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若說有奇緣

我們買了犀照蠟燭往回走,看見朗冶的車已經換成了一輛純黑的邁巴赫,線條流暢,外形高端,一看就是比較貴的那一版。

朗冶為我拉開副駕駛的門,笑道:“好車就是好開,拖林總裁的福,摸一摸傳說中的土豪車。”

林南歌在車後座笑出聲來,用一副地主婆的表情姿態道:“開好了有獎。”

朗冶從駕駛室上車,清了清嗓子,對中央控製台道:“啟動。”

車子發出低低的轟鳴,平穩滑出去,估計端一碗水都不帶往出撒的,果然是好車,當然,和朗冶高超的車技也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隻不過再好的車也隻能在陸地上開,不能飛起來,自然也躲不過命中注定的……堵車。

等我們克服了下班晚高峰,跨越半個濱海到達陳家山墓園的時候,夜幕全黑,星光點點,陳自臻很有形地蹲在自己的墓碑前,陰森森道:“我還以為你們不回來了。”

朗冶說:“路上堵車了,陳兄,你很久沒見過世麵,不知道世界已經日新月異的發展起來。”

林南歌往我身邊靠了靠,小聲問我:“他在和誰說話?”

我呲牙咧嘴的對他安撫一笑:“你家夢郎,陳自臻。”

林南歌身上的晚禮服已經換成一襲典雅的長裙,雖然不是正裝,可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她穿著這一身能隨便進入世界上任何一場正式舞會,這跟氣質沒關係,主要還是因為有錢……

陳自臻站起來轉過身,身上的軍裝被仔細整理過,寬肩窄腰,器宇軒昂,和林總裁婉約典雅的長裙相對,酷似一對高齡單身,前來相親的男女……

我從包裏取出犀照蠟燭,在陳自臻的墓碑前點燃,他的臉被暖色燭光照亮,微笑的麵龐上線條柔和,林南歌臉上分分鍾飛起紅雲,看這個反應,應該是看見人了。

我指了指陳自臻,對林南歌道:“陳自臻,你夢了九年的那個男人,跟你想的一樣,他的確和你前世有所牽扯,不過那個牽扯不怎麽愉快,我沒有告訴你的那些事情,他都可以告訴你。”

林南歌從陳自臻臉上分了點目光給我,不滿的哼了一聲:“你都告訴過我什麽事情?”

我摸了摸鼻子,直接忽略掉這句話,又指著林南歌對陳自臻道:“這是文蘭,她現在的名字是林南歌,你們倆先聊著,爭取今天把問題解決,完事給我打電話。”

林南歌無語的對我揮了揮手,陳自臻對我點了個頭,道:“有勞鬱小姐。”

我想了一下,對林南歌強調道:“一會不許哭哈。”

林南歌白了我一眼,繞過一個墓碑,向陳自臻走近了兩步,陳自臻臉上笑意加深,道:“沒有像樣的地方,你要是不介意,我們就坐這兒聊吧。”

於是他們坐在高高的墓碑旁邊,聽前夫講那過去的故事。烈士公墓邊多種鬆柏,本來就氣溫偏低,一到晚上氣溫更低,我在習習涼風中抖了一抖,朗冶摸摸我微涼的手,低聲道:“要不我們去車上等著?”

我想點頭,可又想知道陳自臻究竟是怎麽跟林南歌說的,一時猶豫不定,朗冶應該是看出了我心裏想看熱鬧的想法,一隻手伸過來環住我的腰,一用力直接把我提走了。

我在他懷裏掙紮了一下,聽見夜風吹到耳邊的一兩句話:“我夢你夢了九年,今天終於見到你了。”

朗冶一路把我提回車裏,打開暖氣,我在副駕駛上整理被他拉亂的衣領,憤怒地白他一眼:“大庭廣眾之下隨隨便便就動手,你真是太暴力太沒素質了。”

朗冶無辜的看我:“沒動手啊,就是把你抱回來了而已。”

我臉上有點發燒,為了掩飾心虛,故意大聲道:“我聽聽不行啊,怎麽說也是我的委托人。”

朗冶道:“你希望他們這次,能談出個什麽結局?”

我不以為意的說:“當然是能和平解決的結局了,趁早完結了好,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我再也不要接觸了。”

朗冶歎了口氣:“什麽樣才是和平解決的結局呢?陳自臻留在這個墓園近百年,除了困住他的那個結界以外,就是這個惦記百年的執念了,對人世的執念消除後,他就應該入輪回轉世,可是把他困在這裏的那個高人,他既然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估計不會那麽容易的就把陳自臻放走。”

我哼笑一聲:“不放走還能怎樣?和陰司的鬼差打一架搶人麽?我估計高人打不過鬼差。”

朗冶說:“我倒不擔心他入輪回的事情,我在想,假如高人的目的被我們破壞了,他會不會就此尋仇……”

我:“……”

這個問題……有點尖銳。

朗冶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盒芙蓉王,看我一眼,又放了回去:“你今天在筆硯街碰見什麽了?怎麽忽然說要搬家?”

我歎了口氣,回答道:“道觀門口碰見個布衣神相,估計是道上的人,我還沒說什麽,他就算出我的來意,我去買犀照蠟燭的時候,那個齊玉齋的年輕人說,他以後會有求於我。”

朗冶失笑:“道上的人?這詞用的真傳神,你在大都市住了幾年,膽子越來越小,這個社會殺人是犯法的,放心好了。”

我憂心忡忡:“那殺貓犯法麽?我在網上看各種虐貓事件,除了道義上的譴責之外,也沒見他們怎麽著那些凶手。”

朗冶沉默半天,道:“殺貓不知道,不過殺狼的確是犯法的……”

我憤怒地捏了他一把。

車裏的溫度漸漸上來,透過車窗,可以看見陳自臻墓前一燈如豆,搖搖晃晃,照暖了陳自臻的麵龐和林南歌典雅的裙裾。我沉默著看了很久,忍不住歎了口氣:“你說陳自臻究竟是怎麽看上楚鳳緋的?文蘭這姑娘多好啊,性格模樣出身什麽的都好,天生適合當媳婦。”

朗冶說:“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對林南歌來說,文蘭就是一個已經忘掉的人生,無論悲哀還是歡喜,都已經死在前世,她這一輩子,本來就不應該再和陳自臻有什麽牽扯。”

我忽然想起《枉凝眉》裏的兩句詞,覺得用來形容他們再合適不過,於是唱道:“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朗冶說:“陳自臻能留在這個世上,到底還是因為文蘭這個執念不能消散,這麽多年苦熬,也算為前世贖罪。不過說到這,我想問問你,你也給人家當過媳婦,你覺得什麽樣的媳婦才是好?”

我說:“相夫教子吧,其實我還是挺傳統一人,當年嫁人的時候,就是上伺候婆婆夫君,下教導子女習書,恪守本分,不貪不嗔什麽的。”

朗冶說:“你那不是傳統,你是怕攤上事,按說你當年也沒人逼你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你怎麽就老所嫁非人呢?”

我回憶了一會,歎口氣:“其實也沒有所嫁非人,我唯一嫁過的那個人,他對我很好,好到骨子裏了。隻是那個時代,乍一聽說自己的夫人是個妖孽,是人都要驚恐三分,我不恨他,隻能怪我自己不是人。”

朗冶扭頭看我,問道:“以後還有沒有要嫁人的打算?”

我堅定的搖頭:“沒有,我這樣的不適合再出去禍害人家。”

朗冶神奇的沒有嘲笑我,而是低低歎了口氣:“有時候覺得任夏那狐狸精說的蠻對的,我們雖然擁有百年的性命,視人如草芥的力量,可那些東西又有什麽用處呢?不能定江山,不能齊家世,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沒有辦法保全,這個時代,人尚有法律保護,可我們什麽都沒有。”

我跟著他歎了口氣,揉揉額頭:“作為一個有身份證的合法公民,我們應該也受法律保護,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挺願意用這樣尷尬又危險的生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起碼我記住的那些東西,隻要我願意,就可以永遠不忘記。”

朗冶用意味莫名的眼神看我一眼,道:“你想記住什麽人?那個姓李的?”

我不滿地看著他:“你幹嘛老強調那個姓李的,好歹是我亡夫,好好說麽。”

朗冶哼了一聲,沒說話。

我把椅背放下來,在暖氣中昏昏欲睡,漸漸就真的睡著了,可能是今天晚上氣氛太過憂傷,竟然夢到了很多以前的舊事,以前的舊人。有人說,如果夢到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代表那個人正在忘記你,可是我夢到的,都是闊別了百年的人,這麽多年輪回下來,他們早就把我忘光了。

林南歌和陳自臻從月正中天一直聊到了晨雞報曉,東方泛出微薄的魚肚白,厚重晨露吊在草葉上,折射出微薄熹光,林南歌在重重霧露中站起身來,間隔一會,陳自臻也站起身來,兩人笑著說了一句什麽,然後在墓碑前擁抱。

朗冶把我搖醒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深情相擁的這一幕,我揉了揉眼,含糊著嗓音道:“他們這是幹什麽?”

朗冶說:“可能是在告別。”

我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下車,林南歌被我關門的聲響驚動,遠遠看了我一眼,招招手:“明珠,你和朗冶過來一下。”

朗冶在車裏聽到,也拉開車門下車,跟我一起走過去,才看清林南歌眼角尤帶淚痕,陳自臻表情倒是平靜,看見我們走過來,微微一笑:“說來,還要多謝鬱小姐,本來和她沒有關係的事情,勞動她忙前跑後。”

林南歌對我點頭,真心實意道:“是的,多謝你。”

我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道:“我受林總所托,這都是應該的,該說的你們都說完了?”

陳自臻抿著唇角微笑起來,頰邊有一個深深的笑渦。他注視林南歌時,眼神裏有一種帶著它疼惜的溫柔,好像飽經風霜的老人再看一個天真無邪的小輩:“嗯,都說完了,我在這空等百年,隻為昨夜。”

我猶猶豫豫道:“那你……”

陳自臻聽懂我的意思,點頭道:“心結已解,想必前來帶我入輪回的鬼差即刻便到。”

我聞言,急忙去看林南歌的反應。

林南歌眼角有微微的紅意,問陳自臻道:“今日之後,我再也見不著你了麽?”

陳自臻抬起手去撫摸她的臉,姿態表情和眼神俱都溫柔:“我生前,很對不住你,所以老天罰我在此思念你近百年。那些我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不怨我,我要多謝你。”

林南歌在淚光中綻開一個羞澀微笑,這微笑飽含哀傷,用來祭奠她轉瞬即逝的愛情。這世界上所有的愛都是為了相遇,隻有她,是為了分離。

陳自臻繼續道:“我應該是死在上輩子的人了,貿然打擾你現在的生活,很對不住。南歌,你把我當成你過去九年的一個結局吧,這結局和文蘭無關。”

林南歌抬起手來,想撫摸他的肩,卻穿過他的身體。在上輩子,他們還能真真切切觸摸彼此的時候,卻沒有珍惜,終於到現在,連一個擁抱都隻能做一個意識形態,才知道相守之貴。

墓碑前的犀照蠟燭光亮漸漸微弱,到最後,在夜風中搖曳幾下,徹底湮滅,在林南歌眼中,陳自臻微笑的臉隨著燭光一同消失,然而她依然凝望他,就像她還能看到他一樣。

陳自臻歎了口氣,半是陳述半是疑問道:“她現在看不到我了吧?”

我點點頭。

陳自臻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關於我為什麽能記住文蘭的原因。”

我和朗冶一起露出驚悚又疑惑的神情。

此時金雞報曉,天色更亮,周圍忽然傳來十分明顯的靈力波動,這個困住陳自臻,也保住陳自臻流連人世近百年的結界正在崩塌,鬼差影影綽綽的影子出現在墓碑旁,陳自臻回頭看了一眼,又對我們微笑。

“我死在濱海保衛戰裏,在我離開人世,進入冥府喝下忘川之水後,鬼差給我看了文蘭留在陰司的一封血書。”

“那時候我已經完全記不得她了,但看那封血書的時候,我這裏疼得要命。”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好像又感受到那種疼痛,於是指的動作換成了捂,他捂著自己心髒的位置,做了個掙紮喘息的動作,“我在世上流連了一百年,我以為我是想要求她一個原諒,可當南歌說她原諒我的時候,我卻驀然發現……這一百年,我從來沒有哪怕一秒鍾,是真正在向文蘭懺悔,我隻是……我隻是……想通過她的原諒,來找一個能寬恕自己的理由。”

“這一世的南歌願意原諒我,是我的大幸。可是文蘭……擁有這個名字的人,經曆過那些事情的人,她將永遠恨我,永遠不會原諒我。”

“這是我用一百年換來的結局,是我……真正應得的結局。”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能真正赦免陳自臻的罪過,救贖他的靈魂。那個人是文蘭,可文蘭已經死了,在她喝下孟婆湯,與自己悲哀的生命做訣別的時候,文蘭就真正、徹底死了。她永遠不會再複生,永遠、永遠不會來對陳自臻說原諒。

陳自臻臉上浮現出絕望又釋然的神情,他伸出雙手,腕上流轉出收魂鎖明亮的光,麵目模糊的鬼差就站在我麵前,可我完全想不到逃跑。

陳自臻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鎖鏈,用力閉了閉眼睛:“鬱小姐,我想麻煩你最後一件事。請你把南歌的記憶洗掉吧,我這個人,不配被她記住。”

陳自臻徹底離開之後,我在他墓碑前站了好久,手邊沒有香燭,便從朗冶的上衣口袋裏搜出那盒芙蓉王,給他點上了三根煙。林南歌始終沉默,等第三根煙滅掉的時候,像從夢境中醒過來一樣,深深呼吸:“他走了嗎?”

我點點頭:“他走了。”

林南歌問道:“我再也不會夢見他了,是嗎?”

我又點點頭。

林南歌抿著嘴,想要說服自己似的,輕輕微笑:“以後再也不做夢了,可能會很不習慣。”

我建議道:“那要不我幫你把這段掐了?咱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林南歌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你都不好奇他跟我聊了些什麽嗎?”

我順著她的話問:“他跟你聊了些什麽?”

林南歌說:“他給我講了個故事,是個悲劇。”

我說:“嗯,很讓人潸然淚下。”

她停住腳步,似乎想了一會,搖搖頭:“還好吧,我倒沒覺得如何催人淚下。”

文蘭已經死了,現在的林南歌含著金湯勺出生,沒有嚐過半分文蘭曾經嚐過的痛苦。這是宿命輪回贈給她的禮物,上一世甜也好,苦也好,都和今生的林南歌沒有任何關係。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和朗冶一起跟著她往陵園外走。然而方出了大門,卻看見迎麵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抱了一大把白色雛菊走過來,我定睛一看,失聲道:“肖鉉?”

肖鉉頓住腳步,從墨鏡上方翻著白眼看了我一下,確認是我本人後吃驚道:“你這麽早就來了?”

我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但又說不清這感覺來源於何處,就問他:“你怎麽也來了?看你這模樣,不會是來上墳的吧?”

肖鉉把懷裏的花往外撥了撥,道:“幹嘛,許你來緬懷先烈就不許我來啊,我以為我來的夠早了,沒想到你跑的比我還快,你昨兒沒回店裏,不會就是等著今兒來上墳吧?”

我被他這番話說得莫名其妙,還沒反應過來,朗冶一拍額頭:“今天是濱海保衛戰一百周年紀念,估計一會來上墳的得翻倍……幸虧咱來得早。”

肖鉉用五體投地的眼光看著我們:“就為了來上個墳,你們至於麽,革命思想太根正苗紅了吧。”

我說:“那是因為我們愛黨愛國愛濱海,既然碰到一起了那就一起回去吧,你趕緊去獻花,獻完跟我一起回店裏。”

於是我們一群人又走回去陪他上墳,肖鉉抱著那束花走在我旁邊,左顧右盼了一下,問我:“這裏麵軍銜最大的是誰?”

我默然無語地指了指陳自臻的墓碑:“你這太官本位思想了吧,都是先烈,獻花還要找官最大的獻。”

肖鉉說:“你懂什麽,獻給小兵,那是慰問個人,獻給軍隊首長,那是慰問整支部隊。”說完,躬身把花束放在陳自臻墓碑前,表情肅穆,低頭默哀一陣,三鞠躬。

朗冶站在我身邊,用密語問我:“你們家這個小肖,來麵試的時候你查過他的檔案沒有?”

我疑惑的轉頭看他一眼,他表情平靜,好像什麽話都沒說過一樣,便又轉過頭來,同樣以密語回複他:“他簡曆上寫過,畢業於一個民辦三本,學的計算機軟件編程,因為老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索性去回爐學了個糕點製作,出來當技師。”

朗冶說:“他應該不是表麵上這麽簡單,你與他相處,小心一點。”

我有點茫然,肖鉉在我店裏工作了將近一年,一直相安無事,從沒看出有什麽異常,然而今日朗冶忽然這麽說,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之感。

正胡思亂想著,墓碑前的肖鉉祭奠完畢,直起身來,回頭對我們笑了笑:“完工,走起。”

在返程的路上,往陳家山來的人群逐漸增多,都抱著白色或黃色的鮮獻花,個別誇張地,還抬了個花圈過來,祭奠曾經為這片土地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感謝他們帶來的安定生活。

長眠在這片土地上的英魂們,應該已經全數投胎,進入輪回,他們前世死在一場高尚的戰役中,每一個人的名字都帶著不可磨滅的榮光,不管他們在平常生活中是怎樣的人,都妨礙不了今日受人尊敬的理由。

濱海保衛戰100年紀念,陳自臻逝世一百年,以前世的名義在世上流連了一百年,終於迎來新的生命。

林南歌一夜沒睡,又經曆了生死離別和那樣大的情感起伏,上車沒多久便歪在椅背上睡著了,我給朗冶做了個手勢,他輕輕關掉車上的廣播,對我做口型:“我先把你們送回去,再單獨送一趟林總。”

我點了個頭,又提醒他:“陳自臻臨走之前拜托我們消除她的記憶,我覺得這個事,不好假手他人,哪天找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用法術消了吧。”

朗冶說:“畢竟是她的記憶,還是按她的意思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