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你的小姐姐來了

自從邵天冬出現,女生們就像是春天裏的花骨朵,一朵朵競相盛開,班裏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不少,幾乎大多數人的視線都跟著過去了,眼巴巴望著邵天冬和那位禿頭老師。

鄭靈犀實在不知道這樣的男孩子有什麽好令人興奮的,瞧著還不如她手下的小弟乖巧聽話,但是既然別人注意,她也就順勢盯著看。

半晌,兩人終於說完了話,地中海老師走進教室,邵天冬禮貌地告別。

等邵天冬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裏看不見了,班裏的女生們紛紛發出一陣陣遺憾的唏噓。

“咳咳,你們就那麽不情願上課嗎?”老師掃了一圈。整個教室幾乎就隻有鄭靈犀一個女生麵無表情,他馬上就注意到了。

“咦,你們三位就是今天開始旁聽的同學吧?”

鄭靈犀看了眼身邊正襟危坐跟石頭似的兩人,挺身而出站了起來:“是的老師,我們是雷盾公司保鏢部第一批入校的成員。”

“好好,你們董事長年輕時也是我校學生,難得的天資聰慧,他有心讓下屬學習進修,這是好事啊。”

禿頭老師很**地緬懷了一番過去,又展望了一下將來,鄭靈犀維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時不時地點頭致意。

而走廊裏邵天冬其實還未走遠,他背靠著牆就站在教室外麵,他對老師長篇大論的人生感悟沒什麽興趣,卻有心留意跟那人有關的話題。

她竟是雷盾公司保鏢部的人?真夠意外的。

趙成和張敦敦在這位老師開始第四次緬懷過去的時候就已經睡著了,鄭靈犀強打精神,感受他念經一樣的聲音,再看教室裏的學生們,那眼神就不一樣了。

原來上學是這麽難的事,現在的小孩果真厲害。

等到下課鈴聲一打,學生們陸陸續續走出教室。

有了一節課親密相處的時間,盧鵬飛發現他和張敦敦竟然是一個宿舍的,也不害怕了:“走吧,我帶你們去食堂轉轉,一會兒人多就沒飯了。”

三人都是吃飯大過天的類型,當下欣然前往。

尚城理工是當地最大的大學,這是本校區,其餘還有南北兩個校區在外縣,有研究生、本科和專科三類,人數不少。

和大多數學校一樣,校區裏是有好幾個食堂的,有些離得遠的建築物之間還有固定路線的校園巴士,就像一個小社會一樣。

三個食堂裏,第一食堂占地麵積最大,下課不過二十分鍾已經滿是學生了。

邵天冬坐在二樓靠欄杆的位置,麵前放了個餐盤。他嘴裏叼著一根吸管低頭看手機,而果汁盒子已經空了,被捏扁了放在一邊。

旁邊幾人嬉笑著說話,忽然,孫榮像是看到了誰,猛地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嘿嘿,快看快看!那個是不是……”

吳龍也湊到欄杆邊往下張望,頓時樂了,他伸手到邵天冬麵前晃了晃:“天冬,你的小姐姐來了。”

邵天冬愣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放下。他一隻手搭在欄杆上,順著吳龍手指的方向一看,馬上就找到了一樓進門處那幾人的身影。

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把她圍在中間,那架勢,倒不像是去窗口打飯的,更像是去和某組織進行地下交易的,其餘學生見著這模樣,離他們都有一米遠。

“天冬,你該不會是知道她會來這兒吃飯所以早早等著了吧?”孫榮瞧邵天冬在乎的那個樣,忍不住猜測。有了上次的事件,兄弟們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邵天冬追人的手段太過,嚇著小姐姐了。

被懷疑的邵天冬臉上含笑,他否認著:“不是,湊巧。”

不過第一食堂距離計算機教科樓是最近的,她肯定會來這兒。

“那你可有福氣了。我現在就近一瞧,這小姐姐的顏值在咱們學院絕對數一數二。”孫榮對他擠眉弄眼,“雖然以前沒見過她,以後咱們加把勁就是了。不過你可得有危機意識啊,就這樣貌,估計天天有排隊等著給她送花的。”

邵天冬對孫榮的言論沒有任何表示,他對女生的容貌一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他覺得所謂校花、院花、係花也就那樣吧,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差不了多少。

可自從那日見過鄭靈犀,他發現她似乎和別人不太一樣。容貌盛到,就算是端著飯盆等大爺打一份紅燒肉,也能比別人多半勺的程度,四周圍著的女學生們在絕對的美貌麵前,那點清純簡直不堪一擊。

或許孫榮這癡漢還真沒說錯。

“我們一般都來這個食堂吃飯,一樓賣包子、饅頭、麵條和套餐,價錢適中味道還行。二樓多了些特色小吃和炒菜,價位貴一些,不過你要小心三樓,三樓別稱‘吃不死全靠命’,也有人膽子大上去,但保不齊能吃到什麽東西。”盧鵬飛一臉戰戰兢兢。

張敦敦挺感興趣的,忍不住問:“能吃到啥?”

“整顆番茄炒整顆雞蛋,蘋果炒菠蘿炒桃子,鋼絲球亂燉之類的……”

四人一邊說話一邊順著樓梯上來,鄭靈犀走在最前麵,她目光掃了眼二層空餘的桌子,視線一停頓,腳步略微凝滯。

邵天冬看著他們選了張不近不遠的桌子坐下,他很確定,她顯然是看到他了。這會兒兩人再相見,頗有點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意味。

雙方的眼神在空氣中觸碰發出的雷電光波眾人都覺察到了,孫榮忍不住搗了搗邵天冬的胳膊:“天冬,你倆那晚除了幹架還發生啥了?”

邵天冬臉上笑意漸漸變涼,掃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看到了。”

“那我們哪知道細節啊,”孫榮誇張地訕笑道,“不過憑著多年損友的經驗,我覺得這時候還是你主動點比較好,人家畢竟那麽漂亮一小姐姐,就算會兩下子那也是朵嬌花不是,需要好好嗬護的。”

損友們開始給邵天冬出各種點子,邵天冬始終心不在焉地聽,他們那些話語像是很熱的春風,順著耳道吹入體內,把那天晚上的一分一秒都催得發芽,然後遍地開了花。

邵天冬舔了舔唇瓣,後知後覺地發現果汁早已沒了。

幾個男生議論得起勁的時候,鄭靈犀忽然站了起來,她桌上幾人都停下動作,目送她往角落的自動販賣機走去。過了幾秒鍾,她選了飲料,竟越過人群往這邊走來。

孫榮瞥了眼目不轉睛的邵天冬,戲謔道:“她該不會要來找我們冬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鄭靈犀已經走了過來,就站在幾人桌子前。

兩個人的氣勢壓迫感都太強,男生們夾在中間連大氣也不敢出,鄭靈犀淡淡掃了他們一圈,伸手把一罐咖啡放在了他們桌上,發出很清脆的“砰”的一聲。

“還你的。”她淡淡道,然後轉身就走。

孫榮還保持著那個姿勢,表情都沒變,吐出了那句話的最後一個字:“吧—”然後一桌子人誰也沒有說話。

好半晌,邵天冬忍不住笑起來,不是那種勾勾嘴角的笑意,他是真的笑得合不攏嘴了。

吃完飯,盧鵬飛領著三人回宿舍,張敦敦和趙成發現這孩子貌似是學習成績很好的一撥,當下非常高興。

“雖然秦總說了不許別人幫忙,可小盧不是別人啊,我今天就打電話問問我爸能不能把你加進我家的族譜裏去。”趙成一臉認真地說。

不是……我也沒說要去你家啊!盧鵬飛想。

“可我今天聽錢老師說,不止三萬字總結報告,今年期末考每一門你們都必須及格才行的。”盧鵬飛翻了翻課表,“一共十二門課,其中隻有兩門是開卷的。”

他說得認真,趙成和張敦敦兩人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凝固,完全忘了剛才是為什麽那麽高興。

其實盧鵬飛還沒說全,現在開的課隻是基礎教育,下個學期要是開專業課了,估計他們連筆怎麽拿都不知道了。

“不過也沒什麽,你們放心,到時候臨近考試了你們去找邵學長,他和老師關係最好,自己成績也好,劃個幾項考點簡直太容易了,到時候肯定能及格。”

盧鵬飛不為所覺,繼續說道:“而且我看剛才,鄭同學和邵學長似乎是認識的,這不就更好說了嘛。邵學長雖然對女生態度冷淡,但小學妹請教題目的話他一般不會拒絕的。”

眾人腳步一頓。

鄭靈犀皺了皺眉:“小學妹?”

盧鵬飛轉頭對上她那張猙獰的臉,驚得喉嚨裏發出一聲鳥叫。

張敦敦搗了搗他,壓低聲音道:“你怕不是有什麽誤解。”

可鄭靈犀已經沒耐心聽他們解釋了,自己往女生宿舍樓裏走去,她走路的時候很輕,和普通人落腳的重心不一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來的時候不是和你介紹過了嗎,我們三個是同一個保鏢部門的,她是我倆的上司。靈犀雖然瞧著小,但是年紀比你還大不少呢。”張敦敦意味深長地說,“她可是秦總創業時候的元老了,當初雷盾搶奪市場,樹敵多競爭大,都是靠靈犀一人之力打下來的。”

正好這時候鄭靈犀走到女生宿舍門口,裏頭走出來兩個工人搬著好大一個衣櫃,其中一個的手鬆了下,巨大的櫃子瞬間就往旁邊傾倒,眼看就要砸到地上了,半空中忽然伸出隻手。

“小心點。”鄭靈犀托了一下,等那工人重新穩住了才放開。

巨大的櫃子,小巧的女孩,盧鵬飛被這難以描述的景象震驚了。

大學的女生,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比高中的孩子成熟,又有著都市麗人所沒有的清純。和這樣一群剛剛雙十年華的小姑娘住在一起,每天討論著哪個偶像比較帥,哪裏的巧克力蛋糕好吃,和鄭靈犀一貫的路線不符,實在是太難為她了。

晚上十點半,平時這個時間,老年人作息的鄭靈犀已經睡著了,可到了這兒,實在是抵不過年輕人精力充沛—對麵樓的男生宿舍亮著燈打遊戲,偶爾爆發一陣狼嚎;她們宿舍裏三個女生一個看韓劇的,一個和男朋友煲電話粥的,一個嘎嘣嘎嘣吃東西的。

大燈亮著,舍友又沒睡,鄭靈犀隻好盤腿坐在**閉目養神。她隔壁床鋪的周可欣爬過來,舉起手裏的包裝袋:“靈犀姐,吃辣條嗎?”

“噓,她在練功。”對麵床的齊心比了個手勢,她歪著腦袋盯著鄭靈犀的臉,“看起來像睡著了似的,可跟她說話竟然還有反應,我猜是某種內功。”

鄭靈犀其實沒睡著,她知道她們在聊天。

可聊了些啥?

不知道。

聊到幾點才睡覺的?

她已經不記得了。

第二天照常上課,但在此之前導員要開一個全係的大會。張敦敦、趙成兩人拎著盧鵬飛早早就到了,可一直等到差不多座無虛席,才看到鄭靈犀和她的舍友們姍姍來遲。

她精神狀態還行,就是眼下有片烏青,一看就是一宿沒睡好。

張敦敦挪挪屁股讓出來一個位置,問道:“靈犀,你怎麽這麽晚才來?”

“早上隔壁宿舍的人來借洗手間洗頭,說她們洗手間的門打不開了,雲慧和齊心又都要化妝,我不認識路,等著她們所以遲了。”鄭靈犀把長發捋到背後,“沒事,就是昨天睡晚了有點缺覺。”

聽出來鄭靈犀聲音裏的疲倦,幾人也都不說話了。

沒過多久,有個中年胖肚的男人走進來,鬧哄哄的階梯教室總算安靜下來。

導員先是說了說宿舍安全問題,所有人禁用違規電器,學生會裏的電飯鍋已經都夠去開大賣場了,真的放不下了。然後他重點強調了一下學生們的自我防護意識,建議女生不要晚上一個人出門,都是學校裏很常見的話題。

“還有一點啊,”導員咳嗽了聲,“我知道你們年輕,現在父母又不在身邊自由得很了。但是,談戀愛需要謹慎啊,別一個兩個看對眼了就不管不顧了!挑對象可長點心吧,沒準是個心裏蔫兒壞的呢!”

底下有個油嘴滑舌的男生反問:“就跟您似的嗎?”

導員皺眉頭:“別胡說!”

然後教室裏所有人都哄笑起來。

張敦敦似乎對導員的話深有體會,他摸著下巴搖頭晃腦道:“這話沒錯啊,有多少瓊瑤劇的男主角,長得人畜無害甜言蜜語壓身,一旦遇上一個遠房表妹,掉兩滴眼淚智商就都飛到外太空了,鬼話連篇都聽進耳朵裏,智商扔到垃圾桶。多的是男人外表唬人,心裏蔫兒壞的呢。”

他說得亢奮,鄭靈犀卻難得沒有發表言論。

年級會議結束以後所有人回教室自習,正好他們三人需要補一下之前落下的課程,盧鵬飛非常仗義地貢獻出了自己的課本。

“把課後例題1到3做會就差不多了,你們看看。”

鄭靈犀接過來,翻到盧鵬飛說的第一題的地方,然後像模像樣地拿出了筆和草稿紙,擺好姿勢以後深呼吸一口,氣沉丹田雙目圓睜,她念起了題目:“設y=f(X)在集合X上有定義……集合是什麽,誰集合了,集合去幹什麽?”

旁邊枕著數學課本睡覺的趙成爬起來揉揉眼:“也許是集合打團呢。”

張敦敦覺得不對:“可這是高等數學,又不是遊戲。”

趙成嘖了聲,又趴下了:“那我不知道,數學來源於生活嘛,沒準是一個意思呢。”

鄭靈犀皺眉頭,下意識地覺得趙成說得不對,可不管她怎麽看怎麽想,這書裏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組合起來她卻又不認識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鄭靈犀雖然看不懂題目但學習很認真,而且態度尤其刻苦,她板著張臉盯著數學課本,這一盯就盯到了下課打鈴,連紙張都沒翻過去一頁。

“靈犀啊,看出來啥了嗎?”張敦敦忍不住小心地問。

鄭靈犀合上課本,臉色和鍋底灰似的:“這頁一共153個字,22個符號。”

張敦敦啞口無言,打心眼裏佩服:“你可真仔細……”

中午去食堂解決了胃的需求,幾人結伴回宿舍午休。

“聽說大學附近有很多好玩的,不如我們出去喝酒啊?”早就忍不住寂寞的趙成提議。

“可下午還有節英語課。”張敦敦說,“不過管他呢,我的胳膊已經饑渴難耐,再不去練拉力器械我就該廢了。”

鄭靈犀擺擺手,無力道:“你們去吧,我得去上課。”

她這學習態度擺得實在端正,兩人又勸了幾句,鄭靈犀心意已決,三人在宿舍門口分別。

同一時刻,女生宿舍裏發生了一件怪事。

“這門怎麽就是打不開呢?”薑意不斷地伸手拉著洗手間門把手,奈何木門就是紋絲不動。

莫穀楠說:“該不會是在裏麵反鎖了吧?”

“不可能反鎖啊,裏麵有人的話早出來了。”黃豔反駁道,“不然師傅你再試試,沒準是有什麽東西擠在鎖眼裏了呢。”

於是維修工隻好拿出榔頭錘子,準備先把門鎖撬下來,等門開了再裝上去。一通忙活之後鎖掉了,然後“砰”一聲門開了,傳來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音。

正走向自己宿舍的鄭靈犀正巧聽見了女生們驚恐的尖叫聲,她條件反射地一腳踹開隔壁宿舍的大門奔了進去,就見幾個女生抱在一起癱坐在地上。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老頭嚇破了膽:“死人了!死人了!”他一邊大喊一邊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連工具箱也忘了拿。

大開的洗手間木門後麵,一個雙目緊閉的女孩躺在地上,她穿著一件白毛衣,腳上是一雙普通運動鞋,臉色異常蒼白,就這麽看上去似乎沒有外傷。

她正是這間宿舍住的第四人—劉露。

“她、她身上已經硬了……”第一個見到人的薑意已經嚇傻了,她顫抖著雙手,“我剛才進去摸了一下她的手,好冷,我、我……”薑意已經驚恐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鄭靈犀掃了一眼宿舍大概,陽台門和窗戶都緊閉,宿舍大門也不像是被撬過的樣子,洗手間地麵上除了剛才開鎖落的灰和螺絲,沒有什麽可疑物。

可這樣冷的天氣,一個女孩僵硬著睡在廁所裏,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全都冷靜,不要叫了。”鄭靈犀一手一個把她們提起來丟出去,“薑意打電話報警,黃豔去通知老師,莫穀楠你告訴宿管把這層樓控製住,誰都不允許上來。”

鄭靈犀“砰”的一聲關上了宿舍門,她氣勢太強沒人敢說不。她看著幾個嚇得麵無血色的女孩,呼出口氣,緩了音色:“都節哀。”

這一句話就像冬日裏的雪崩,原本厚重的白雪靜悄悄覆蓋山頭,茫茫然一片凝滯的沉重,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聲呼喚,所有壓抑都傾瀉而下。

警察們終於來了。

鄭靈犀抱臂站在樓梯口,她身邊隔壁宿舍的三個女孩已經從驚恐崩潰的情緒裏緩過來,占據上風的是好友身死的悲傷,一個個麵色灰敗地坐在階梯上默默流淚。

過了好一會兒,有兩個穿著藍色套裝的人從宿舍出來,手裏抬著一個大大的黑色袋子,非常沉默地下了樓。鄭靈犀對著那搬運屍袋的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沒發現有人站到了身邊。

“你怎麽到這兒上學來了,你們領導的思維真是奇葩。”鄭飛翼摘下手套裝到一個塑料袋裏放好,側頭瞥了鄭靈犀一眼,“一來就遇上自殺,你是柯南嗎?”

他穿著一件醫用白大褂,裏頭是白襯衣黑西褲配皮鞋,胡子刮得幹淨,頭發也梳得妥帖,看得出來是個很正經有條理的人。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是鄭靈犀的親生哥哥—明明氣質一點也不像。

“你確定是自殺?”鄭靈犀反問,“我問過死者的舍友了,死者平時性格還算開朗,沒有抑鬱自殺傾向。”

鄭飛翼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敲出一根,想到是在學校裏,又抿抿嘴把煙放了回去:“性格開朗和自殺是兩碼事,誰也不會什麽都和舍友說的。我剛才稍微檢查了一下,死者身體沒有外傷,應該是服用藥物致死,具體的還要回所裏檢驗。”

畢竟是親兄妹,鄭靈犀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怎麽,你也覺得有疑點?”

“我是法醫又不是刑警,說不出什麽。”他兩手抄進白大褂的口袋,“隻是很不湊巧,這已經是這個大學今年第三個自殺的學生了。”

鄭靈犀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昏暗的樓道裏,鄭飛翼兩手一攤,一張和她一樣清秀的臉,說的話卻跟機器似的一板一眼:“六個月前第一個自殺死者,大三,性別男;五個月前第二個自殺死者,大二,性別女。”他頓了頓,“好像就是這棟宿舍樓的。”

鄭靈犀一挑眉,她還未開口呢,鄭飛翼就抬手打斷她:“停。你忘了你是來幹嗎的,你的職業是個保鏢,不是柯南OK?這些事情警察會去查的,你沒有三頭六臂就不要摻和進去。”

鄭靈犀被親哥哥堵得說不出話。這時候正好有幾個刑警過來,說要所有人一起去公安局做筆錄。

哭哭啼啼的幾個女生、不停胡言亂語求神拜佛的修理工、眉頭緊皺的導員和嘮嘮叨叨的宿管阿姨,鄭靈犀被這些人整得大腦嗡嗡作響快要炸了,不過在走進冰冷的公安局的一刻,那些煩躁都煙消雲散。

劉露的父母是外地的,正在趕來的路上,此刻這個隻身求學的小姑娘隻剩下一張法醫鑒定單在桌麵上,遺照孤苦可憐。

三個舍友並排坐在長凳上,看鄭飛翼神情自然地解說法醫鑒定,過了好一會兒,黃豔忽然開口問道:“大哥哥,劉露是真的死了嗎?”

鄭飛翼愣了下,點頭:“真的。”

三人皆是發出不願相信的歎息,好似是終於認清現實了。

張敦敦看小姑娘臉上沒幹的淚痕,安慰道:“你們放寬心,警察一定會查明真相的,給她的父母和同學一個交代。”

黃豔點點頭:“謝謝叔叔。”

“……”

問詢室裏靜悄悄的,誰也沒說話,鄭飛翼目不斜視,還是一派白衣天使的冷淡模樣。

“噗—叔叔?”趙成第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了。

張敦敦橫眉倒豎:“別鬧!”天知道鄭飛翼比他還大幾歲,今年都三十五歲了!隻是和鄭靈犀一個爹媽的遺傳基因,看著竟然和二十五六歲似的,天生的不老童顏。

有了這一出插曲,房間裏氣氛放鬆了不少,而且隔絕了那令人恐懼的死亡畫麵,幾人的精神也逐漸穩定下來。

薑意的臉還是慘白慘白的,她咽了咽口水緩緩道:“劉露她昨晚又沒回來,我們還以為她不會回來了所以也沒注意,沒想到……她難道在廁所裏待了一夜?”

鄭飛翼點頭:“從死亡時間上看,是的。”

薑意捂住臉,說不出話了。和已經死去的舍友共處一室一晚之久這種事,她們大概很長時間都睡不好了。

莫穀楠想到了什麽開口道:“劉露平時經常會夜不歸宿,她好像是在外麵有男朋友,但是從未跟我們說過,就算問她也就是搪塞說是有深夜兼職。”

黃豔插嘴:“哪有什麽兼職是兩個禮拜才去一回的,我們是不信的。”

這時候有位警官拿出了一張紙,貼在黑板上:“她在‘好易借’裏借款三萬元的事你們知道嗎?”

幾人“啊”了一聲,其中一人說:“什麽借款?劉露是缺錢嗎,可她從沒有和我們說過啊。”

鄭靈犀瞥了眼那張打印出來的借款單,開口:“就是現在大學生貸款APP裏的一種,綁定身份證、學校和學號就能貸款,很簡單。”

過於簡單了,所以很多沒有收入來源的女大學生因為還不上錢被逼迫豔照門事件的比比皆是,不過礙於死者的顏麵,鄭靈犀沒說。

薑意努力回想了下,搖搖頭:“劉露家庭條件不好,平時也不買什麽化妝品,衣服鞋子都是便宜的,也沒聽說她家裏人得病,三萬塊我實在想不到她會花到哪裏去。”

那位警官敲了敲黑板,這回是和鄭靈犀說的:“基本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一下,之前兩位自殺的學生,他們也和校園借貸有關係。我們警方也和雷盾合作過,這次事發突然,希望你平時可以注意一下學校的情況。”

鄭靈犀點頭:“一定。”

接下來就是警察和導員的問話了,鄭靈犀帶著三個女生走出去的時候,過道裏迎麵走來一個人,他身高腿長占了大半地界,她被迫停下,乍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漆黑眼眸裏去。

“你怎麽也來了?”鄭靈犀下意識地開口。

邵天冬咧開嘴,朝她笑了笑:“好巧啊,進局子都能碰到。”

他今天也是一貫的運動陽光打扮,看似是從球場上剛下來的,腦後過長的頭發紮了一個小辮子,露出形狀飽滿的額頭。

鄭靈犀見這人招蜂引蝶的打扮,挑眉瞟他:“怎麽,你終於因為騷擾女生被舉報了?”

沒料到她這麽說,邵天冬微頓,然後無辜地眨眨眼,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你這可是冤枉我了,你大可以問問我的同學,平日裏我算是最潔身自好的一個,這輩子也就和一個女生搭訕過。”

那個女生還踩了他衣服一腳順便來了招大擒拿手。

“小姐姐,你是不是該對我改觀了?”他扯著嘴角笑。這樣友善的語氣給鄭靈犀一種錯覺,好像自己才是無理取鬧的那個。

鄭靈犀沒有搭腔,邵天冬看她臉板起來了像隻包子,白白嫩嫩特別好戳的樣子,忍不住又和她說話。

“我今天來是做筆錄的,因為發生了一個死亡事件……”

鄭靈犀眼睛一亮,她回頭對那三個女生說:“你們先回我的宿舍休息吧,晚些我再來找你們。”然後又看向邵天冬,“你跟我過來一下。”

邵天冬不動,笑著指了指自己:“幹什麽,要表白嗎?”

鄭靈犀一臉不耐煩,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後者笑得更歡了:“開玩笑的,我們走吧。”

他們選了公安局裏頭一個空的樓梯間,鄭靈犀探頭看了看四下無人,回過身正好對上邵天冬戲謔的笑意,她瞬間意識到兩人這情況有點奇怪啊。

“你就這麽怕被人看見我們獨處?”

“少廢話,老娘行得正坐得端。”

大男孩站在牆角兩手插在褲兜裏看起來很放鬆,鄭靈犀就站在他麵前逼供。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別有一番奇妙趣味。

“快說,我沒多少耐心。”她催促著。

邵天冬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片刻後他淡淡開口:“我大概是最後一個見到劉露的人。”

昨天中午,他在食堂偶遇鄭靈犀之後去了計算機樓做實驗,因為這個點大部分人都回宿舍午休了,樓道裏幾乎沒有人走動的聲音,直到迎麵遇上一個人。

邵天冬對女生從不在意,但那天是個例外。劉露的狀況太不好了,他就多看了幾眼。

“你沒事吧?”他看著扶著牆顫顫巍巍走的人問道。

一般女生都是身材纖瘦,可她已經到了瘦削病態的程度,仿佛風一吹就要倒的竹竿子似的。

聽到他說話,女生瑟縮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謝謝,我沒事……”

本人都這麽說了,他也沒有再多管,兩人擦肩而過。他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因此出事了以後才會格外驚訝。

“我見到她那會兒,看她行走的方向是要去教室。”邵天冬道。

鄭靈犀皺眉:“大中午的去教室幹什麽?”

“學習嘍。”

她挑眉:“你信?”

兩人麵對麵,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邵天冬的態度,他不緊張不焦急,不卑不亢。跟死者同宿舍的薑意、黃豔、莫穀楠三人多是悲傷愧疚,其餘的人多是驚恐,隻有這個男生用旁觀者的角度平靜敘述著事發前後的所見。

“人都不在了,她做的事情你又能去問誰,我也隻是見到她一麵,一門心思想要自殺的人,旁人是挽救不了的。”邵天冬淡淡道。他目光看著樓道玻璃門外的庭院,影影綽綽的樹葉投下一片陰影。

鄭靈犀皺著眉頭:“警方還沒下定論呢,你怎麽就知道是自殺?就算是,那也是鮮活的一條人命,追根究底有什麽不對嗎?”

聽出來她語氣裏的朝天炮火藥味,邵天冬聳聳肩:“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嘍,小姐姐。”

“別這麽叫我,老娘比你大好幾歲呢。”鄭靈犀本來就是個暴脾氣,而且她還是個正義感十足的性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種,見著他這個事不關己的態度一下子就被點著了,隨時可以發射。

“哦—”邵天冬眯了眯眼,原先掛在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幾分,“那是大齡單身小姐姐?”

鄭靈犀的臉一下紅了,她吼道:“怎麽,大齡單身還有錯了!”

邵天冬靜了片刻,然後默默轉身宛若無意道:“沒有,隻是我一直以為,戀愛、結婚是人的一種能力。大齡剩女,其實反映了人在某一方麵能力的不足。我要回去上課了,再見—小姐姐。”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鄭靈犀一個人在原地生悶氣。

“現在的孩子都什麽毛病,真不好管教。”她憤憤道。

回去以後已經接近傍晚。隔壁的宿舍已經被警察封禁了,劉露的三個舍友隻好到鄭靈犀宿舍擠著睡。

乍逢這麽一出詭譎經曆,幾個小女生哭起來沒完,鄭靈犀哄了好一會兒才讓她們消停下來,然後一個人出來找趙成、張敦敦說話。

這個點也隻有校門口的大排檔還開著了,三人找了空座坐下,伴著夜色吃燒烤。

“真是邪了門,怎麽咱們走到哪兒都能發生事情。”張敦敦一手一顆鹽水毛豆丟進嘴裏,“上次給白璐璐當演唱會保鏢,結果正好抓住一個通緝的逃犯,再上次某院長發表新科學成果,這麽巧竟然有人來明搶。”

趙成飲下半杯啤酒:“是啊,現在想想都同情那人……正麵碰上了靈犀。”

鄭靈犀沒仔細聽他們說話,她滿腦子還是劉露的事情:“警方讓我注意學校的情況,你們說我是不是得和秦總說一聲呀?”

張敦敦咽下嘴裏的毛豆:“你放心,秦總早知道了。他讓我們留心著點,說是這個學校一年來死了三個學生了,上頭高度重視,今天就安排專項組來查了,如果咱們能幫助警方破案,雷盾的名氣肯定大漲。”

“不是已經確定死亡原因是過量服用安眠藥了嗎,還有什麽好查的?”趙成隨口說道,“靈犀的哥哥是法醫,咱們可不是,還能翻出花來不成?”

鄭靈犀若有所思:“屍檢報告確實是這樣沒錯,但一年來自殺死亡了三個學生,還都和網絡借貸有關,就算是巧合這個概率也太高了。”

這個時候大排檔的燒烤上來了,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壘成個小山包,張敦敦拿了幾根問鄭靈犀吃不吃。

她擺擺手:“才發生這種事,我哪有心情吃東西啊。”

“吃一口吧,多香啊,你這兩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吧。”

說到這裏,鄭靈犀一口啤酒卡在喉嚨口,又澀又苦的滋味直躥鼻子,她眯起了眼睛。

趙成給她麵前盤子裏丟了幾個烤串,和顏悅色道:“巧合這個東西越說它越靈,靈犀你自己說說,最近和那個小帥哥見過幾回了?那麽大個學校那麽大個城市,怎麽就能叫你們天天撞見?”

鄭靈犀大腦宕機了半秒鍾,又瞬間重啟,她一口咽下啤酒怒吼道:“那是巧合嗎?那是我倒黴!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仗著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就到處招蜂引蝶,我還想哭訴為什麽是我遇上他呢!”

張敦敦恍然大悟:“靈犀,你被他招蜂引蝶了?”

“胡說,我才沒有!”鄭靈犀怒了,一巴掌拍在桌麵上。

兩人不敢說話了,低頭默默吃毛豆,其實心裏都在想:保不齊真是緣分。

話雖如此,鄭靈犀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似乎隻要扯上邵天冬這個人,她整個人就會廢掉。

第二天一早,這種微妙的第六感應驗了。因為校內發生了性質惡劣的死亡事件,還若有似無地存在某種聯係,校方特地成立了專項調查組,其中包括警察、教育局專員、教師和學生代表。

鄭靈犀的身份特殊,既是雷盾的保鏢部部長,又是案發現場的目擊者,順理成章地就作為了學生代表參與案子。

她來到教學樓下的時候,第二位學生代表正坐在花壇上看手機。他高高的個子像棵挺拔的小白楊,身後彎曲的弧度能看出他較普通男生更厚實的脊背,那麽不動聲息地坐著時如同尊石膏雕塑。

鄭靈犀撇了撇嘴,不是冤家不聚頭。

她趁邵天冬沒發現她,繞到了花壇的另一邊坐下。今天警方會公開案件信息讓專項組協助調查,現在領導和導員正在裏頭開會呢,等結束了就會把結果告知他們。

日頭暖洋洋的,花壇裏小灌木都長出了綠油油的新葉,鄭靈犀百無聊賴地摳著葉子,過了會兒那人忽然站了起來,快步往教學樓大門走。

鄭靈犀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見他頭也不回,“噌”的一下就跳了起來。

“喂!”她大喊一聲,驚動了這一片的寧靜。

邵天冬回過身,一邊倒退著往後走,一邊勾了勾嘴角,像是很意外看到她:“呀,你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他臉上寫著“你偷偷摸摸在這兒幹嗎”的表情。

鄭靈犀喊都喊了,此刻也沒地洞可鑽,隻好梗著脖子強撐下去,她紅著臉小聲嘟囔:“好端端的你跑什麽?”

邵天冬晃了晃手機:“導員通知我進去開會。”他歪頭瞅著她,“你是要繼續蹲在花壇裏還是和我一起進去?”

鄭靈犀氣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腮幫子鼓得跟金魚似的,但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家夥比你小好幾歲呢,你跟一小兔崽子生什麽氣。

她心中默念了兩遍阿彌陀佛,穩住了。

邵天冬看著她目不斜視,一眼都沒看自己晃悠進了教學樓,挑了挑眉也跟了上去。

這邊校方領導和教育局特派員達成共識,務必全力配合警方查清真相,其中兩名學生代表就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鄭靈犀收斂雜亂心思,專心致誌地聽警察講解之前兩名受害者的情況,得到許可之後做起了筆記。

邵天冬表情都沒有動一分,他餘光瞥了眼身邊奮筆疾書的鄭靈犀,回答:“沒問題。”

邵天冬右手始終執著一支黑色水筆,在警察說話的時候,他就在白紙上隨手寫寫畫畫。

鄭靈犀做了半天筆記,瞧著紙上一團亂麻,開口道:“孫警官,您剛才說劉露胃中沒有食物,腸道裏也空了?”

孫警官點頭:“我們原本以為是被害人本人厭食的原因,但現在看來似乎有蹊蹺。這種程度的空腹,至少需要好幾天不進食,或者……就是被人強行清洗。但同樣的疑慮在另外兩名被害人身上沒有體現,因此不確實是否存在凶手。”

鄭靈犀沒聽懂,她眨了眨眼睛,這時身邊的人動了下,他舒展四肢,一雙筆直長腿都快伸到她桌子下麵了。

邵天冬隨口接話:“這麽看,她很像是被人監禁了。”

他一副懶洋洋的語氣說出了令人十分驚恐的話。鄭靈犀對現在年輕人的想象能力表示驚奇。

幾人又探討了一會兒,警察和導員們各自回去,鄭靈犀繼續待在原地研究資料,邵天冬靜悄悄坐在她身邊,仿佛不存在似的,黑水筆在他手指尖靈活地轉來轉去,像是在表演雜技。

鄭靈犀咬著筆杆自言自語:“孫警官剛才說,周國借款累計2萬5千元,葛芳則借款3萬6千元,周國那些遊戲充值和電子設備是值這個錢了,葛芳的卻查不到錢款流出方向,這麽大的額度竟然找不到消費所在,所有的錢都是提取現金支出,這也太奇怪了,她天天拿著去買什麽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唯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翻動紙張的聲音。

邵天冬隨口道:“當然找不到了,因為不是給自己花的。”

鄭靈犀沒聽清:“什麽?”

他搖頭:“沒什麽。”

鄭靈犀側頭看他,少年單手撐著下頜,表情很平靜。她看出邵天冬似乎對破解案子的積極性不高,好像是對什麽天生有成見的樣子。這種身手好、腦子又聰明的人,她不是很了解,不知道他是經曆過什麽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態,仿佛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似的。

兩人誰也沒說話,在教室裏這麽一待就是大半天,等到邵天冬睡醒一覺起來,見外頭天都黑了。

屋裏開了燈,鄭靈犀就坐在日光燈下麵,臉側垂下一縷發絲,他有點呆,慢吞吞眨了眨眼,隨後過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挪開了視線。

一看時間,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後者頭也不抬:“饅頭鹹菜。”

她表情正經極了,邵天冬愣了下,然後失笑出聲:“真好養……”

等待外賣的時候,邵天冬就坐在教室後排的座位上觀察她。他的父母都是當地公安局的資深警官,破獲過多起大案,受到省裏表揚的那種,父親的背上甚至還有歹徒曾經留下的傷疤。再往上數,他的祖父年輕時是開武館的,雖然沒到國家級的水準,但也培養出了幾批佼佼者。

邵天冬可謂是出身真正的武術世家,他從小就受到這方麵的教育,因此輕而易舉就能看出鄭靈犀的身手過人,且她的心和人一樣,正直而善良。

他眸色漸深,望著她滿頭濃密卷曲的長發在燈光下,像一卷細密芬芳的甘草。

他和她太不一樣了。

鄭靈犀就像是沙漠裏的玫瑰,熾熱的、不易親近的,她的世界簡單純粹;邵天冬如同夜晚的雨露,他們的經曆不同,與世態度也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