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換我來守護你

1

2019年。

搖曳的燈光、**的樂聲、歡鬧的人群逐漸在蘇小雨眼前展現,她緊緊拽著身邊人的胳膊,懷揣著緊張又激動的心情踏足A市的酒吧。

“暢暢,我沒帶身份證……”

終於把家裏的娃娃哄睡著後,安暢暢抓緊時間帶著蘇小雨出來逍遙。看到自己閨密那副不適的模樣,安暢暢抬高音量大聲說:“小雨,記住你已經成年了!別拘束,盡情地放飛自我吧!”

被安暢暢拉到舞池中的蘇小雨,一開始還拘謹得不知所措,隨後逐漸被這方律動奔放的氣氛帶動,也跟著暢暢一起在舞池中群魔亂舞起來。學生時期,蘇小雨就是典型的乖乖女,除了學習以外基本沒什麽娛樂活動,網吧酒吧什麽的更是她的禁區。

在激**的樂聲中搖擺,所有的不安、顧慮、煩惱都跟著甩走,蘇小雨逐漸揚起嘴角,帶著忐忑的純真雙眸也逐漸漫起開心的笑意。蘇小雨一身樸素的裝扮加上本身靚麗的容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酒吧角落某卡座裏的某人。

不經意地瞥見舞池中那個突兀的身影,穆炎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由得神色大變:“她怎麽在這裏?”

“炎陽老弟,怎麽了?”對麵擁有一雙魅惑桃花眼的男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而後了然地道,“噢,原來是小雨妹妹啊!不如把她叫來一起……”

不等對方說完,穆炎陽已經率先抬步朝舞池邁去,薄唇緊抿、劍眉緊蹙,儼然一副嚴父抓叛逆期女兒的神情。

跳得正盡興的蘇小雨感覺胳膊揮到人,轉身連忙道歉,卻見到一張熟悉緊繃的俊臉。撞進他凜冽的黑眸,她莫名有點兒心虛:“你、你怎麽在這兒?”

注意到來人的安暢暢,笑著說:“好巧啊。”

“你帶她來這種地方幹什麽?這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嗎?”穆炎陽蹙眉質問,語氣裏滿是苛責。

“你不也來了嗎?”蘇小雨見他責怪自己的閨密,當即不滿地開口,“幹嗎搞得和我的監護人似的,我們去哪兒還要你管啊?暢暢,走,我們喝酒去!”

對方那強大的氣場令安暢暢瞬間了,不僅沒有跟蘇小雨走,反而把蘇小雨推給穆炎陽:“那啥,既然你在這兒小雨就交給你了哈,我先回家陪兒子去了。下不為例,千萬不要和我家那位告狀哈。”溜了溜了,現在的穆炎陽今非昔比,惹不起惹不起。

“哎,暢暢……”正欲去追安暢暢的蘇小雨後衣領當即被人揪住,一道帶著不容置喙的聲音傳來:“給我老實點兒,一會兒帶你回家。”

重新回到卡座,穆炎陽招來侍者:“服務員,給她來杯熱牛奶。”

一聽這話,蘇小雨不由得瞪大雙眸:“誰來酒吧喝牛奶啊?不能給我杯雞尾酒嗎?”

聽到對方的抗議,穆炎陽湊近她警告:“不要忘記你還未成年!”

耳邊癢癢的熱氣令蘇小雨偏了偏頭,她拍著胸脯反駁:“但是我這身體是成年的。”

“嗬,”穆炎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揚起一邊嘴角邪肆問,“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那帶著侵略性的目光使得蘇小雨警鈴大作,她雙手抱胸一副防備姿態地盯著他:“你要幹什麽?禽獸!”

“未成年就老老實實在未成年的地方待著,以後不準來這裏了。”說著,他將侍者送來的牛奶遞給她。

莊澤軒曖昧的目光在對麵那兩人身上逡巡,這親昵卻又帶著點詭異的相處模式令他忍不住發問:“這是什麽情況,你們在一起了?”

“嘁,誰認識他呀。”蘇小雨憤懣地喝著牛奶回複,心下忍不住腹誹那個拋下自己開溜的閨密。

穆炎陽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隻是說:“繼續先前的,侖衡企業還有哪些高管你可以搭線。”

莊澤軒瞄了眼在場的第三人,蘇小雨當即體貼地道:“你們要聊事情是吧,那我先……”避一避。

“她聽不懂,你說就行,”穆炎陽先一步按住起身的人,在她耳邊警告,“別亂跑,這裏魚龍混雜的,萬一被迷暈拐賣什麽的,我可救不了你。”

聽到他的話,蘇小雨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為什麽這個時空被你說得到處都是危險一樣?那我在哪裏最安全?”

穆炎陽揚唇,盯著她質疑的杏眸,緩慢卻不容置疑地道:“我身邊。”曾經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是她守護了他;那麽往後,該換他來親自守護她了,畢竟實踐證明,其他人的守護都不靠譜……

“聽話點,一會兒就回去。”穆炎陽瞅著身側氣鼓鼓喝牛奶的人,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哄小孩般地開口。而後看向對麵的男人,示意他繼續。

既然當事人不在意,莊澤軒便更不必顧忌了,繼續他們先前未完的話。

當聽到兩人說某某某經常出入什麽夜店,誰誰誰有什麽癖好之類的小道消息時,蘇小雨忍不住嫌棄地瞄了身邊的人一眼:這貨以前還總是說她三八,成年後的他更三八好不,竟然專門來這地方打聽別人隱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穆炎陽終於談好事情,正想拿飲料潤潤嗓子時,突然發現桌麵已經被空盤子堆滿。穆炎陽不禁一愣,轉頭就見到身邊的小人兒正滿足地打著飽嗝、揉著肚子。

“這些都是你吃的?”穆炎陽打量著她瘦小的身板,不可置信地指著桌子問。

蘇小雨抬眸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吃了那麽多,略心虛地回複:“嗯……好像稍微多了點哈。”

穆炎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可太謙虛了。”這哪是稍微啊,如果說能吃是福,那她簡直就是福如東海了!

2

2009年。

這次放假正好趕上清明節,安暢暢她們一家要去老家掃墓,蘇小雨沒法和上周一樣在她們家留宿,隻能不情願地回了家。

站在承載著滿滿回憶的房門前,不等她抬手敲門,大門便從裏打開。

“小雨回來啦!”白翠琴驚喜地看著門外的人,隨即蹙眉心痛地道,“哎呀,這怎麽又瘦了啊,是不是在學校太辛苦了?到時候媽媽好好給你補補,我先去給你奶奶外婆送飯啊,馬上就回來。”

蘇小雨看著越過自己下樓的瘦削身影,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今天還是她回到這個時空後第一次正式和媽媽碰麵,熟悉又真切的關心話語,一下子讓塵封的記憶湧來。有她起早貪黑為自己準備早餐送自己上學的畫麵,有她在困難時刻省吃儉用隻為幫自己買新衣新鞋的畫麵,還有她不斷安撫因為考試失利而痛哭的自己的畫麵……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對媽媽的印象竟然隻剩下了怨恨,以至於那些經年累月裏媽媽為她付出的點滴都被埋沒了。

夜晚,一陣爭吵聲把蘇小雨吵醒,這樣的爭吵她再熟悉不過。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外麵帶著克製的聲音便清晰入耳,依舊是老生常談的問題:母親嫌父親每天回家晚,連節假日也見不著人,家裏什麽都不顧;父親則抱怨自己在外打拚已經夠辛苦了,不想回來再聽她的念叨,更何況母親在家不用上班,多付出點又怎麽了?

這一次,蘇小雨沒有再躲在門後,而是推開門站了出來:“爸爸,辛苦了。”

麵對驚愕的父母,蘇小雨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大擁抱:“你也辛苦了,媽媽……”多年未出口的稱呼在這一刻喚出。

蘇小雨討厭自己曾經的軟弱無能,隻會躲在門後默默祈禱他們不要再爭吵;為了哄他們開心,她壓下所有叛逆的小性子,做一個不用他們操心的乖乖女兒角色。等長大後,她就想如果當時她能在紛爭中站出、如果當時的她懂得更多、如果她可以做得更好……父母的關係是不是就可以緩和?母親不會提出離婚,父親也不會得病入院?如今,這些如果實現了,那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吧?

隻是這時候的蘇小雨依舊不知道,她搞錯了一個重要的因果關係,而父親得病也並不是離婚造成的……

“吵到你了吧?”白翠琴歉疚地撫摸著女兒的臉,而後瞪向一身酒氣的人,“你以後早點兒回來!”

一看到父親蹙眉,蘇小雨率先出聲:“媽媽的意思是爸爸你也不要太拚了,該休息就休息,身體第一,畢竟錢是賺不完的,夠用就好。”

在場的兩人又一次驚愕地看向自己的女兒,似乎不敢相信在家一直默不作聲的她會說出這些話。

“看到沒,女兒都懂我的意思,也就你不懂!”白翠琴責怪了一番晚歸的丈夫,隨即便心疼地去廚房給他泡蜂蜜水解酒。

待這方隻剩父女兩人,蘇天磊疲憊地朝女兒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慈愛地撫著她的發道:“小雨啊,這次可以多放一天假吧?想去哪裏玩,爸爸帶你去啊。”

蘇小雨靠在父親寬闊的肩上,看著此時健康英俊的他,緊緊抱著他的胳膊說:“不想去哪裏,就想和爸爸媽媽一起待著。明天睡個懶覺,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奶奶和外婆好不好?爸爸也好久沒去看過她們了。”

她記得高一下學期接連辦了兩場喪事,先是五一節外婆的離世,緊接著便是奶奶,當老人們徹底閉眼的時候,小一輩的才幡然醒悟自己陪伴她們的時間太少太少。她也記得醫生宣告奶奶死亡的那一刻,從外麵奔回來的父親是如何在她床前痛哭流涕,責怪自己那一天不該走人,連奶奶最後一眼都沒見著……既然知道注定要失去,那就好好珍惜現在她們還在的時光吧。

“好,爸爸答應你。”

清明時節雨紛紛,醫院大樓外的繁花正茂,若不是穿著病服的病患來來往往穿梭於此,差點就讓人忘記這兒是見證無數生死的醫院。

瞅著病房裏的兩個老人因為他們的到來而笑逐顏開的模樣,蘇小雨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夠重新和她們坐在一起,聽她們講著一遍又一遍重複的往事;曾經被嫌棄的念叨,是現在她最珍惜的存在。

病房內滿是溫馨喜悅的氛圍,直到蘇天磊被一個電話叫走,白翠琴也帶著蘇小雨告別。

“奶奶,外婆,我們有時間再來看你們啊。”

“快回去吧,功課那麽多別落下了。我們這兩個老太婆有什麽好看的,顧好你們自己就行了。”

“就是,不用管我們,自己注意身體啊。”

“好的。”

她們告別離開的那一刻,蘇小雨分明見到了奶奶眸中的不舍。老人垂暮之際,不求兒女多出息,隻希望他們健健康康、能夠多陪陪自己就好。說什麽不用管她們、她們很好之類的,無非是不想讓自己成為下一輩的累贅罷了。

離開病房,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蘇小雨看著帶著疲憊之色的母親,開口道:“媽媽,要是你覺得太累其實可以請護工或者……”

不等她說完,白翠琴便搖頭開口:“不了,還是我自己來照顧照顧她們吧,醫生說她們的狀況也不是特別好,也許……”話音一頓,轉而拍了拍女兒的頭,笑著道,“家裏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好好學習就好,有爸爸媽媽呢!”

“阿姨好,您回去啦?”忽然,一道溫潤的少年聲音傳來。蘇小雨一側頭就見到迎麵而來的溫智宇,兩人均一愣。

“你們認識?”白翠琴笑著問,“我就說都是一個學校的指不定碰過麵呢。”

蘇小雨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今天的他沒有穿寬大的校服,換了一身休閑簡單的白襯衣和牛仔褲,襯得身形頎長,是她記憶中那個翩翩少年郎的模樣。這個年紀他便已透著紳士謙和的風度,一舉手一投足盡顯貴族之氣,顯然家教良好。的確,這樣的家庭,又怎會容得下她那有瑕疵的家庭呢?

蘇小雨隻是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怎麽感覺到這個時空後,總會遇到他,校園裏、食堂裏,甚至醫院裏。直到母親和他寒暄完畢離去後,蘇小雨才問:“你們很熟?”

白翠琴回頭望了眼少年,感慨地道:“這孩子孝順,我每個星期都會見到他來看他爺爺,就在隔壁的病房。”隨即拍了拍女兒的手繼續說,“小雨啊,以後找老公還是得找個顧家的,就算條件差點也可以一起拚搏嘛,在一起的日子裏有什麽兩人攜手闖不過去的?”

蘇小雨問:“爸爸那樣的呢?當初你和爸爸也是一起拚搏的吧?”

“你爸啊,當初我嫁給你爸的時候他條件是不怎麽好,好在倆人齊心,一起創業。”白翠琴帶著回憶訴說道,“後來有了孩子,因為勞累流過一次;再後來懷上你,你爸便讓我在家休息,久而久之,我的生活重心也就往家庭轉移了。創業初期很忙,那時候你爸每天都會抽空來看我,給我帶好吃的小零食……”說到這裏,白翠琴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的感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丈夫各種理由的晚歸,忙碌到連電話信息都沒時間回複;兩人之間的正常溝通也越來越少了,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吵起來。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真的準到嚇人,但她還是下意識地逃避自己的直覺……

“媽媽,謝謝你,為這個家付出那麽多,”蘇小雨真摯道,“等以後你有時間了,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不用因為我而浪費了你的天賦。”

蘇小雨不太記得母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擺脫家庭主婦的身份重新進入職場的,她隻是依稀記得母親在和父親離婚後的日子裏,越發地容光煥發,還一度成了中年婦女界的設計新星,上過雜誌的專訪。

顯然,白翠琴為了不讓女兒擔心,沒有將自己的憂慮一一訴說,但現在的蘇小雨自然能感覺到父母之間感情的問題:父親正處於誌得意滿的事業上升期,而母親被縛於家長裏短的瑣事中,與父親的距離越拉越大,相應地,兩人之間的共同語言也越來越少。

震驚於女兒的話,白翠琴對上她真摯的雙眸,忽而緊緊抱住她,感動地道:“小雨真的長大了,會為媽媽著想了……”甚至比丈夫還懂得自己需要什麽。這麽好的女兒、這麽懂事的女兒,讓她怎麽忍心離婚啊!

回去的路上,母女兩人聊天之際,幾個殺馬特少年從側方走來。

中間那個染著紅色頭發的少年問身邊的人:“喂,你們看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上次跟在穆炎陽身邊的那個,拿沙子丟我們的女的?”

“好像是她。”

“走,跟上去看看。”

結束了三天緊鑼密鼓的期中考試,蘇小雨感覺自己快虛脫了。十二天的時間,完成了整整九門課的預習加複習,簡直要了她的老命。好在隻是高一的內容,她暫且可以臨時抱佛腳。至於成績,隨緣吧。

這天晚自習,蘇小雨正在神遊回血的間隙,包立軒突然湊到她身邊,緊張兮兮地求助:“班長,救救老大,他好像有危險……”

一聽這話,閑散的蘇小雨瞬間打起精神,起身直接揪著包立軒的衣領走出教室:“怎麽回事,說清楚!”

包立軒急切地掏出手機,指著一條最新的信息說:“你看,老大剛剛發短信給我,說如果他一小時之內沒有回來,就讓我報警!怎麽辦啊,班長?老大他會不會出事啊?”

明知道她和老大屬於敵對方,但包立軒還是下意識地找她求助,因為現在的班長給人的感覺很穩重很可靠。

“去找班主任,你還知道些什麽趕緊說,他在哪裏惹上了什麽人……”蘇小雨邊下樓邊說,回頭一看,對方竟還呆站在原地,一臉質疑地盯著自己,惹得蘇小雨焦急地吼,“趕緊下來啊!想不想救人!”

聽到她的嗬斥,包立軒立馬跟上她的步伐,為難地道:“可是……”

“現在不是可是的時候!手機被發現就被發現,比得上你老大的安全嗎?”蘇小雨邊嗬斥邊絞盡腦汁回憶曾經的這一天,到底發生過什麽。如果真的鬧得大,學校一定有動靜,她應該會有印象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我不知道老大在哪兒。”

考試結束,吃晚飯的時候穆炎陽還和他們有說有笑的,期間突然看了眼手機後,麵色就變了。他也沒有和他們一起回教室自習,隻說出去買點東西就和他們分開了。

班主任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才開口:“我請示一下主任……”

“別請示了!這都已經過了二十分鍾了,誰知道穆炎陽現在什麽情況?”蘇小雨也顧不得其他,沒大沒小地衝著老班焦急地吼,“我已經讓包立軒報警了,陸老師你能不能讓學校的保安或者其他老師一起去各個方向找一下人!按照他給的時間限定,距離學校的位置應該也就在千米的範圍內,我和包立軒先往西邊那一片找一下,其他方位拜托你了,這是包立軒的號碼……”

蘇小雨快速地將一串號碼寫在老班桌前的本子上,正欲帶著包立軒走人,辦公室裏又進來一胖一瘦兩個身影,主動請纓:“我們也去。”來人是丁路和隔壁四班的小胖。

“你們都給我回教室,這些事情……”我們大人會管。

“那你們去北邊,找到了電話聯係,自己安全第一!”蘇小雨打斷了班主任的話,沒有拒絕來人的幫助。學校西邊僻靜的巷子外是一片老城區,被規劃著拆遷,隻剩零星幾戶人家,是約架的好地方;北邊離學校千米內有一片無人的荒地,也是“拋屍”的好地方。丁路完全可以借助家裏的條件,擴大搜索範圍,雖然對方不務正業的,但挺講義氣。

“用得著你說!”雖然語氣不太好,丁路也沒有反駁,轉身就和小胖一起往北門跑去,那邊的區域他熟悉。

“喂,你們……”

“陸老師,其他交給你了,回來我再負荊請罪!”蘇小雨拉著包立軒趕緊走人。

她知道老班是個過於守規矩又不太懂變通的人,所以當初唯他命令是從的自己也是個刻板的班長。要讓他同意這各種不合規矩的行動,他們就別想出校門了。

“你再給穆炎陽打個電話看看。”蘇小雨一邊跑一邊吩咐。

她記得穆炎陽闖禍闖得最大的一次鬧去了公安局,當時老班還把自己一起叫去給他做證,好讓警方從輕發落還是咋的,最終將人領出來了,穆炎陽差一點就被勒令退校,卻因為他家長的麵子改為記過處分。那時,她不屑地想有後台的就是不一樣,就這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後穆炎陽連著幾天沒來上學,據說是在家養傷。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今天的事情導致……

“還是沒人接……”

“嗷嗚!”

忽然,一道熟悉的叫聲傳來,蘇小雨側頭一看,就見到右邊巷子裏那黑白相間的二哈,似乎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蘇小雨下意識地止住步伐看向正盯著自己的二哈,竟鬼使神差地向一隻狗求助:“你是知道穆炎陽在哪兒嗎?”

二哈點點頭,隨即就轉身向前跑去,回頭見他們沒有跟上,又“嗷嗚嗷嗚”地叫了幾聲:趕緊跟上,否則那個雄性三維生物就要出事了,這個時空的軌跡會大變……

“跟上它。”雖然很詭異,但蘇小雨的直覺告訴她,跟著它走,就可以找到穆炎陽。與其像悶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如碰碰運氣。

“啊?”包立軒神色怪異地看著蘇小雨,怎麽感覺班長一會兒靠譜,一會兒不靠譜的樣子。

“你繼續往前,我們分頭找。”爭分奪秒的蘇小雨不再和他廢話,直接跟著二哈奔去。

收到短信隻身出校門的穆炎陽,來到約定地點,就被湧出來的幾人直接帶到一個死胡同—身後沒路,前方被一群人圍堵。

其中熟悉的紅毛一臉小人得誌地現身,環著雙臂諷刺地道:“看來我們的穆大英雄真是個夠格的護花使者啊!先前因為女人被學校開除,這次又為了女人單刀赴會,這氣魄實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穆炎陽看不過對方那陰陽怪氣的口吻,蹙眉道:“少在那兒嘰嘰歪歪,既然把小爺我叫出來就幹脆點,想怎麽著直說。”

“哥哥我就喜歡你這爽快的模樣,”紅毛昂著頭開口,“哥幾個也是守信用的人,隻要你答應把那女的債一起還了,我們也不會去找她麻煩,怎樣?”

“怎麽還?”麵對一群非善茬,即使獨身一人的穆炎陽依舊腰板挺得筆直,不露絲毫怯色。

紅毛挑眉開口:“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上,哥也不為難你,上次你打我踹我的加上我兄弟的份,雙倍奉還就好。正好我哥們兒今兒心情不好,你就乖乖站在原地讓他們打個一兩拳出出氣就成,劃算吧?”

穆炎陽仔細打量對麵那群人,除卻上次遇見的三個熟人,其他的明顯是社會人士。有一個塊頭還挺大,要是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擊,估計不會好受……

穆炎陽目光淩厲地盯著滿臉奸笑的紅毛,問:“我答應的話,你們確定不會再找她麻煩?”

“哥說到做到,江湖混就講究誠信嘛!”

“好,我答應。”

聽到響動的蘇小雨奔到現場的時候,就見到穆炎陽被一群社會人士按在地上摩擦,邊上笑嘻嘻圍觀的三個葬愛家族人士,她有過一麵之緣。

“住手!”蘇小雨大喝一聲奔上前,掏出兜裏的瓶子對著回首的領頭紅毛就是一陣噴。

在一道淒厲的尖叫聲中,蘇小雨舉著瓶子威脅:“濃硫酸,不要命的就過來!”當即嚇得另外兩個黃毛綠毛光速退散,緊緊扒著巷子的圍牆站立,生怕沾到一點這恐怖的東西。

“濃硫酸?啊,我要死了!救命救命!”一聽到蘇小雨的話,捂著眼睛的紅毛發出更尖厲的殺豬叫。

負傷的穆炎陽看到來人,心下一顫,強忍著痛楚大喊:“你來幹什麽?趕緊離開!”眸中的擔憂怎麽也掩不住。

趁其他人被唬住停頓的間隙,蘇小雨立馬朝地上的穆炎陽跑去,牢牢護在他身前,語氣不善地回複:“來替我孫子收屍啊!”大傻子,當自己是關羽嗎,還單刀赴會,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

半跪在地上的穆炎陽,看著那牢牢護在自己身前的瘦削身影,深如幽潭的眸底翻湧著隱忍卻澎湃的情緒,印刻在記憶深處的畫麵再一次湧出。

在他還是胖如球的小學時期,有一次麵對其他小朋友的群嘲,穿著小花裙子的她現身了。那時候小小的她,就和今天一樣,猶如身披光環的天使,迎著霞光而來,義無反顧地擋在自己身前,用她瘦小的身軀替他擋去所有的惡意與嘲諷……

他人眼中不甚在意的一句話、一個輕蔑的眼神、一個玩笑的舉止……不知道會給幼小的心靈留下多大的陰影與創傷,以至於要花一生的時間去治愈。

當時身為“團欺”的他,第一次遇到這麽溫柔的小女孩,不帶任何異樣目光地看他,緊緊拉著他的手帶領他走出包圍圈;真摯地告訴他自己很可愛,不要聽別人瞎說;還告訴他被欺負了要告訴老師,要欺負回去,不要獨自受委屈……

她那純淨的笑容就如一束暖陽,照亮了他心底深處那日積月累留下的陰影,驅散了他的不安與自卑……

蘇小雨強裝鎮定地拿手中盛滿不明**的瓶子當撒手鐧,不斷變幻方位警惕地對著那群社會青年,狐假虎威地道:“我國《刑法》第二十條規定,對正在進行行凶、殺人……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負刑事責任。換言之,就算我潑了你們一臉的硫酸,也屬於正當防衛,不會出任何事情;而你們,故意傷害致人重傷的,會被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看著圍在身邊無動於衷的幾個大塊頭,蘇小雨努力挺直腰板氣場十足地說:“聽不懂嗎?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會來,你們是想繼續待在這裏被請去吃牢飯嗎?”

話音剛落,一陣警笛聲由遠及近地傳來,蘇小雨驚喜出聲:“警察來了!”

幾個社會青年對視一眼,領頭的當即大手一揮:“走!”經過那三個殺馬特身邊時,還不忘惡狠狠地警告,“敢把我們供出來,哼!”

聽到警笛聲,那幾個殺馬特少年也慌了:“老大,怎麽辦?警察來了。”

“趕緊跑啊!趕緊……”送我去醫院!

“謝謝老大,您的大恩大德無以回報,我們隻有來世做牛做馬來報答了。”黃毛綠毛說完,默契地丟下紅毛老大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隻剩下睜不開眼睛的紅毛疾呼—

“喂,人呢?你們這幾隻白眼狼!叫救護車啊,我要死了!有沒有人啊?我的眼睛要瞎了……”

直到那些人徹底離開,蘇小雨也被嚇得腿軟地蹲在了地上。雖然她心智已成年,但是,這種場麵她還是第一次經曆。

“你怎麽樣了?還能走嗎?”蘇小雨回身詢問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人,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天哪,該不是被打傻了吧?”蘇小雨直接掏出他兜裏的手機給包立軒打電話求助,而後抽出自己的鞋帶將那邊還在四處碰壁的紅毛給綁起來。

耳邊充斥著嘶啞的尖叫聲,蘇小雨受不了地掏掏耳朵,開口道:“別號了別號了,多讀點書不好嗎?塑料瓶作為有機高分子材料會被濃硫酸蝕的,你眼睛裏的隻是辣椒水而已,死不了也毀不了容。”這是她為了防身自製的,沒想到還派上了用場。

聽到這話,地上的紅毛一滯,嘴角揚了幾下後又破口大罵:“臭娘們,竟然敢耍我……嗷!”

蘇小雨粗暴地一腳踢在他身上:“能不能不要再秀智商下限了,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誰給你的勇氣還敢罵我?”年紀輕輕不學好,就知道帶人鬧事,簡直要嚇死她了。

當包立軒領著警察叔叔趕到時,見到的就是蘇小雨那彪悍的一腳,不由得嚇得一個激靈,他磕巴地道:“班、班長。”

見到來人,前一刻還是女戰士的蘇小雨瞬間化身柔弱林妹妹好不可憐地道:“警察叔叔,你們總算來了,都快嚇死我了,那麽一堆人圍著我們喊打喊殺的,簡直太可怕了!”

這變臉看得那些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蘇小雨攙扶起穆炎陽,繼續賣慘:“瞧瞧他們把我同學打成什麽模樣了?要是有個脾髒破裂內出血什麽的,該怎麽啊?這麽重的傷,怎麽也得判那些人個三五年的有期徒刑吧?”

帶頭的警察上前扶住穆炎陽:“還能走嗎?我們先送你去醫院。”

“我沒事……”

“他有事,先去醫院看看。”蘇小雨打斷穆炎陽逞強的話,一起扶著他出巷子。

“我不想去……”

“不,你想!”

成功將黑臉的穆炎陽送到醫院,蘇小雨輕聲叮囑:“你給我聽著,到時候警察問詢就把自己傷勢往重裏說,要是醫院鑒定是輕傷,那就說自己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創傷,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怎麽慘怎麽說,得把那些個不學好的人都關到牢裏去給我反省反省,懂了嗎?”

而穆炎陽另一側的包立軒聽到這話,當即嘴角一抽,他一臉崇拜加敬佩地看著她:他決定了,從今往後要認班長做大姐大,比老大地位還高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