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我如果愛你

我自昨天動用了前世之靈,追溯林南歌前世之後便沒怎麽好好休息,這會也困的要死,恨不得一頭紮進被子裏睡死我自己。朗冶將車停在店門口,肖鉉先下車,對朗冶道了聲謝,拉開車後門把我扶下車。

“明珠?”他看出我臉上的倦意,低低柔柔地喚了一聲。

我在睡眠和清醒的邊界線上掙紮,勉強對他撐起唇角笑了笑:“不行了我得回去補覺,困死我了。”

朗冶在駕駛室衝我們擺了擺手,發動車子離開。肖鉉目送車子遠去,轉過頭來,語調有些猶豫,問我:“你和朗醫生在一起了嗎?”

我愣了一下,趕緊撇清關係:“沒有沒有,我們是朋友,屬於窩邊草,不能互吃的那種。”

肖鉉道:“那就好。”

我有些莫名其妙,拿遙控開了大門,一進去就倒在單人沙發裏:“我們要不今天不開門了吧,我快困死了。”

肖鉉跟進來,倚在沙發椅上笑:“你昨天一夜沒睡嗎,怎麽今天困成這個樣子。”

我半死不活地擺手,撐著眼皮站起來往內室走:“睡了一小會,不過沒什麽作用,現在還是困。你要是開門就開門,不想開今兒放假。”

肖鉉伸手扶住東倒西歪的我:“明珠,我想跟你說件事。”

我“嗯”了一聲:“說。”

肖鉉猶豫了一下,道:“我想辭職了。”

我愣了愣,瞬間清醒,問道:“為什麽?”

肖鉉道:“我想出去找份正當的工作。”

我怒道:“合著我這是不正當的工作。”

肖鉉笑著擺擺手:“沒有,很好很正當,隻是我覺得吧,我一個男人,窩在蛋糕店裏做糕點師也不是個事兒。主要是我愛上一個姑娘,想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

我懂了,原來是因為愛情。

的確,一個大男人窩在我這個小女人的甜品店裏做糕點師,雖然工資不低,但覺對高不到哪去。之前這孩子還單身的時候,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思進取來這混日子也正常,現在有了喜歡的姑娘,再繼續混吃等死,就不太好了。

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特別大方地一揮手:“好,那你看你是今天離職還是再幹兩天?這個月我付你全部的薪水。”

肖鉉歎了口氣,問道:“你知不知道哪家公司基礎薪酬比較高,我愛上的那姑娘挺有錢的,我不想……”

“當小白臉是吧,”我很體諒的拍拍他的肩,“不然你去網上看看哪個公司正在招聘?要不要我給你寫個推薦信,不過我這一蛋糕店,估計和你專業不是太對口。不過話說回來,你看上的這姑娘是誰呀?來過咱們店嗎?難道是季嫵?”

肖鉉凝視著我,目光溫柔,笑意也溫柔:“嗯,是店裏的人。”

店裏的人……

我愣了愣,左右看了看,不自在的攏攏頭發:“那個……你這麽說,我就比較容易自作多情……”

肖鉉笑意更深:“你沒有自作多情。”

我呆了。

肖鉉抬起手來,似乎是想摸我的臉,猶豫一下,改在我肩上拍了拍,姿態親昵:“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還當一般朋友處就好,我現在沒有什麽資格追求你,所以目前還處於按兵不動的階段,今天把我的心意告訴你,是想在你這排隊先拿個號,如果我還沒達到目標,你就想找男朋友了,麻煩先考慮考慮我。”

我更呆了。

肖鉉眼睛裏有寵溺的神色漸漸湧現,為我打開內室的門:“好了,去睡吧,我看著店,不耽誤你賺錢。”

我覺得此情此景我必須得說兩句什麽來打消他這個可怕的念頭,前兩天剛剛擔心他不會真的看上我,結果還沒來得及證實,人家主動告白了,憋了半天,道:“那個……肖鉉,你對我可能有點什麽美麗的誤會……”

肖鉉伸出食指抵在我唇上:“不要這麽早就拒絕,我們來日方長。你先去睡吧,我幫你再招聘一個糕點師來。”

我一直覺得這孩子有種欠調戲的氣質,所以天天有事沒事調戲他兩下,沒想到一朝農奴翻身把歌唱,直接連本帶利調戲了個夠。

畢竟是好久沒有再動用過法力,生疏了不少,雖然被肖鉉莫名其妙的“告白門”打了個岔,可躺在**的時候,倦意還是瞬間襲來,我基本上沒來及思考這件事,便分分鍾陷入夢鄉。

然而這次的夢鄉卻很不一樣,眼前撕開畫麵的時候,卻是一百年前烽火連天的濱海,年輕的陳自臻穿著軍裝,來到陳府別院門前,台階上鮮血已經凝固成厚重的黑色血塊,文蘭的遺體隨便躺在台階上,醜陋的屍斑覆蓋了原本美好的容顏。

他在她麵前蹲下身來,神色茫然,伸出的手卻劇烈顫抖,一個名字含在唇齒之間,猶如喚醒一個沉睡的人一樣,輕輕柔柔:“文蘭?”

“文蘭。”

“文蘭……”

這才是他前生最大的執念,最不能消解的心魔,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妻子在南洋給他報了平安,可文蘭卻獨自慘死在陳府別院的門口,她穿著遠行的衣服,應該是與他的家人們一同出國避難,卻被人殺死在避難啟程的地方。

那個凶手的名字,那個凶手的用意,都昭然若揭。

陳自臻和文蘭一樣死在了濱海,他的靈魂被自己的執念禁錮在文蘭去世的地方,為自己贖了長達百年的罪,最終還是沒有原諒自己。他說文蘭已經死了,這世上無人能有資格替她說原諒。

可文蘭真的徹底死了嗎?忘川水封住的,是人們那些不願意忘卻的記憶,文蘭為下一世的自己保留了這份記憶,她到底是想讓自己永生永世地恨他,還是給自己留一個機會,想要聽他親口懺悔?

可惜,這些問題,永遠不會再有答案了。

從這個夢中醒來的時候,天色全黑,我睡過了整整一個白日,起床之後才發現肖鉉已經離開,朗冶坐在吧台裏,像模像樣地拿了我常用的老式賬本,算今日的收益。

我清咳了一聲,他扭頭看我,站起身來:“餓了麽?”

我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問他:“肖鉉呢?”

朗冶道:“辭職了,下午的時候跟我一起麵試了幾個來應聘的糕點師,選中一個,做了個工作交接就收拾東西走了。”

我“哦”了一聲,神智依然有點不清醒,撓著頭發走進廚房:“有什麽吃的?”

朗冶跟進來,掀開火上燉著的鍋,一陣水蒸氣爭先恐後地彌漫而出,夾雜魚湯的濃香:“我試著熬了個魚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驚訝地看著他:“你還會做飯!”

朗冶白我一眼:“你還真以為這幾百年我都自己叫外賣吃的啊。”

我嘿嘿了兩聲,看著他把湯盛好端出去,又問:“林總沒事吧。”

朗冶說:“我問過她了,她不願意把這個記憶交出去。”

我心說這不廢話麽,任你問誰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記憶交出去,尤其是有關於自己談了九年的男朋友,於是不太高興道:“你這樣做,算不算違背了陳自臻的遺願啊?”

朗冶不以為意道:“管他呢,反正陳自臻這會已經死了,違背他的遺願他也不知道。”

我:“……”

“活著的人更重要,不是麽?”朗冶拿了個湯勺給我盛了碗湯推過來,“世人都以為孟婆湯的功能是消除記憶,但其實人有三魂七魄,每次死亡,都有一縷生魂隨之消亡,那才是這一世全部的記憶。而孟婆湯的真正功能是留住這縷魂,保存前世記憶。文蘭死的時候,選擇保留了自己的記憶,現在的林南歌做了同樣的決定。她既然不想忘記,那就隨她吧,這畢竟是她的經曆。”

我正想反駁他,朗冶又忽然挑了下眉:“反正洗掉她的記憶得動用法術,動用法術就有可能招來替天行道的和尚道士,要幹你幹,反正我是不幹。”

我:……

倒也不是怕道士,主要是林總的個人意願,我們還是要尊重的。

朗冶將一碗湯飲盡,舒舒服服地歎了口氣,倚在沙發裏:“這樁事總算了結,我再也不用每天來伺候你這隻貓了。”

我憤怒地瞪他一眼:“滾,從此我們友盡。”

朗冶嬉皮笑臉道:“開個玩笑,別激動嘛親愛的,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還得仰仗你呢你說是不是。”

我說:“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愛找誰找誰去,敢踏進我家店門一步,我非把你的狼皮剝下來賤賣。”

朗冶裝模作樣的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你這麽凶殘,你爸媽知道嗎?”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對了,你們麵試過的糕點師是誰啊?什麽學曆的,本科以下的我可不想要啊。”

朗冶說:“新東方廚師烹飪大學西方甜品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專業對口,小姑娘手藝挺好的,長得也挺好的,脾氣也挺好的,最重要還是個女的,能夠有效防止辦公室戀情的發生,肖師傅深謀遠慮,層層把關篩選出來的這一個,簡直360°無死角。”

我默不作聲的喝湯,猶豫了好大一會,道:“那個……肖鉉他……今兒對我告白來著……”

朗冶停住筷子,眼角閃過一絲冷厲的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