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噩夢重演

這天下午,大家又工作到了晚上。

我拍完之後,先回家了,節目組的其他人都在加班做後期,他們經常忙到後半夜。我回到石頭小區之後,掏出手機,打算計時,馬上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計時是沒有意義的。就如同,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感覺家中有個人,你聽不到他呼吸,也聽不到他走動,更聽不到他咳嗽,卻強烈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你的感覺是真實的,若是你到各個房間探視,瞪圓一雙大眼睛,想找到他,這個想法就愚蠢了。

腳下的路,彎彎曲曲地伸向黑暗的遠處。在路燈下,路是蒼白的。我感覺,它很像一條巨大的胳膊,正在為我指引著一個不吉利的方向。

我走過27號樓的時候,發現它旁邊的那隻黑色垃圾筒不見了。那隻垃圾筒隻在深夜裏出現了一次,好像專門為了欺騙我,接著它就不見了。

這次我不會錯了。

我走到我們住的樓前,特意看了看:28號樓。然後,我走到樓門口也停了停,確定是三單元,這才走進去。

一樓,二樓,三樓,四樓。

到了。

我掏出鑰匙,輕輕打開門,走進去關好門,突然停止了動作。你知道為什麽嗎?我又感覺不對頭了。我在黑暗中嗅了嗅,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息,趕緊伸手打開燈,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看,這次,我看到了廚房的門。

我放下心來,喊了一聲:“小雞蛋!”

幾扇門都半掩著,並不見它跑出來。

我轉了轉眼珠,忽然感覺到這房子無比陰森起來。我沒有換鞋,朝客廳看了看——客廳裏隻有一隻簡易的電視櫃,壓著一台老舊的電視機。兩個棕色的沙發,一個黑色茶幾,茶幾上有一隻藍色的煙缸。

接著,我輕輕推開我的臥室看了看,裏麵空著,不見周德東。一張老式的雙人床,上麵是黑白格子的床單,旁邊的桌子上有一瓶維生素。我記得清清楚楚,早晨起床之後,我把被子蹬到了地板上,由於急著出去,並沒有撿起來。現在,那床黑白格子的被子依然扔在地板上。

我又輕輕推開鍾毅的臥室,靠暖氣有一張床,被子卷起來,茶幾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那是一台黑色的電腦。還有一個很大的旅行包,那是一個間雜著黃色的黑色旅行包。沒錯。

我又推開了季風和小歪的臥室,墨綠色的沙發上堆放著一袋子衛生紙,還有五盒鐵觀音茶。窗台上,擺著一排化妝品,還有一個相框,裏麵是季風的照片,她坐在城市鐵路下的長椅上,安靜地望著鏡頭,眼神有些深邃……

我肯定這次我走對了,可是,為什麽不見小雞蛋?

難道我又走進那個恐怖的房子了?不可能,我剛剛明明看到了,28號樓,三單元,上樓的時候我一層層數的,四樓。

我輕輕走進衛生間,打開燈,首先朝上看了看,吊頂是黑色的,靠牆的縫隙鑽出亮堂堂的燈光來。沒錯。不過我立即發現了不對頭——我們那個衛生間,洗手池上是一塊長方形的鏡子,誰家衛生間的洗手池上都是鏡子,而這套房子不同,洗手池上不是鏡子,而是貼著一副長方形的畫,畫著一個大胡子的男人,好像在對著鏡子專注地刮胡子,已經刮掉了一半。這算什麽題材的畫!畫中的人太逼真了,真的像一個男人站在洗手池前刮胡子,而那幅畫是一麵鏡子,把這個人照了出來。可是,洗手池前麵空****的,根本沒有人。

我一步就退了出來,推開門就衝出去了。

來到樓下,我又看了看樓門之上,對啊,寫著白字——三單元。過了一會兒,我感覺不對頭,這個“三”字好像很擁擠,再仔細看,那分明是“二”,有人用粉筆在中間加了一橫!

我呆住了。

我轉身四下望了望,小區裏的樓一棟挨一棟,密匝匝的,這樣的小區應該人氣很旺,卻不是,絕大多數的窗子都黑著,令人感到很壓抑,隻有幾扇窗子透出暗淡的電燈光。難道這個小區每一套房子的格局和擺設都一樣嗎!

最詭異的是,我的鑰匙為什麽能打開別人家的門?為什麽,有人改變了單元的數字,引我入彀?

巧合?

經驗告訴我,你感覺恐怖的事件,99%都是巧合。

我掏出電話,打給了鍾毅:“鍾毅,我可以用一下你的電腦嗎?”

鍾毅說:“沒問題。”

我又說:“你的電腦有密碼嗎?”

鍾毅說:“沒有。”

我說:“你的桌麵是什麽圖案?”

鍾毅說:“《魔獸世界》的侏儒。”

我說:“桌麵上有沒有什麽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鍾毅說:“老大,你怎麽了?你盡管用吧,沒有任何隱私。”

我低聲說:“我,別有用意。”

鍾毅說:“桌麵上有我的一篇文檔。”

我說:“標題。”

鍾毅說:“《fxx》。”

我說:“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再次上了樓,來到了二單元四樓,站在那個房門前,掏出鑰匙,順利地插進去,“哢噠”一聲就開了。

我打開燈,四下看了看,然後快步走進“鍾毅”的臥室,打開了那台黑色的電腦。他的電腦啟動時間比較長,我一邊留意外麵的動靜,一邊彈著手指等待。我很急。

終於,電腦打開了,我果然在電腦上看到了一篇文檔——《fxx》。

這一下,我無論如何都解釋不了了。

我關掉電腦,趕緊離開了這套房子。下了樓之後,我忽然想起來,我沒有關掉房子裏的燈,仰頭看看,四樓那扇窗子透出蒼白的光。我猶豫了一下,不敢再回去了。又想,要是這套房子一直沒有人,那太浪費電了,而且還容易發生火災。最後,我決定明天早晨再來,如果燈還亮著,我就進去關掉。如果已經關掉了,那麽就證明在我離開之後,有人在那套房子裏出現過。

我來到真正的三單元門口看了看,然後鑽進去,爬上了四樓。我打開防盜門,走進去了,小雞蛋立即撲上來,它可能剛睡醒,眼睛紅紅的,它見我回來,興奮異常,追著咬我的褲腳。

我推開自己的臥室看了一眼,一張老式的雙人床,上麵是黑白格子的床單和被子,旁邊的桌子上有一瓶維生素。我又輕輕推開鍾毅的臥室,靠暖氣有一張床,被子卷起來,茶幾上放著一台黑色的筆記本電腦。還有一個黑黃相間的大旅行包。我又推開了季風和小歪的臥室,墨綠色的沙發上堆放著一袋子衛生紙,還有五盒鐵觀音茶。窗台上,擺著一排化妝品,還有一個相框,裏麵是季風的照片,她坐在城市鐵路下的長椅上,安靜地望著鏡頭,眼神有些深邃……

雖然這些擺設正是我們租住房的擺設,可是,我誤入的那兩戶人家,擺設都跟這套房子一模一樣!

這是我們的住所嗎?我不敢肯定了。

小雞蛋又追上來咬我的褲腳了,還哼哼唧唧要吃的。沒錯,小雞蛋是我的狗。在這個詭異的小區裏,我隻有一個判斷標準了——哪裏有小雞蛋,哪裏就是我們的住所。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起床了,牽著小雞蛋下樓去玩兒。走過二單元門口的時候,我發現“二”中間那一橫已經被擦掉了。我朝上看了看,那扇窗子黑著——就是說,昨天我離開之後,有人在那套房子中出現,他(她)把燈關掉了!

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