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季小覺被抓這件事封燼暫時沒有在警局備案。

這件事並不是看上去這麽簡單,很明顯那群人是衝著他來的,或許最近的幾起案子都與他有關,而現在要收尾了,所以選擇了他身邊的人。

但他以為,會是薑有魚。

唐千葉、封青青、薑有魚。如果封燼沒猜錯的話,這是三個顏色,綠色、青色、黃色,恰好又是烏羽塔校徽的顏色。

封燼看著薑有魚,思緒來不及飄遠,她說——封燼哥,找到了。

封燼眉頭微擰,順著椅子滑了過去。

視頻畫麵定格在擄走季小覺的車子上,位置顯示在青山區某個商場的停車場。

薑有魚往前退了幾秒,從車子上下來兩人,人高馬大,黑衣黑褲。

他們從後備廂裏拖出來一個人,因為身子擋著並不能看清那個人是誰。但是這種情況下理所當然就會覺得是季小覺了。

可是……

封燼眼神微沉,說:“這不是季小覺。”

薑有魚疑惑。

“你不覺得太刻意了嗎?”封燼說,“他們既然已經開始針對我,就不會選擇把自己的行蹤一路暴露在監控下,而且……”

封燼把視頻往後退了幾秒,停在車子剛停下來的時候。駕駛位的男人眼神直直地望向監控:“他知道這裏有監控,甚至在找角度。怎樣才會讓我覺得這個人是季小覺,又沒辦法看清她的臉。可是她不是。”

封燼說最後幾個字時的語氣格外堅定,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原來他對季小覺已經這麽熟悉了。

封燼定了定神,繼續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季小覺可能已經被他們從半路上調包了。”

薑有魚抿著唇,繼續看視頻畫麵,如果調包的話,那一定能找到換車時的破綻的。可是薑有魚很快就發現封燼為什麽不讓她繼續找下去了。

在最有可能的地方,車子停了下來,來來往往八輛車與它擦身而過,然後駛向八個不同的方向。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小魚。”封燼往後,有些疲憊地靠在凳子上,忽然說道,“在你破解監控係統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可能已經根據潛入係統的IP地址找到這裏了。”

薑有魚心裏一頓,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屏幕照著臉頰使之鍍上一層熒熒的光。

那……

封燼接著說:“路久在回來的路上了,他帶你離開這裏。”

那你呢?

“我去青山區找季小覺。”封燼站起來,“至少那輛車是現在唯一能找到的她待過的地方,或許能發現什麽。”

薑有魚看著封燼關上門,然後又回到電腦屏幕前。

她打開程序,輸入了一串代碼,然後屏幕跳到一個黑色的對話框裏。對方的頭像是一隻黑色的兔子,從眼睛裏流出了血。

薑有魚問——

你是誰……

你要做什麽……

是不是你抓了季小覺……

對方發過來一個微笑的表情:“小魚,好久不見。”

季小覺從混沌中醒過來,首先鑽入意識的是一股淡淡的潮濕的朽木味道,伴隨著一股腥臭的味道,然後才覺得手腳酸麻得厲害,自己正被綁在一個凳子上。

她猛地睜開眼。這是一個木房子。窗外有慘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卻泛著烏青色。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頭頂一盞昏黃的白熾燈,飛蛾撲打著翅膀撞在上麵,燈光搖搖晃晃的。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到屋子的角落。

季小覺看過去,那裏放著一個攝像頭和一個顯示屏。

她被綁架了?

季小覺忽然有了這個意識。最近看的各種新聞還有在檔案科有意無意接觸到的那些恐怖案件在腦海裏爭先恐後地鑽出來。

她確實是害怕的,可是很快便從這種情緒裏麵抽身而出。害怕除了增加自己的焦灼感和影響自己的思維外沒有任何作用。

她深呼了好幾口氣,使自己冷靜下來。

犯罪的目的無非有三種:為錢,為情,為仇。

季小覺想不出來自己得罪過誰。可是照她現在的處境看來,她好像是被當作籌碼以達到要挾的目的。可是他們想要挾誰?

季施簡,還是“未覺”的老板?或者是最不可能的,封燼。

季小覺這麽想著的時候,角落裏的顯示屏忽然亮了。

她嚇了一跳,上麵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戴著一個兔子頭套,裏麵穿著西裝,外麵套著一件白大褂,雙腿疊在一起,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他像是一個從舊電影裏走出來的紳士一樣,說:“季小姐,你好。”

季小覺愣了一下,說:“你好……”

“很抱歉這麽對你,不過暫時也隻能委屈你了。”

季小覺從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實質性的痕跡。

隻是有一種感覺,這個人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是一種綿柔無聲的尖銳。

表麵看上去溫文爾雅,舉手投足的樣子永遠像是坐在餐桌前吃一塊牛排,下刀的時候該順著紋理還是逆著紋理,下刀的角度和力度,無一不讓人覺得精致而細微。

可是他下一刻就可以拿起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插進你致命的地方。

季小覺嚇出一身冷汗,問:“你有什麽目的?”

“聰明。”他站起來,“成年人從來不計較代價,隻在乎目的。”

他緩緩走到窗邊,風吹著白色的窗簾在他身上如同**開的白色泡沫,問:“其實本意並不是你,而是薑有魚,不過也沒關係,薑有魚待會兒就來了。”

季小覺愣了一下:“你把薑有魚怎麽了?”

男人拍拍手,季小覺眼前的屏幕忽然亮了起來,是另外一間屋子,和這一間別無二致,而薑有魚被蒙著眼睛綁在那裏。

“你放了她!”季小覺喊。

男人不緩不急:“條件。”

兔子的臉上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挖開的一般,空洞而詭異,嘴角永遠是那種意味不明的微笑弧度,男人開口道:“季小覺,你和薑有魚之間,如果我要還一個給封燼的話,你想我還誰?”

季小覺想起壓在封燼心上的恐懼,薑有魚大概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薑有魚。”她說,“你也說了我對封燼要挾更大,所以薑有魚沒用的。”

隻見那邊薑有魚咬著嘴唇拚命地搖頭。原來她也能看到這邊。季小覺聽著那邊嗚嗚咽咽的聲音,終於意識到,薑有魚是不會說話的。

“是嗎?”男人慢條斯理地,指間敲打著桌子,說,“好。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

“每人三十分鍾,她先跑,如果跑不出去我就殺了她,然後換你跑。當然,如果你也跑不出去,我也會殺了你。”

季小覺心裏一陣發麻。

她咬著嘴唇道:“好。”

“遊戲開始。”

季小覺聽著男人的聲音,然後看見屏幕上的薑有魚被幾個蠻狠的人解開了束縛,扔到了地上。

季小覺還想說什麽,可是屏幕已經黑了。一瞬間,整個屋子又重新陷入詭異的寂靜。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白晝,帶著腥味的海風吹過來。她扯了扯嘴角。

薑有魚,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