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前世別今生

遠處有隆隆之聲響起,似乎是有枯雷劃破長空,那是這場前生記憶正在破碎,重新歸於虛無,我站起身來,猶豫著催動了前世之靈,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從這場悲哀夢境中脫離出來,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林南歌還在沉睡,她表情很平靜,仿佛帶了點些微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個能讓她放鬆的好夢。她正迫切地等我將前世的故事帶給她,並對這個故事報了不少旖旎期待……可那個故事從頭到尾,沒有一絲一毫符合她的期待。

我和朗冶從林南歌臥室出來,決定冤有頭債有主,先去見一下陳自臻,看這個老渣男他有沒有什麽建設性意見。

朗冶對我強行按給陳自臻的稱呼表示不服:“他在感情裏其實還挺忠貞,不能算是渣男吧。”

我拉著一張堪比地球直徑的長臉:“怎麽著,共情了是嗎?也想找個青樓頭牌是嗎?正好我有一熟人曾經幹過這一行當,要不替你引薦一下?”

朗冶翻了個白眼:“你背地裏說人壞話,小心任夏知道了打死你。”

陳自臻目前屬於見光死的階段,如果想和他麵對麵的促膝長談,那得等到晚上十二點,不過如今事出緊急,隻好小事招魂,大事挖墳。

朗冶把車子停在陳家山陵園前,我們一同步行進去,看門的老大爺看到我們,在保衛科的小屋子裏跟我們招手:“好孩子,你們又來祭拜先烈嗎?”

朗冶表情肅穆的對他敬了個軍禮,像對切口一樣說:“為烈士而光榮!”

大爺熱淚盈眶道:“為烈士而光榮!”

我:“……”

朗冶偏過頭對我笑了笑:“大爺是被陳少將的部隊救起來的孤兒,為他們守了一輩子的墓。”

我評價道:“知恩圖報,好。”

“其實有時覺得,真羨慕人類,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可以經曆,一生隻有一個理想,所以可以心無旁騖,”朗冶忽然伸手,把我的手包在掌心,“你小心一些,我看你從林南歌前世回來之後臉色就一直不好。”

我沉默了一陣,歎了口氣:“其實這都是已死的回憶,上輩子的事情,再追究也已經完全沒有意義,可是這一輩子的林南歌,依然被前世的記憶束縛,而且和以前一樣,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希望。”

朗冶道:“陳自臻現在隻記得文蘭一個人,算是對她的念念不忘有個報答吧。”

我固執道:“可是陳自臻本來就應該隨著文蘭的去世而埋葬在那個時代裏,現在的林南歌,和文蘭一點關係都沒有。”

朗冶卻表現出對此興趣不大的樣子,道:“大概,是有人不希望他們彼此相忘吧。”

我現在對陳自臻的好感幾乎降為零,去見他的時候,自然就不如大爺那麽畢恭畢敬,用朗冶的話說,我去敲墓碑的姿勢都透著那麽一股子鄙夷。

“鬱小姐,”那道男聲含著沉鬱,和文蘭記憶裏那樣朝氣蓬勃的聲音一點都不一樣:“好久不見,今天這樣急的來找陳某,可是文蘭的事情查出了眉目?”

我冷笑一聲,問道:“的確是查出了眉目,不過現在,我想問問陳少將,文蘭這個人,對少將意味著什麽?”

陳自臻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不過,應該很重要吧,我在這裏困了那麽多年,心心念念的都是這個名字。”

我說:“你心心念念的,應該是另一個名字才對。”

陳自臻道:“鬱小姐似乎很不開心,看來你查到的那些東西,不是件好事。”

我說:“我不知道對陳少將來說是不是件好事,可是對我的委托人來說,顯然是個悲劇。”

陳自臻問:“文蘭是誰?”

我張了張嘴,歎了口氣:“陳少將,你還記得你是怎麽死的嗎?”

陳自臻道:“約莫是死在戰場上吧。”

我問他:“那你想知道自己死在誰手裏嗎?”

陳自臻頓了頓,疑惑道:“對一個軍人來說,這個很重要嗎?戰爭時期大家各為其主,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

我點點頭:“軍人馬革裹屍,捐軀沙場是榮譽。”

陳自臻似乎有點不耐煩:“鬱小姐,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麽呢?這和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似乎很不一致。”

我又冷笑:“我的目的是想穩住我自己,我怕控製不住情緒,對你的靈魂做法。”

陳自臻驚訝道:“看來我對你的委托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點點頭:“你不好奇我的委托人是誰嗎?或許你現在隻對文蘭感興趣吧,真巧,我的委托人就是文蘭,上輩子,她死在你手裏。”

耳邊傳來倒抽涼氣的聲音,即便是我看不見他,也能想象到他大變的臉色:“不可能,我不殺女人,更何況我……。”

我忍不住好奇地歪了一下樓:“你不殺女人,那要是你在戰場上遇見敵方女兵,那殺還是不殺?”

陳自臻沒想到我會在這個關口跑題,無奈地沉默了一下,說:“戰場的戰士上沒有性別。”

行吧,說的還挺對。我把樓正回來,跟他講:“我告訴過你曾經愛上一個青樓女子,你是不是以為,文蘭就是那個女人?”

陳自臻沒有說話。

我輕聲哼笑,道:“我追溯了文蘭前生的記憶,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可是那個故事太殘忍,我不知道該怎麽樣告訴她,索性先來告訴你。”

一陣涼風拂過麵頰,麵前的墓碑上顯出影影綽綽的身影,陳自臻在日光之下顯了形,表情凝重:“請講。”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這樣光天化日之下顯原形,難道不會有事麽?”

陳自臻搖搖頭:“會不舒服,但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這塊墓園果然有問題,但就我來說,這個問題和我並沒有很大關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還沒活夠,這些事情,自然離的越遠越好。

朗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在觸屏上摁了一下,走過來攬了攬我的腰,把手機拿給我看:“長話短說,林總正在給我打電話。”

陳自臻耳尖地聽到,問了一句:“林總,是你的委托人麽?”

我猶豫一下,點頭道:“是,她就是文蘭。”

陳自臻臉上的神情霎時間專注起來:“她和我究竟是什麽關係?”

“剛不都告訴你了麽,她死在你手裏。”我短話長說添油加醋的把文蘭的故事告訴他,並且進行了適量的藝術加工,把楚鳳緋塑造成了一個目光長遠居心叵測的女投機分子,同時把陳自臻塑造成了被美色迷惑心智的紈絝子弟,而文蘭則作為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形象出現。

我慷慨激昂的講完,看見陳自臻臉色變幻的酷似城市夜幕下的霓虹燈,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樣子,他靜默了半天,猶疑道:“這是……我幹的事?”

朗冶終於忍俊不禁,哈哈地笑出聲來,衝陳自臻連連擺手:“沒那麽誇張,大概就是一個你拋棄婚約妻子,娶了一個青樓女子,結果青樓女子一剪子戳死婚約妻子的悲慘故事。”

陳自臻臉上的表情更慘不忍睹。

我對朗冶道:“少年,很有總結能力嘛。”

朗冶道:“一般有,多謝誇獎。”

陳自臻很艱難的打斷我們:“那文蘭現在在哪裏?”

我說:“家裏,要不給你地址你自己去找她?”

陳自臻:“……”

朗冶又擺了擺手:“別聽她的,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明珠她不想讓文蘭這樣直接的麵對這個故事,你看有沒有辦法給她個心理緩衝?”

陳自臻想了很久,舉棋不定道:“你們有沒有辦法讓我和她見一麵?”

我毫不猶豫的說:“有。”

陳自臻和朗冶一起用希冀的眼光看著我。

我說:“找個人把林總裁做了,這樣他們兩個就能轉化成同一物種。”

朗冶搖頭歎息:“貓果然是個養不熟的動物,林總對你那麽好,你居然背後打這樣的算盤。”

我說:“胡說,我明明是小天鵝,全心全意為南歌。”

陳自臻不耐煩的擺擺手:“別吵,此法不可行。”

我說:“為什麽?”

陳自臻用看白癡的眼光看我:“你難道不覺得,一個烈士陵園裏隻有我一個遊魂,很不正常麽?”

我心底動了動,點點頭。

陳自臻又道:“這是有人刻意為之,在這裏布下了一個陣,我被禁錮在這個陣裏,無論如何都出不去。正常的遊魂死亡,在人世間呆過三年,便會轉化成惡靈,而我在這個陣裏呆了這麽多年,卻絲毫沒有收到這個規律的影響。”

這絕對是道士幹的沒跑了,我後退兩步,道:“忽然想起店裏還有些事情沒安排,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朗冶淡定地伸手拽住我的長發:“你再走一步我就告訴林總裁你在店裏。”

我哭喪著臉靠到他身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朗冶說:“其實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讓陳少將親自告訴林總比較好,或許林總忽然見到她約會九年的夢中情人,激動之下就把這事忘了也說不準。”

我簡直被他的愚蠢嚇哭:“然後呢,見到了之後你打算怎麽辦?人鬼情未了麽?你覺得依林總裁的性格,她會老老實實地見完這一麵就徹底放下麽?”

陳自臻插嘴道:“約會九年?夢中情人?”

我被挑起了興致,偏著頭看他:“哎,你是不是早就感應到林南歌就是上輩子的文蘭,所以連著給她托夢?”

陳自臻無辜的看著我:“沒有,我發誓,托夢也得搞清楚對象,我從沒有見過那個林南歌,怎麽可能去給她托夢,而且還托了九年。”

朗冶低笑一聲:“恐怕是出手布置這個陣法的高人,又出手相助了吧。”

我繼續後退:“忽然想起昨天的帳還沒有算完,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陳自臻失笑道:“鬱小姐也是一隻活了幾百年的妖,怎麽膽子這麽小?難道是因為法力低微?”

我被踩中痛處,憤憤道:“膽子大小和法力好壞沒關係,淹死的都是會遊泳的這個道理你們沒聽說過麽,既然你們如此嫌棄那我要去閉關,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朗冶又拉住我的頭發:“你可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又沒說你什麽。”

我白他一眼,又指了指陳自臻:“你們都是一路貨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見異思遷就算了,還吃著鍋裏的看著碗裏的。”

陳自臻錯愕道:“我可什麽都沒幹。”

我說:“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不是你看上個青樓女子,文蘭怎麽會橫死。你知不知道,她臨死之前把你的家族安危全部打點妥當,然後被你愛上的那個女人刺死在你們家的別院之前,你被禁錮的這個地方,陳家山陵園,本來就是你家的地盤。”

陳自臻歎了口氣:“我願意為我死前的錯誤承擔責任,不過,我還是想見文蘭一麵,她是我將近百年執著的夙願。”

朗冶道:“現在的問題不是讓不讓你見,而是怎麽見,就算我們把文蘭帶來,也就是讓她看看你的墓碑罷了。”

我說:“那如果我們半夜十二點把她帶來,你是不是能現個形?”

陳自臻遲疑道:“我不知道普通人是否能看到我,不過就算看不到,也能聽到我的聲音,並不妨礙交流。”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半夜去墓地,不過話說回來,除了盜墓的,也沒人會神經到半夜去墓地。

我給肖鉉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今兒晚上不回去,讓他下班的時候順手把門窗鎖好,肖鉉在電話那頭陰森森的笑:“你和朗冶在一起呢?”

我避重就輕轉移話題地說:“我和林總裁在一起呢,對了,今天店裏生意怎麽樣?”

肖鉉說:“不怎麽樣,挺冷清的,我閑著沒事,看《盜墓筆記》呢。”

似乎話題轉移成功,我急忙順著他的話說:“哦,看到哪了?”

肖鉉頓了頓,似乎低低的笑了一聲,才道:“看到雲頂天宮裏犀照通靈那一章了。”

我忽然醍醐灌頂。

真是二了,古人傳下來那麽多可以肉眼見鬼的辦法,事到臨頭,居然全給忘了。

我掛了肖鉉的電話,把他曲線救國的這個方法跟朗冶和陳自臻一說,這兩個不是人的玩意紛紛譴責自己的無知,然後兵分兩路,他去接林總裁,我去古玩市場買犀角蠟燭。

現在人說犀照通靈,好像隻要拿個犀製品一點就行了,這絕對是純粹的胡扯,首先不說這個犀製品的真假,就說這個犀角本身,它其實是無法長時間穩定燃燒的,所以真正能通靈的,是參雜了純正犀角粉末的蠟燭。

濱海有個赫赫有名的古玩一條街,叫做筆硯街,街上還有個坑蒙拐騙的道觀,朗冶第一次知道那街上有個道觀的時候,還特意興致勃勃的去探了一次險,探的十分有成效,因為這貨花500塊錢,在那買了個護身符……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進過道觀,雖然知道是假的,可心理上仍然有陰影,但又抑製不住好奇心,路過的時候探頭探腦的往裏看,道觀門口坐了個“布衣神相”,看見我,仙風道骨地一撩拂塵,道:“姑娘,今日麵色不錯呀。”

我今兒身上沒帶大錢,也不怕被騙,索性笑嘻嘻地在他麵前一蹲:“是不是最近鴻運當頭?”

神相說:“哦,那倒不是。”

一般說到這,下一句應該是給我批個符條讓我揣著,江湖騙子的把戲都是這麽一套,我覺得索然無味,左右看看,準備去找犀角蠟燭。

然而這個神相卻道:“道觀往東有家齊玉齋,裏麵有真的犀角蠟燭賣,不過那屬於鎮店之寶,估計你得大出血。”

我臉色立刻變了,站起身果斷拔腿就跑。

神相在我身後哈哈大笑:“別跑別跑呀,我又不騙你的錢。”

尼瑪,要隻是騙錢還真好說了,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忌出行。我邊跑邊往出掏手機給朗冶打電話,還沒開鎖屏,忽然眼尖地看見路邊有個店,門匾上字體蒼勁地寫著“齊玉齋”。

我在店門前頓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對裏麵喊道:“有人嗎?”

店裏有個年輕的聲音應和:“有!請進吧,歡迎光臨。”

我沒動,先往後看了看,沒發現神相跟來,於是繼續對裏麵喊:“你這有犀角蠟燭賣嗎?”

那個年輕的聲音越來越近,估計是店家正在往過走,我急忙後退兩步,確保一會如果出來的是個道士,方便我拔腿跑路。

然而出來的卻是個很俊朗的年輕人,穿了件淺灰色的中式上衣和黑布褲子,一看就知道是有信仰的人,就是不知道信佛還是信道。

反正不管信哪個,哪怕信基督,都對我沒好處。

年輕人看著我,笑道:“客人先進來吧,我店裏有三種犀角蠟燭,不知道你要哪一種。”

我說:“我要真的那一種。”

年輕人繼續笑:“真的也得進來看看呀,我這又不是黑店,哪有做生意在大街上的。”

我說:“我們這麽做了就有了,你先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吧,我急用。”

年輕人打量了我一下,估計是發現我比較難以說通,返身進店裏,不一會拿了個青色的織錦盒子出來:“如今買犀角蠟燭的可少了,您是準備送人呢還是自己留著用呀?”

我還真沒聽說過這玩意還能當禮品送人的,可能有什麽講究,便說:“送人。”

年輕人又打量了我一眼:“你不是要送給老人吧?把犀角蠟燭送給老人可不太好,客人既然點名買這個,肯定知道它的用途,送給老人,這不是咒人家呢麽。”

我說:“不是,送給朋友。”

年輕人把盒子往我手裏遞,笑說:“看來那朋友是個靈異愛好者。”

我不敢接,伸著脖子往裏看:“那個犀照通靈的說法,到底準不準呀。”

年輕人道:“沒試過,不知道,你試完可以把結果告訴我,不過小心點,萬一是真的就嚇死了。”

我不屑地撇撇嘴,咱又不是沒見過鬼。所謂的鬼,其實就是人不滅的靈魂,除了沒有形體之外,和大活人是沒有異樣的,因而也就沒有影視劇裏青麵獠牙,斷胳膊掉頭的情況出現。

年輕人說:“怎麽樣,買不買?”

剛剛那個神相說,這家店裏的犀照蠟燭是鎮店之寶,所以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賣給我,他手裏這貨,十有八九是假的,真是太欺騙消費者了,我板著臉,袖著手道:“老板,行家裏手,咱就別搞虛的了吧,這東西你要給我假的,搞不好要出人命。”

林總裁發怒,雖然不能血流漂杵伏屍百人,可血流五步伏屍一人還是能做到的,就像朗冶說的那樣,一個數字七個零收下了,再不給人家好好辦事,多不好。

年輕人“咦”了一聲,皺眉打量我一會,猶豫道:“鬱明珠小姐?”

我的臉頓時綠了,後退一步就準備撒丫子跑路。

年輕人看出我的打算,急忙擺擺手,上前一步,又怕嚇到我似得,藹聲道:“鬱小姐請不要害怕,我沒有要傷害您的意思,昨天筆硯街的神算子給我卜了一卦,說今日您將會登門購買犀照蠟燭,讓我千萬賣給您,因為我不久之後,將要有求於您。”

我皺起眉,道:“算命的話你也敢聽,你給他多少錢?”

倒不是我大力破除封建迷信,主要是我對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天生有一種抵觸感,涉及小命,當然還是小心點好,雖然我也屬於封建迷信所提及的物種之一……

年輕人絲毫不因為我的態度為杵,哈哈一笑,道:“可是鬱小姐真的來了不是嗎?而且真的是來買犀照蠟燭。”

我想我臉色肯定跟菠菜葉一樣,綠的生機勃勃。

年輕人抬起胳膊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如鬱小姐先進來,我們慢慢聊?”

我又後退一步,道:“不我很忙我有急事,那個蠟燭你愛賣就賣不賣拉倒。”說完就準備離開。

年輕人急忙攔住我:“鬱小姐請稍等,我這就去店裏把東西取來。”

他轉身進門的時候,朗冶電話打過來,我接電話的時候才發現我手心裏已經布滿了冷汗,滑的連手機也握不住了,我接起來,聽見他在那邊語調輕鬆道:“你那邊完事沒?我在筆硯街東口等你?”

我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的好像剛大哭過一場一樣:“朗冶……我可能要搬家了。”

朗冶那邊安靜了一下,好像是把車載廣播關掉了,他穩若磐石的聲線平穩傳遞:“別慌,我馬上到。”

這句話讓人安全感爆棚,我掛電話的時候,就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樣,分分鍾擁有了見僧殺僧見道滅道的勇氣,然而從屋子裏出來的不是僧也不是道,還是先前的那個年輕人。年輕人換了個紅色的天鵝絨盒子捧著,一看就比剛剛那個青色織錦盒更上檔次,估計是真貨了。

他遞過來,我依然袖著手伸脖子看了看,從鼻腔裏道:“嗯……多少錢?”

年輕人很溫暖的笑了笑:“一萬二。”

這麽貴……

我板著臉準備討價還價,身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手裏握著亮著屏幕的手機:“掃碼。”

我一轉頭,看見朗冶線條分明的下巴,正茫然著,他低頭對我笑了笑:“放心,公款,林總裁簽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