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殺了他們,殺了這些忘恩負義的人!”金玲的聲音從劍裏麵傳出來,沒了初見的清脆,反而帶著蠱惑人心的**。

袁天罡厲喝一聲,發現李乘風居然毫無反應,他眉頭一皺,直接甩袖,揮符直取李乘風!那長長的朱筆黃符如同有生命一般,飛過去直接唰唰唰卷住了長劍的劍柄,李乘風眉間煞氣一鬆,但卻依然死死盯著這院子裏麵的人,他握緊了劍,顯然正在天人交戰。

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乘風臉上的殺氣更濃了一些,而袁天罡連連往他身上招呼黃符,卻越來越困不住李乘風。李德寶見勢不妙,趕緊說:“小風,你別被這妖怪迷了,她肯定是吃了秀秀,假裝成秀秀來騙我們啊!不信你搜我家,你若是搜出你娘的陪嫁,不用你說,德寶叔自己割了自己脖子!”

李德寶這話說得敞亮,李乘風頓時神色一愣,似乎被打動了。千紅倒是但笑不語,反而是袁天罡有些將信將疑——他和李乘風命星糾纏,因此算不出一切有關李乘風的事情。這些村人冤孽之氣雖重,嫌疑極大,但是也不一定就真的是因為殺李乘風家人所致,袁天罡雖然心中十分不信李德寶的話,但是這人既然不死心,剛好也需要時間勸李乘風,於是袁天罡點點頭說:“李乘風,既然如此,我們先搜查再說,怎麽樣?”

見李乘風還在猶豫,袁天罡使了個眼色,之前被聽到的一切給驚得半天沒動作的王含光頓時心領神會。

王含光隻是看李乘風身上散發的淡淡煞氣和鮮紅的眼睛,就知道他這會兒不太對勁。李乘風是個快意恩仇的性子,卻不會如此刻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對全場下手,再加上他那中邪般的表情,以及道長那凝重甚至有些驚慌的神色,王含光知道再這麽放任下去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何況李乘風拿的劍還在嗡鳴,像是因要飲血而興奮,怎麽看都像是傳說之中的凶悍物件,一般這種邪性東西要是人壓不住,保不準就會變成喪失心智的殺人惡魔。

看李乘風這樣子,此刻若是不分散他的注意,他怕是會出手把這些害人的人全殺了。殺了這些人也就算了,畢竟王含光聽著都想殺了這些人,但是所謂抓賊抓贓,既然他們還否認,那就找到證據讓他們心服口服,所以必須找辦法讓李乘風冷靜下來再做打算,以免他在事情沒有全部查清楚之前動手,傷及無辜。

王含光小心地從身後靠近猶豫的李乘風。他不敢直接在身後偷襲,而是直接說:“李兄,我想到了!”

李乘風早知道他在背後鬼鬼祟祟,這時候聽到他的聲音,微微轉頭看著他,等他說話。王含光這才看到李乘風的表情有多邪性——他眼睛血紅,牙關咬得太緊,臉頰兩邊繃緊的肌肉都現了出來,更為可怖的是,那劍在他手中嗡鳴,李乘風身上的傷口竟也隨著嗡鳴聲音濺出血液,如紅線一般往劍身而去……

“那劍在喝你的血!”王含光大驚失色,對李乘風大聲說。

可李乘風卻完全不在意的樣子,皺眉說:“你要說什麽?”似乎在說,再不說他這輩子都不用說話了。

王含光咽了咽口水,他不敢耽誤,直接說:“村長他們不是說那個穿白絹紗的女人出現好幾次,總在你家嗎?我方才跟著那女人下山,發現他進了村長家!”

李乘風愣了下,模模糊糊想起之前他好像是安排這胖子下山跟蹤那神秘女人,這會兒聽到王含光的話,他皺眉說:“那件事情以後再說。”

“不是!不是啊!”王含光支支吾吾的,突然睜大眼睛,靈光一閃,“不是,李兄,我想到了!”他一跺腳,伸出白胖的手從脖子裏掏出一塊長命鎖來,那長命鎖金燦燦的,上麵鑲嵌著瓔珞,一看就是長期佩戴的貼身物件。

就在大家都不明白,王含光這時候拿個孩子戴的長命鎖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王含光焦急地說:“我剛才突然想到個事,我小時候撞過髒東西,我娘給我戴這個長命鎖的時候曾說過一個傳說!”

王含光確實是突然想起來的,他剛才琢磨要怎麽轉移李乘風的注意,才說起那個神神秘秘、總是出現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女人,本來隻打算拖延,卻突然仿佛福至心靈一般,有種撥開迷霧得見青天的感覺。王含光思路一暢,連珠炮似的說:“我娘說,金玉之物戴得時間久了,就會替主人招福擋災,是因為這些東西乃是天地之精華,生來與凡物不同……”見李乘風一臉不耐煩,王含光趕緊大聲說,“李兄,你想想,那女人之前為什麽出現在你家,之後又出現在村長家?方才秀秀姑娘說,村長家裏收了你家的什麽?”

聽到這話,袁天罡突然想到了什麽。

王含光更是口中不停,接著說:“我之前一直沒想到。白絹紗乃是杜家用獨特融金手法紡製出來的,雖通體雪白,但在陽光下卻能閃耀金色光芒,白絹紗雖然是布,但是本質來說,它裏麵紡了無數金絲——它裏麵大半是金子!”

“你這後生神神道道到底在說什麽?我老漢怎麽聽不懂!”李德寶咬牙打斷了王含光的話,說,“你說那勞什子白絹紗,我是見小風他娘穿過,村裏人也都見過,但你說我家有什麽白絹紗,我怎麽沒見過?何況白絹紗與那妖怪女人有什麽關係?”

“關係十分大,因為那女人就是白絹紗之靈。”袁天罡似乎明白了王含光說的是什麽意思,他長歎了口氣,一甩拂塵,看著王含光,說,“慚愧,我不知這白絹紗的奧秘,一直沒往這方麵想過,如果照你說的這紗布裏含了許多金子,那我也許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了——此魅靈一般的東西,應當是流金。”

“流金?”李乘風聽著這東西似乎和他家幹係極大,頓時也認真聽起來,可流金之說他卻是第一次聽到,頓時十分迷惑。

“是流金。王公子的娘親說的是對的,金玉之物乃是天地靈氣所聚,所以世人才會追捧金玉,甚至製成首飾貼身佩戴。若是命格不穩的小兒,也總要戴著金玉長命鎖鎮著,以期借著這些東西的靈氣逢凶化吉,度過災厄……世有變幻,人也有許多考慮,有些小戶人家會把突然獲得的金銀收起來埋在地裏,大戶人家則會把金銀收撿起來放在庫房……”袁天罡慢慢說著,雖看似在對眾人解釋,其實是看著李乘風,“地底或是庫房深處僻靜幽暗、罕有人氣,這閑置的金玉不免就會生出異象來——或是有人見華服披金婦人行於道路,或是有人見銀白馬匹奔跑跳躍,或是有人見金色大魚在空中遊**……凡此異象出現之處,隻需要多多挖掘尋找,總能找到存世許久的金銀。此種異象被稱為流金,意思就是流動的金銀化為異象,為人們感知。流金乃是天地靈物所聚的一道氣,膽小無害,若是本體被找出暴曬幾日,異象就會消失。”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娘說她小時候,家裏的庫房總有個披著漢製繡金鬥篷的女人哭,後來翻檢庫房,又曬了許久那些閑置的金釵玉鐲,那女人就消失了……”王含光瘋狂點頭,“隻是流金多是披著金色或是銀色,聽說過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它們是什麽,偏你家這個白絹紗太過罕見,我也是這會兒才想到!”

王含光找到真相,說得高興,村裏人卻是眼神陰鷙,左顧右盼。

李長鬆按捺不住,似乎有些躍躍欲試,卻被李德寶一把按住。老一些的人都是如此,雖然警惕,卻沒有大動作。李乘風自小就在同齡人之中罕有敵手,如今手上還拿著那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劍就更是可怕;那道士倒是文文弱弱,看上去一根手指都能戳死,但他旁邊那紅衣女人一身胡姬打扮,腰上兩把彎刀卻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好惹;至於那王家小郎君非富即貴,除非萬不得已,盡量還是不能留下太多把柄……

村人都在打眉眼官司,而李乘風則問王含光:“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娘留下的嫁妝、因為我爹想留著我娘的東西當做念想,我家才被村裏人找到借口打上門去……甚至活活燒死滅門?”他似乎不可置信,卻又隱隱明白……這一切說起來雖然荒謬,隻是流金異象,卻給了早就妒恨他們富貴的村人一個借口,給了他們出手的理由,釋放了村人心中的野獸。雖然看村人的表現,再看葉秀秀的篤定,事情大概真是如此,可李乘風眼裏都是淚水,顯然無法承受這個真相。

“不是的,乘風哥哥!”葉秀秀大哭著說,“乘風哥哥,不是你們家的錯,是他們貪婪!他們拿著你們給的糧食、吃著你們買的肉、穿著你家每年給族裏分的布,卻在那天晚上和葉伯伯吵架,說憑什麽你們家吃細糧給大家吃粗糧,憑什麽每家買的肉那麽少,一個月也就分一兩次……他們也不看看,沒資助的其他村過的是什麽日子,前幾年還餓死過人!爺爺和伯伯照顧著的桃村一個人都沒餓死,大家每年還都有新衣穿……這些人都喪了良心了!都是喂不飽的畜生!不,畜生都比他們好,那天晚上大黃和大灰都帶著它們的崽和這些人拚了命!不信你看,他們有些人腿上還有狗咬的傷口!”

葉秀秀一邊哭一邊指著這些人痛斥。她說到大黃大灰,李乘風腦海裏就浮現出家裏那兩條大狗來。那是從小抱到家裏養大看門的狗,都養得膘肥體壯,素來最喜歡趴在大門內和看門的小子們玩耍,李乘風離家三年,這兩條大狗已經開始老了,可卻還是記得他,每回他回來總有幾日跟前跟後,睡著都要趴在他的院子門口,生怕他又跑了……李乘風心中痛到極致,竟似乎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葉秀秀臉上帶淚,恨恨地指著那李長鬆說:“尤其是李長鬆,是他打死的大灰。但是他右手也被大灰咬了一口,肯定還沒好全!”

順著葉秀秀指的方向,李長鬆黑著臉把右手往身後縮了縮,然後又直接伸出來,說:“這妖孽真是臨死都不忘挑撥離間,我這手可是好的很!”他伸手做了幾個動作,看上去順暢自然,似乎真的沒受傷,但他一直沒挽起袖子。

葉秀秀想爭辯,村長李德寶卻說話了,他歎了口氣,哀傷地說:“小風,我知道你此刻心中肯定有芥蒂,畢竟你家出事,我們趕去時火勢已經太大,根本救援不及。沒照顧好你家的人是我們的錯,德寶叔心裏知道,村裏對不住你家。隻是這妖怪說的話,德寶叔卻不敢承認,我們再怎麽也不敢殺人啊!我還是那句話,小風你隻管搜,要是在我家找到你家的任何東西,德寶叔任你處置!”

“行啊,找就找!”王含光趕緊開口,然後對李乘風說:“李兄,我看到那女人是從西邊消失的,我們從西邊找!”

李乘風意動,終於放下了劍。

袁天罡鬆了口氣,看了千紅一眼,說:“我和你們一起搜,千紅姑娘,麻煩你在這裏照顧秀秀姑娘……”他用的是“照顧秀秀姑娘”這個說法,信誰不信誰已經十分明顯。

村長李德寶卻恍若未聞,直接站起來,坦**地準備開門給他們翻找東西。若真是他帶著人殺了照拂一族的恩人,麵對挑釁還如此鎮定,那此人心智就極為可怕了,若不是生於鄉間,隻怕此人的成就絕不會隻是個村長而已。

李德寶不知道旁邊眾人對他的看法,他看上去十分篤定,似乎認定他們絕對找不到任何東西,帶著他們往最近的房門處走去。就在此時,袁天罡慢慢走到李乘風旁邊,對王含光使了個眼色,然後喘了一口,說:“李乘風,扶一下我。”

李乘風習慣性地伸手扶住他,袁天罡順手一個借力,直接接過了李乘風手中的劍,入手瞬間,那劍仿佛活了要咬人的蛇一樣。隻是金玲還沒發威,袁天罡就把她往地上一丟,劍瞬間震動,竟是要跳起來。王含光一腳重重踩下去,那紮實的體重愣是把這把神兵給踩回去一截!這一瞬間已經夠了,袁天罡忙從懷裏掏出捆住媚骨的紅繩來,唰唰唰幾下,把媚骨和這劍綁在了一起!

金玲的身影在成結的瞬間唰地一下消失,殺氣騰騰的李乘風瞬間眼神清明!

“這……”李乘風愕然地看著袁天罡。

袁天罡點點頭,說:“沒有大事,隻是你此刻心神激**,這把劍太凶,你還未徹底馴服她之前,還是先小心為上。”

李乘風背後起了一層細汗,他知道袁天罡是為了他好,也不敢托大,點點頭,任袁天罡讓王含光把劍呼哧呼哧地捆在背上。他看著他們二人,忍不住說:“多謝。”

這幾天他都不知道怎麽過的,幸好這看上去奇奇怪怪的道士意外地十分靠譜,而這嬌生慣養的王含光,居然也幫他良多。

李乘風來不及感慨,李德寶已經打開了麵前的房門,他打氣精神,直接進了房間。

沒了金玲蠱惑,李乘風依然想殺人、想報仇,卻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動手直接誅殺這桃村全村人,畢竟就算是大部分人參與了這場謀殺,也肯定有無辜之人,他必須先找到證據,弄清楚哪些人是凶手,然後……多的是比死更可怕的報複手法。

村長家的房子是青磚瓦房,十分寬敞,估計是為了以後兒子娶妻所用,隻一家三口人卻修得十分氣派,好好收拾一下,估計就是十口人也住得下。進了院子就是三間大瓦房,都是日常起居的地方,東邊是待客的房子,西邊卻好像是用來當了庫房。三人在正院以及東院翻找了一遍,葉秀秀所說的衣櫥也特地翻檢過,確實沒看到白娟紗和金戒指,別說戒指,連一點點金子的影子都沒發現,隻一點兒碎銀,看上去非常符合村人的身份。

到了西廂,這裏的東西更是特別雜亂,一時之間,別無所獲。

“怎麽樣,道長,那畫皮肯定是吃了秀秀姑娘,特地挑撥裏間的吧?”李德寶見他們一無所獲,又已經到了深夜,趕緊說道。

說來說去,村人此刻最為忌憚的不是李乘風,而是院子裏麵那畫皮。畢竟那畫皮吃了村中無數人,這幾個月鬧得人心惶惶,李德寶一直忍耐辯駁,未嚐不是因為希望這事順利過去,然後依仗袁天罡和千紅姑娘殺了那畫皮,了結這心腹大患。

袁天罡尋了一會兒就已經不耐,此刻聽到李德寶看似憨直、實則暗含得意的話,他皺眉,直接說:“你們都讓開!”

李乘風和王含光一愣之下被他推開,然後就見袁天罡從懷裏掏出符紙來疊了幾下,然後吹了一口氣。眾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那疊成塊狀的符紙,瞬間變成了一隻雪白雪白的小鼠,它眼睛紅彤彤地看著袁天罡,“吱吱”叫了一聲,然後乖巧地趴在袁天罡的手裏。

“把這房子裏的金子找出來!”袁天罡對那老鼠說。這老鼠居然像是聽懂了一樣,竟然乖巧地點頭,待袁天罡把它放在地上,小鼠就“吱吱”叫著往放得亂七八糟的雜物裏鑽了進去。小鼠翻來覆去,卻一無所獲,李德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卻突然看到小鼠突然艱難地溜過門檻,往外而去!

三人都驚了一下,對視一眼,向小鼠追了過去。李德寶臉色一變,也跟了上去,隻見小鼠在院子裏轉了幾個圈圈,最終停在放著大水缸的院門角落,然後“吱吱”叫著,用粉色的小爪扒了幾下地上的泥巴。它回頭看了看袁天罡,然後唰地一下化為符灰。

“這地方的土十分浮,像是不久前挖動過……這下麵有東西!”不用袁天罡說,小鼠如此靈性,大家都看出來了。

李乘風心中的苦痛正無處發泄,一腳踢過去水缸便飛出一截碎成粉末,鎮住了院中所有人!他轉手拿起旁邊的農具。這地方確實前不久才匆匆被挖開過,雖然外麵填了煤灰渣滓,但是挖動的時候感覺十分鬆動,隻稍微幾下,就碰到了沉悶的聲音。

李乘風扒開泥土,看到了熟悉的圖案——一條酣睡的小蛇彎成團狀,四爪抱著一個古樸的“李”字,古拙之中帶著一絲有趣,雖然莊重,但不會顯得太過肅穆。

“這是我家的家徽。”李乘風的眼淚一滴滴滴在泥土之中那露出一截的箱籠上,他瘋狂地撥開剩下的泥土,把這箱子的蓋子撬開。

滿地的金銀珠光寶氣,在黑夜的熒光之中刺得人眼睛生疼。

隨意堆放的金磚、拇指大的珍珠、成雙成對的玉環金釵……這箱子並不小,裏麵更是塞得滿滿當當,隻這一個箱子就能隨意買個大莊子,讓人當一輩子的富家翁了。

李乘風稍微撥動兩下,就看到一截似乎是被倉促塞進去的布料,瑩白的,在月光之下,閃著淡淡的銀色輝光,就像不久前他們尾隨上山的那帷帽女子穿著的裙子……李乘風扯著那一截白色的布料一點點往外扯,最終扯出了一整條白絹紗長披裙來。

“這是我娘的衣服……”李乘風的淚水止都止不住,他緊緊地抱住長裙。這鐵骨錚錚的漢子,這一瞬間竟哭得話都說不全了。

無需多說,一切已經水落石出。

“我們一起上,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這裏!”李乘風傷痛難耐,身後卻突然響起了李長鬆的聲音,他大吼著衝了過來。

王含光拉著袁道長連退幾步,十分有經驗地躲在了角落,避開了發瘋衝過來的村民。

李乘風正無處發泄,李長鬆才一過來,他直接就握拳迎擊。拳風呼嘯,李長鬆和他對擊一拳,竟直接吐血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時一時沒了氣,直接暈了過去。其他人嚇了一跳,想要往後退,可此刻哪裏還有退的地方!

“爹!娘!忘憂!”李乘風長嘯,像是想要喊回已經逝去的靈魂。拳風發出呼嘯,李乘風披頭散發,瘋狂地打倒院子裏站著的人……

直到最後一個村民被打斷,他聽到袁天罡喊:“可以了。”李乘風頓了一下,袁天罡又說,“李乘風,你可以停了!”

李乘風愣了一下,環視四周,才發現此刻院落之中就他站著,袁天罡和王含光躲在廊下柱子後麵,千紅已經上了房頂,此刻正一臉興味盎然地看著這院落之中發生的一切……在他周圍,村中青壯倒了一地,有些七竅流血,有些奄奄一息……更多的婦孺老幼則縮在角落,臉上帶著害怕、也帶著無法掩飾的怨毒。

“乘風哥哥,”葉秀秀看他那樣子,哭得根本停不下來,“乘風哥哥,你別打了,你的手流血了……乘風哥哥,我帶你去拿伯伯的硯台和嬸嬸陪嫁的玉環,還有忘憂弟弟、泊鬆哥哥他們的東西好不好?”

李乘風這才恍惚之間喚回了神智,他看著葉秀秀,直到葉秀秀走過來牽住他的手往外走,才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

“那這些人怎麽辦?都殺了?”千紅唰地從房頂躍下,見李乘風被葉秀秀牽走,她忍不住開口說道,一句話差點兒沒把地上瑟縮的人嚇死。

“你不是仙姑嗎?為什麽包庇那個妖怪?”院子裏響起了孩子氣憤的聲音。

定睛一看,說話的竟然是個才七八歲的小男孩,他一臉不服輸地看過來,竟然是覺得他們不公平,不懲罰妖怪,卻要殺他們。

千紅突然一笑,對那小孩說:“誰跟你說仙姑就要斬妖除魔的?”

“難道不是嗎?我娘說常婆婆就是保護我們的仙人,你不是為了保護我們才來這裏的嗎?”小男孩不可置信地說。

千紅看小男孩一眼,又看著袁天罡,笑著說:“那我很認真地回答你,我從不是為了這個……不過你可以問問你這個大哥哥,長安司天監的信條是什麽呢?”

“斬妖除魔,保衛人間!”袁天罡沉沉地說,回視千紅,“但我認為,人間不隻是人類的人間,這天地萬物都是人間的主人!”

千紅一愣,看著袁天罡,竟然半晌沒說話。

她突然想到幾日之前在山中遇到那畫皮,那叫葉秀秀的姑娘死守著大門,最終跪下嘔血哭著說:“我就隻有最後一個心願……求求您,到時候我會結束這一切……”

那叫葉秀秀的姑娘,也有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

明明身上血氣衝天,可是她的眼睛竟然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