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複活

我帶著小雞蛋又來到了那塊髒兮兮的草坪上，玩球。

我玩得心不在焉，每次有人從那條水泥路上走過，我都要仔細打量對方一眼。天冷，居民們不是戴口罩，就是用圍巾蒙住半張臉，再不就是低著頭，把下巴藏在衣領裏……我覺得整個小區的人都可疑。

有個大肚男牽著一條狗走過來，我望過去，看到了一條金毛犬，毛是棕色的，有點卷，胖胖的，笨拙地朝小雞蛋跑過來。

那不是死去的可樂嗎！

我緊緊盯著它，它越來越近了，跑到小雞蛋跟前，互相嗅起來。我仔細打量這條金毛犬，感覺它那憨憨的神態就是可樂！

不過，畢竟我半年沒見過可樂了，而且，在人類看來，同一個品種的狗都長得差不多，並看不出多少差別——除了自家養的狗狗。也許，這條金毛犬不過是跟可樂比較像而已。

它的主人也走過來了，我笑著問：“你的狗狗叫什麽名字？”

他說：“可樂。”

可樂！

看來，那個老太太認識的就是這個可樂，她人老眼花，把小雞蛋當成可樂了。

難道，這條金毛犬跟死去的可樂重名？有這麽巧的事嗎？

我再次打量那條叫可樂的狗，它吃得胖胖的，笨笨的，它在追趕小雞蛋，跑一會兒就累了，它狡猾地躲在樹後，趴在髒兮兮的草地上歇息，小雞蛋跑回來的時候，它突然跳起來堵截……

它的長相，它的毛色，它的神態，它的習慣……就是可樂啊。

我問它的主人：“你家的狗狗是從哪裏來的？”

我懷疑，可樂沒死。我希望他說——從北京帶回來的。

可樂的主人說：“我家母狗生的啊。”

我不甘心，又問：“它從小到大一直在身邊嗎？”

可樂的主人說：“當然了。”

見鬼了。

玩了一會兒，可樂的主人一揮手，打了一聲奇怪的呼哨，可樂就離開了小雞蛋，追主人去了。

我一直觀望著這條金毛犬，它拐彎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消失了。

小雞蛋又跑過來跟我要球了。

這一天灰蒙蒙的。不對，我來石家莊的這些日子，天色似乎一直都是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