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盞燈 遇見你,我很幸運

“穗穗,其實你跟我一樣,也很在意顧起帆吧?”墨藻抬起頭來,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臉坦**。

顧起帆來到圖書館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裏發呆的穗穗。

她麵前攤著一本書和一個筆記本,但整個人分明是毫無頭緒的模樣,雙眼茫然地盯著空白筆記本,少女的憂愁滿滿地掛在臉上。

顧起帆稍微一想,頓時明白她憂心忡忡的原因——這個樂天派的小女孩,忽然變得孤僻茫然,恐怕是為了劇本稿約的事吧!

他很清楚,穗穗這個女孩,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對於自己應下的事,態度絕對是百分之二百地認真,而且隻要她想做,就會做到最好。

這份執著的初心,顧起帆從未對她說起過,卻在心裏暗暗敬佩,甚至想要保護住她的勇敢與天真。

找到她心情低落的症結所在,顧起帆反而沒那麽擔心,他十分自在地走到書架上選了一本雜誌,悄悄走到穗穗旁邊坐下。

若是從前,穗穗肯定會立刻發現他的出現,圓圓的眼睛會微微瞪起,驚訝與喜悅會在一瞬間同時迸發,然後再甜甜脆脆地喊出一句:“顧學長!”

可是這天,穗穗卻自顧茫然地唉聲歎氣,時不時抓起筆在本子上亂畫一氣,折騰了好半天,竟然都沒有注意到旁邊多了個人。

顧起帆不免有些尷尬——說實話,這種狀況,在他們倆之間,好像還從沒有出現過呢!

無奈之下,他隻好輕咳一聲,在旁邊輕輕地喚了句:“穗穗……”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穗穗神經一繃,回過頭來,近在咫尺的顧起帆,正在對她微笑。

一瞬間,所有煩惱憂愁的烏雲全部退散,穗穗覺得自己像個受盡委屈的走在回家路上的小孩,顧起帆則是所有溫暖安全的化身,見到他,她就像找到了久違的港灣,內心的彷徨失措,也重新獲得了振作的力量。

甚至,不需要顧起帆開口發問,穗穗已經情不自禁地衝他道:“怎麽辦啊顧學長?還有幾天就截稿了,劇本梗概……我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抓抓頭發,可憐巴巴地望著顧起帆。

“很難嗎?”顧起帆假裝身臨其境地幫他想辦法,還特地伸長脖子看了看那個被她畫得亂七八糟的本子,建議道,“那幹脆不要寫了!”

“那怎麽行!”穗穗沒看出顧起帆是在故意激將,急忙反駁道,“合約已經簽了,我肯定要寫的,不然,太給媽媽丟臉了,而且……”

後麵的話,穗穗忽然咽了回去,因為她想說的是:“你也會覺得我很沒用吧?”

她梁穗穗,或許可以在很多人麵前承認失敗,可在顧起帆麵前,她一點點負麵“汙點”都不想留下。

他那麽優秀,自己好不容易才跟他成為朋友,如果被他發現自己一無是處,被他嫌棄怎麽辦?

顧起帆倒沒在意穗穗忽然隱去的那些小心思,在他看來,梁穗穗同學“不肯給媽媽丟臉”這樣的想法,就已經很不可取了。

“穗穗,編劇老師當時跟你聊故事的時候,你是不是沒有這麽多心理負擔?”他把手邊的雜誌推到一邊,小聲地衝她問。

看著穗穗點下頭,顧起帆繼續說道:“那說明,當時你是放鬆的,而且沒有給自己建立任何條條框框,包括後來,答應編劇創作故事的時候,你特別開心,因為這件事情帶給你最簡單的喜悅。”

穗穗的圓眼睛轉了轉,回想當初,當她得知自己有機會寫劇本的時候,的確是受寵若驚,萬分喜悅。

可是,那最初的歡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質了呢?

顧起帆看出了穗穗的思索與困惑,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就從你開始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開始。”

在意其他人……

穗穗看著滿眼通透的顧起帆,頓時恍然大悟。

沒錯,自從她答應寫劇本,腦海裏的戲份就開始豐富起來,不管是想用寫故事的能力跟墨藻比較,還是想讓顧起帆對自己刮目相看……甚至,想讓所有人稱讚“不愧是胡綺雲的女兒,跟作家媽媽一樣有才華”,這些,都不是她創作劇本的初衷。

“穗穗,我希望你拋開所有旁逸斜出的念頭,好好問問自己,到底是否想要認真地寫一個故事出來……或者,順便思考一下自己是否具備創作能力,考慮好了,再決定做還是不做。”顧起帆將她的筆記本收好,認真地衝她道,“有時候,勇敢承認自己不行,也沒什麽好丟臉,沒有任何事,比遵從自己的內心更重要。”

話音落下,他忍不住伸手,細心地將她額前的幾縷亂發理順:“晚上放學一起去春陽公園轉轉吧,那裏下午的時候有人會放風箏,很好看的。”

說完,顧起帆不等穗穗答應,便起身走出了圖書館。

他並不知道,那個傻傻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的少女,並不是因為內心起伏糾結,還沒有做好決定所以選擇沉默,而是……他伸手幫她理頭發的動作太溫柔,甚至透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甜膩,讓穗穗大腦一片空白,才沒工夫去理什麽煩心事,隻想這一刻停下來,午後的粉橘色陽光也停下來,照在少年英俊的臉龐上,照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

下午,回到教室,穗穗終於冷卻下來,細細思索顧起帆的話,腦海中一直煩亂的思路終於清晰下來,顧起帆說得對,不管她想做什麽,忠於內心更重要,過分在意得失,隻會喪失美好事物的本質。

打定主意之後,晚上一放學,她就去找顧起帆,倆人一同騎車來到了春陽公園看人來人往。初夏黃昏的溫度剛剛好,人工湖旁邊,有跟他們一樣的年輕人在放風箏。

顧起帆給穗穗買了一支冰淇淋,見她眉頭舒展,以為她已做好決定:“所以,你不準備挑戰編劇工作了?”

穗穗伸出舌頭舔了一口冰淇淋,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正好相反,我打算好好構思一個故事,今天來公園,就是想找靈感!”

“我就知道,元氣少女梁穗穗,怎麽可能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人呢!”顧起帆開懷不已地坐在穗穗旁邊,“所以,你準備怎麽找靈感?需要我幫忙嗎?”

“這個……”穗穗想了想,看著周圍人來人往,忽然有了主意,“我們來比腦洞吧!”

穗穗的腦洞遊戲很簡單,就是,倆人各自隨機挑選公園裏一個路過的行人,根據此人的外貌特征為他杜撰出一個身份和故事……看誰的想法更新奇,故事更完整有趣。

其實,她也是臨時想出要用這種方法刺激自己的創作靈感,因為,她每次正經八百坐在書房或圖書館,一門心思想要“寫一個好故事”出來的時候,卻總是無從下筆,一點兒頭緒也沒有。可若是跟別人聊天閑侃,腦海裏就會不自覺地迸現出神來一筆,流露出許多大膽好玩的想法。

關於編故事,顧起帆從小就是繪畫天才,腦海裏不缺點子,所以,跟穗穗開始比腦洞的時候,他還囂張地衝她挑釁道:“如果輸了可不要太難過喲!”

“少來,別看你會畫畫,口才也不錯,說起編故事,你一會兒就知道我的厲害啦!”穗穗也不甘示弱。

事實證明,梁穗穗同學在杜撰人設方麵的確很有天分,特別是當她把江邊買氫氣球的老伯設定為“專門來地球挑選優質小孩的外太空博士,他賣出的每隻氣球都是符合太空居民指標的記號”的時候,顧起帆簡直歎為觀止……

就在他對這個遊戲有些招架不住的時候,穗穗忽然眼前一亮,從長椅上跳下來,衝顧起帆說:“我想到一個點子,顧學長,這附近有沒有咖啡廳什麽的?”

附近沒有咖啡廳,倒是有個書吧,顧起帆將穗穗帶過去,不等她跟店員開口,自己麻利地從背包裏掏出了一套紙筆擺在穗穗麵前:“你安心寫故事吧,我看書陪你。”

穗穗也不跟顧起帆矯情,衝他點點頭,便提起筆來,把剛剛想到的設定記在紙上。

一氣嗬成。

當她把粗稿完成以後,美美地伸了個懶腰,往窗外一看,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

而在她麵前的顧起帆,則是在認真地翻看一本書,眼神專注,修長的手指捧著書本,翻書的時候動作輕得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像個優雅矜貴的小少爺,周身散發著沉穩迷人的氣息。

穗穗叫了好幾聲,顧起帆才回過神來,癡迷於書本的眼睛在看向穗穗的時候陡然一亮,他笑著問她:“寫完了?”

穗穗點頭:“嗯,人設和主要情節都想到了,手寫太慢,回去在電腦上再整理一下就沒什麽問題了。”

“真厲害!”顧起帆由衷稱讚,出於禮貌,他並沒有立刻提出要看一看她的故事,反正,他知道,如果穗穗將作品完善好,肯定會第一個拿給他看的。

提醒她將隨身物品收好,顧起帆十分貼心地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回家。”

雖然,顧起帆給穗穗的感覺總是穩妥放心,可是這天,穗穗總覺得他的溫暖裏帶著更加強大的鼓舞與肯定,讓她覺得自己不僅是個被嗬護的小姑娘,而是理想被同伴支持與保護的幸運船長。

像《海賊王》裏的路飛,被擁戴被肯定,夥伴們都希望他能成為海賊王。

所以,回家的路上,倆人原本是騎著單車一前一後,穗穗卻悄悄跟上來,直至與顧起帆並肩,才對他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顧起帆,謝謝你。”

謝謝你,並沒有拿我當小孩子,一味地衝在前方,像路燈一樣為我引路,而是把我當成了平等的夥伴,讓我自己選擇那條最適合我的方向。

“幹嗎這麽客氣呢。”顧起帆不以為然,“同樣的事情,你為我做得更多。如果真要感謝,也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

話音落,顧起帆十分動容地望著穗穗,真心替這個明媚大方的女孩感到高興,甚至……有幾分無法言說的自豪與榮耀,好像她的成長與進步,都跟自己有關一樣。

直到將穗穗送到她家樓下,顧起帆才又說了一句:“穗穗,能跟你成為朋友,真是我的幸運。”

顧起帆恐怕不會想到,自己發自內心的一句感慨,會讓梁穗穗激動得情緒高漲,端著筆記本在書房裏忙到半夜,一鼓作氣將劇本搞定。

隔天一早,她在吃早飯的時候將故事拿給媽媽,心裏還有些小忐忑,生怕對文字要求十分嚴格的媽媽會挑出許多毛病,卻不想,媽媽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將她的故事快速掃完,竟然讚歎不已:“不錯呀,構思巧妙,台詞精煉,還真是塊當編劇的材料!”

天知道,能讓媽媽說出這麽多溢美之詞有多難!

穗穗簡直高興得快跳起來了。

早飯過後,胡綺雲對穗穗說,她去公司再把劇本仔細看一遍,就直接交給編劇,有什麽意見反饋會盡快告訴她。不過臨走之前,她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別擔心,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的!”

雖說隻是得到媽媽的初步肯定,穗穗還是急不可耐地想把這個消息跟顧起帆分享,便在上學之後,跑到高中部去找顧起帆。

高中部的學姐們對梁穗穗已經十分熟悉,有人在走廊裏一看到她,就曖昧不明地衝她笑起來:“來找你的顧學長?他剛剛去了小操場。”

“哦,謝謝!”穗穗禮貌地衝學姐點點頭,接著一溜煙跑到了樓下。

身後,是那個臉上還掛著揶揄表情的學姐,她跟顧起帆是前後桌,以前見他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高冷模樣,還以為倆人直至高中畢業也不會說上幾句話,卻沒想到,自從這個小姑娘出現以後,顧起帆的情緒愈發柔軟和煦,前幾天大掃除的時候還主動幫幾個女生分擔勞動任務,暖得不像話。

大家在私下裏議論顧起帆的變化,不免唏噓感歎,“因為某人而變得熱愛世界”這種事,原來真的會在現實裏發生啊。

也有人捶胸頓足,覺得明明自己跟他一個班級近水樓台,卻讓一個初中部的小妹妹搶先占位,實在可惜。

可是,誰讓她們識人不準,又沒有梁穗穗勇往直前的執著呢?

所以呀,眼紅也沒用。

穗穗跑到樓下小操場時,距離第一節早課隻有不到十分鍾了,她既著急,又有點兒疑惑——這個時間,顧起帆到小操場幹嗎呢?

目光來回搜尋著每一個角落,很快,穗穗就發現那個筆直的身影,正站在涼亭一角,不知道在幹什麽。

穗穗發誓,在走進顧起帆之前,她一點兒也沒有像要偷聽他打電話的意思。

甚至,在她跟他的距離還有五六米之前,她還不知道顧起帆在打電話。

“……夠了,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自私很過分嗎?你隻想待在深圳親自捉住詐騙犯,卻沒有想過,我跟媽媽這幾年來有多辛苦。現在我成了節目嘉賓,收入還不錯,債務問題很快就會解決,我隻希望你能回來,就算不是為了我,全是為了媽媽,你為什麽就不能答應呢?”

顧起帆異常憤怒的語氣讓穗穗嚇了一跳,倉皇之下趕緊躲到一旁的葡萄架後麵,視線忍不住朝著顧起帆望過去,才發現他是對著話筒在怒吼。

穗穗稍一琢磨,便猜到電話彼端的人是顧起帆的爸爸——那個正直的建築公司老總。

顧起帆自從上了《時尚行動派》的節目之後,外加後麵受邀拍短劇,陸續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兼職收益,這讓他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對於保住別墅的事也信心十足。所以他跟媽媽商量,想讓爸爸別在深圳守株待兔,盡快回家,一家人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上,重新開始。

可是,昨天晚上,媽媽給爸爸打電話溝通這件事的時候,爸爸卻不肯回來,他說自己現在一邊打工一邊尋找那個詐騙犯的線索,已經有了不少眉目,也許再堅持幾個月,就能將壞人繩之以法。

“抓壞人是警察要做的事,你不覺得你對工友們的義務已經盡到了,應該盡早回歸家庭,為我和媽媽負責嗎?”

礙於媽媽的阻攔,顧起帆昨天晚上才沒有跟爸爸爭論,所以今天一早,他一來到學校,便忍不住跑到操場,打算跟爸爸長談。

顧清餘的態度跟昨晚一樣,仍然十分堅決,想要留在深圳,等到警方順利破案,再帶著最終的結果回到沈陽。

顧起帆一直都清楚,爸爸是個特別固執的人。先前,因為他堅持要自己承擔債務,導致家境急劇下滑,他跟媽媽流離失所,被野蠻愚昧的民工追債,顧起帆曾一度痛恨爸爸的英雄主義……可現在情況不同了,他有了賺錢的能力,可以讓他的家庭恢複正常,不管爸爸當初一人南下的選擇對家庭有多少不負責任的成分,他都不想再去追究,他現在隻想一家團聚,重新開始。

可是,顧起帆低估了爸爸的決心,那是個為人正直且有始有終的大人,他當初選擇了暫時舍棄家人與詐騙犯死磕到底,如今又怎麽可能甘心就這樣放棄追查結果,如果這樁案子不了結,他是沒辦法重新開始的呀!

看著顧起帆氣呼呼地掛斷電話,穗穗當然猜到,顧起帆跟爸爸談判失敗——不僅如此,從他臉上陰鬱冷漠的表情,還有剛剛在電話裏幾乎怒吼的口氣,她能想象他跟顧叔叔之間的父子關係,一定變得十分惡劣。

這種情況下,穗穗實在沒有勇氣跑到顧起帆麵前,坦誠她聽到了電話內容,更加沒辦法走過去提供任何安慰。

這畢竟是他的私事,自己無意間偷聽,已經很不合適,就不要再給他增添煩惱了。

穗穗默默地回到教室,有些沮喪,不知道如何幫助顧起帆,或者就這樣保持沉默,等他慢慢平靜下來,若是能主動找她傾訴,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幫到他了吧?

穗穗打定主意等顧起帆來找自己,卻沒想到,她等來的,卻是憂心忡忡的墨藻。

看來,一個人的情緒真的會影響周圍的氣場,墨藻跟顧起帆在周五晚上一起參加節目錄製,倆人剛推出了一起合作的短片,正是熱門人物,胡綺雲又有意讓他們表現,所以不時將話題引到他們身上。可一向健談的顧起帆卻像換了一個人,不僅每次回答問題的時候心不在焉,神色也沉鬱陰暗,讓人無從接近。

“穗穗,顧學長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跟穗穗一樣,墨藻也不敢貿然走到顧起帆麵前發問,卻又實在擔心,隻好回過頭來問穗穗。

雖然,對於要從梁穗穗身上打聽顧起帆的消息這件事,墨藻打從心裏覺得別扭。

明明,她也是顧起帆的朋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穗穗並非有意隱瞞墨藻,隻是關於他的事自己沒法坦誠,便假裝思索道,“上周我寫劇本的時候遇到很多困難,一直纏著顧學長幫忙,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耗得沒力氣……”

“你也不知道?”聽到穗穗這樣回答,墨藻反而有種鬆一口氣的感覺,她很肯定顧起帆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但如果連穗穗都沒告訴,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跟穗穗打了個平手?

念頭一出,墨藻立刻搖頭打亂——拜托,幹嗎要有這種奇怪的想法,顧起帆願意跟誰更親近是他的自由,她幹嗎一定要跟穗穗做比較啊?

而且,她跟穗穗,不也是好朋友嗎?

墨藻趕走了內心的狹隘氣泡,看著一臉單純清澈的穗穗,想起她的劇本工作,忍不住關心道:“對了,上次錄節目的時候還聽胡老師誇獎你的劇本寫得好,都沒來得及恭喜你。”一邊說,一邊朝她走近了些,“穗穗呀,你可真棒,一出手就成了大編劇,我可真佩服你!”

墨藻的稱讚絕對是發自內心的,自從認識穗穗以來,她仿佛看著她一路蛻變,從最初的胖女生變得苗條健康,除了外表變得美麗,她也用坦率熱情的性格征服了周圍的同學們,讓大家越來越喜歡她。而現在,她竟然獨立完成了一部劇本創作,實在讓人無法不佩服。

她的光芒,就像是夜空裏的星辰,遙遠、璀璨,卻充滿永恒的力量。不像自己,雖然從小就被人誇獎美麗可愛,卻再沒有什麽強項與優勢被發掘出來,這讓她很沒底氣。

可穗穗卻說:“墨藻,我才羨慕你好不好!你口才好,邏輯清楚,我媽每次錄節目回來,都對你讚不絕口,誇你有靈氣,聽說她還準備把你推薦給影視部那邊,培養你當個小明星呢!”

“是嗎?胡老師真的誇獎過我?”墨藻眼前一亮,緊接著又跟穗穗追問,“那顧起帆呢?他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

話一出口,墨藻的臉頰立刻紅了起來,急忙將眼神別過去,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一瞬間,穗穗也愣住了,她當然明白了墨藻的心意。因為,她的那份心意,自己也牢牢藏在心底,不肯輕易掀動。

兩個女孩沉默了許久。

久到,穗穗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彼此間的尷尬局麵。最終,是膽子更大一些的墨藻先開了口。

“穗穗,其實你跟我一樣,也很在意顧起帆吧?”墨藻抬起頭來,像是豁出去一般,一臉坦**。

說實話,這樣的墨藻,讓穗穗很感動。

也許,隻有真正的朋友,在談起彼此共同欣賞的男孩子,才能做到這樣率真無邪。

所以,她也決定不加掩飾地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是的墨藻,我很在意顧起帆。”

“但是……”穗穗揚起頭來,像是對墨藻,也是在對自己強調,“我的青春,或者人生,絕對不是為了隻在意某人而活。”

看著墨藻的臉上明顯有幾份錯愕,穗穗深呼了一口氣,耐心跟她解釋:“我最開始被顧學長吸引,是因為他的出現像一盞燈,照亮了我……我努力地想要回饋他給我的幫助,卻發現,他的光芒仍然在源源不斷地影響著我,讓我看清自己,更加堅定自己,希望有天能成為他那樣的人,去照亮別人。”

“所以墨藻,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樣,發現顧學長帶給你的光芒是什麽,不要隻在意自己在他眼裏是什麽樣子——或者,不要為了任何人的注視而生活。讓我們更在乎自己一些,把生活過得飽滿又豐盛,一起去見識更大的世界,這才是顧起帆這樣的人存在,帶給我們的意義啊!”

如果說,今天以前,墨藻對穗穗的認識還停留在“她現在很優秀,我卻有些不服氣”的階段,那麽當穗穗對她說完這番話之後,墨藻已然心服口服。

她不得不承認,穗穗的視野與心胸,已經遠遠超越了她。

在她和自己之間,墨藻再不會妒忌顧起帆會選擇誰。因為就連她自己,也覺得自信而強大的穗穗,更加有魅力。

穗穗的劇本經過了幾次修改之後,終於定稿通過,領到稿酬那天,她本打算請顧起帆和墨藻出去大吃一頓慶祝,但一想到顧起帆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頓時沒了心情,隻象征性地買了幾本書當作獎勵自己的禮物。

胡綺雲見她選了很多跟寫作有關的專業書籍,以為她對編劇工作感興趣,便趁機問道:“穗穗,你以後想往專業編劇的方向發展嗎?”

“專業編劇?”穗穗思索片刻,衝胡綺雲搖搖頭,“我覺得我還不太適合。雖然這次寫的故事通過了,但投機的成分更多,我覺得,我更想當一名記者!”

對於這個想法,穗穗也是通過上次跟顧起帆在公園裏玩“腦洞遊戲”的時候迸發出來的,倆人當時看著路上的行人,興致勃勃地為他們杜撰背景身份——後來穗穗暗暗琢磨,與其杜撰,為什麽不親自問問他們每個人,到底有什麽與眾不同的人生經曆?

也許,某些人真實的人生經曆,比想象的還要離奇豐富呢!

經過查閱資料,她知道,編織故事的人叫編劇,挖掘別人故事的人,是記者。

胡綺雲對於女兒初步形成的職業想法感到欣慰,同時當然也是大力支持的,母女倆在書房討論許久,忽然聽見有人敲門,倆人麵麵相覷時,隻見梁讚友笑著探頭進來,小聲說了一句:“家裏來客人了。”

是顧起帆。

穗穗驚喜之餘,當然十分意外,不過胡綺雲倒是想起什麽,一邊端了水果過來一邊問:“起帆,你是要找我商量開發個人公眾號的事嗎?”

胡綺雲之前安排節目組買下了顧起帆的APP軟件之後,運營效果非常好,連公司的技術專員都誇他的設計能力很出色,因此胡綺雲便邀請顧起帆幫忙運營她的個人公眾號,待遇自然是很優渥,但也考慮到他還是學生,要錄節目又要做兼職,擔心他負荷不了,便讓他慢慢做決定。

顧起帆衝胡綺雲點點頭,他的確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不過,卻不止這一件事。

他站起身來,搓著手,踟躕許久,視線繞著每一個梁家人看了個遍,才下定決心似的,衝大家道:“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們!”

顧起帆鄭重其事的模樣讓穗穗心裏一緊,以為他遇到了什麽麻煩事需要幫助,然而,屏氣凝神聽他把話說完,穗穗一家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神色凝重的少年,他隻想用無償幫助胡綺雲運營公眾號半年,來贖回秦嶼路別墅的租賃協議。

顧起帆的話音剛落,就見梁讚友猛地拍拍自己的腦門:“哎呀,我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

其實,早在塗靜來到梁家拜托他把房子掛牌出售的時候,梁讚友便暗暗想了一個辦法幫助他們,比如以預付定金的方式先轉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渡過難關,幫他們把房子暫時保住……隻是,他的想法還沒有實施,胡綺雲順利複出工作,還請了顧起帆當節目嘉賓,讓他一下子有了收入,債務的事沒那麽緊急,他也就忘了要幫他們墊錢這件事了。

不過,如今,這個請求由顧起帆親自提出來似乎更好一些,他跟穗穗是朋友,兩個人的身份應該更平等一些,如果當初由梁讚友掏錢出來幫忙,對顧起帆的自尊心來說,可能會受到不小的衝擊。

“秦嶼路的別墅本來就是你們家的,我們隻租了半年,你如果想提前收回,我們並沒有意見!”胡綺雲站在專業角度衝顧起帆解釋,“運營公眾號需要投入不少精力,如果你同意做,我是不會讓你無償工作半年的,兩個月怎麽樣?超過兩個月,我另付酬勞。”

穗穗看了看媽媽,又看看顧起帆,想要開口,卻終是沒有出聲。她知道,顧起帆今天過來,當麵提出收回房子的請求已經很難為情,他應該是希望能用大人的方式跟父母討價還價,而不希望倆人之間的友誼參與其中,所以,保持沉默,是對他最大的尊重。

顧起帆的確是很欣慰,穗穗沒有出言幫腔,他更加感激胡綺雲夫婦的寬容大氣,他們都在不著痕跡地關心自己。

“三個月吧!”顧起帆抬起頭來,語氣十分堅定,“多出那一個月運營工作,就當是我的賠償金,你們不要對我太客氣了,要給我個機會認識社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