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盞燈 最佳拍檔

他說得理直氣壯,穗穗當然無法反駁。更重要的,是她聽到他說“朋友”這個詞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樂開了花。

朋友,他們終於成了朋友。

第一期的《時尚行動派》雖然在錄製過程中一波三折,但在如期播出之後,播放量屢創新高。在胡綺雲的要求下,節目組並沒有剪掉墨藻出言刁難的部分,因此很多網友見識到了胡綺雲應變突發狀況的主持功力,以及勇於坦誠錯誤、推翻自己的魄力,挽回了不少人氣。

不僅如此,更讓人意外的是,在節目裏發言不多的顧起帆竟然引起了極大關注。雖然他露臉時間不長,但是不管什麽時候鏡頭掃過去,他的坐姿都是那麽端正優雅,嘴角掛著和煦的微笑,穗穗看見不少人在視頻彈幕裏發問:“那個幹淨帥氣的男孩是誰呀?”“好喜歡他的笑容,很親切又不容易接近的樣子!”“顧起帆?好像是我們學校的呀!”……

穗穗開著電腦,看著評論區裏越來越多的人討論顧起帆,腦袋裏忽然蹦出了一個想法,她立刻跑過去跟媽媽提議,以後可以在節目播放結束的花絮裏插入一些學生嘉賓們的小視頻互動,因為他們更接近學生群體,而節目主打年輕化,設計一些更貼近學生生活的環節,才能讓節目的關注度更高。

胡綺雲很認真地采納了女兒的意見,跟編導們安排,在下一期的節目裏,加入了一些年輕嘉賓的快問快答小視頻,穗穗有幸出鏡,貢獻了好幾個表情包。

沒有想到,評論區裏竟然有人注意到了她,在彈幕裏寫著:“那個穿黃衣服的小姑娘是觀眾嗎?真可愛!”

“沒錯沒錯,我也覺得那個小女孩蠻活潑,萌萌的!”

……

穗穗盯著那些稱讚她的評論傻笑了一陣,又把自己做表情的視頻看了好幾遍,看著那個穿著黃色衛衣、梳著娃娃頭的自己,自戀地點點頭:“嗯,的確很可愛、很萌。”

她忽然想起減肥的事,於是走到穿衣鏡前,認真地看了看自己:還是圓圓的臉,但下巴的輪廓好像精致了一點兒,胳膊沒有以前那麽粗壯了,腿好像也細了一些。

穗穗眉毛一挑,雙手捧著臉頰,興奮不已地想:“我一定是瘦了!”

隔天,穗穗美滋滋地走到學校,身上穿了件粉藍相間的連衣裙——這裙子是媽媽在複工那天晚上,全家人出門慶祝的時候,在一家街邊店買的,這是她們母女倆第一次一拍即合,共同看中的一件衣服。

沒想到,衣服穿到學校裏,在同學們之間也引起不小的轟動,她剛一走進教室,就聽見一個女生由衷地誇讚道:“穗穗,你的裙子好漂亮呀!”

“謝謝!我還擔心顏色太粉嫩了呢……”對於外界的認可與稱讚,穗穗聽過不少,但同班同學的誇獎,還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了,急忙謙遜起來。

“就是粉嫩才好看呢!”其他同學也湊過來誇道,“不過梁穗穗,你好像瘦了不少,看著真精神,最近在減肥嗎?”

一語出,許多女同學也跟著湊過來,很顯然,大家都發現了這件事,對於穗穗的答案也期待不已。

“哦,好像是瘦了一點兒。”穗穗語氣放慢,盡量措辭謹慎,跟大家分享說,“我沒有刻意減肥,隻是買了單車上下學,而且飲食合理了一些……”

“啊?是哦!效果這麽好呀!”

“所以說,多做運動就能瘦下來了?那以後我也開始騎單車好了!”

“……”

受胡綺雲節目的影響,外加穗穗最近跟同學們交流增多,跟大家的關係也融洽了許多。當然,有一個人除外。

墨藻自從上次退出《時尚行動派》的節目錄製,心裏一直有些悶悶的。雖然,胡綺雲在節目裏已經跟她以及所有觀眾們道過歉,可她一想起表姐至今還在醫院裏,就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原諒她。

看著越來越受到大家歡迎與喜愛的穗穗,墨藻也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跟她做朋友,隻好不冷不熱地,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

穗穗卻不希望墨藻心裏一直揣著這個疙瘩,這天午休時間,她鼓起勇氣走到墨藻麵前邀請道:“墨藻,一會兒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還不等墨藻回應,旁邊的楊苗苗就替她答應下來:“好呀,我們一起吃午飯,然後還可以去操場散散步!”

教室裏還有女生一起附和,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往食堂那邊走,穗穗看著墨藻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故意放慢腳步,跟她一起走在隊伍的末端,對她說:“墨藻,節目的事,我媽媽讓我轉達一句話,如果你願意,你可以繼續去做節目嘉賓,你有反對她的任何觀點,都可以現場提出來!”這的確是胡綺雲的意思,她有底氣,且不怕質疑。

但是,對墨藻來說,胡綺雲是否改變是她的問題,表姐的病卻幾乎摧殘了她的整個青春,這樣的傷痛,又如何彌補呢?

墨藻無奈地看了看穗穗,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複雜的情緒,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衝她搖搖頭,“算了,以後再說吧。”自己以前任性,已經把怨氣發泄在穗穗身上一次,總不能再為難她了。

吃過午飯之後,墨藻借口說要回去看書,便一個人走回了教室,穗穗在大家的簇擁下去了操場。穗穗見人群裏並沒有顧起帆的身影,心知他肯定去了圖書館,便悄悄從人群中退了出去。

穗穗一直都知道,顧起帆最近特別忙,平時的功課要做、課餘時間要開發APP,加上錄節目和跳操,時間總是不夠用,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不習慣成為名人。雖然之前他在學校裏也總是被關注,但那畢竟是一小部分人,如今是走到學校哪個角落都會被認出來,有幾個初中部的活潑學妹還組團來班級找他,讓他煩惱不已。

不過,她也知道,空前的熱鬧過後,恐怕一個人靜下來的他,內心的愁雲聚集籠罩,又要被家裏的事情影響。穗穗放學後跑去找他,提出了一個他絕對不會拒絕的建議。

“什麽?放學以後去秦嶼路的別墅設計APP?”

穗穗的建議,明顯讓顧起帆有些吃驚,但吃驚之餘,眼裏分明迸射出欣喜的火花。

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似的,穗穗笑著衝他點點頭:“對呀,反正別墅現在也是空著,鑰匙在我手裏,如果待在那裏去鑽研APP,可能會讓你更有動力吧!”說著,又不忘補上自己的小私心,“而且,別墅地方大,又安靜,我也可以去那裏幫忙查查資料什麽的,讓你不至於一個人戰鬥嘛!”其實她的本意是,如果顧起帆頭腦一熱接受去別墅學習的建議,那他就沒辦法拒絕她的幫助了,反正,她就是不想讓他太過孤僻。

倆人一邊說一邊向校門口走去,此時正在校門口的書報攤上買雜誌的張墨藻,遠遠就聽見倆人的笑聲,抬眼望去,穿著T恤牛仔的少年臉上掛著她從未見過的明媚笑容,他身旁的少女明媚得像一隻小鹿……墨藻心裏一酸,不禁將手裏的雜誌擰緊了些,直到攤主問她“小姑娘,你買不買喲……”才猛然回神,急忙低下頭來,將錢遞過去。

墨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逃,也許是不甘心自己現在也沒有跟顧起帆成為朋友,也或者是她從前高高在上,沒有想到平凡的梁穗穗會蛻變得這樣光彩奪目……總之她覺得自己現在狼狽得很,必須要馬上離開才能不那麽難過。

可是,穗穗已經發現了她。

看著墨藻拿著雜誌轉身要走,穗穗急忙走上前去大喊了一聲:“墨藻!”

這下,想躲也躲不成了,墨藻抱了抱手裏的雜誌,有些尷尬地看著她和顧起帆。

穗穗看著她手裏拿著一本少女時尚類的雜誌,又抬眼看了看正跟上來的顧起帆,不禁眼前一亮,衝他們問道:“墨藻,還記得我上次辦聚會的那棟別墅嗎?之前你有事沒去過,今天我邀請你跟顧學長一起去玩,你們可願意賞臉?”

穗穗一邊說,一邊期待滿滿地看著顧起帆,她知道墨藻的脾氣,雖然跟自己有些擰巴,可如果顧起帆能開口,那她八成是不會拒絕的。

果然,麵對穗穗的邀請,墨藻有些猶豫,嘴裏一邊推辭,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看著顧起帆……這個驕傲的女孩子,她一直期待著顧起帆能對自己友好一些。

而顧起帆,一邊是穗穗的暗示,一邊是墨藻的期待,這兩個小女生的威力終於讓他敗下陣來,他聳了聳肩:“我倒是沒什麽事,墨藻,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麵對顧起帆的邀請,墨藻終於無法開口拒絕,雀躍地點頭答應。

其實,對於墨藻,顧起帆一直心存愧疚,總覺得自己利用她破壞穗穗的聚會那件事太不光彩了,墨藻一心把自己當成一個優秀正直的學長,但自己卻沒有維護住那樣的光環。他打從心底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她的欣賞,所以總是故意避開她,還冷言冷語刺傷她,想讓她離他遠一點兒。

但其實,他隻想讓她避開自己最晦暗無助的階段,降低她對自己的期望,也許就不會有更多失望。

不過,他低估了少女的執著,不管是穗穗還是墨藻,她們對顧起帆的欣賞與崇拜並不是那樣片麵而膚淺,隻看重他驕傲風光的一麵,她們想要了解的,從來都是一個完整而真實的顧起帆。

到了別墅,看著顧起帆跟墨藻倆人聊得十分開心,穗穗趁機向他提議:“學長,幹脆讓墨藻也加入你的開發小組吧,她腦子靈,又會跟人打交道,肯定能想到更多更好的方法來讓你的設計有更多靈感的,到時候我們三個還可以常常來這裏學習、工作,想想就美死人啦!”

穗穗一邊說,一邊不等顧起帆回應,便主動拉起墨藻的胳膊,跟她走到花園中央,語氣慫恿地衝她問:“墨藻,你願不願意呢?”

“我……”墨藻看著美麗的別墅小院,又看了看麵前的穗穗與顧起帆,明知道有些東西不能輕意忘記,卻在這個時候動搖起來,陷入兩難。

顧起帆看出她的猶豫,因為是自己的事,將來又要麻煩穗穗提供場地,所以這次不好勉強墨藻,便開口道:“沒關係的墨藻,這本來就很浪費時間和精力,你要是覺得麻煩……”

“不,我願意!”墨藻積極答應,她不想讓顧起帆認為,自己不願意幫他的忙,她隻是想到穗穗,又想到胡綺雲,心裏難免有些猶豫。

所以,當穗穗雀躍而友好地向她伸出手來,大呼“合作愉快”的時候,墨藻長籲了一口氣,明確表示:“穗穗,我可以跟你當好朋友,但對你媽媽胡綺雲,很抱歉我不能對過往的一切完全釋懷。”

話說完,才將手遞出,跟穗穗的手握在一起。

穗穗心知,墨藻這次跟自己“握手言和”儼然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換作自己,也不見得就能夠摒除一切,跟墨藻毫無芥蒂。

雖然很遺憾她對媽媽還有成見,不過穗穗還是很欣賞墨藻這個女孩子,她坦**又直率,且愛憎分明,能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絕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這天,顧起帆要去星河傳媒錄節目,墨藻本想跟穗穗說,晚上就不去別墅了,可穗穗卻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到別墅去。因為,她要告訴墨藻一個秘密。

黃昏時分,兩個女孩一同來到別墅,穗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明亮的眼睛看著墨藻,又看了眼麵前的別墅,衝她說:“不知道顧起帆有沒有告訴過你,上次我邀請同學們舉辦田園聚會的別墅,以前是他們家的房子。”

看著墨藻不可思議的樣子,穗穗便繼續說了下去:“這裏是顧起帆長大的地方,可是,他家的事情你也知道,為了還債差點兒賣掉這裏,後來被我爸爸租了下來。他參加這個APP大賽,還那麽辛苦賺錢,都是為了能保住這個房子,因為這裏有他從前的回憶。”

聽著穗穗真誠而懇切的訴說,墨藻回想著從前跟顧起帆的一幕幕往事,很多百思不解的細節像一個個小死結,忽然全都解開了。

而穗穗,之所以鄭重其事地告訴墨藻這一切,是因為她真心把墨藻當成了最知心的朋友,她想讓墨藻知道顧起帆背負的重擔,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作為朋友,他們都要互相理解,彼此寬容,才能獲得成長帶給他們的豐盛獎賞。

看著對自己毫無保留的穗穗,墨藻忽然之間明白了,為什麽顧起帆會在更早以前就願意對她敞開心扉,因為她熱情善良又率真,更重要的,是她比自己和身邊大多數同齡人,都多了一種柔軟而無私的心腸,不記仇,又寬容。

墨藻情不自禁地拉起穗穗的手,感激道:“穗穗,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她深深地望著穗穗,“我知道,你跟我一樣,都很欣賞顧學長,可你卻那麽大方,讓我來幫他的忙……”

話音落,兩個女孩都像是被刺中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倆人不禁一愣,臉頰上都泛起了微微的粉紅色,氣氛也有些尷尬起來。

那天之後,墨藻跟穗穗之間,忽然就變得微妙起來,倆人還是每天都跟顧起帆一起到別墅忙碌著,但彼此間的交流卻不多,偶爾眼神碰到一起也會迅速分開。

倆人之間的互動引起了顧起帆的注意,心細如他,善意地提醒穗穗,她跟墨藻之間的終極死結除了胡綺雲,還有她的表姐。

穗穗豁然開朗,——對呀,既然她跟墨藻之間的誤解與偏見都因林回音而起,那隻要林回音身體痊愈,恢複健康,那一切矛盾不都可以化解了嗎?

穗穗決定去看望林回音。不過,鑒於她隻是想暗暗地表示自己的關心之情,所以並不打算讓墨藻知道,便特地在這天跟顧起帆“請假”,說自己有事,晚上先不去別墅那邊了。

顧起帆卻猜到她要去醫院:“你想去看林回音,我跟你一起去吧!一會兒給墨藻也‘放個假’,反正設計雛形已經完成了,不用每天都討論細節。”

“這怎麽好呢……”穗穗沒料到顧起帆會猜到她要去哪裏,更沒想到他竟然要跟她一起去,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麽不好!”顧起帆不由分說道,“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們在幫我,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呀!”

他說得理直氣壯,穗穗當然無法反駁。更重要的,是她聽到他說“朋友”這個詞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樂開了花。

朋友,他們終於成了朋友。

放學以後,穗穗特地磨蹭到墨藻離開,才走出教室,在校門口跟顧起帆會合。

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校門口的香樟樹下,除了顧起帆,還有一個人等在那裏。

“媽媽?”

雖然胡綺雲衣著比平常樸素,還戴了草帽跟墨鏡當偽裝,可穗穗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不過,看到媽媽身旁的顧起帆一臉平靜,且兩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裏不約而同地透著一股默契,穗穗恍然大悟,驚喜地跑過去,目光晶亮地衝他們問:“你們,早就說好了?”

路上,胡綺雲對穗穗說,她其實早就想去看望林回音了,隻是一直拿工作忙當借口,故意逃避這件事。而且,她不知道林回音具體是什麽情況,擔心她會因為自己的出現影響情緒,所以之前,拜托過穗穗的爸爸去打聽,還偷偷往她的醫療卡裏充過一點兒錢,希望能盡一點兒心意。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雖然……那個女孩的情況不能說是我一手造成的,可這份責任卻壓在我的身上,讓我無法安心。”胡綺雲看了眼顧起帆,由衷地衝他感謝道:“今天真是要謝謝起帆,要不是你打電話給我,鼓勵我跟你們一起過去,我可能,還是沒有勇氣去醫院,這件事一拖再拖,不知道會糾結到什麽時候。”說著,又回頭看了看穗穗,溫柔地伸手摸摸她的頭,特別欣慰地衝她道:“穗穗,我也要謝謝你,一直在為我的事奔波努力。”

穗穗被媽媽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更慶幸的,是媽媽的開明與豁達:“媽媽,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為你感到驕傲,以你為榜樣。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絕對是我的女神!”

“行了行了!我是女神這件事還用強調嗎?”胡綺雲自戀不已地甩了甩頭發,樣子瀟灑極了。

幾個人很快到了醫院,胡綺雲在附近的禮品店裏買了一束粉玫瑰,還有幾盒營養品,大家一起走進了林回音的病房裏。

林回音一個人在病房裏。不過,她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臉頰有了些光澤,眼神澄亮,她正坐在**翻看一本畫冊,樣子安靜恬雅。

穗穗想起之前跟張墨藻一起來看她的時候,林回音還很瘦,不過看起來,她的情況應該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回音姐,我來看你啦!”

穗穗一把推開門,林回音抬頭看見她,遲疑了幾秒鍾,臉上立刻綻起微笑。而就在這時,胡綺雲跟著穗穗走進病房,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個瘦弱卻十分美麗的少女,聲音幾乎有些顫抖地衝她道:“你好呀,回音。”

林回音臉上的笑容慢慢收緊,表情從舒展變得緊張起來,她不可思議地皺起眉頭,卻瞪大了眼睛望著胡綺雲:“你是……胡老師?”

胡綺雲看著林回音,感覺她滿臉的震驚過後,眼神迸射出喜悅的神色,頓時放下心來,走過去將禮物放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有些憐惜又有些感動地衝她點點頭:“是的孩子,我是胡綺雲,對不起,才來看你。”

在林回音心裏,胡綺雲一直是她的偶像。盡管後來,自己因為過度追捧她而導致自己生病,家人們都恨透了“那個妖魔”,自己也曾對胡綺雲著作中的觀點深表懷疑,但對於胡綺雲這個人,她還保留著最初的崇拜。

所以,對於胡綺雲的到來,林回音特別激動,看著自己的偶像親自來醫院看望她,還態度誠懇地為自己從前的觀點向自己道歉……林回音覺得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她感受到了胡綺雲的誠懇與歉意,也再一次折服於她強大的個人魅力——原來,胡綺雲的聲音比電視裏還要好聽,她的眼睛亮亮的,有一頭漂亮濃密的頭發,牙齒也很好看,如果不是穗穗跟她強調,她根本看不出來,胡綺雲竟然會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

讓林回音更開心的是,胡綺雲非常誠懇地稱讚了她的美貌,誇她有氣質,等將來出院一定要請她去《時尚行動派》做客,她有信心,把林回音打造成一個仙氣飄飄的小女神!

“真的嗎,胡老師?我可以去參加你的節目?”林回音滿眼期待地看著胡綺雲。

“當然沒問題了!”胡綺雲摸摸林回音的頭發,囑咐道,“不過呢,你得快點兒好起來,還得再吃胖一點,像我家穗穗那樣……”一邊說,一邊指著穗穗:“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關於我從前的好多‘金句’,都被我自己推翻了,我現在堅定的理念,是健康最美!”

……

幾個人說得正歡,忽然聽見病房外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表姐,你最愛的美麗小表妹來看你啦!”

話音落,就見張墨藻拎著一籃水果跑進病房,發現穗穗母女也在,頓時愣在了原地。

氣氛尷尬了兩三秒鍾,林回音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笑著衝墨藻揶揄道:“你好呀,美麗的小表妹!”

胡綺雲跟林回音聊了一會兒天,又出去跟醫生詢問了下她的病情,便帶著穗穗跟林回音告別,還向她保證自己一有時間就會來看她。

墨藻代替表姐出門送客,卻在走廊裏支支吾吾,一直將穗穗母女和顧起帆送到停車場,眼看著胡綺雲就要走進車子,終於鼓起勇氣衝過去:“胡阿姨,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我從前的任性和不理智,給您帶去了那麽多的困擾。”終於將這句盤旋於心的道歉吐露出來,墨藻的心情別提有多暢快了。

胡綺雲欣慰不已,也感動不已,她張開胳膊,笑著給墨藻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耳邊說:“墨藻,其實是我要謝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我還是那個不懂反思、堅持己見的偏執狂胡綺雲。是你給了我停下腳步靜心思考的機會,讓我明白身為名人,在享受光環的時候,也應承擔我所肩負的社會責任感。”

其實,墨藻剛才去看望表姐的時候,在門外已經聽到了胡綺雲跟林回音的對話……如果說,在她向表姐道歉的那一刻,墨藻對她的最後一絲芥蒂剔除淨盡,那麽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喜歡胡綺雲,死心塌地地將她奉為女神。

她獨立強大,寬容而有風度,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種令所有人無法不為之動容的勇敢——她敢推翻自己,也能從廢墟中站起來。

墨藻覺得,她自己也被胡綺雲俘獲了。

墨藻與媽媽之間的終極矛盾終於解開,最高興的當然是穗穗了。她終於不必夾在媽媽跟好朋友之間唉聲歎氣了!

兩個女孩子本就關係融洽,因為這件事,更加親密無間起來,墨藻現在逢人就說自己是胡綺雲的粉絲,在穗穗麵前也是“胡阿姨胡阿姨”,叫得比誰都親熱。

穗穗不禁感歎世界變化快,墨藻的風向,簡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不僅如此,墨藻還主動要求回歸《時尚行動派》的節目錄製,因為她不再搗亂,認真遵守節目流程發表觀點的時候十分風趣可愛,外形也十分搶眼,很快便引起極高的關注,和顧起帆一起,成了《時尚行動派》裏人氣最高的學生嘉賓。有網友甚至建議,讓他們倆做一個組合,因為很多人表示:看見他們倆同框就覺得十分美好。

節目組看著顧起帆跟張墨藻的呼聲如此之高,立刻抓住爆點,準備推出由倆人參演的情景短片,作為特色環節,替代以前節目末尾的表情包互動采訪。

對於節目組的提議,墨藻當然是十分樂意,對她來說,隻要能跟顧起帆一起,做什麽都會很開心。而顧起帆原本覺得拍情景片似乎有些浪費時間,但胡綺雲私下裏已經看過他的APP半成品,覺得可以不必走大賽環節,直接完善過後用作《時尚行動派》的專屬APP,價格也已經談好,隻等領導簽字了。

顧起帆已經想好了,這筆錢拿到又可以償還一部分債務,而參與拍攝情景片還能拿到不錯的酬勞,他要用這筆錢給穗穗買一件禮物。

“墨帆組合”的第一期情景劇主題為:公主與獵人。

不用說,墨藻的角色肯定是美麗優雅的公主,顧起帆則是瀟灑英俊的獵人。

拍攝那天,穗穗也來到星河傳媒的攝影棚,看著瑰麗磅礴的森林背景、美輪美奐的燈光與分角度擺放的專業攝影機,心中已經是十分驚歎。但當她走到後台,看著兩個正在化妝的男女主角之後,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震撼!

墨藻戴著密實油亮的金色假發,襯得她小巧的麵孔更加精致,一身淺金色歐洲複古宮廷裙華麗莊重,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而在她旁邊的顧起帆,則是綁著頭巾,穿起了原始風格的“草裙裝”,背著重重的箭囊,很有幾分草莽之氣。而且,為了配合他倆的角色,化妝師特地在他嘴邊畫了一圈淺淺的胡子,但顧起帆五官深刻分明,特別是眉眼之間正氣十足,所以看上去並不讓人覺得邋遢,反而有種落拓隨性的帥氣。

隻是在旁邊看著還在調整妝容的兩個人,穗穗就覺得豔羨不已。心裏除了感歎優秀的人不管怎麽打扮都是錦上添花,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非常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嫉妒。

這麽好的氛圍,這麽好的機遇,這麽好的故事。

所有工作人員都在稱讚墨藻與顧起帆,大家紛紛預言這部情景劇肯定會一炮而紅,到時候搞不好,真的有娛樂公司把他們這對組合簽下來,包裝成明星。

饒是墨藻從小美到大,耳邊從不缺乏讚揚聲,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又看看身邊的顧起帆,也覺得興奮而激動,臉上洋溢著明媚的光,衝穗穗招招手:“穗穗,來幫我跟顧學長拍幾張照片吧!”

穗穗一愣,但很快便大聲答應,走過去接過墨藻遞給她的手機,幫她和顧起帆拍照。

鏡頭裏的兩個人,從最初的各自坐在一旁傻笑,到慢慢靠近,pose越來越放鬆自然,最後兩張,顧起帆的手臂一抬,手指輕輕地落在墨藻的金色假發上,倆人臉上的笑容,是那麽清甜動人。

穗穗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心裏竟會這樣不是滋味。明明,顧起帆跟墨藻都是她的好朋友,看著他們能在一個不錯的平台展示自己,她應該為他們高興,不是嗎?

可是,看著盛裝之下的顧起帆和張墨藻那樣默契地互動,特別是顧起帆臉上的笑意與光彩仿佛全都是為了墨藻而綻放,穗穗的心,像是被一把小刀戳了個小口子,刺刺地疼。

原來呀,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在少女梁穗穗的心裏,除了“想跟顧起帆當好朋友”這樣純粹的念頭牢牢紮根,還悄悄生出了“想要跟顧起帆做最好的朋友”的枝椏。

趕在低落的情緒即將泛濫成災的時候,穗穗急忙退出化妝室,走到影棚外麵拍拍自己的腦袋,心裏暗道:“梁穗穗啊梁穗穗,做人不可以這麽自私的,顧學長有權利跟任何人做朋友,你在亂想些什麽啊?難道是想把他據為己有嗎?”

更何況,現在跟他一起搭檔的人是墨藻啊!

穗穗一邊拚命揮退自己心中的狹隘念頭,一邊走到拍攝團隊中間,聽編劇跟導遊討論劇情。穗穗最大的特點就是很少鑽牛角尖,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故事當中,在導演提出劇情反轉戲劇性不夠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那就再找兩個人演女巫和王子,女巫神叨叨,王子是個話癆,獵人的隱性身份是愛神丘比特,讓他把神箭射到女巫和王子身上,獵人還是跟公主在一起,這樣會不會有點兒意思?”

有點兒意思?

穗穗沒有料到,她話音剛落,導演跟編劇便在她麵前麵麵相覷,接著又一起回頭看她:“不是有點兒意思,是太有意思啦!”

穗穗早就知道,星河傳媒所有工作組的執行能力都非常強悍,這次也不例外,她臨時迸發的一個點子在短片拍攝前三十分鍾被采納,編劇立刻埋頭修改劇本,導演喊來助理去找兩個演員來演女巫和王子。

經過修改的故事果然豐富了許多,大家在一旁拍攝的時候,編劇一直拉著穗穗閑聊,穗穗的腦洞驚人,特別是在改編經典童話方麵,讓人眼前一亮。編劇原本在用ipad做記錄,可是記到後來忽然腦門一拍:“穗穗呀,你的故事線都這麽完整了,幹脆直接給我們寫一個短劇劇本梗概好了,下期拍攝的時候我們拿來參考,怎麽樣?”

“我?寫劇本?”穗穗沒料到,自己亂侃一通竟然會贏得這樣的認可,雖然內心裏有幾分躍躍欲試,可回頭想想自己並不出色的語文成績,頓時有些氣餒,直衝編劇擺手:“不行吧……我寫作文從來沒有得過高分,劇本也一次都沒有寫過,應該不可以吧。”

“作文跟劇本不一樣啦!而且,隻是梗概而已,你想法不錯,隻要把我們剛才聊的整理出來就好了!”編劇繼續在旁邊慫恿,還抬出了胡綺雲,“而且胡老師文采那麽好,你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的,就不要跟我謙虛啦!”

彼時,短片拍攝已經快結束,因為這位編劇老師對穗穗有惜才之情,情緒格外激動,很自然地引起大家關注,下場的顧起帆和墨藻顧不上卸妝,倆人齊刷刷跑到穗穗麵前:“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看著仍著盛裝的倆人,穗穗不禁有些恍惚,先前好不容易趕跑的壞情緒又有蔓延之勢——不難想象,當顧起帆和張墨藻合作的短劇播出之後,定會引起熱烈的反響,原本就戴著光環的他們會更加耀眼。穗穗自問,到時候,自己站在平庸裏望著他們,會不會覺得更加懊惱,更加妒忌?

即便是朋友,也要跟上彼此的步調,大家一起變好,才能擁有更長久穩固的友誼吧!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也想挑戰自己一把,抓住機會,做一些與眾不同的事情。

所以,她望著正在向顧起帆和墨藻解釋緣由的編劇老師,下定決心不再退縮,大聲道:“如果您真的信任我,那我就試一試吧!”

“幫編劇寫故事?這個主意太棒了,穗穗,你一定行的,我看好你哦!”

對於穗穗接下的編劇工作,顧起帆第一個表示支持,他伸手拍拍穗穗的肩膀:“聽說這次劇本後添加的情節,都是你出的主意,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厲害,以前都不讓我們知道呢!”

穗穗不料顧起帆會這樣誇獎她,不免有些心虛,但內心深處,卻有種別樣的喜悅,由衷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更加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劇本寫好,最好讓所有人都覺得驚豔!

穗穗受邀接下劇本梗概的事胡綺雲很快便知道了,除了稍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對女兒未曾展露的才華給予鼓勵,她鼓勵的方式非常實惠——一份故事創意購買合同,價錢非常可觀。

等於說,穗穗創作劇本梗概的性質從“試一試”,變成了“編劇生涯的重要一步”。

看著那張由媽媽代為簽署的合同,上麵的截稿日期是半個月以後,各項要求明文細則非常清楚,通篇掃一眼,還沒等讀完,穗穗已經覺得頭發有些發麻了。

輕鬆的樂趣變成沉重的工作,這樣的經曆她從來沒有過,想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即興發揮寫一個故事,筆記本鋪在桌上半天,卻沒有寫下一個字。穗穗抓抓頭發,跑到廚房去倒了杯水。

重新坐在書桌前,結果卻是再次成為憋稿俠,直到睡覺之前,腦子裏對創作這件事仍然沒什麽頭緒。

夜裏,倒是在睡夢中上演了小劇場,夢裏的她到了截稿日,拿著寫好的劇本交給編劇,卻被編劇皺著眉頭丟回來,劇本封麵被打了個大大的叉,編劇一邊搖頭一邊感歎:“胡老師的女兒,怎麽會寫出這麽爛的故事呢?”

夢裏還有一臉失望的顧起帆,對著她攤攤手:“穗穗啊,寫不出來也不要寫一個這麽爛的故事應付了事啊!或者,你覺得寫不出來,可以問問墨藻呀!”

……

隔天醒來,穗穗還對昨晚的那個夢耿耿於懷。

夢中編劇老師的指責實在太真實,讓想了一晚上卻一個字也沒寫出來的穗穗十分戳心,挫敗感太重。而顧起帆的態度,則讓她對自己產生了不小的懷疑——在顧起帆眼裏,如果我這次沒有把故事寫好,他就會很嫌棄我,以後就隻會跟優秀的墨藻做朋友了吧?

穗穗本不是自卑敏感的女孩,可最近的她連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時常憂慮,而且動不動就懷疑自己。

她以為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答應接下劇本約稿開始,生怕工作做不好,砸了媽媽的招牌,讓支持她的人……特別是顧起帆,失望。

她並沒有想過,惆悵的源頭並不是因為那個劇本梗概,而是,顧起帆。

他暫時擺脫了債務的麻煩,在胡綺雲的節目裏表現良好,即將洗脫陰暗與狼狽,重回優質陽光男孩的行列——那樣的他當然很好,會讓穗穗由衷替他感到高興,卻也會讓她彷徨,會不會因為他不再需要幫助,而與她漸行漸遠。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同樣優秀的墨藻。

穗穗迫切地想要抓緊什麽東西證明自己,讓顧起帆知道她在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可是她同時也在害怕,自己竭盡全力付出的努力,並不能得到理想的結果。

顧起帆與張墨藻合作的短片視頻終於在節目中上線了,因為節目是周末播出的,周一上學的時候,幾乎全校的同學都在討論他們倆的表現,大家對“墨帆組合”非常認可。

周末的時候,顧起帆給穗穗打過一個電話,想問問她劇本進度,但穗穗隻是含糊地說了句“正在寫”便掛了電話,顧起帆以為她在忙,便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禮拜一中午的時候,顧起帆終於覺察到哪裏有些不對勁來——照穗穗的性格,看到他參演的短片大獲全勝,肯定會按捺不住來找他,可是,整整一個上午,除了早自習的時候墨藻過來跟他擊掌表示同喜同賀,穗穗始終沒有出現。

這就太奇怪了。

並不是顧起帆高冷傲慢,對待朋友永遠被動以對。實在是,他跟穗穗的相處方式向來如此,他習慣了穗穗像個小蜜蜂一樣,活潑又生趣地來找他,而他也十分期待她的到來,因為有些喜悅,他隻想跟她分享。

當顧起帆出現在初中部大樓的時候,那些小女生像爆炸一樣沸騰起來,膽子小的急忙跑回班級大喊:“顧學長來了!”膽子大的幹脆湊過去跟他要求合照或簽名。

顧起帆好不容易將這些小女生打發掉,來到穗穗的班級門口,墨藻原以為他是來找自己的,急忙從座位上跳起來走到他麵前,可他環顧四周,衝她問了句:“穗穗呢?好像沒在教室裏……”

墨藻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不過很快就明亮起來,回他道:“她好像去圖書館了,可能是寫劇本去了吧!”

“嗯,那我去圖書館看看。”顧起帆衝墨藻笑笑,便轉身離開了。

墨藻望著顧起帆毫無留戀的背影,心裏的波紋**了又**,終究還是默默地平靜下來。

有件事情,穗穗一直被蒙在鼓裏。那就是,當她準備去看望林回音的時候,顧起帆不僅在私下裏去說動胡綺雲,在她們母女兩個走進醫院病房的時候,還出門給墨藻打了一個電話,所以她才會那麽巧,撞見了態度真誠的胡綺雲。

墨藻始終記得,顧起帆在電話裏告訴她這件事情的時候,語氣有多懇切:“不管怎麽說,為了你們的友情,穗穗一直在努力。我不想勸你什麽,我隻知道,兩個人之間,隻有一個人邁步前進,另一個人卻原地不動,是做不成好朋友的。”

當時,墨藻雖然對穗穗所做的一切大為震撼,但更讓她感慨的,卻是顧起帆對穗穗的關心——他可是身上常年掛著“生人勿進”的顧學長啊,為了梁穗穗,他主動邀請她去秦嶼路的別墅做客;為了梁穗穗,他在《時尚行動派》錄製現場的時候,主動過來哀求她不要搞破壞;為了梁穗穗,他又費盡心思,希望自己能對胡綺雲釋懷……

墨藻並不否認,穗穗性格溫和又善良,為人大氣不做作,是個好姑娘……可是,她心裏多少有幾分不服氣的是,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人群裏最拔尖的漂亮女生,而且她早在穗穗出現以前,就經常去找顧起帆,但他卻對她的熱情視而不見,更別提要跟她成為朋友。

因為搞不懂也想不通,墨藻有段時間陷入了深深的矛盾,每天在穗穗麵前也總覺得十分不自在,因為那個大大咧咧的女生,已經堅定不移地把自己當成好朋友,可自己卻在暗暗對比倆人的優缺點,簡直有些陰暗!

直到,穗穗邀請她重回《時尚行動派》的錄製,並再三強調這也是胡綺雲的意思,墨藻終於再也忍不住,在放學之後找到顧起帆,主動提出要跟他散散步。

顧起帆雖然有些詫異,但他看著這個滿臉彷徨的女孩,溫和地衝她點點頭:“那我們就往你家的方向走吧,正好我可以接媽媽回家。”

墨藻看著倆人被夕陽拉長的身影,忽然想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單獨跟顧起帆如此親近地散步。

在此之前的很多個日子裏,她幻想著,也渴望著,能在顧起帆身邊——不管做什麽都好,隻要他不那麽生硬地疏遠拒絕她,隻要心平氣和地承認他們是朋友就好。

可是,如今,這個願望看似實現,但她卻並不滿足,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盡管她已經跟穗穗成為朋友,卻不希望顧起帆也是因為穗穗的緣故,才對她綻放出友好客氣的一麵。

墨藻從未有哪個時刻,覺得自己這樣慌張忐忑,她需要鼓足勇氣問顧起帆一句話,但還沒等他開口,卻看顧起帆忽然停下來對她說:“有沒有口渴?我去給你買飲料吧!”

“我……”墨藻踟躕著不知如何作答,卻見顧起帆已經停好車子:“你在這裏等吧,想喝什麽?”

“……紅茶。”

男孩修長矯健的身影很快跑去了茶水攤,風風火火返回到她麵前的時候,墨藻終於再忍不住,在他遞過飲料的時候大聲問了一句:“顧起帆,其實……其實你很討厭我的對不對?你會跟我做朋友,都是因為穗穗。”

顧起帆看著墨藻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頰,分明是任性小女生耍賴的模樣,不禁有幾分無奈。

他將手裏那瓶紅茶擰開,重新遞到她手上,耐心勸道:“墨藻,你在亂想些什麽呀?”

話音落,他喝了一口手裏的礦泉水,看著墨藻仍是一臉認真的模樣,心裏微微歎了口氣,暗道自己今天說什麽都躲不過去了。

有些話,他必須要跟墨藻說清楚。因為,他已當她是朋友。

“墨藻,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甚至最開始,我躲著你不理你,其實是因為那個時候,我討厭整個世界,不願相信任何人,覺得所有人都很虛偽……”那種從生活無憂,一下子變成東躲西藏的窮小子的經曆,讓顧起帆深深厭世,他把自己撞在套子裏,以為這就是對自己的保護。

“那時候我害怕和人交往,更不希望久安中學有人知道我的過去,而你正好觸碰了這一根底線。”

這是墨藻第一次聽到顧起帆對她解釋,心裏深處捆綁著的那根死結就這樣悄悄解開了。她欣喜地瞪大眼睛,終於覺得有些豁然開朗的意思,便試探著衝顧起帆問:“那現在呢?你真的接納我,把我當朋友了?”

“當然了!”顧起帆忍不住伸手拍拍墨藻的頭,“有你這麽個可愛又崇拜我的小妹妹,我覺得太榮幸了!”

墨藻被誇得臉更加紅了,心口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但少女的細膩敏感忽然觸動,她捕捉到顧起帆說的那句“小妹妹”,光芒四射的眼眸不禁暗淡了幾分,她不死心地衝他繼續追問:“那你……對梁穗穗也是這種感覺嗎?她也是你的小妹妹?”

“她啊!倒不像是小妹妹,她不嬌氣,總是沒心沒肺的,被人誤會排擠也不氣餒,還是滿心歡喜地熱愛生活,內心強大得讓人佩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什麽困難都不必害怕,她身上有用不完的正能量,可以把人帶動得熱血沸騰。”

墨藻聽了這話,心裏雖然有些酸溜溜的,可是仔細想想,穗穗確實和顧起帆說的一樣,善良、樸實又豁達,是個元氣滿滿的可愛女孩。

而且,看著對自己坦誠以待的顧起帆,墨藻還是很開心的,明白了他對自己的態度,哪怕是個小妹妹,至少說明他對自己是有一丟丟的好感的,她不在乎未來的路加倍努力,讓顧起帆去發現她的美好——至少,要讓他明白穗穗身上具備的品質,她也同樣擁有,那樣,不管他最終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會選擇尊重。

所以,墨藻答應了穗穗的提議,回到節目組,跟顧起帆一起成為學生嘉賓。

每一期錄節目之前,她都做足了功課,看書查資料,甚至拉著媽媽幫助自己練習口才,為的就是能在場上暢所欲言,拿出最佳表現。

努力付出就一定有回報,墨藻果然從一眾嘉賓中脫穎而出,受到大量觀眾的喜愛,更讓她驚喜的,是網友們強烈要求她跟顧起帆能成立一個偶像組合。

這個呼籲被節目組乘勢采納,為他們量身定做了一部童話短片。

一係列的進展順利得超乎墨藻的想象,拍攝那天,看著被服裝師們精心裝扮成公主模樣的自己,再看旁邊英勇挺拔的獵人顧起帆,她多麽希望,故事中的完美結局,能夠實現在她跟顧起帆身上啊!

可是,顧起帆的視線,卻一直追隨在跑來探班的梁穗穗身上,他不時地衝她問:“我穿草裙會不會有點兒怪異?”“啊啊啊,他們非要給我畫胡子,像不像邋遢大叔?”“梁穗穗你不要亂拍我發微博,太毀形象啦!”……

那種親切熟稔的嬉笑鬥嘴,是他跟自己之間,從來沒有過的。

墨藻趕在情緒低落至冰點以前,急忙喊來穗穗,讓她幫忙給自己和顧起帆拍照。

她無非是想要再任性一把,強行擠進視線裏隻有梁穗穗的顧起帆麵前,讓他注意到華服美衣、精致靚麗的自己。

墨藻內心固執而倔強地期望著,顧起帆能朝自己看過來,記住她的美麗與光芒,哪怕,這份記憶僅僅在他的青春裏占據一點點縫隙,她都覺得非常感激。

周一來到學校的時候,所有人都對她與顧起帆在短片裏的表現讚不絕口,可她卻並不覺得動容,沒有人知道,她最珍惜的記憶,並不是跟他在故事裏的點滴,而是手機相冊裏,由穗穗幫忙拍下的,跟顧起帆的七張合照。

照片裏的她,欣賞與愛慕藏不住,紛紛從眼睛裏射出來,全都是青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