第三高中女子寢室樓就建在鬼湖旁。”紫靈說著,遠遠指向鬼湖另一頭,隱藏在角落裏的一幢破舊的土灰色建築物,“那裏,就是第三高中女生寢室樓的舊址。隻是現在早就荒廢了,也很少有人去那。”

“哦,然後呢?詛咒怎麽來的?”薛白楊問。

紫靈繼續說道:“S市在戰爭年代是對日抗戰的第一戰線,所以陣亡了許多的人,尤其是在這S師範背靠的紅葉山,據說更是戰死了上萬人,當時戰局緊迫,大多數陣亡者的遺體並沒有得到妥善的處理,也就是裹個草席,好點的就隨便挖個坑,就地埋了。就因為這個,老輩子留傳下來各種各樣關於紅葉山鬧鬼的傳說,但這些都是傳說,根本沒有人證實過。直到六年前,S市第三高中的一個女高中生說她看到了鬼,並將這些雖早已死去,但心中充滿怨氣的鬼魂帶入到了女生寢室樓。亡靈者的詛咒就此開始!應該是一場瓢潑的大雨夜,幾乎所有女生寢室樓的學生都聽見了那個女高中生在大火裏高喊的話語——它在詛咒我,它要我死!事實上,不僅僅是這個女生,連著她同寢室的其他兩名室友,也都成了受害者。兩個葬身火海,一個失蹤,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失蹤的女生,可能早就屍骨無存了。而最為可怖的是,在被大火燒死的兩名女生的手腕處,人們看見了一個詭異的黑色的模糊圖案,像是**一樣吸附在兩名女生的身體上,它沒有被大火燒毀,反而隨著大火的焚燒,變得更加詭異、醒目。”

紫靈說到這裏,薛白楊不自覺低頭看了一眼手腕處的黑色**印記,一瞬間,它好像動了一下。

“後來,這個詛咒被學校還有相關的人秘密封鎖了。而那幢女生寢室樓也廢棄了,後來因為S市教育體製改編,第三高中就被撤銷了,轉而在原來的校址上改建成了現在的S師範。隻是從此之後,這個鬼湖就開始變得詭秘可怕起來,就像是真的有詛咒在應驗。”

“紫靈,你說的詛咒就是指我手腕處的這塊黑色印記?”

紫靈點點頭:“不隻是你,還有我,我們!”

紫靈緩緩伸出了手腕,白嫩的手腕上赫然也潛伏著一小塊黑色的**狀痕跡,紫靈身旁的三個人也亮出了手腕,他們手腕上,竟然都存在這個黑色印記。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你們也……受到了詛咒?”

紫靈一頓,神情沒落地說:“先給你介紹我的夥伴吧。他們三個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在靈異者論壇的支持者,我們四個靈異愛好者組織了一個小集體,名字就叫——幽靈小組。”

“幽靈小組?”薛白楊聽上去就覺得怪怪的,但也不好說什麽。

“我來具體介紹,這個美女是我們小組的副組長,也是小組最冷靜睿智的成員——卓幽然。”

“這一對是我們小組的金童玉女,王睿和安可。”

“而我就是這個小組的組長了。”紫靈介紹起自己的幽靈小組,臉上不禁帶上了幾分得意。

“紫靈,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但這個詛咒來得太詭異了,或許是你們想得太嚴重,這個手腕上的黑色印記沒準是種傳染病,像是那種在互相熟悉的朋友之間傳染的皮膚病,有這種可能。”

“有。”幽靈小組裏的唯一男性成員王睿回答了薛白楊的問題,他的麵目很清秀,有點不像是男生,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對薛白楊說:“你推測得不錯,的確有這種可能存在。但自從得知我們小組成員出現了這種黑色印記後,我已經排除了許多可能性,其中第一個排除的就是皮膚病傳染。而事實上,這種黑色印記從病理學特征上來說,它甚至根本不算是疾病。皮膚病的可能性自然也不成立,我排除了許多種可能性後,隻有一種的可能性最大。”

“什麽?”

“就是論壇上那個人間死靈所說,這不是普通的可以預見的疾病,而是一種無法預測的——詛咒!”站在王睿身邊的女友安可輕輕握住王睿的手,替男朋友說了出來。安可目光裏轉瞬而過一縷憂慮和恐慌,薛白楊瞧見了,看來並不是所有女孩都像紫靈這樣處變不驚。

“好,那我應該怎麽做?”薛白楊若擱在以前肯定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但同紫靈經曆過鬼湖重重靈異事件後,真相早已超出了他的認知。

“既然是詛咒,我們隻能找出破解詛咒的辦法。”安可說。

“那有眉目了嗎?”

紫靈搖搖頭,望著每一個人,像下了決心,“一切都是由我而起,無論這個詛咒是否是真的,我都會拚命保護你們的安全。”

王睿和安可互相凝望,沒有說話。薛白楊望著紫靈認真時的表情,比之平時嬉笑嗔怪的樣子更動人。他不禁搖頭,自己怎麽還像個沒有戀愛過的毛孩子,任何時候都在想著女生。

“或許,我們可以嚐試找一下那個人間死靈,他既然在論壇上說了詛咒的事,也許會對破解詛咒有所了解。”

紫靈點頭表示讚同:“這個我們早就想到了,不過找不到關於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我嚐試過追尋人間死靈的網絡ID,但追尋的結果是在S市郊區的一家圖書館的公共電腦上,而這個人間死靈的注冊信息裏也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資料。人間死靈這個會員號更是他在紫靈帖子發布的當天才注冊的,無從查起他以前的訪問記錄,總而言之,就像它的名字,一個人間的死靈,無聲無息,無跡可尋。”王睿微微歎息。

“那其他人呢?”薛白楊想了想,“當年詛咒的女生寢室裏,應該還有一個生存的吧。就是失蹤的那個女生,她或許可以給我們點幫助。”

“這個我拜托了我的好友冷露,她當年也就讀於第三高中,但還沒有回信。不過,我感覺希望不大。”安可說。

“那……”薛白楊還想給這事找到點曙光,但腦海裏已經空了,他轉過的目光正好瞥見小組成員裏唯一還沒有發言的女生,冰冷得如同一座雕塑的卓幽然。

卓幽然靜靜望著大家身後的鬼湖,目光裏黑色明亮的瞳仁漸漸收攏,一陣刺骨的風從湖麵襲來,卷起的葉從她身邊落下,卻沒有一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刻意避開了這冰一樣美麗的女孩。薛白楊覺得自己這樣凝望一個紫靈之外的女孩有些失禮了,而剛想轉開的視線卻捕捉到了卓幽然驟然顫抖起來的身軀。卓幽然的目光倏然從湖麵上收回來,同薛白楊的視線相遇,薛白楊有一霎時的愣神,連忙移開了目光。

“紫靈,我們該走了。”卓幽然終於開口說話,她的話語不似安可那般甜美,依舊帶著一股冰冷冷的感覺在其中。

紫靈看著卓幽然的雙眼,又瞅了瞅鬼湖:“好,那我們換個地方。”

薛白楊覺得有些古怪,隻卓幽然一句話,所有人都毫無反對的選擇離開。難道她的話這樣管用,但她也隻是幽靈小組的副組長而已,連紫靈也對她的話言聽計從。

離開S師範的路上,安可和王睿走在前麵,卓幽然走在大家最後麵,目光裏沒有絲毫波動地望著前方。薛白楊覺得她果真像座雕塑,但屬於是那種堪稱完美的傑作。

“紫靈,我怎麽覺得卓幽然怪怪的?”

紫靈微微一笑,轉頭看了一眼卓幽然,對薛白楊說:“幽然人是有些冷傲,但她人很善良,也很聰明。你還沒習慣跟她相處,習慣了就好了。至於她有些怪怪,哈,先不告訴你,給你賣個關子。”

薛白楊心剛被紫靈關於卓幽然的評價給提起來,又被小丫頭來了個下回分解,心中有些不爽。

五個人出了S師範,正商量去哪裏坐下來再談論時,走在前麵的安可突然叫了一聲,幾個人都被她的叫聲嚇住了。王睿忙問:“怎麽了?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難道是詛咒開始應驗了!”

麵對王睿的關心則亂,安可顯然很受用,溫柔地搖了搖頭,對著其他人舉起了自己手機:“不,我沒事。我收到了好朋友冷露的短信,她並沒有找到關於六年前失蹤的女生……”

薛白楊聽到這話,心頭一陣壓抑,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撲滅了。

“但是……”安可話語一變,來個小小的轉折:“冷露找到了另一人的消息,或許能夠幫到我們。”

“誰?”

“六年前,第一個發現女生寢室樓大火,並眼睜睜看著兩個女生被活活燒死的,原S市第三高中的校保——雷剛。”

“雷剛?”紫靈微微也有些激動:“然後呢?”

“冷露說,雷剛有可能知道失蹤女孩的下落,隻是那場大火後,雷剛變得很消沉,也失蹤了很長時間。但幾個月前,有人見到了他。”

“他在哪裏?”

“就在我們S市西郊的承天大廈,還是在做保安。冷露說,這個消息她托朋友確認了幾遍,應該是真實的。”

“有希望就好,那我們先去找雷剛,看他究竟能給我們多大的幫助。”薛白楊忙說。

“什麽時候去?”安可問。

紫靈將視線轉向最後一人的臉上,卓幽然神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淡淡地對紫靈說:“明天吧。”

紫靈點頭:“好,那我們就明天早晨9點,在S師範正口集合,再一起去找雷剛。”

大家都無異議,很快分手。依然是王睿和安可先走了,卓幽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像是沒有走的意思,紫靈快步向薛白楊走來,薛白楊以為紫靈是想跟自己一起走,誰知紫靈跑來一臉抱歉地說:“薛白楊,你先走吧。我跟幽然還有些事,嗬嗬,女孩子之間的秘密。”

薛白楊本是期待的眼神瞬間有些失望,點頭說:“好,那我們明早見。”

薛白楊走後,紫靈走回卓幽然身旁,卓幽然冷不丁開口說:“他喜歡你。”紫靈聞言臉一紅,搖搖頭否認說:“哪有,我們才不過見了幾麵,也就算是朋友。”

卓幽然宛然一笑,冰凍的臉少有地流露出一抹暖意:“紫靈,對於鬼湖,我還沒有把握。不過剛才我站在鬼湖邊,的確感受到了什麽,但很奇怪,我說不出來。”

“這樣?竟然連你這個這麽敏感的人都感應不出來,難道這個詛咒之後的東西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對付?”

“也不一定,總之,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誰也無法斷言。”

紫靈生動的眼神沉寂了下來,卓幽然微微喘息。紫靈關切說:“你的病才剛好不久,真不好意思,總是在這種棘手的時候,拉你出來。”

“沒關係,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幫你是我自願的。而且,現在對於鬼湖的詛咒,我也開始感興趣了。”卓幽然低下頭望著自己手腕上黑色似流動的印記,輕輕說。

薛白楊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室,已經是晚上,寢室裏還沒有人,剛想打開燈,撲撲!兩條黑色的身影從門後蹦了出來,抓住了薛白楊的肩膀,連番受挫的薛白楊不由大叫一聲,其中一道人影打開寢室燈,是吳勇。吳勇興奮說:“老牛,我贏了!薛白楊這小子被嚇住了,明天的飯你請了。”

老牛一臉難看的瞅著薛白楊,習慣的砸吧嘴說:“平時以為你多大膽呢,這個小把戲就把你嚇得哇哇亂叫,真給不給兄弟長臉!”

薛白楊本就不爽,轉身扭住兩人就一頓痛打,三個人在寢室裏追了半天,最後都筋疲力盡。老牛擺手說:“好了,好了,不過開個玩笑,火氣這麽大。看來,你那個新女朋友追的很辛苦吧。”

見薛白楊又要撲上來,老牛忙又改口大叫:“林丹來找你了!”

“林丹?”薛白楊坐了下來,今天發生的事情讓薛白楊太疲倦了,甚至已經忘記了林丹的歸來。薛白楊問:“林丹來找我?”

“廢話!”吳勇搖頭,“當然是來找你了,要不還來找我,找老牛?”

“她說什麽了?”

老牛搖頭:“倒也沒說多少話,就留下了個禮物說是給你,就走了。”

“禮物在哪裏?”

老牛朝薛白楊的床鋪上撇了撇嘴,床鋪上擺著一個白色的精品袋。薛白楊打開袋子,袋子裏麵裝著的是一件毛衣,紅色的,暖洋洋的顏色。薛白楊拿起毛衣,不敢相信地問老牛:“這真是林丹送我的?”薛白楊疑惑的口氣是有理由的,先前跟林丹談了近一年的戀愛,她甚至連一隻雪糕都沒請自己吃過,薛白楊怎麽也沒想到,在兩人分手之後,自己竟然收到了她的禮物。

今天注定了是不平常的一天,注定了會讓薛白楊無法入眠。因為紫靈敘述的死亡詛咒,因為明天要去找尋神秘的雷剛,也因為林丹會送給自己禮物。薛白楊將紅色毛衣放在床頭,一整晚都沒睡著。

快天亮時,薛白楊終於熬不住,陷入夢境裏。

夢裏,他看見自己穿著一件紅色毛衣,同紫靈站在一起。但轉眼,原本開心微笑的紫靈竟變成了一臉怒氣的林丹,林丹的手在淌著血,她逼近薛白楊,一字字沙啞地說:“你知道嗎?你穿的毛衣上,浸滿了我的鮮血!浸滿了……我的鮮血啊!”

薛白楊從夢裏坐起,旁邊床頭上的紅色毛衣似紅的有些刺眼。

第二天一早,天氣陰沉沉,因為是星期日,所以寢室的幾員迷糊大將還在跟周公對酒,老牛懶洋洋從被子裏伸出頭,詫異地看到了穿戴整齊的薛白楊,不解地問:“今天周末,你小子還這麽早出去?”

老牛隻想了一秒鍾,就笑了起來,“佳人有約啊!”

“少貧了。”薛白楊準備出寢室,走到門口又轉身對老牛說:“老牛,今天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如果,如果林丹再來,務必讓她等我下。”

“她要不等呢?死活不等!”

“那……替我對她說聲謝謝吧。”薛白楊望了望盛放紅毛衣的衣櫥,開門,走了出去。

早飯吃得有點心不在焉,薛白楊混亂在紫靈、林丹的天人交戰中,事實上,這次林丹的回歸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自己並不是對她完全的沒有了感覺,隻是這種感覺被對紫靈的強烈吸引所掩蓋住了。薛白楊想冷靜,但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內心裏想要什麽,隻是這樣拖著,對誰也不好。

北京時間,準9點整。薛白楊出現在S市師範大學北校門口,紫靈遠遠出現在薛白楊的視野裏,天空微微蒙起了雨氣,紫靈打開了一柄粉紅色的雨傘,小小的身體就躲在雨傘裏。

紫靈看到薛白楊的到來,很自然地走了過來,將傘頂在了兩個人共同的天空上,薛白楊被紫靈這一個小小的舉動所感動,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變得這樣多愁善感,喜歡感動了。

“你來了?”

“哦,來了。”薛白楊說。

“他們還沒來?”

紫靈微笑,“幽然打來電話,她會稍微晚一點。王睿、安可在吃早飯,這兩個人從早晨就膩在一起。”

薛白楊聽著,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其實,我更希望像他們那樣跟你膩在一起。薛白楊想著,不由咧嘴傻笑起來。

“有什麽開心的事嗎?”

“沒,沒有。”薛白楊連忙正色說。

兩個人的對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車喇叭聲打斷,王睿從一輛銀色東風悅達車裏伸出了頭,淡淡一笑,“好了,兩人卿卿我我的時間結束了,上車吧。”

薛白楊被說的有些尷尬,但相當受用。他坐在了轎車前排,紫靈和安可兩個小鳥依人的女孩擠在了後麵,安可的目光透過車窗外微蒙蒙的細雨看到一個俏麗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是幽然,王睿,快開過去。”

卓幽然也上了車,她的神情依舊冰冷,隻是臉色蒼白了些,或許是因為下雨天冷的緣故吧。薛白楊再次看到卓幽然時這樣想。

人齊了,王睿開車,駛上了去往西郊承天大廈的環城公路。細雨一直在下,但並沒有下得很大,路麵上生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王睿問身後的女孩,“這個雷剛真的能有我們想知道的消息嗎?”

幾個人望向安可,安可點頭:“應該不錯,我這個好朋友冷露,沒有把握的事她也不會讓我去做。而且從雷剛莫名其妙失蹤了這麽多年來看,他或多或少應該知道些真相。”

“有道理。”薛白楊承認。

西郊承天大廈在S市的最西邊,原本是政府很看好的一塊旅遊項目劃撥用地,但後來因為地質原因造成了後期許多工程不能投入建設,就承包給個人,建立了一幢據說內部相當豪華先進的民居大廈,後來又說不上啥原因,這幢大廈的預期售房很不理想。久而久之,就沒有人來這裏買房了。

王睿的銀色悅達起亞在細雨裏開到80脈,細小的雨珠濺落在車窗玻璃上,轉瞬就碎成了齏粉。薛白楊斜靠在車玻璃上,望著霧蒙蒙的公路,雨不知不覺下大了,密集的雨水讓薛白楊的視線變得模糊,薛白楊將腦袋靠近了玻璃。驀然,雨水分散,在薛白楊對視的玻璃外麵形成了一塊空白地帶,而後,一張人的臉出現在了玻璃外。

紫紅色的傷疤,漆黑無眼白的眼球,猩紅的嘴唇,還有白森森的牙齒,又是它!鬼湖中出現的那張詭異的麵孔,隻是這一次薛白楊覺得它更加扭曲。臉孔像鋒利的刀刃,緩緩穿透了玻璃,在薛白楊走神的轉瞬,猝然襲了上來。

冰冷、死亡、血腥的氣息隨著詭異的臉孔一同湧進了薛白楊的身體裏,漆黑的眼球貼近薛白楊的雙眼,讓薛白楊無法行動。砰一聲,薛白楊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腦袋撞到了車頂。

薛白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方才的一切隻是自己的夢境,後麵的紫靈拍了拍他的肩膀,麵色詫異地說:“薛白楊,你怎麽了?”

“沒事,走神,走神了!”車後座,安可也在安睡。而卓幽然空靈冰冷的目光正望著薛白楊。薛白楊頓時有了做賊心虛的感覺,就好像卓幽然的目光可以透視,輕而易舉地看到自己內心所想一樣。薛白楊急急避開了冰冷女孩的目光。

王睿開口說:“叫醒安可,到了。”

安可揉了揉眼睛醒來,眼前視野豁然開朗了許多。承天大廈背山而建,不遠處就是S市聞名全國的霧山,據說霧山可以在一年某些特點的時間、特定氣候下產生一種白色迷霧,人進入到裏麵,會有白色像煙一樣的霧氣籠罩在身體周圍,就如同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羽衣,飄飄欲仙。

當然,這種大自然界瑰麗神奇的景象並不是任何時候,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的。當初承天大廈選建於此,也就是考慮到了霧山的牽帶效應,隻是沒想到這種效應遠未到達預期水平。

大家陸續下車,來到成天大廈前,大廈的前門緊鎖,隻有北邊的小門敞開,看來住在這大廈裏的房客果然寥寥可數。薛白楊揚起頭,整座大廈在雨幕的襯托下,散發出微微的紫色光暈,別有感覺。

終於,幾個人懷著有些忐忑的心情推門進入到承天大廈之內,寬敞的足有大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大廈前廳裏,一目了然。整個一樓都沒有開燈,加之外麵陰沉沉的天氣,讓大廈裏飄**著一股子陰森的氣息,前廳左邊的辦公室裏亮著唯一的燈光,幾個人走到辦公室前。薛白楊將半個腦袋探了進去,不大的辦公室裏亮著一盞小台燈,有一張辦公桌,還有幾台監控設備,沒有人。

薛白楊正看著,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粗啞的聲音隨即道:“找誰?”

薛白楊回頭,屁股後麵站著一個身穿黑藍色保安製服的中年男子。紫靈替薛白楊回答:“您好,我們想找一下雷剛。”

“雷剛?”中年男子摸著有些發福的肚子,恍然說:“是那個新來的保安吧。哈,那家夥很奇怪,平時都不跟其他人說話,你們找他?”

薛白楊連忙點點頭。

“我們這裏30層,每個保安負責10層,他現在應該在20樓的休息室。你們等下,我幫你叫他下來。”

中年男子拿起了桌子上的對講機,對著對講機喊了幾次雷剛的名字,但遲遲沒有人回複,中年男子搖頭說:“可能睡著了,要不就去了廁所。沒辦法,你們隻能自己去找他了。”

“好。”薛白楊應著。

幾個人走沒幾步,中年保安又從保安室裏探出了腦袋說:“對了,電梯隻有最左邊的可以坐,其他兩部最好不要去嚐試。”中年保安目光裏掠過一抹詭秘。

“怎麽不能坐,難道沒電?”薛白楊自問自答。

大家來到電梯前,一共有三台電梯,五個人一同擠進了最左邊的電梯,按下20樓的按鈕,電梯徐徐上升,就在電梯合並的一瞬間,薛白楊恍惚看見了一個女子,孤零零站在一樓大廳角落的黑暗中。

而讓薛白楊背後發冷的是,他瞥見這個女子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紅色的毛衣,鮮豔欲滴。

薛白楊努力回憶方才紅色毛衣女子的麵容,電梯叮的一聲打開了,紫靈等四個人魚貫走出,隻剩下了愣神的薛白楊,大家看著他,薛白楊反應過來,抱歉地笑笑。

“走神了。”

一樓大廳裏的保安介紹了20樓休息室的位置,就在走廊的盡頭。五個人走在幽暗的長廊裏,長廊總共亮著兩盞昏黃的壁燈,看來這幢大廈的老板為了省錢也是煞費苦心。

走過第一盞壁燈時,薛白楊的心突然跳得飛快,這種感覺隻有在上次自己喝掉一整箱啤酒時才出現過,是一種心率不齊的表現。薛白楊捂住胸口,發現同伴們腳步不停地徑直走向休息室,而在他們最後麵,尾隨著第五個人——並不是自己!

“誰!”薛白楊叫起。

前麵的人停住了,紫靈轉過頭詫異地望著薛白楊,薛白楊想把那第五個人點給紫靈看。但等到那個人緩緩地回頭,薛白楊卻徹底蒙了。

第五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臉茫然的薛白楊,自己?!

薛白楊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對紫靈說:“紫靈,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薛白楊。怎麽會這樣?”

薛白楊腦海裏鬼使神差地在這個時候又冒出了紅色毛衣的女子,她藏在濃密長發裏的臉,對著薛白楊陰冷低笑,好像一切都不太對頭。薛白楊凝視另一個自己,卻倏然發現另外一個薛白楊不見了,而且不僅僅是假薛白楊,連著紫靈、卓幽然、王睿和安可這五個人一同消失了。

走廊裏,隻餘下昏黃的燈光撒在冰冷的地麵上,薛白楊心髒撲通撲通飛著,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速度撞擊著薛白楊胸腔。

就在這時,薛白楊聽到了一個聲音,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密集連接在一起,顯然不是一個人,而這種聲音就來自……身後!

薛白楊猝然回頭,身後走廊的陰影裏,緩緩步出了五條人影。在他們身後詭異的亮起了一盞黃幽幽的壁燈,這怎麽可能!分明隻有兩盞壁燈,自己正站在第一盞壁燈下麵,而第二盞燈在前麵,薛白楊的目光不由轉向走廊前方,幽深的長廊裏第二盞壁燈消失了……

五條身影靠近,融入薛白楊的目光裏。五個人,難道會是?果然,就像薛白楊心中揣測的一樣,五個人正是紫靈的幽靈小組成員,走在最後的一個人就是自己。

一瞬間,所有人都停住了,薛白楊聽見另一個自己開口:“紫靈,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薛白楊。怎麽會這樣?”

這句話聽來這麽熟悉,是自己剛說過的。薛白楊大腦再也無法思考,他正在遇見的每一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可以獨立思考的範圍,無法思考的結果就是未知,未知則帶來恐懼!薛白楊的目光開始慌亂,而就在此時,一隻冰冷的手悄無聲息的撫摸上了他的臉頰,一個冰冷冷的聲音靜靜在他耳側響起:“薛白楊,該醒了。”

薛白楊隻覺得自己全身狠狠打了個激靈,再睜眼時,景象都改變了。自己還站在電梯裏,紫靈、王睿、安可站在電梯外,而卓幽然站在自己身邊,黑冷的目光裏微微泛起一抹詭異的幽藍色,她冰冷的手停留在薛白楊的臉頰。薛白楊揉了揉腦袋:“我還在電梯裏,剛才……是,不,真像個噩夢。”

紫靈從電梯裏拉出了薛白楊,薛白楊腦袋還是迷糊,但漸漸他緩過神來,剛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種種的怪異景象都是自己幻覺的產物。可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幻覺呢,而且是在大白天,在這麽多人中間?

薛白楊背後輕微抽搐,就如同有數雙冰冷的目光正在後麵盯著自己,薛白楊忍不住回頭。卓幽然突然從前麵看向薛白楊,目光冷幽幽的,像是從冰窟裏射來的眼神。

薛白楊心頭湧出許多疑問,一波波衝擊著自己無路可逃的思緒。幻覺,為什麽自己會產生幻覺?又為何隻有自己產生了幻覺?還有卓幽然,這個美麗的冰女孩周身彌散著一層若有若無的光環,若用話語來形容,薛白楊想到了兩個字——神秘。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薛白楊對卓幽然有了好奇。

薛白楊看見,在自己前麵,其他人的身後,如同幽靈般出現了一個詭秘人影。

卓幽然也倏然轉頭,射來冷冷目光。薛白楊望著背對自己的陌生身影,幻境中上演的一幕是否還會重演?

人影同卓幽然的目光相遇,微微一愣,說:“你們是誰?”

“我們是來找雷剛的。”

“雷剛?”陌生人重複道。

“對。”

“不用找了,我就是雷剛。”陌生人轉過臉,薛白楊瞧見了他還不算難看的臉,臉上掛著一抹笑容。

“你怎麽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安可問。

“哦,剛幫這裏的住戶把漏水的管道修理好,一出門,就碰見了你們。”雷剛指了指旁邊一扇房門,房門是少見的黑藍色。門微微開著一道縫,等雷剛說完,這道縫砰的一聲關死了。

“嗬,這裏的房客都有些孤僻,不願意被外人打擾。”雷剛小聲說,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跟我來。”雷剛越過眾人,來到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幾人也跟隨過來。說是休息室,其實就隻有一張簡易行軍床,一張超大的木桌,還有幾張椅子,以及一套閉路監視屏幕,還有角落一台飲水機。

薛白楊望見了放在桌子上的對講機,看來方才呼叫雷剛時,他正在給住戶修理管道,所以才沒聽見。雷剛從飲水機裏給每一個人盛來了一杯水,水杯溫熱,薛白楊端在手心裏,目光停在雷剛的臉上。

雷剛擦了擦手,坐了下來,飄忽的眼光將薛白楊、卓幽然、紫靈、安可還有王睿一一看了一遍,開口問:“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我們想了解六年前S市第三高中女生寢室樓大火的一些情況,聽說當時你在學校裏擔任保安,還是第一位趕到現場的人,所以我們想了解當年的真相。”紫靈靜靜說,一邊說,一邊看著雷剛的臉色。

雷剛的臉色在聽到第三高中四個字後,迅速黯淡下去,目光中掠過一抹痛苦的神色。

“如果你們不問,我或許永遠不會再提起它。”雷剛長歎一聲:“那是一場我再不願意想起的噩夢啊!”

雷剛抿了抿嘴唇,方才臉上的笑容早不見了,他靜靜地望著麵前的長板桌,將自己的經曆緩緩道了出來。

“那還是7年前吧,我從鄉下老家來到S市,當時被第三高中一個當老師的親戚安排去做了校保,其實這份工作很簡單,也沒有多少事,一個普通的校園又會出什麽風波,我當時想一直安心地將這份工作做下去。誰知道,在第二年的春節,也就是1999年底,三中突然燒起了大火。大火燃燒的地方是位於人工湖畔的女生寢室樓,當時我剛好在附近巡邏,看到濃烈黑煙從女生寢室4樓的窗戶裏滾滾的冒出,我連忙呼叫了同事,並第一時間趕到了火災現場。”雷剛端起手中的紙杯,在嘴邊輕輕沾了下,又放下,話語明顯有些顫抖:“但當我趕到現場,看到的東西卻讓我驚呆了。我不是沒有見過大火,在鄉下我也經曆過好幾次的火災,但從未有一次是這個樣子。當時,整間的404寢室裏燃燒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火焰,那跳動的火焰就像是一條條毒蛇爬滿了房間,而最讓我恐懼的是,那火焰的顏色,不是紅色,也不是黃色,而是一團團黑色的火焰……”

雷剛被打斷,他的眼光越來越驚慌,像是在獨自回憶著那一場黑色的大火。雷剛手中的紙杯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瀾,紫靈看著陷入痛苦記憶的雷剛,詢問:“雷剛,你沒事吧?”

雷剛錯愕地抬起頭,又搖搖頭,“我繼續說。黑色大火把我嚇壞了,我愣愣的站在那,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直到……從火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哭救聲,我才醒了過來。我看見404寢室裏兩個東躲西藏的身影,但黑色火焰灼熱的程度遠超過普通的火焰,我無法跳進火裏,隻能扯著嗓子對裏麵大叫,讓她們盡量向我這邊靠來,我喊的很大聲,甚至後來嗓子啞的都發不出聲,可自始至終寢室裏的兩個女生卻如同根本沒有聽見我的喊聲一樣,她們隻是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從404寢室的一頭跑到另一頭,她們像根本就感受不到火焰對她們身體的炙烤,行為就像兩個木偶在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牽著走。而就在我腦海裏冒出這種想法時,我看見了一雙眼睛,一雙黑色、隻有黑色的眼睛,它直勾勾地從床下的黑暗裏望著我,我當時被這雙眼睛看著,隻覺得半邊身體都僵硬了,被凍僵的!”

薛白楊聽到雷剛說“黑色、隻有黑色的眼睛”心裏咯噔一下,他最不願意想起的畫麵浮現在腦海裏,那張令他許多個夜晚無法入睡的鬼臉,不也是擁有一雙純黑色的雙眼嗎?黑色,沒有半點眼白,就像是一雙妖豔而圓溜溜的黑玻璃球,隻想著,薛白楊也覺得半邊身體發起冷來。

這邊,雷剛的回憶還在繼續:“我當時整個人被抽空了,無法思考,就隻是同那雙黑色眼睛互相對峙著,直到有人拍打了我的肩膀,我的腦子才開始運作。而等我重新恢複意識,卻發現刹那前還是熊熊大火的404寢室,此時隻剩下了一片大火後的殘骸。處處冒著未燃透的黑煙,在房間中間,並排躺著一對屍體,就是我在大火裏看到的兩個女生。但最奇怪的是,兩個女生全身都燒焦了,唯獨兩人左手腕完好無損,一點也沒有被大火灼傷的痕跡,但卻出現一大塊黑色的像水一樣的印記。這事實在發生的有些詭異,我匆匆逃離了現場。很快,學校領導還有警察來了,封鎖了現場,給我錄了筆錄,我就再沒有進去過那幢女生寢室樓了。半個月後,我的那個親戚給了我一筆錢,說是校領導給我的,讓我回到老家做些小買賣。然後,我離開了S市,回到了鄉下。”

雷剛說完,抬頭望著薛白楊他們,問:“我說的這些你們相信嗎?”

“你說當時你隻看到寢室裏有兩個女生?”紫靈覺得奇怪:“難道沒有第三個女生在寢室裏?”

“在!”

“你怎麽沒說呢?”安可也問。

雷剛突然笑了下,笑得古怪:“我說了啊,那第三個女生就藏在床下啊!”

“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屬於第三個女生?”卓幽然突然問。

雷剛點頭,“當時雖然我什麽都記不得了,但事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我恍惚看到了一個很瘦弱的人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然後消失在了寢室外的陽台上。陽台外,就是人工湖。”

“女生跳進了湖裏?”

“我想是,要不我也不知道了。”

“你還能記起404寢室女生的名字嗎?”

“當時這件事讓我恐懼了好久,而且事後警察來給我錄口供,所以我記下了其中死亡的兩個女生名字,一個叫熊燕,一個叫張珊珊。這兩個名字我至今難忘,至於那個失蹤的女生,我沒聽人提起過,警察也沒說,我就真不知道了。”

“熊燕、張珊珊……”薛白楊默默念著這兩個女生名字,不知為什麽,他覺得這兩個名字聽來有些耳熟,好像是在誰嘴裏聽過,但就是想不起來。

一時沉默,雷剛說完了這段對他來說痛苦的回憶,臉上一陣陰沉。過去六年了,雷剛覺得他已經離這段記憶足夠遙遠了,但方才講出來,才發覺完全不是這樣。記憶依舊鮮活,像是就發生在昨天,而記憶裏那股無法隱藏的恐懼也飄了出來,雷剛握緊了拳頭。

紫靈幾人一番眼神交流,雷剛將他所知道的都講了出來,但對於抱著極大希望而來的紫靈這些人,顯然並沒有得到他們最想要的。通過雷剛的陳述,幾人身臨其境的了解了一遍六年前那場女生寢室樓的大火,但對於失蹤的女生,還有詛咒之謎,並未有多大的進展,幾個人有些失望。

一直躲在角落裏的卓幽然走了過來,望著雷剛,從她眼睛裏射出的目光像都帶著冰寒。薛白楊瞥見就覺得發冷。卓幽然問雷剛說:“雷剛,我們揭開了你一段痛苦的回憶,很抱歉。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雷剛注目卓幽然,四目相對下,雷剛的視線不自覺轉移了。

“你為什麽要回來?”

雷剛微微一愣,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有些難以啟齒,因為那筆錢這幾年早被我花完了,我又沒有個技術,在鄉下也沒有土地,隻能重新回到S市找了這份工作。”

卓幽然聽完解釋,沒有說話。紫靈知道卓幽然一向如此,她覺得對雷剛有些唐突,“雷剛,很感激你能將這些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打擾了……”

紫靈自不能將原因告訴雷剛,但麵對雷剛困惑的目光,紫靈想找個合理的原因搪塞過去,還未想出。突然,在一幹人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悠長而刺耳的聲音,吱——

昏暗的走廊中間,一扇黑藍色的門打開,一隻蒼白的手從門裏伸了出來,向休息室方向輕輕地擺手,薛白楊驀地發現這個打開的門,正是剛才雷剛走出來的門。

紫靈、卓幽然目光齊齊地望向雷剛,雷剛摸著腰畔的鑰匙,不可思議地說:“怪了,那扇門裏的住戶根本沒在家啊,我修理管道的時候明明一個人都沒有,怎麽會……”

但詭異、離奇注定同在場的每一個人相伴!

一扇門打開之後,緊接著,相鄰的第二扇黑藍色的門也緩緩打開,同樣蒼白色的手從門裏伸了出來,向著休息室輕輕地擺動。如同飄在風中的柳絮,不可靠近。

然後,又是一扇門打開……

薛白楊的眼睛瞪得滾圓,從走廊中間打開的那扇門開始,向著休息室這邊,一路相繼打開了五六扇藍黑色門,伸出了五六隻蒼白的手,薛白楊害怕這一切又是自己的幻覺,他轉望身旁的王睿,王睿臉上的神情不太自然,“不用懷疑,你看到的也正是我所看到的。”

薛白楊的身體不受控製的輕輕顫抖,恐懼之火燃燒起來。卓幽然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麵,幽冷的目光望著長廊。

雷剛一步步後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長椅上。他雙手叉在頭發裏,不住的喃喃自語:“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這,這是幻覺嗎?”

“就算幻覺,也沒有這麽多人都出現幻覺的可能性。”王睿微微沉吟,“不過,我聽聞過這幢大廈的名字,承天大廈!對,就在咱們論壇的某個跟帖裏,好像是說這幢大廈——鬧鬼!”

“真的?”安可小聲問。

王睿點點頭,薛白楊心中起毛,“鬧鬼,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大家撞邪了?”

幾個人沒說話,而是將目光轉移到卓幽然臉上,卓幽然柳眉微微蹙起,沒說話。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聲音,雷剛還在抱著腦袋,不知道又在自語些什麽。桌上的對講機吱吱呀呀也在響著,應該是樓下的保安在呼叫雷剛。但雷剛根本沒有理睬。

一隻手沒征兆的突然抓住了卓幽然的胳膊,卓幽然心頭一寒,回頭看,是薛白楊焦急的麵孔。薛白楊指著前麵說:“你,你快看!”

其實,薛白楊對於卓幽然並無什麽好感,當然除了她是個美女,自然大美女這種先天的異性相吸的規律之外。實際上,薛白楊已然在心中明了不少,卓幽然同其他幽靈小組的成員不太一樣,尤其是麵對靈異不安局麵,她的鎮靜超乎任何人。

“卓幽然,你,你會捉鬼嗎?”薛白楊終於問出了自己對於卓幽然的定位。

薛白楊咧嘴笑著:“玩笑,玩笑話。”

“啪啪!”一股不可能出現在大廈深處的冷風幽然而至,冷風席卷著黑暗一同而來。冷風吹過每一扇門時,黑藍色的門被刮得不斷撞擊牆壁,而大片大片黑乎乎的東西隨著扇動的門漸漸出現在人們視線裏,黑黑亂亂而長長,那是一個個留著黑色長發的人的腦袋。

每一扇門裏鑽出了一個腦袋,腦袋哢哢的轉動,像是生鏽的黑色機器。腦袋轉動幾下,最後在同一刻停下來,臉的方向正對著薛白楊他們。

穿行於長廊的未知來處的冷風吹得薛白楊瑟瑟發抖,長廊裏的那些腦袋它們開始緩慢的鑽出門,聳動著腦袋下的脖子,出來了。

七八扇門裏,鑽出了七八個人,亂蓬蓬的黑發遮擋住了他們的臉,瘦長的手腳不協調的一起行動,薛白楊覺得這些人像極了在美國恐怖片裏看到過的僵屍,而且是最惡心的那種。

紫靈的目光也沉重起來,她是個靈異作者,想象多於麵對。今天這種場麵,她從來沒有想象過,紫靈也開始恐懼起來,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來。在這五個人的小集體裏,她是領導者,不能首先表現出膽怯,否則,其他人又待怎樣。

紫靈緊咬嘴唇,那些走廊裏的怪異人類,先是不動,就像是一根根木樁子釘在地上。然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們動了,像是一群捕食的豹子,快速地衝向休息室這邊。

薛白楊愣住了,從開始到方才,這些家夥都是緩慢的。但突然一下,他們快了,超乎尋常的快,這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關門!”紫靈首先喊道。

砰!休息室的門被關了起來。薛白楊用背脊緊緊地頂住了門,透過玻璃,薛白楊看到了無數撲騰的白色的手不停地撓著休息室的玻璃門。

“怎麽辦,怎麽對付這些家夥!?”

大家都沉默了,卓幽然走到長椅旁,目光注視著門外。她突然說了一句:“他們好像走了。”

“他們真的走了。”守在門旁的王睿也詫異說。

薛白楊從門玻璃裏看到一群白乎乎留著黑長頭發的人轉移了方向,向著休息室左邊走去,薛白楊終於鬆了一口氣。

“雷剛去了哪裏?”紫靈環顧四周,卻不見了雷剛的身影。

薛白楊也看,空****的休息室一目了然,雷剛不在了。難道,難道剛才趁著大家都慌亂的時候,雷剛走出去了?

薛白楊不禁又想到,這些神秘的人轉移了目標,他們去找誰了——雷剛!

“我們要去找雷剛。”紫靈表態了。

“現在?”薛白楊問。

“我不知道門外那些東西是什麽,或許那就是詛咒的開始。雷剛是來幫助我們的,我們不能讓他再一次陷入噩夢裏。”紫靈說的堅決。

卓幽然沒說話,站起了身向門口走去。薛白楊被紫靈一雙大眼睛望著,他知道自己在紫靈麵前是沒有勝利的,他轉身再好好瞧了瞧,確定沒有那些人在外麵,才拉開了一道門縫。

卓幽然走了幾步,聽到桌子上的對講機還在嘟囔,她遲疑了下,將對講機也帶走了。

走廊裏完全沒有了燈光,外麵的大雨瓢潑,沒有陽光可以照進來,大家隻能慢慢地走,薛白楊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屏幕,細微的亮光撐起了幾個人前進路上的唯一光源。

休息室左側盡頭是應急樓梯間,一旁還有一間小儲物室,以及公共衛生間。應急樓梯間的門用一把拖著黑色長鏈的大鎖鎖的牢牢的,雷剛不可能從這裏離開。幾個人回身,麵對著那間儲物室。

薛白楊走在最前麵,麵對這間隻有幾米大小的儲物間,卻拿不住勇氣打開它。但又不能此時退後,那樣不僅紫靈看不起自己,就連薛白楊都替自己可悲。

手機燈光照著門把手,薛白楊最終伸出手輕輕轉動了下。門沒有鎖住,紫靈走近,站在薛白楊後麵,薛白楊可以嗅到紫靈頭發上飄來的洗發水味道,像是淡淡的檸檬。勇氣一瞬間來了,薛白楊速度扭開門,讓人失望的是,裏麵除了雜物,沒有別的。

現在剩下的沒有找尋的地方就隻有一個了。

衛生間的燈光壞掉了,薛白楊在眾人前麵舉著手機走進了洗手間,外部是兩個小小的洗臉池,內部是一格一格的廁間,薛白楊一格一格的將廁間都推開,直到最後一格,薛白楊的手受到了阻力,像有人在廁間裏用力地頂著門。

“雷剛?是你嗎?”薛白楊問。

廁間裏沒有人回答,這已經是最裏麵的廁間,旁邊是半開著的窗戶,昏沉沉的流風夾著冰冷的雨水打落在薛白楊背上,一陣抑製不住的冰寒襲上薛白楊身體。薛白楊加重幾分力道推門,又叫了幾遍,同樣沒什麽結果。

紫靈指了指隔間上方,小聲對薛白楊說:“不如從上麵看看。”

“呃?”薛白楊口裏答應,目光不經意瞥看王睿,心裏一陣抱怨,大家都是爺們兒,怎麽啥活都讓我來幹。王睿突然猛烈咳嗽起來,安可忙扶住他的手,“王睿,你的哮喘又犯了?”

“沒,沒有。”王睿臉色微微蒼白,有些愧疚地瞧著爬高的薛白楊。

薛白楊暗歎,娘子軍加病號,看來這支隊伍裏的苦勞力自己是當定了。

薛白楊踩著旁邊廁間的坐便器雙手攀住了最裏麵廁間的邊緣,努力地將臉湊了上去,深呼一口氣,薛白楊睜大眼睛去看,廁間裏黑咕隆咚,但薛白楊還算看清楚了,廁間裏沒有人,雷剛並不在裏麵。

薛白楊看到門口有一根黑頭拖把斜垂下來,正好頂住了廁間的門閂,怪不得方才在外麵怎麽也推不開,薛白楊心中放鬆下來,吧的一聲響,那根拖把倒地,一張慘白的人臉從那一蓬黑布條裏露了出來,紫紅色的傷疤、黑洞無眼白的雙瞳、猩紅的一張嘴,而在那張開的紅色嘴裏薛白楊竟又看到了第二雙眼睛,這雙眼睛卻隻有眼白,沒有眼黑。圓鼓鼓的兩隻白眼球盯著薛白楊,薛白楊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從坐便器上跌了下來。

“薛白楊,薛白楊……你怎麽了!”

薛白楊看見紫靈的手在自己眼前不停搖晃,終於大大喘一口氣說:“我沒事。”薛白楊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吱……”最後廁間的門自己緩緩打開了,薛白楊看到了倒地的拖把,忙轉過了視線。

“雷剛不在?”紫靈搖頭:“事情好詭異,他去了哪裏?”

薛白楊轉過的視線正好落在半開的窗戶上,不由脫口道:“他會不會?”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薛白楊的目光,安可忙說:“不可能,這裏可是20樓!任何人跳下去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如果,他不想活呢?”卓幽然冷冷地說。

幾人頓時一愣,卓幽然這句話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萬全起見,薛白楊將腦袋伸出窗外看向樓下,外麵世界整個昏沉沉的,薛白楊在20樓的高度看到樓下空地上沒有人,雷剛沒有從這裏跳下去。

“那雷剛究竟在哪裏,莫不會就自己憑空消失了?”薛白楊開玩笑說,但轉眼看夥伴認真的神情,他們好像並不僅僅隻把薛白楊的話當作玩笑來看。

薛白楊瞧見了卓幽然手裏的對講機:“或許,我們應該找人幫助。”

對講機薛白楊以前用過,雖然信號不強,應該是受雨天幹擾,但薛白楊自信還是能很好掌握它。但奇怪的是,在薛白楊用對講機請求幫助的好一會兒,對講機裏恍似傳出了人的話聲,但就是怎麽也聽不真切。

“我看,還是我們自己下去找人幫忙靠譜。”王睿說。

大家也隻能同意了。五人來到電梯前,電梯自然也沒電無法進入,又繞到了開放的樓梯間,幾個人望著幽黑寂靜的一層層樓梯,默默地一個跟一個走了下去。

20樓的高度,走樓梯的時間可想而知,而且是在視線有限的情況下,幾個人幾乎花了半個小時才從20樓挪到了一樓大廳。五個人徑直來到辦公室,敲了敲門,門慢悠悠的自己向後挪開了一道縫。辦公室裏,小台燈不亮了,同樣是黑沉沉的一片,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那個保安呢?”安可問。

“你們,你們覺得有沒有一些……奇怪?”安可突然又說。

“怎麽奇怪?”紫靈問。

王睿悄悄抓住安可的手,安可小聲說:“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就是感覺這幢大廈太靜了,靜的好像根本沒有活人!”

安可一說,大家心裏原來也都有這種感覺,剛來到大廈時,整幢大廈裏就隻見到了一樓大廳的保安,還有雷剛兩個人。但此時,他們兩個人也不見了,感覺麵對五個人的就隻有這麽一座龐然巨大而黑暗的空樓。

“或許,他們這裏經常停電。”王睿嚐試找出合理的理由。

“好了,總之我們沒有再碰見那些滿頭怪發的東西,已經算是幸運了。”薛白楊暗自慶幸。

誰知,薛白楊話音剛落,幾個人身後倏然傳來一聲接一聲刺耳的聲音,哢哢……哢哢,不絕不斷的開始鑽進大家的耳朵裏。而聲音的來源正是離他們不遠的三座電梯裏,聲音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密集,聽上去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從電梯裏出來,正用指甲摩鋸著電梯門。

電梯的門終於一點點被撬開了,一股股的黑暗如同實體湧了出來。

“我想,我們還是先走。或許,雷剛已經離開了,也說不定……”安可緊緊抓住王睿的手,王睿感受到了她此刻巨大的恐懼。王睿立即也說:“我覺得也是,留在這裏,看來會有麻煩。”

卓幽然還是沒說話,她的目光徘徊在離他們不遠的黑暗裏,也不知在看些什麽。

薛白楊也忙著點頭同意。

紫靈終於說:“好,那我們離開這裏。”

幾個人從來時的大廈側門裏走了出來,快速地上了悅達轎車。悅達車緩緩駛離承天大廈,薛白楊從後視鏡裏看到偌大的承天大廈正漸漸融進了一片灰蒙蒙的雨幕裏,直至看不見,如同從來不存在一樣。

幾個人剛去承天大廈時很沉默,沒想到,回來時更加無語。隻是彼此偶爾的四目相對,很快就又分開了,好像每一個人都有心事,卓幽然一貫的冷漠,她的目光望著雙手,不停地翻來轉去,像是沾上了什麽東西。紫靈靠在安可和卓幽然中間,神情有些沮喪,但一雙黑黑的大眼睛還是很明亮,安可則好像憔悴的隻是靠在背椅上,閉目養神,不時能看到她閉起的眼皮在微微跳動。

王睿也不是在專心開車,他的思緒總是遊離在視線之外。薛白楊將每一個人的神情看了一遍,心中也沉悶,本來大家都懷著很大希望去找的雷剛,但沒想到非但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而且雷剛還稀裏糊塗地就不見了。想想20樓憑空蒸發的雷剛,薛白楊不由一陣小心悸。

頭低下,薛白楊一個恍惚,似看到有東西貼著自己手臂的肌膚鑽進了血管裏,他拉開衣袖,就隻有一塊黑幽幽的印記,這印記很古怪,就像是漂浮在肌膚上,給人一種隨時可能遊動的錯覺。或者可以說,它給人的感覺,像是活著的。

薛白楊沒有再往下想,不管想到哪裏,都不是什麽好結果。

進入到S市區,雨小了很多,車前的視野漸漸開闊,讓幾個人壓抑的心情稍緩解。繞過幾條街道,王睿的悅達停在了早晨集合的地方,S師範的正門旁。

卓幽然千年不變的一語不發。安可緩緩睜開眼睛,她的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紫靈感覺到氣氛的過度壓抑,她笑了笑說:“這怎麽了,不像平時的你們啊。不過是前進路上一點小小的阻礙,我們完全沒問題的。”

紫靈笑得很努力,薛白楊感動地說:“是啊,除了雷剛,也許還有別人知曉6年前的大火的內幕,我們手裏還有兩個死亡女生的名字,或許找找他們的親戚朋友。更或者,就直接去那幢鬼湖畔的女生寢室樓裏瞧一瞧,興許就能找到點有用的線索。”

“那就按你說的,我沒意見,同意。”冷冰冰的卓幽然突然挑在這個時候打開了話匣子。

薛白楊一時沒聽明白卓幽然同意什麽。他望著卓幽然,卓幽然小巧的紅唇舒展了一下,這可是薛白楊自見到這美麗冰女孩以來,她第一次對著自己笑。卓幽然輕輕一笑:“我同意你的提議,我們應該去那幢女生寢室樓裏探查一次。”

“幽然,你說真的?”紫靈有些吃驚。

“但已經過去六年了,那幢樓也廢棄了這麽久,怎麽還可能有線索?”王睿表示懷疑。

“就像流傳的那樣,誰會願意去有鬼存在過的地方。而且,我們這一次去,不是找活人的東西,是找死人的東西,死人東西一般不會有人願意去收藏,有希望。”

薛白楊此時此刻十分後悔剛才說出口的那些話,一個沒有鬼的承天大廈就已經陰森恐怖成那樣了。如果真要去那幢曾經燒死過兩名女生的寢室樓,而且還是存在靈異事物可能性很大的鬼樓,薛白楊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再接著挺下去。

“不過,這兩天不行,我要出一趟門。等我回來吧。”卓幽然這句話,讓薛白楊又微微鬆了口氣。總之,能拖一天是一天,薛白楊的神經已經受不了再激烈的刺激了。

“好,那我們等你兩天。三天後還是在這裏,我們一起出發去鬼樓一探究竟!”紫靈口氣裏竟然帶有幾分期待,我的老媽祖宗啊,這小妮子實在,實在太有好奇心了。

“好。”

“嗯。”

幾個人都答應了,臉色蒼白的安可張了張嘴,突然身體一軟,昏倒在車裏。

王睿撲了過來,大聲呼喚著安可的名字,漸漸王睿的呼吸也開始急促,薛白楊想起這家夥是患有哮喘的,忙提醒王睿要冷靜。

卓幽然輕輕觸摸安可的眼皮,說:“安可現在很虛弱,可能是剛才受驚嚇過度了,我們最好現在就送她回家,好好休息。”

“王睿,趕快!”紫靈道。

悅達車再次開動,沿著S師範所在的黛西路,轉上了南北走向的黃山路。王睿加快了車速,十分鍾後,在黃山6路盡頭的一大片環山別墅大門前,王睿停了車。門口的保安看了看王睿,善意地笑笑:“哈,小王,又跟安小姐出去玩了?”

陳嫂的臉上一驚,很快恢複了正常,她幫著王睿從車裏抱出安可,幾個人一同進入安可家的別墅。別墅門一開,薛白楊就聞到了空氣裏一種淡淡的香味,這種味道很淡,但讓人無法忘記。薛白楊這樣的大男人自然很難了解這是什麽東西的香氣。

一樓的主客廳擺放著一整套外國進口的紅木家具,薛白楊瞥了一眼,心裏暗道:別墅、用人、外國家具,沒想到安可還是個有錢人啊。

安可的臥室在2樓,王睿抱著安可上了2樓,在樓梯拐角,王睿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下。紫靈忙道:“薛白楊,你幫幫王睿,他不能再抱著安可了,要不他的病也要發作了。”

“哦,好。”王睿額頭全是冷汗,從口袋裏取出了哮喘噴劑,深深地吸了幾口,臉色才慢慢正常。薛白楊抱著安可的雙臂,陳嫂在他旁邊架著安可的腰,一起把安可架上了2樓。

安可的臥室就在2樓右轉第一間,淺藍色門臉上貼著一張安可小時候的照片,帶著一個花邊遮陽帽,小安可對著鏡頭擺出一個甜美微笑的POSS,大眼睛一個睜開,一個微微的閉著,十分招人喜歡。薛白楊擰開了門把手,幾個人將安可安置在臥室粉紅色的大**,陳搜細心地給安可蓋好被子,給安可整理好有些紛亂的頭發,然後轉頭對幾人說:“小姐最近一段時間經常這樣,安先生找醫生看過了,說是長時間精神緊張加上血糖過低所導致的習慣性昏厥,雖然不嚴重,但一定要靜養。”

薛白楊點點頭,對紫靈說:“讓安可休息,我們下去吧。”

“嗯。”紫靈看了看昏睡中安可,憐惜地摸了摸安可的臉頰,才轉身陪著陳嫂一起下樓。卓幽然走在最後,薛白楊走出門看到她還停在安可的床前,目光從安可的臉轉到臥室裏的每一樣家具擺設,最後停在了那張粉紅色大**,薛白楊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麽呢?”

卓幽然摸了摸粉紅色的床幔,輕聲說了句:“果然是……小公主。”

薛白楊丈二和尚摸不找頭腦。哎,還是上帝老頭子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最難搞懂的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科學,而是滿腦子裏不知道再想什麽的女人,科學有跡可循,但女人是無跡可找的。

薛白楊自己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

“你傻笑什麽?”這次換卓幽然好奇了。

“沒,我在想上帝。”薛白楊在卓幽然微微錯愕的目光裏,走下樓。

就在大家離開時,迎麵碰上了一個中年男子,身著光鮮,急匆匆走進別墅裏,什麽人也沒打招呼,徑直上了二樓,陳嫂連忙陪著這個中年男子上了二樓。

“他是……”

“安可的爸爸。”

薛白楊回到S大時,已經是下午6點半,在食堂裏胡亂吃了一點,又看到老牛、吳勇發來的短信,他們兩個今晚要陪朋友過生日,發個短信讓薛白楊不要給兩個家夥留門了。

“生日,這兩個家夥八成又去給哪個美眉獻媚去了。”薛白楊笑著,突然記起一件事。

生日?今天正好是農曆8月初7。今天不正是林丹的生日嗎?

薛白楊記憶裏,他曾經虔誠的對林丹許諾過,一定要陪她過一個生日,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可現在……

薛白楊微微歎息,緩慢的 向寢室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