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知道的

地方

“哦?然後呢?”陳羽一副八卦小報狗仔隊的嘴臉奮筆疾書,還抽空舔了舔筆尖,記錄得相當沒有節操。

“然後我就來到了這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從此默默哀傷了此殘生了。”我放下咖啡杯,望了一眼窗外的燈火通明,閑散地說。

“咦?不對啊老板,你說的明明是重新開始,再好好地活過這10年啊。”

“……”我維持著那個望向燈火通明的姿勢不動聲色地想了一會兒,再開口語調不變,“然後我就來到了這個‘你不知道的地方’,重新開始,這是好好活過的第二年。”

“嗯,確實是比較有梗。”陳羽立刻配合地將剛剛那刻當作沒有發生,也衝著窗外遠目了一下,“適合用來當小說素材。”

然後埋頭繼續寫。

“話說……”我斜過眼睛掃了她一眼,“你的小說就是這麽寫出來的啊,虧我當初還是出於對知識分子的敬意收留了你,偽裝得那麽誠懇,你這個作者真是值得讀者踐踏。”

“藝術源自生活嘛。”作者同誌厚顏地衝我咧嘴一笑,手下依然筆耕不輟,仔細一看,用的還是店裏記錄點單的小本本。

就連我都覺得心情複雜了起來。

所以說,我究竟是為什麽會跟這個人認識的啊……

和貓糧離婚以後,我跟隨給我收拾完爛攤子的爸媽四處遊玩了一陣,在那個全球最幸福的海岸上學會了衝浪,卻因為太搶中老年人的風頭而被逐出領域,之後自己獨自晃**過幾個地方,在酒店的房間裏往地圖上畫圈圈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來高考前我們四人約定的畢業旅行,好像時間回到它原有的軌跡,有了無比真實的觸感,突然變得恍若隔世,卻又在瞬息之間隻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於是就幹脆這麽走了下去。在到達日本的時候想過去找白曉檸看看,卻發現原來10年的時間,就算聯係一個人的方式變成了過去的好幾倍,最終放棄的原因卻還是一樣的毫無長進。

終究不過是再回不到從前,終究不過是再一個10年,然後終究不過是物是人非。

貓糧果然遵守約定,讓我得以體驗到有錢有閑的下場必然是“No Zuo No Die”,揮霍了大半年不怎麽大好的時光後,我用離婚得到的錢,綽綽有餘地買下一個店麵。細數了一下自己的興趣,因為喜歡喝咖啡,也喜歡吃炸醬麵,還很喜歡看動畫、漫畫和小說,全然不搭界,於是就這麽機智地確定了反差萌的主題思想,剩下的則全然沒有計劃。敲定設計後我把裝修交給專門的公司,然後用這段時間閑閑散散地把煮咖啡的技術從速溶提升到手工,再提升至翻出花的階段,所幸我也不用真的靠開店維生,也就任由著自己胡來。

至於陳羽這個人,大概是在店鋪勉強成型開始宣稱營業的第若幹天,店子很空除了老板連商品都沒幾個,我閑著無聊捧了本小說在店門口杵著,很沒誠意地做著打掃,更沒誠意地想著下一步的走向。她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一張臉從我捧著的小說後麵嫋嫋地升騰上來,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突然燦爛無比地說,這本書是我寫的,我給你簽個名,你讓老板雇我吧。

這麽蠢萌一定是作者。

因為她的小說有著很強烈的分鏡感,我想大概也是個喜歡畫漫畫的,於是就雇了下來。

熟了以後發現這麽蠢萌果然是作者!而且我們果然是誌趣相投物以類聚茫茫人海遇見你。

誌趣相投物以類聚的人在一起要麽是境界升華得高,要麽就是節操掉落得快,不過不管是往哪個方向走,效率肯定是提高了的。於是在陳羽參與進來以後,我的店很快就有了更加明確的目標並且更快地就開始正規營業了,當然快得攔不住的果然還是衝向惡趣味的速度,在邪道上一路烈焰狂奔頭也不回。

我負責煮咖啡,陳羽則負責調酒的部分,有時候提供炸醬麵,至於店員的製服……就Cosplay各部動畫、漫畫裏出現的帥得一塌糊塗的服務生吧。

大概也因此店子變得比較特別,盡管亂七八糟得連我這個店長都搞不清楚最終到底是該定義為一個什麽店,而且賣的東西無論從內容上還是價格上來說都是相當任性,卻因此吸引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人,認識了一些特別的朋友。

我覺得很不錯啊。

這樣的率**,大概一直都是我想要的吧。

“嗯……”陳羽終於停了下來,看著我突然嚴肅了一下,“老板,你這個表情,是在想貓糧的事嗎?”

“是啊。”我點點頭,坦率承認,兼代一臉的沉痛,“我發現小F的貓糧開銷最近是越來越大了,真是不知道感恩,不好好工作勾引客人就算了,寄人籬下還吃得這麽豪邁,現在居然還給我挑起食來。”

順手拎起來在腳邊睡覺,蜷著的一團,這重量果然是胖了不止一圈。

被打擾到睡眠的貓咪因為懶隻是象征地扭動了一下表示抗議。

所以這位就是那天在遊樂園撿到的美少年,原本是為了省事想要直接叫它嘉年華的,但是因為總是伸著四肢還側臥並且直著尾巴呈現一個F字形的睡姿實在太有特色,所以最後大家都叫它小F了。我走的時候也捎上了它,結果明明是新找的男朋友,卻被定義成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

總之已經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年齡的吐槽了。

“當貓的有義務沒心沒肺啦。”陳羽很愉快地抱過來那隻吃我的喝我的就是不親近我的貓,小F則再次無視主人在這邊的事實對陳羽表示了一下不嫌棄,大概是物以類聚,沒心沒肺的和沒心沒肺的比較容易合得來。

我無聲地鄙視了一下。

“我是這樣想的,”吸收了我的鄙視連泡都沒有冒一個,陳羽把小F放在腿上,轉了兩圈筆,“出於很明顯的原因我這麽正直當然不是真的會把老板的故事照原樣寫出來的啦,藝術要是不高於生活就體現不出作者的重要性了。”

“哦?”我抿了口自己煮的咖啡示意她可以開始講重點了。

“我研究分析了一下,發現老板的故事還是有很強的可塑性的,比如老板你作為一個搶人家戀人的惡霸……道總裁,居然沒有出現被正牌女主糊一臉這種場麵實在有點兒遺憾。另外情感方麵大快人心的部分也實在不夠,男主角似乎也沒什麽特別蘇的地方……不然你看這樣,前半段我就還照你那樣寫,後半段的真相其實是貓糧和嚴岩有勾結,最後你和炸醬麵店老板遠走他鄉,然後這個故事大概就可以叫作《我愛錯了他》。”陳羽咬著筆已經完全沉浸到劇情的編排裏了,“再不然就幹脆以老板失憶前後的性格差異作為重點,按照你第一次總結的那段立意挺高的思路,先黑一黑加深下誤會,再洗洗白痛苦下內心,生離死別多灑狗血,大虐之後我給你個HE,題目就可以叫作《一生兩世,先攻後守》?”

沉默。

……怎麽回事怎麽感覺有點兒好看突然蘇起來了感覺會紅!

“寫!”我壓製住少女心,硬撐出來一個淡定的斜視,慢慢地說,“隻要你敢寫我就敢看。”

“老板你真隨和。”結果作者反而天下太平起來,一臉假笑,“所以老板你可不可以當作剛才是我童言無忌,就讓大風把它吹去吧。”

“沒問題。”我笑起來比她還假,順手拿過賬單,在上麵寫上“冰拿鐵兩杯,店長特別調製”,隨意寫了價格,往陳羽腦門兒上一拍,“比起付現我覺得你可能會比較喜歡從工資裏扣。”

“可以分期付款嗎?”她自知理虧不能反抗唯有深情地凝視著我。

“前兩天你給我挖出來的坑快點兒填一填就可以了。”我是優質老板對員工張弛有度寬容有加撿都撿回來了……

“新挖一個吧,我覺得老板的故事還比較萌。”不知死活。

“那就兩個一起填。”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柔嫩最千瘡百孔最想把作者供起來但是每一個沒有更新的日子都想把他們秒殺掉的就是跌入坑底的讀者嗎,我越想越受傷,“現在就給我滾回去撒泥,今天晚上……就不通宵了。”

我的店是24小時營業的……至少絕大部分時間是,晚上基本都是陳羽守店,她趕稿習慣日夜顛倒,反正放在哪裏都是放著。我沒事做也會過來,今天隻不過是單純地不想營業。

店裏的客人剛好不多,剛才在最後一位客人離開的時候我突然就很想這樣在自己的店裏一個人待上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給陳羽講了那些事的原因,突然有那麽點兒傷感。

陳羽抬起眼看了看我,保持笑容地點了點頭,一副不知道懂了什麽的表情。她把剩下的咖啡慢慢品完……以表示對老板特調的無上尊重,畢竟是自己掏銀子買的……然後換了衣服收拾東西就離開了,出門時和一對剛進門的情侶道了歉,然後體貼地把門外“結束營業”的牌子翻了過去。

我默默地看她做這些事,竟有些現世安好的錯覺,直到她例行公事地交代了我注意安全,我隨聲應和,轉眼看小F,四目相對的時候它立刻以離家的孩子啊管不了的速度飛身躥入陳羽的帽兜,在勒死我目前唯一的正式員工的同時,也無情地拋棄了我。

不過仔細想想都家養了,不適合再做自由奔放的男孩子了吧。

我坐在吧台上,撐著臉凝視窗外。

陳羽隻給我留了一盞燈,很適合的距離,橙色的圓形光暈,我剛好在光暈的邊緣。

留下的還有店裏的音樂,卻是一首我從來沒聽過的歌,調子輕快,就像那天我踩在他腳上,輕輕搖晃過的旋律。我聽了一會兒,然後脫了鞋,抱著咖啡走到窗邊的大椅子上坐著。

咖啡是自己調製的冰拿鐵,在我很久之前閱讀過的一本關於咖啡知識的書上對於冰拿鐵這樣寫著:這是一道利用比重原理造成層次變化以增加視覺效果的咖啡,利用該原理,可使咖啡做出無限的變化,可視個人創意、喜好、心情來任意組合變化。

那個時候我對自由和隨意有著幾近神經質的追求,沉迷於“可視個人創意、喜好、心情來任意組合變化”這句話透出的隨性就喜歡上了,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算不算是真的做到了呢?

不一定是好事,但也許是這一輩子都不應該舍棄的事,雖然最後做到的可能也隻是視覺上的效果。

隻是視覺上的效果嗎,這樣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生活。

“那麽看不見的地方呢,很深很深的心裏呢?”

我試著問自己一下,聲音發出來在空空****的店裏顯得有些怪異,突然就覺得這個行為有些好笑,於是抿了口咖啡把這個問題衝掉了。

和陳羽的相處簡單到沒有任何負擔,我們是同一種人,交談就像是丟皮球,你怎麽丟給她,她怎麽還回來,不會抱著不放,隻是有一天想說些什麽了,她就認真地聽,用她自己的方式,不發表評論不表示看法。

雖然具體實施起來作為當事人還是挺想在她腦袋上串一串葡萄出來的。

沒注意待了多久,把外麵卷門拉下來的時候周圍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經關門了,陳羽走的時候時間就已經不早了。

雖然苦苦等待了這麽長的時間,但沒有,通向開車技能的那部分明明聽說隻要掌握了就永遠不會忘的記憶不管我怎麽召喚也始終沒有覺醒,我隻有默默地走到路口,這個時候的出租車也不好等。

晚上烤了用作贈送的小餅幹,今天的份還剩下不少,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但這種我和陳羽還有陳羽的室友陶木三個人一起鬧著玩做毀了無數次才誕生的小餅幹卻是我的心頭好,壓著我自己設計的Logo,不甜,但香得很溫暖。

做成適合丟到空中用嘴巴接住的尺寸,我和陳羽很喜歡這麽玩,有時候會像現在這樣一時興起。

但我是技術差的那個,尤其是在受到驚嚇的時候。

鋪墊了這麽多前情,其實我就是想說,在深更半夜我獨自一人走在無人的街道,突然有個黑影冒出來,用刀子指著我說把你的錢包和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的時候,我就因為冷不丁受到驚嚇差點兒把手上一個小餅幹扔到強盜先生微顯朝天的鼻孔裏。

於是在這麽個嚴肅的時刻我和強盜先生之間就產生了一個很尷尬的沉默。

還有劈裏啪啦掉在地上的無數黑線。

“呃……這個,我錢包裏麵有些錢……我給你,請你不要傷害我……證件你拿著也沒什麽用就留給我吧……”因為破壞了強盜先生對自己勇猛凶狠形象的設定和憧憬,我心裏稍微有些過意不去,配合度自然無比高,盡管這標準台詞念起來有點兒生硬不夠涕淚俱下,而且似乎還兼代討價還價的嫌疑。

“呃……那個,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對,首飾,手表,手機,有什麽也都給我拿出來。”強盜先生的心理落差有點大,語氣自然跟不上形式,顯得有些不自然。

“呃……這個,我沒有戴首飾和手表的習慣……手機也請高抬貴手……對了,我這裏有些小餅幹還不錯,可以給你,我們家小餅幹是老板手作,店鋪專供,外麵買不到的。”

我誠摯地遞出除了錢包和手機外身上僅有的“外物”,好像還順帶打了個廣告。強盜先生又是一陣沉默,大概是看到小餅幹想到了破壞氣氛的首發一幕,表情顯得扭曲極了。

我後知後覺又是一堆黑線。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隨著一聲歎氣,一邊的陰影裏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著我,昏暗的街燈在他臉上投下半明半暗的晦澀界限,他的表情也晦澀不清。

“你們擋到我車門了。”他說。

愣掉的我和本來就沒愣完的強盜先生聽話地各自往各自的左右側退了一大步。

男人打開車門卻沒有坐進去,隻是俯下身,在裏麵摸索了一番,如釋重負地摸出來一個厚實的皮質公文包,在手上掂了掂。

在一邊目睹的我和強盜先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還交換了個“你怎麽看”的眼神,然後就見那男人稍稍掄了胳膊,用力地把公文包拍在強盜先生的腦袋上。

啪嗒,後者就昏了過去。

我的眼神追隨著強盜先生被地心引力召喚的軌跡逃避了一會兒現實,才戰戰兢兢地回到了男人身上。

“裏麵的文件足夠厚,外麵的真皮足夠軟,我換了幾個才找到這麽合適的。”他不以為然地把突然就爬上兵器譜身兼最佳凶器一職的公文包隨手扔回車裏,聲音無波無瀾,“我都不知道出來究竟該幫誰,你總是這樣讓人處於常理之外嗎?”

我露出一個放射性的燦爛笑容,足以把他臉上的晦澀全部打成高光。

“這麽巧,又見麵了。”我燦爛地說。

“一天見你好幾次,”鄭偉嘉鄭先生抱著胳膊靠在車門上,表情也很平淡,“擺出一副訣別的樣子,說出那種話,卻把店開在公司的對麵,你是怕我找不到你嗎?”

“你要是知道我用多少錢盤下這個地段這家店鋪的,你也會覺得什麽情啊愛啊糾葛啊命運的軌跡啊世紀末的對決啊……都不重要了。”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奸詐多麽市儈多麽欠抽,這也是有前科的。

經此一役我也算是認清了,難怪老爸就算裝心髒病也要讓我繼承公司,天生的,果然是爹生的。

所以才有了人類反抗命運的故事。

“‘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也真敢拿來做店名。”他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下,“麵店老板怎麽舍得把店給你?”

“還附贈了製作秘製炸醬的配方,然後就漂洋過海享受天倫之樂。”我也笑,“話說你大半夜的還在外麵晃**什麽,加班嗎,看來我把公司交給你果然是相當的可靠啊。”

“也差不多了,想起來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做,回來處理一下。”他語調淡定笑容和善。

“是嗎,專門繞到這裏我還以為你終於忍不住要到我的店裏砸店砍人了呢。”我表情誠懇笑容真摯。

“我是有這個打算的。”他偏頭點了點躺在地上的強盜先生,“誰知道有人提前關了店,砍人也差點兒被搶了先。”

我保持笑容,挑著眉看他。

“所以,你這是想不開要送結婚喜帖給我,還是已經到孩子滿月酒這個進度了?”

“我不知道。”他說,“你告訴我。”

“好吧,其實小F不是你的孩子。”

是這種類型的故事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看著我,讓我覺得他可能再也不會被我遠程殺傷到了,竟然有了一絲絲的難過。

“那麽……話說這個人要怎麽處理啊,放他這樣躺著……今天似乎很冷誒。”我開口,問的全然不是想問的話,隻能裹了裹外套,充滿同情地把注意力放在躺倒一邊的強盜先生,並且由衷地關心了一下,差點兒忘記鄭先生有地下室吊著一個沙包的設定,真是專業素質感人。

他也順著我的目光看了過去,想了想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喂,俊明,嗯,是我,今天有沒有在值夜班?那剛好。”他報了一串地址,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對,在一家店的前麵……叫作‘你不知道的地方’,不……那個是店名……是,我知道,嗯,麻煩你來處理一下……找人處理一下也行,最好快點兒,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然後毫不猶豫地掛掉電話,看著我。

“電話那頭好像有人在爆罵誒……”我試探性地指出,就連隔著這麽個距離的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那邊遣詞造句地還鄙視了我家的店名……他真的可以這樣單方麵簡單平淡地講出上述那段話嗎?

“那個是連陣,無關緊要的人。”

可以。

“等等,難道是連醫生……是我認識的那個連醫生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怎麽也不會想到是在別人的聽筒那一端……

“來吧,我送你回家。”他完全不在意,隻是轉手拉開車門就輕描淡寫地抹殺了連醫生的存在感。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坐進去,倒是省了出租車。

我現在住的地方離店不近,但也算不上遠,大概就是個最近在考慮買輛自行車的距離,房子不大環境倒是不錯,三室兩廳還有個陽台,是我一直想要住的公寓式,位置在7層,被城市建築包圍著,從窗戶望過去,隻能看到離這個小區不遠的範圍,但是風景足夠。

隻可惜公寓裏不能養貓,一個人住顯得有些太無趣了,本來想騙陳羽和陶木來當我的室友,哪怕用免房租**,結果被兩人用懶得搬家這種不科學的理由無情地拒絕了。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把車在樓下停好,有人又進一步提出要求。

“不用了吧,孤男寡女又深更半夜的多不好,就不用上去了吧。”我直言拒絕語氣婉轉。

我們都沒有動,車裏安靜了一下。

有人輕聲地笑了。

“就這樣嗎?”他突然把右手搭在椅背上,靠了過來。

“就這樣吧。”我順勢而為,配合著他往後仰,直到頭快要撞到後麵的玻璃,他的手卻攬了過來,從後麵扶住我的頭。我看見他低垂著的眼瞼,表情有一種讓人心慌的專注。

“她呢?”我強迫自己保持造型維持表情,裝得無比淡定。

於是就在四片唇快要碰到的瞬間,他停了下來。

猶豫著,可以感到溫暖潮濕的呼吸掠過我的臉頰,唇上一陣陣似有似無的觸感,癢癢的,卻不確定。

我屏著呼吸,看他,一陣緊張讓我的身體不自主地微微顫抖。

“我說……”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連聲音都是顫抖著的,“就算你要內心掙紮著兩相凝視也不要這麽近距離好不好,我這樣集中地看你感覺眼壓有些大呢。”

開了口唇就碰到了一起,那麽微微地擦過,他的嘴唇溫暖而幹燥,這一點點感覺卻顯得無比清晰,讓我無比介意。陌生的情愫湧上,就感覺自己的背狠狠抽了一下,心跳開始不受控製。

他突然低聲地笑了,猶豫散開了,於是狠狠地低下頭吻了上來。

他不是在泄憤吧?

我沒有反抗,就這樣讓他吻著,先是四片唇貼著慢慢地廝磨,然後勾引似的伸出舌頭,開始沿著我抿著的嘴細細勾勒,試著撩開,我卻毫不配合,於是他狠狠一咬,毫無憐惜之心,一股血順著已經溫濕的唇邊滲進我嘴裏,腥甜的味道散開。

我怒意叢生,猛地張開口咬回去,結果反被攻城略地,索性咬他的舌頭。他也不躲,舌尖舔著口裏的每一處,被咬了再咬回來。我也不甘示弱,終於使用作弊方法,一腳踹了上去,他悶哼出聲,終於結束了這個血淋淋的吻。

我們依舊淡定地微笑著看對方,除去有點兒急促的呼吸和對方都聽得見的劇烈心跳。

他斜著身子把我壓在椅背和車門上,一隻手抓著我的左手腕一隻手托著我的頭,我沒被禁錮的右手抓著他的衣服,踹完的那隻腳搭在他的腿上。

盯著對方的眼睛。

……

氣氛燥熱得快要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