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李鵑接到李彝的長途電話:“媽媽,爸爸瘋了!”

李鵑一下就呆住了。

半年前,她和張錄音離婚之後,離開了玉泉市,回到了千裏之外的老家。

而離婚前一周,她和他似乎還很恩愛,沒有一點勞燕分飛的跡象。都是因為那個叫黃小鷗的狐狸精。

那天,李鵑發現張錄音的臉色不太好,問他怎麽了,他說沒什麽,卻一直心神不寧。

半夜裏,門被敲響了。

李鵑嚇了一跳,說:“這麽晚了,誰敲門?”

張錄音愣怔了一下,懊喪地說:“……我去看看。”

他站在門口,通過貓眼朝外看看,低聲說:“你能不能回去?”

門外一個女人平靜地說:“開門。”

張錄音回頭看了李鵑一眼,氣急敗壞地對門外那個女人叫道:“你別再鬧了!”

這時候李鵑已經下了床,走過來,猛地把門打開了。

一個很學生氣的女孩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

她乜斜了李鵑一眼,徑直走到床前,“撲通”一聲躺上去,把腦袋轉向另一麵的牆壁,淡淡地說:“今後我就睡這裏了。要是嫌擠,你們就做一張三人床。”

李鵑看看張錄音,張錄音急忙低下頭。

李鵑穿好衣服,丟下一句:“你倆過吧。”出門就走了……

李鵑回過神,立即問:“他怎麽了?”

“他一直坐在院子裏抽煙,我叫他睡覺,他盯著我,突然笑了起來,一直不停……”

“咱家住的不是樓房嗎?哪有院子?”

“他把那個房子租出去了,今天下午,他把我領到了這裏!”

“那是什麽地方?”

“我也不知道,很遠,好像是郊區。進了這個黑房子之後,他一直沒讓我出去……”

“你以後上學怎麽辦?”

“他說,我再也不用上學了。他還說,隻要我們睡在這裏,永遠不醒,你就會來看我們了。”

李鵑的心抽搐了一下,急忙說:“你讓他接電話!”

這時候,電話“啪”地被另一隻手強行掛斷了。

李鵑的腦袋“轟隆”一聲。電話沒有來電顯示。她手足無措,隻有坐在電話旁,等待李彝再一次打過來。

李彝今年十二歲半。

李鵑生下她之後,再沒有出去工作,一直帶著她。張錄音開了一個貿易公司,很忙。可是,他的公司效益並不好,離婚之前,已經瀕臨破產了。

這十二年裏,母女倆從沒有離開過,不但女兒十分依戀媽媽,媽媽也十分依戀女兒。有一次,李鵑的母親病了,她匆匆忙忙飛回娘家,隻和女兒分離了三天,女兒睡不著,媽媽也睡不著……

張錄音不願意離婚,可是,李鵑卻鐵了心。

張錄音發誓,下跪,怒吼,流淚……都沒用。

在法庭上,李鵑提出,她不要一分錢財產,隻要孩子。張錄音也提出,他同樣不要一分錢財產,隻要孩子。

他們頂牛,互不讓步。李鵑知道,他並非放不下孩子,而是以此要挾她。

最後,法庭調解無效,把孩子判給了父親。李鵑在回娘家的一路上都在哭。

電話終於響了,李鵑迫不及待地接起來。

“媽媽……”李彝的聲音在顫抖。

“怎麽了?”

“他在門口磨刀,還在笑!”

“……你看仔細了?”

“他領我出來,什麽東西都沒帶,隻拿了咱家牆上那把蒙古刀!”

那把刀是他們一家三口到成吉思汗陵遊玩時買的,很大,彎彎的,極其鋒利。

“你快想辦法逃出去呀!”

“他擋在門口,我逃不掉,媽媽!”

“窗子呢?”

“窗子上有鐵欄杆……”話筒裏突然無聲了,接著李鵑聽到李彝驚恐的聲音:“媽媽,他聽見我在打電話,走過來了……”

電話又斷了。

李鵑雙腿都軟了。她遠在千裏之外,插翅也飛不過去。即使飛過去,她也不知道這個精神病把孩子藏在了哪裏!

她朝外看看,一片黑暗……

李鵑聽說,離婚之後,張錄音並沒有娶黃小鷗,盛怒之下,他徹底和這個胡攪蠻纏的女孩斷絕了關係。

這半年裏,他來過三次,乞求李鵑回去。

每次,她都冰冷地把他拒之門外。

實際上,有一個男人一直在暗戀她,她對那個人也很愛慕。他是她中學同學,現在事業做得很大。隻是,她始終下不了決心和丈夫一刀兩斷。姓黃的狐狸精是一根導火線。

張錄音最後一次來,並沒有上門。那天,李鵑躺在**,跟那個暗戀她的男人通電話,一直聊到半夜。

兩個人情意綿綿地放下電話後,李鵑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對頭,她轉頭朝外看去——張錄音那張蒼白的臉貼在窗子上,正定定地看著她。

她家住在三樓啊!

她愣愣地和他對視了一下,走過去,大喊了一聲:“你趕快走,不然我報警了!”

那張臉就慢慢地降下去了。

回想起來,那時候張錄音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不然,他不會蹬著防盜窗爬到三樓張望她。

再後來,他就銷聲匿跡了……

李鵑想給玉泉市公安局打電話,可是,精神病即將行凶,他們不可能立即找到他。

現在,隻有姓黃的狐狸精可能知道那個鬼地方在哪裏。也許,那裏是她和他鬼混的據點……

可是,她不知道那個狐狸精的電話。

她立即給張錄音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她的手不停地哆嗦,撥錯了兩遍。

那個人半夜被電話驚醒,顯得很不高興:“誰呀?”

“我是李鵑。”

“噢,嫂子呀,你有事?”

“你知不知道張錄音在郊外有個房子?”

“不知道。”

“那你知道黃小鷗的電話嗎?”

那個人猶豫了一下。

“我找她有急事!人命關天!”

那個人就把黃小鷗的電話說了,接著,他小聲問:“到底怎麽了?”

“以後再告訴你!你先告訴我她的電話!”

對方隻好說了。

放下電話後,李鵑正要撥那個狐狸精的電話,電話卻見縫插針地響起來。

“媽媽!”

“李彝,怎麽樣?”

“他磨完刀了,正在地上鋪一個很大很大的白單子。他說,一會兒,我就跟他睡在那下麵……”

“李彝,你千萬不要慌,想辦法拖住他!媽媽馬上來救你,別怕!”李鵑一邊說眼淚一邊“嘩嘩”流下來。

“媽媽,快點呀!”李彝也無助地哭起來。

李彝才十二歲,她麵臨的處境連成年人都會感到毛骨悚然,束手無策,她怎麽能對付得了呢?

這時候,李鵑在電話裏聽到了張錄音模模糊糊的聲音:“李彝,你怎麽還在打電話?該睡覺了!”

接著,電話又斷了。

李鵑顧不上多想,一邊哭一邊給黃小鷗打電話。電話響了很長時間,終於被接起來。

“黃小鷗,我是李鵑!”

“你有什麽事?”黃小鷗冷冷地問。

“張錄音現在在郊外,你知不知道那個房子在哪裏?”

“我知道。怎麽了?”

“你趕快去去去一趟,他瘋了,要殺人!”

黃小鷗想了想說:“我去了,他不殺我嗎?”

李鵑又急又氣,她壓製著自己,懇求說:“你趕快把那個地址告訴我!”

“方新村四號。”

李鵑掛斷了她的電話,火速報警。

十分鍾後,警察包圍了那個房子。

實際上,張錄音很正常,他根本沒有殺李彝。一切都是李彝的幻覺——這個孩子由於受到父母離異的刺激,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