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三:無法確認的身份

一根煙吸到了快要近過濾嘴了,但仍舊沒有熄滅他,還在手裏拿著。王凱獨自一個人在警局後門的吸煙區靠在牆上看著地麵發呆思考。

後麵傳來了一聲輕咳,王凱轉頭看去是沈東也走了出來抽煙了。

沈東一邊點煙一邊跟王凱說:“快燒手了。”

王凱才反應過來趕緊去把手裏的煙頭丟掉。

“年紀輕輕的少抽煙。”沈東奉勸著王凱說。

王凱搖著頭心中有些著急的說:“也沒個頭緒。這案子破的真不爽。”

沈東微微一笑看著王凱也沒說話。

事情發生了一個星期之久了,警局上下其實都對這件事心存掛念。其實產生的是一種壓力,尤其是如果百姓間把某個案件廣為流傳而警方卻沒查出頭緒的時候,好在這個案件在當地的議論時間並沒多久,因為事不關己。 這兩個死者顯然不是周邊所有村子的人。

在所有的警隊裏,最上火的一個人就是王凱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刑事案件,第一個跟人吹噓會由自己親自破獲的案子。這件事的主要行動小組就是沈東領導的小隊,其中王凱是主要行動人員。

近些日子周邊所有的村子和城鎮的民警都有過統計和走訪調查,沒有任何人口失蹤的情況與目前發現的兩具屍體條件相符。

大部分走失而且家人還著急的都是孩子和老人。小村子裏的中青年很多都在外地打工,所以警方認為如果兩具屍體是當地人,那麽也存在一種可能就是家屬還沒意識到他們的失蹤。

現在那兩具屍體除了屍體本身,和女性屍體身上有個玫瑰花紋身之外,沒有給警方提供任何可以佐證他們身份的直接物證或間接物證,哪怕是女屍戴個耳環的物件都沒有。這讓王凱的第一個案件就陷入了被動,要等待屍體的親屬朋友主動找上門來。唯一的主動出擊的辦法就是利用媒體。

“那個紋身查的怎麽樣了?”王凱問著沈東。

沈東搖了搖頭,抽了口煙後說:“老李他們在辦。沒那麽簡單,這紋身是什麽時候紋的,在哪紋的,是不是咱們省內紋的,都不一定。”

王凱搖著頭歎了口氣感覺很是泄氣的狀態。

沈東看著呆站在那裏的王凱,抽著煙對王凱說:“歎特麽什麽氣!趕緊回去幹活!沒事做了是吧?下午會有一些記者過來,你和小孟配合處理一下。”

“嗯。好。”王凱答應著然後走進去了警局內部。

留下沈東一個人還在外麵抽著煙。

下午的時候,一群記者應邀來到了警局,需要做一些了解以及取走遺體的照片。他們的工作就是要發信息傳播出去,讓兩個屍體的家屬盡快看到信息好來認領。然而困難的就是在女屍上,她的容貌已經嚴重毀壞,辨識不高。唯獨明顯特征是那個玫瑰花圖案的紋身。

其實來的記者也沒有太多,都是些權威大型的媒體機構派來的應付差事的記者。因為畢竟全國上下這樣的案件其實多的很,而且現在網絡時代,警方也有自己的官方權威的微博係統,隻要通過傳播渠道@一下受眾群體比較多的媒體機構基本就能夠實現新聞的傳播了。隻是案件發生的地方比較偏遠,所以警方要考慮到屍體的家屬萬一不精通網絡怎麽辦。就得盡可能多的去撒網,如報紙類的媒體也需要進行配合。

然而這些記者中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準確的說是兩個。其中一個對於王凱而言就更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是他的姐姐王雪,帶著周雷。

記者們都走了之後,王雪帶著周雷留下了,跟王凱說話:“老弟穿上製服就是神氣。周,用相機幫我跟我弟照張照片。”

“誒呀。姐。你別鬧。我工作呢。”王凱拒絕了王雪的合照。

“你這就叫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當了警察就不認你姐了是吧?”王雪調侃著說。

王凱把王雪拉到了一邊,盡量避開了周雷,問:“這男的誰呀?”

周雷此時正擰著眉頭低頭仔細的看著自己的相機裏拍到的女性屍體的照片,認真的看著那個玫瑰圖案的紋身。而且眉頭越皺越緊,似乎有很大的疑惑,表情越來越嚴肅。

“我以前的一個同事。現在做自媒體記者。”王雪回答說。

王凱顯然不滿意王雪的答複,就又說:“就同事?我怎麽看著你跟他有點事呢?還周啊周的叫人家。”

“誒呀。你別管了。”王雪不耐煩的說。

王雪的態度顯然是給了王凱一個答案,他就警告式的勸著王雪:“我看他起碼得快奔四了吧?你可別瞎鬧啊!這要被咱爹知道了,非抽你。你也知道咱爹是古板的人,最看不慣這些。”

“我們沒什麽。”王雪趕緊又解釋說,然後又反過來說王凱:“誒。你小子行啊!現在都開始教訓起你姐我了?別說我了,我看你小子在警察局也沒閑著吧?哎,剛才跟你一起那個女警官長得不錯啊。”

說完,王雪又回過頭去看了看周雷,周雷還在全神貫注的看著相機裏的照片,王雪輕咳了一聲,提醒周雷過來。

周雷才反應過來,先是楞愣的盯著王雪看了一會兒。眼神很是奇怪。

王雪被周雷看的有些楞,躲避著周雷的眼神去看自己的身上,以為是自己有什麽異常。

周雷才緩過神來,表情回複正常的走過去對王凱說:“你好。王凱是吧?我跟你姐是朋友,請她幫我忙的。那個,我呢想全程跟一下這個案子,報道一下。這不是有層關係嘛,還請你多幫忙。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有啥進展的話,如果方便的就跟我透露透露。我能在第一時間寫報道。我們平台的點擊率就能有保障。”

因為跟王雪扯上了關係,所以王凱其實內心並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微微一笑說:“我幫不了你,我才剛入警隊,這是我第一個案子。很多事情都不歸我管。”

周雷卻還是很熱情的說:“那好啊。誒,你還給我提供了一個新的敘述方式呢。也許我就可以把你寫進去,就講述一下你這位優秀新警員的第一案。既講述了案件,又能有故事性。對呀。不錯誒!”

周雷說著說著自己還挺興奮,好像自己開發出了新大陸一樣。

王凱卻依舊冷漠的說:“我沒那閑工夫。你找別人吧。而且我跟你說,你跟公務人員扯什麽關係不關係的,這是件很危險的事知道嗎?”

就在這時,後麵女警員孟夢在遠處喊起了王凱:“王凱!你聊完了沒有?還有事兒要做呢!”

王凱回頭答應著:“誒,來了。”然後拍了拍姐姐王雪的肩膀說:“我忙去了啊。這事我幫不上忙。”

周雷和王雪看著王凱走開了,倆人有些尷尬,然後也隻好往外走。

周雷的表情又開始嚴肅了起來,眉頭又有些皺起。

“你沒事吧?我怎麽感覺你怪怪的。”王雪問他。

然後周雷又調節了一下心情,笑著對王雪說:“嗨。沒事。我再想辦法找人。別麻煩你弟弟了。”

王雪想了想之後說:“你別著急,我幫你想辦法。我弟弟從小就正直,即便沒什麽事兒他都覺得像是公辦私事。而且他確實剛當警察。不過,我看剛才那個女警跟我弟弟有意思,回頭我約她聊聊。既然答應了要幫你,我就幫到底。先走吧咱。”

周雷便笑著跟王雪一起走了出去,嘴裏還說:“那真謝謝了啊。不過,我看還是我自己想辦法吧。你弟弟剛入警隊,這種事會讓他為難的。”

王雪卻說:“嗨。沒事兒。這時候不用自己家人什麽時候用。走吧,我來開車。哎,對了,我那個車刮了一下。說是要去4S店弄。去哪啊?”

“哦,改天我帶你去吧。”

媒體的傳播力量還是有用的,平常的普通人或許並不會太過於關注諸如此類的新聞,而那些家中確實走失了人口的人其實卻特別在意。

時間又過去了一周。期間有一些人都悲傷的來確認過屍體,然而卻又都人情平常的離開了,因為這兩具屍體都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界幾乎都根本沒多少人還在乎這個話題。人們關注度並沒有那麽高。而唯獨的壓力帶給的是警察們。其實事情拖的越久,對於案件的偵破的難度就越大。

王凱每天都密切的集中在這個案子上,並且還做出了很多分析和整理,午飯的時候他總要去跟沈東或者孟夢聊起他的判斷和對凶手的畫像。

“兩個人什麽關係?到底有沒有關係?毀容程度來看,像是情殺。那麽死的這個是原配還是插足者?凶手是原配還是情人?是男方的還是女方的?亦或者是另有其人?”

“兩名被害人的年齡應該是在28歲以下,至少是在30歲以下。雖然現在普及的是十六歲即可辦理身份證,但咱們這一代更多的是在十八歲辦理的。有效期是十年,一般是28周歲。也許辦理時間比較晚,所以有效期會延長。但現在社會到身份證的情況太普遍,一般不會晚太多年辦理。我覺得最晚也就晚個一年、二年。加上,也正因為需要用到身份證的事情太多,他在有效期到了之後不可能兩年以上還不去補辦。機率不大。由此判斷,30歲已經是年齡的最大範圍了。”

“其實從這種角度來分析。兩個被害人還是有共同特征的。第一,沒有更換新版身份證指紋沒有入庫。第二,沒有任何前科。或許從小到大都沒跟警察直接接觸過。他們很大幾率是在異地工作。”

“而出現在我們的這條河裏,至少證明拋屍地點肯定是在區域內。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兩到三天,不排除在外地遇害後被運到這裏來拋屍的可能性。但根據屍檢死亡時間來看,我覺得幾率不大,還是在咱們省內遇害的可能比較大。而這個凶手,為什麽會選擇這條河?他最起碼得知道這條河。犯罪者一般都是按照熟悉的軌跡活動。所以,很有可能是本地人。”

“他們的屍體這麽久沒人認領。他們的身份有沒有可能是流浪者?常年沒有任何親人朋友。而且咱們看到屍體連衣服都沒有,所以他們生前是不是光鮮亮麗咱也判斷不出來呀。要是街頭行乞的呢?”

“要麽就是死者的家鄉離我們這兒很遠很遠。死者家屬還沒看到新聞,或者是看了新聞也沒敢認為是自己的家人出了事。”

一係列的判斷和分析都從王凱的嘴裏說了出來,顯然這個案件讓他寢食難安朝思暮想。聽的孟夢隻有微笑著搖頭,說:“小夥子。頭腦清晰,而且學術也沒白學。就是忘了一點……”

“證據是一切的根本。”還沒等孟夢說完,王凱就接過了話來。然後繼續低頭吃飯。

孟夢猛地拍了一下王凱的腦袋說:“對嘍~~~~”聲音還故意拉的很長,然後收拾起餐具走開之前補充了一句:“在證據沒出現之前。不能給任何推理下定論哦。”

王凱揉了揉自己的頭,然後也趕緊吃完剩下的兩口飯,然後跟了上去說:“我知道!我就是發愁,沒有頭緒,隻能用推的。”

孟夢安慰他說:“年輕人,別急。是金子總會花光的,是案子總會被偵破的。”

“小孟!沈隊叫你倆過去呢!”一個警察同事在叫著小孟和王凱。

“好嘞。收到!”小孟趕緊回複著那個警員,然後加快速度洗涮自己手裏的飯盒。

此時王凱更是著急的,胡亂衝了兩下飯盒就要往外走。被小孟跟攔下奪過了他的飯盒,說:“這麽大人了,洗個飯盒都不會。”邊說邊自己幫著王凱放了洗滌靈仔細衝洗了一下飯盒。

王凱解釋說:“不是,沈隊叫,肯定有事。”

孟夢衝洗幹淨了飯盒之後遞給王凱,邊走邊說:“你急什麽。”

兩個人才匆匆的從警隊小餐廳走出去趕往沈東辦公室。

到了沈東辦公室,沈東正在跟另外一個同事討論其他的事情。

“頭兒!找我?”孟夢開口問。

沈東看了看孟夢和王凱,說:“你倆小公村去一趟。找那兒的民警,老黃。”

“咋的?有啥發現?”王凱有些激動的問。

沈東說:“去了再看吧。說是一個奶奶臥病在床,他的孫子可能失蹤了。去了解一下,讓她辨認一下照片。”

“好。我這就去。”王凱轉身就往外走。

孟夢在一旁無奈的看著走出去的王凱笑了笑,追上去說:“哎!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獨立獨行的?你小子貪功心切了點吧?”

王凱一邊走一邊不好意思的解釋說:“啊?不是。我著急了。。”

走到車旁,孟夢攔住王凱說:“去去去去。我來開。沒我你連小公村怎麽走都不知道。”

王凱尷尬的笑了笑,一撓頭心想:自己還真沒去過小公村呢。光瞎著急了。

到了小公村,村裏的執勤民警老黃帶著王凱他們去往了老人家的住處,路上老黃給他們介紹說:“老太太姓劉,快八十了,常年臥病在床。一直是鄰裏鄰居的還有她的親戚在照顧。老太太的兒子外出打工時車禍死了,兒媳因為嫌壓力太大,把兒子跟婆婆都扔了,自己不知道去哪又嫁人了。老太太一手把孫子拉扯大,到現在估計也二十七八了。說是在省城開了個小飯館。前兩天我來走訪,老人說以往每周末孫子都會回來,但是最近一個月都沒回來過。老人家眼睛也不太好了,看照片也認不出來,而且對自己的孫子印象含糊不清的。挺麻煩的,給我都快搞糊塗了。不怕萬一,隻能麻煩你們過來協助調查一下。”

“您見過她孫子嗎?”孟夢問老黃。

老黃說:“我要是見過就沒這麽麻煩了。關鍵是我才調過來兩個多月,村裏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輕人我都還沒見過。而且這小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還真沒見過。我是怕萬一真的跟咱們那個案子有關的話,不調查清楚不踏實。誒,到了,就這家。”

老黃帶著孟夢他們走進了一個破舊的院子,裏麵一個破磚爛瓦維持的舊房子。屋門開著,老黃他們邁步走了進去。屋子裏麵很是簡陋,沒有什麽像樣的家具之類的擺設,就一張黑色木質的餐桌在外屋,上麵擺著幾個茶碗、水壺,還有一個小框扣著個盤子裏麵裝的幾個饅頭。

到了裏麵屋子,大半個空間是北方人的土炕,剩下部分是過道。炕上,一個麵容憔悴頭發花白的老奶奶靠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發呆。

“老人家。沒休息呀?”老黃熱情的問候著。

老人轉過頭來看了看老黃和王凱他們,見到是穿製服的,就問:“你們找到我孫子啦?”

老黃抬腿擔坐在炕邊上,放鬆的狀態去跟老人聊:“還沒。這不城裏來了兩位警官嗎。跟您了解一些情況。”

老人急切的跟王凱他們打著招呼,說:“哦。你們幫我找找我孫子。這小子可是好多天都沒回來了。”

孟夢親切的回答說:“好。您放心。您孫子今年多大了?”

老人想了想說:“誒喲……得有……十五,十六……”老太太一邊念叨一邊腦子裏在努力的回想著,小一會兒之後才繼續說:“二十六七了吧。瞧我這記性也不好了。不小了,二十七八了。該結婚了。”

孟夢繼續微笑的問:“那他平時都什麽時候回來?”

老人此時麵帶慈祥的幸福的微笑說:“隔那麽幾天就能見著。回來給我做做飯,跟我聊聊天。”說著說著表情又變的嚴肅緊張起來:“誒,這兩天可是好久都沒見到了。這人哪去了呢?別再出什麽事兒了。”

老人說完又轉過頭去急切的望著窗外,似乎在期待著她孫子的回來。

“老人家。有您孫子的照片嗎?我們看看。”王凱就上前來問了一句。

“啊……照片,照片……照片在外麵那個櫃子裏。你們自己找吧。我下不了地了,腿不能動了。”老人輕聲的說著,但是依舊望著窗外沒回過頭來。

王凱便轉身走了出去,在外麵的僅有的兩個家具的其中一個櫃子裏翻看了起來。在裏麵找到了一本相冊。

相冊裏麵都是老人年輕的時候以及老人的家人們的照片。

“您孫子在外地做什麽呀?”孟夢繼續在裏麵詢問著老人。

老人嘀咕著回答:“開飯店啦。我孫子做飯的手藝可比我強多了。現在做飯給很多人吃。開飯店不錯,是個好營生。能賺不少錢呢。”

“那他平時都跟什麽人接觸您知道嗎?”孟夢繼續問著。

“他……有給他打工的小哥們兒。還有……”老人此時卻吞吐著回答不出什麽來了。顯然她並不知道。

外麵王凱翻了半天從櫃子裏拿出來的相冊,發現裏麵唯獨可能是老人孫子的照片也都是兒童時期的照片。並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看上去是老人孫子成年之後的照片。

王凱又找了找,發現屋子裏再沒有相冊之類的東西了,就拿著相冊走進屋裏問老人家:“奶奶。您還有別的相冊嗎?這裏沒有您孫子長大後的照片呀。”

老人搖頭歎息著說:“就那麽點相片嘍。”

“那您有手機之類的電子相片嗎?”

老人沒再說話,就是發呆望著窗外。

“您孫子在城裏開飯館的地址您知道嗎?”

老人仍舊搖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