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安寧
程昱提了一隻北京烤鴨回來，炒了三個菜，兩葷一素，做了個蔬菜湯，四個人圍著小方桌吃飯。程家都不是話多的人，不僅沈嬌緊張，程昱和李秋萍隔了這麽多年見她，說不準這就是他們以後的兒媳婦，兩個人對沈嬌也摻了份小心翼翼。
李秋萍給她夾了幾個菜，問了下她這些年球隊的事，多數都是些累不累、要注意身體的話，程瑾在一邊安靜吃飯，她瞧了瞧這兩個孩子，心裏覺得緣分這事說來也玄乎，哪知道最後竟是他們倆走到了一起呢！
“晚上要不要在家裏住？我把小瑾的床單換了，還是新的，嬌嬌就睡那兒，小瑾今晚睡沙發。”她看了一眼客廳的沙發，程瑾的個頭睡上去估計腳都打不直，不過也隻能這樣了。
沈嬌放下筷子：“不用了，阿姨……”
“她今晚回酒店，明天還有事，我等下送她回去。”程瑾幫她解釋，沈嬌不好意思地抿嘴：“不好意思阿姨。”
“有工作要忙就去忙，沒什麽不好意思。”李秋萍理解，“你今天總是要在家住吧？”
程瑾點頭，他吃好了，放下筷子，修長好看的手指穿插在一起，圓潤的指甲幹淨透明，很居家的舒服。眼看沈嬌的碗空了，他自然地接過為她舀了一碗湯。
程昱清了清嗓子：“準備在家住幾天？”
“就今晚，後麵還有事。”
李秋萍心疼他四處奔波，“忙的時候不用回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北京那邊好好休息。”
程瑾輕輕笑了，嗓音低沉動聽：“很重要的事。”
沈嬌側頭看他：“新片要開機了嗎？”
“暫時還沒有，大概十月份左右進組。”也就是三四個月的事，他從出道開始基本就維持一年隻接一兩部戲的程度，即便是這樣，有一年的賀歲檔也出現了他霸屏的局麵，三部電影，他都是主演，電影方絞盡腦汁宣傳，怎麽把競爭對手壓下去，可他的身價卻是怎麽都壓不住了。
這樣下來，似乎他在這麽年輕的年紀拿下白龍獎最佳男主角也是很水到渠成的事。
一頓午飯吃到最後緊張的情緒已經消解不少，沈嬌起身要收拾碗筷，三個人同時製止她：“放著就好，你去休息。”
程昱和李秋萍把碗筷拿到廚房，程瑾握著她白嫩的一截手腕，太細了，他一隻手圈住都有餘，“睡一會兒？早上活動起來得早，不然下午沒精神。”
沈嬌哦了一聲，被他帶進房間，看到**被折成豆腐塊的被子，難免想歪，他也要睡麽……
程瑾從書桌麵前拉了椅子坐下，這是他童年的居所，他去北京十幾年了，回到這裏總還覺得好像時間一直沒走一樣，小時候拿的獎狀、帶去學校喝水的水杯都擺在那裏，房間的主人好像隻是暫時出去了一趟，很快就會回來。
他的臥室不大，床、書桌、一個抵牆的小書櫃把這裏占得滿滿當當，沈嬌站著，她覺得自己褲子沾了外麵的灰塵，不敢亂坐他的床，程瑾勾唇笑了一下，伸手就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上次在他公司也被他用這種姿勢抱過，沈嬌回想起來竟然覺得有絲懷念。
果然是對他越來越喜歡。
程瑾的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好像還碰上了她的鎖骨，形狀優美，和他下巴的弧度配合得剛剛好。
“緊張了？”他的呼吸輕輕掃過她的脖頸，有些讓人發燙。
沈嬌老實回答：“嗯，有一點。也是巧合，突然在教學樓下麵就看到你媽媽了，我、我總不能見著人了，隻是打個招呼什麽都不做。”她本想說我是你的女朋友，怎麽能對你媽媽視而不見，以後要是長輩問起來，那印象多不好，但這些話卻壓在舌尖沒能說出來。
她想起他在更衣室外那句含著無限哀求的“試一試”，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燥亂，論起來，她都沒有正經地和他告白過，一直都是他在牽著她走。
“我爸是嚴肅了一點，可他們倆都很喜歡你，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他的聲音很低，兩個人的距離又近，說出口的話帶著寵溺和安撫，是戀人間最自然不過的耳鬢廝磨。
沈嬌像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對不起，我還沒給家裏說我們的事，等空了回北京，我就給我爸媽說。”
她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輕輕抖了抖，是他在笑，“不用著急嬌嬌，慢慢來。”
他也需要時間向她父親證明，他有能力，可以讓她過得更好。
“明天的球迷會結束了，你在上海應該就沒有什麽事了吧。”
“嗯，怎麽了？”沈嬌稍微轉過頭，對上他專注的眸子。
“我帶你出去玩一玩，嗯？”尾音上翹，蠱惑人心。
沈嬌氣血上湧，不敢直視他的眼，所以他在飯桌上說的很重要的事，就是帶她出去玩兒麽？她點了點頭，他的吻也落下，綿長悱惻，封閉狹小的房間，她閉著眼感受他輕柔的觸碰，外麵還能聽到他父母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真實又虛幻。
沈嬌聽到他略顯沙啞的嗓音：“嬌嬌，我對你沒有情淺，一直都是一腔情深。”
沈嬌被他抱著，他的骨骼挨著她的背，她卻覺得自己像是陷在了一團棉花裏，哪裏都軟，哪裏都柔，一直到最後眼前的景模模糊糊，有人抱起她，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到**，她還有絲知覺，但眼皮太重，已經睜不開了。
醒來的時候，四下寂靜。沈嬌開門，發現程瑾在客廳的茶幾邊上坐著，淺藍色的上衣，黑色休閑褲，赤著腳，他坐在那裏，就是一幅海報。
“叔叔阿姨呢？”她揉著眼過去，看到茶幾上攤開的幾本練習冊，紅色的批改痕跡還是新鮮的，沈嬌一愣：“你在改作業？”
“他們和朋友出去了。”程瑾看著她笑，拍了拍身後的沙發，讓她坐到自己身邊。
“偶爾回來碰到了，就幫忙改一下。”他低頭瀏覽習題，手中的筆線條流暢地打著勾，沈嬌放輕呼吸看他的側臉，眼窩和鼻梁銜接得剛剛好，前者深邃，後者挺拔。
他的頭腦和學曆她都了解一二，可還是第一次見他給學生批改作業，理科高中生的數學題，在他眼裏果然像他曾經說的那般，沒什麽難度，略略一掃，對錯就這麽出來了。沈嬌飄忽忽地想，如果他當初沒有學乒乓球的話，會不會以後會成為一名人民教師？
不知道那個在練習冊上寫他名字的小女生，知道自己的作業是偶像批改的會是什麽表情。
“桌子上有點吃的，等下你帶回酒店。”
“啊，太麻煩了。”搞得她空著手來又吃又拿。
程瑾看她一眼，“怎麽和我說這些。”他收了茶幾上的練習冊，整齊地放成一摞，“也給王憲一帶點，不然他還不知道你去哪兒了。”
啊，說到這個，沈嬌摸出手機一看，王憲一的微信消息占了半截屏幕。
WXY：在哪兒吃好的？
WXY：吃好的就不理我了？
WXY：你和程瑾在一起？
最後一句，不知道這個“在一起”是指他們的感情，還是隻是問她和他現在是不是在一塊兒。
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該晚飯時間了，她發覺自己一個午覺竟然睡了這麽長。程瑾起身倒了杯水給她，溫熱的，剛好沾口，“水喝了我們就走。”
沈嬌看著他：“朗哥沒和你一起來上海麽？”
程瑾笑，手上拿了兩頂鴨舌帽，“他有自知之明，不來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
沈嬌想起明天過了後麵幾天都要和他在一起，心裏高興，還有點期待。程瑾幫她提著一口袋吃的，大門半開著，沈嬌還在穿鞋，突然看見門邊有個人影，她心裏一慌，程瑾卻是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李老師。”
“哦，程瑾啊，難得見你回來。”被叫做李老師的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剪成平頭的發也能看到不少的花白，他笑著看沈嬌，有點驚喜：“帶女朋友回家喲？”
程瑾半垂下眼笑，神色是晚輩間的恭敬，“嗯。”
看樣子是熟人了，沈嬌乖乖地叫人：“李老師好。”
李老師接連說了兩聲好，“我那個孫子也在學乒乓球，哈哈。”他看著程瑾：“什麽時候辦酒呢？”
程瑾含笑望了沈嬌一眼：“有消息一定通知您的。”
李老師又說了兩句才下樓，沈嬌臉紅紅地問他：“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嗎？”
他給她戴上帽子，理了理耳邊的發，才說：“就這樓的幾戶，以前都是學校的老師，和我爸媽都是朋友，看著我長大的。”
沈嬌哦一聲，不知道為什麽耳邊就隻有那句“什麽時候辦酒”，她今年20，他25，都還年輕著，她有乒乓球，他有他的電影，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她握著他的手下樓梯，隻希望以後的路都能像現在這樣，走得穩穩當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