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最親愛的女孩

寒假開學一個月後,顧盼收到以前合作過的製片人發來的消息,對方請她為他們最近拍的一部劇——《君心難測》裏麵的女主角配音。

《君心難測》聽名字像是一部古裝劇,但實際上是一部架空的民國劇。故事裏男主角是一個手握重兵的五省巡閱使、大督軍,而女主角是一個從德國留學歸來的醫生。他們在戰地相遇,作為醫生的女主救了男主並悉心照顧他,此後的相處讓兩人漸漸生出了情愫,可是後來由於種種錯過與誤會,兩人終究不能相守。

這部劇裏女主角是那種敢愛敢恨、果斷冷靜的性格,因此所配的聲音應該是沉靜中又帶點魅惑,而顧盼的音色就很符合女主人設。

製片人發了配音演員表過來,顧盼看到給男主角配音的是吳晟。

說起這個吳晟,CV圈應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CV界大咖,一個集才華與天分於一身的人才,近年來很多正劇的男主角都是由他配音的。不過同時也有很多關於他的負麵新聞,據說他和娛樂圈的很多女明星都傳出過緋聞,交往過的女朋友不下二十個,私生活可以說是很混亂了。

顧盼去錄音棚的第一天便遇見了吳晟,當時他正姿態慵懶地倚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不得不承認,除了有一個人人豔羨的良好家世、一副得天獨厚的好嗓子,吳晟的天然優勢還有他的顏值。他的顏值很高,一張臉比很多熒屏上的男演員還帥,難怪有不少女星願意往他身上黏。

見到顧盼的第一眼,吳晟也小小地驚豔了一下。長相清麗,眉眼間卻帶著一股勾人的風情,整體氣質聖潔如蓮。這樣的女子他極少接觸,因此一下子對顧盼來了興趣。

從正式配音第一天開始,吳晟的目光便有意無意落在顧盼身上。在配音時,吳晟的視線不是專注地看向電視屏幕,而是用挑逗的眼神看向顧盼,尤其是當男主角對女主角講一些深情款款的情話時,他還不忘對顧盼拋幾個媚眼。很多次在工作結束後,他都主動邀請顧盼一起吃飯,顧盼不想跟他有過多的交集,於是每次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

某天走出錄音棚後,顧盼又看見了笑得風情萬種的吳晟。他開著他那輛騷包酷炫的瑪莎拉蒂跑車,停在離顧盼不遠處的路邊。

顧盼正想躲去一邊,便看到吳晟打開車門下了車,動作優雅地摘下墨鏡,向她挑了挑眉:“美女,一起吃個飯吧?”

“多謝吳先生的邀請,但我還有事,就先回學校了。”縱然心裏很不喜歡這個花心大少,顧盼也懂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吳晟見狀跨步擋在她麵前,問道:“拒絕我?”

顧盼硬著頭皮說:“我真的還有事。”

吳晟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每次都以這個理由拒絕我,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我的心會很痛的。”他說著還誇張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不好意思,我今天是真的有事。”顧盼完全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跟這個人周旋。

“就陪我吃個飯,不浪費你多少時間的。”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拽著顧盼的手,拖著她往他車邊走去。

“喂,你放開我!放開我!”顧盼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叫嚷。

“噓!”吳晟伸出右手的食指擋在顧盼的唇前,笑得一臉魅惑,“寶貝兒,今天就陪我吃個飯,等會兒吃完飯送你回學校。”

顧盼更加煩躁,繼續用力地掙紮,奈何她那點微小的氣力根本抵不過一個男人,最後隻能硬生生被他塞進車裏。

吳晟心情愉悅地坐回駕駛座上,發動了車子。

然而他的車子剛開出不到三百米,一輛乳白色跑車卻突然加速橫亙在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吳晟心驚肉跳地迅速踩下刹車,這才避免了兩輛車相撞的慘劇。

他做了個深呼吸,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便看見從對麵車上走下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對方大步流星走近他車旁,彎腰,然後敲了敲他的車窗。

為了在公眾麵前保持形象,吳晟依舊掛著那抹親切的笑容,動作優雅地下了車。隻是下車後他還沒站穩,左臉上便挨了重重的一拳。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由得用舌頭在口腔裏狠狠頂了幾下,再次抬頭看向對方時,眼睛已經充滿了怒火。

趁吳晟打開車門之際,顧盼趕緊下了車。她清楚地看見當封定鈺給了吳晟一拳之後,吳晟很快也回敬了他一拳,兩個人就這樣你一拳我一腳地打起來,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吳晟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又不著邊際,但他有功夫底子在,身手並不輸封定鈺。

幾個回合下來,封定鈺挨了吳晟幾拳,吳晟同樣也挨了封定鈺幾拳,兩人都討不到任何好處,卻還不罷休地打著。

“不要打了!”顧盼喊了一聲。

可是兩個男人似乎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不要再打了!”她又喊了一聲,然而她話音剛落,就看到吳晟一拳重重地砸在封定鈺臉上,打得封定鈺翻了個身,緊接著整個人跌倒在地。封定鈺的手腕內側擦到粗糙的地麵,瞬間被磨破了一大層皮,淋漓的鮮血汩汩地從他手腕處滲出來。

眼看著吳晟又要衝上前去準備再給封定鈺一拳,顧盼健步如飛地跑到封定鈺身邊,展開雙臂擋在封定鈺麵前。

吳晟見到這番場景,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跡,臉上依舊是那抹優雅玩味的笑容。

他湊到顧盼麵前,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道:“寶貝兒,這個小鬼根本保護不了你。”

“走開!”顧盼冷若冰霜地拍落吳晟挑起自己下巴的手。

“寶貝兒,你真有意思,我對你是越發感興趣了。”他對顧盼眨眨眼,然後越過她,看了一眼模樣狼狽的封定鈺,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吳晟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封定鈺說:“保護不了別人的廢物,不自量力!”

聽了這句話,封定鈺瞬間腦門充血,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想跟吳晟決一死戰,然而顧盼及時按住了他。

顧盼先是將吳晟掃視了一遍,隨即帶著笑容說:“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吳先生這麽厲害能夠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隻不過……”她輕蔑的目光落在吳晟手背的傷疤上,嘲諷道,“跟一個有夫之婦牽扯不清,然後被人家的老公滿大街追著跑,這種感覺應該很新奇、很刺激吧?”

“你!”吳晟頓時氣得麵色鐵青。誰不知道這是他的一段黑曆史,但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沒人敢再提起,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敢在他麵前重提這件事。

看吳晟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顧盼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侮辱她——可以,侮辱她的男人——不行!

她決定了,以後就在線上配音,她絕對不會再來錄音棚跟這個男人見麵了。配好這部劇,以後有和這個男人合作的劇,她絕對不會接!

顧盼扶起封定鈺,看著他鮮血不止的傷口,心疼地問:“痛嗎?”

若是以往,封定鈺一定毫不猶豫地撒嬌賣萌喊痛,可是剛才吳晟的話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沒用,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他別扭地轉過頭去,不敢迎上顧盼那關切的目光。

見他又開始鬧別扭了,顧盼捧著他的腦袋將他的視線扭過來:“怎麽了?”

“走吧,去醫院。”封定鈺鬱悶地開口,聚攏的眉毛卻沒有舒展開。

顧盼帶著封定鈺去醫院包紮好傷口,在一樓大廳繳過醫藥費後,兩人在轉身欲離開之際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由於那身影是向光而來的,所以顧盼看得很清楚。

此時,胡悠悠穿著一身藍色條紋的病號服,眯著雙目無精打采地坐在輪椅上,她手中拿著一朵鮮豔的紅玫瑰,嘴角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容。

除此之外顧盼還注意到,胡悠悠的身形比幾個月前消瘦了許多,原本圓潤飽滿的臉頰也深深凹了進去,嘴唇更是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

她的腦子還沒想清楚是否要過去打招呼,身體卻已經率先做出了行動。

見到顧盼的舉動,再看了看不遠處的胡悠悠,封定鈺也跟著走了過去。

顧盼走到胡悠悠麵前,異常艱難地喊了聲:“學姐?”

聞聲,在胡悠悠身後推輪椅的胡媽媽停下了步伐,而胡悠悠聞聲也徐徐睜開眼睛。見到來人是顧盼後,胡悠悠扯出一抹笑容:“學妹,你怎麽會在醫院?”

顧盼轉頭看向了封定鈺被紗布包裹著的手腕,胡悠悠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瞬間明白了。

春天即將到來,醫院花園裏的花已經含苞欲放。

顧盼推著胡悠悠在花園裏徜徉,兩人靜靜走著,顧盼忍了很久終究還是沒忍住,她將輪椅停在一棵榕樹下,然後蹲在胡悠悠麵前問:“學姐,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就幾個月不見,你……你就瘦成了這樣?”

胡悠悠眨了眨眼,眼底沉澱著一絲疼痛。歎息一聲後,她將手撫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緩緩道:“其實我……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心髒病?”顧盼難以理解,她沒想到平時明媚張揚,永遠都充滿活力的胡悠悠竟然有這種先天性疾病。

胡悠悠點了點頭:“這種病很難治愈,除非找到匹配的心髒。可是,有些人即使找到匹配的心髒移植,到後期也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排斥現象。”說到這裏,她苦澀一笑,“其實小時候醫生就斷言我活不過二十歲,可是現在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顧盼握住胡悠悠的手,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斟酌什麽,過了一會兒她問:“那明嵐學長知道這件事嗎?”

胡悠悠帶著淺笑微微搖頭:“他不知道……也沒有必要讓他知道……”

從醫院趕回學校的路上,封定鈺發現顧盼一直擰著眉毛,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回到學校後,兩人本來打算一起去食堂吃飯的,可是顧盼卻突然對封定鈺說:“你自己去吃飯吧,我有些急事要去處理。”

封定鈺知曉顧盼要去處理的是什麽事,也很懂事的沒有過問。

胡悠悠沒想到明嵐會來看自己。

當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時,她覺得恍如隔世。

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他了呢,這段時間沒有她接連不斷的騷擾,不知道他會不會感覺安靜些,日子過得舒坦些。

她擱下手中的書本,對明嵐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問道:“你怎麽來了?”

明嵐生硬地梗著脖子,沒有說話。

不過幾個月沒見,她竟已消瘦成了這副樣子,這還是在他麵前一直揚著高傲自信笑容的胡悠悠嗎?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病床邊坐下,怔怔地看了她好久都沒出聲。

見明嵐一直不說話,隻一味盯著自己看,胡悠悠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自己消瘦憔悴的麵頰,強顏歡笑道:“早知道你要來,我就先化個妝了。現在的我……好難看。”

“為什麽不告訴我這件事?”明嵐終於開口了,眼睛裏閃爍著沉痛。

“啊?”胡悠悠一怔,“哪件事?”

“我是問你,你生病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明嵐一字一頓地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的痛楚。

“嗨,不是沒那個必要嘛!”胡悠悠輕描淡寫道。

她已經猜到這件事是顧盼告訴明嵐的,她不怪顧盼,但是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為她生病的事徒增煩惱。

看著胡悠悠這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明嵐心裏有些窩火,但更多的是心痛,對她一個人默默承受病痛的心痛。

頓了頓,他拉過她的手,低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輕聲說:“你……你別離開我。”

直至看到女孩的身體如同空中搖曳的枯枝,加上這幾個月來身邊沒有她,他的種種不習慣,腦子裏不經意間出現她的笑臉,不經意間對她的思念,他才明白,這個女孩原來早已融入了他的生活。

他不希望她離開,一點兒都不希望!

胡悠悠先是一怔,隨即笑得十分俏皮:“嵐嵐該不會是突然愛上我了吧?”

“如果我說的確如此呢?”明嵐抬起頭,坦坦****地看著她,眼睛裏沒有絲毫的躲閃與掩飾。

“你又打趣我……”胡悠悠無奈地搖搖頭,嘴角還是那抹溫淡的笑意。

“我沒有打趣你!”明嵐堅定地看著她,隔了一小會兒,他又說,“等你好了,我們就在一起吧?”

“好啊。”胡悠悠淚中帶笑地點點頭。

即使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也好不了,即使知道自己隻剩幾個月的時間了,但她還是貪求這一絲溫暖與柔情。她從不敢奢求明嵐會記住她一輩子,她隻是希望自己付出了這麽多年的感情能夠得到些許的回應。

看著胡悠悠故作堅強的樣子,明嵐隻覺得如鯁在喉,心頭難受得很。

昨晚顧盼告訴他關於胡悠悠的病情時,他才對自己與胡悠悠之間的感情有了一次真正的審視。

原來這幾年來,陪伴在他身邊的一直都是胡悠悠,她在他得意的時候真心地為他高興;在他失意的時候,雖然表麵上對他冷嘲熱諷,卻始終對他不離不棄;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還沒開口,她便已經忙著幫他解決困難了。

可是,他當初為什麽會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他為什麽選擇性地對這些事情視而不見呢?他真是個渾蛋!

日子就這麽無波無瀾地過著,明嵐每天下課後都會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

這天,他在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醫院時,在經過傳媒學院的教學樓時遇見了顧盼。

兩人先是愣怔著對視了一眼,隨即顧盼率先邁步朝明嵐走過去。

走到明嵐跟前停下,顧盼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了關於胡悠悠的情況。

人來人往的教學樓前不方便談話,於是明嵐帶著顧盼往教學樓前的湖邊走去。

顧盼靜默地跟在明嵐身後,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背影。

她發現這段時間明嵐變了很多。

原本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一股溫潤清朗的氣息,那種氣息使人如沐春風,可是近來,她覺得他身上聚斂了一股陰沉壓抑的氣息,使人一靠近便覺得難受。

她知曉他為什麽會這樣,因為她和他一樣,也心疼那個女孩。

那個臉上永遠揚著明媚燦爛笑容的女孩,那個身上似乎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女孩,那個明明話很多卻令人無法討厭的女孩。她記得,哪怕當初她們算是情敵,卻從未像小說或電視劇裏的狗血劇情那樣明爭暗鬥過。

可就是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如今卻虛弱地躺在醫院的病**,而且老天爺隨時都有可能將她的生命收走。

來到湖邊,明嵐怔怔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壓抑著心緒沉默了半晌,這才聲音沉沉地開口:“她不好。”

看著明嵐落寞的身影,顧盼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他,隻能咬緊嘴唇,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麵。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無聲的靜默中,隻能聽見風掠過樹梢時帶起枝葉晃動的聲音以及不遠處傳來的一些學生歡快的笑聲。

明嵐閉眼、又睜眼,這樣反反複複做了許多次,最後長歎一聲。就在顧盼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說:“醫生說,她隻剩這一兩個月的時間了。”

都說女人是感性的生物,顧盼也不例外,聽聞這個消息的她,眼睛不可抑製地蒙上了一層水霧。

良久沒有聽見顧盼的聲音,明嵐又自顧自地說:“有時候,我發現自己挺蠢的。”

“學長為什麽這麽說?”顧盼有些驚愕,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明嵐再次沉默了片刻,說:“她在我身後追逐了這麽多年,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意。以前我以為自己喜歡的是你,可是當我聽說你跟學弟在一起的時候,我除了失望和一絲難過之外,心裏並無多大的起伏。不過現在……我一想到以後她不會在我身邊晃悠,不會再對我喋喋不休,不會再對我笑,甚至不會再對我冷嘲熱諷了,我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說著說著,他的眼裏不受控製地溢出了淚水。他垂下頭,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軟弱。

背對著顧盼,他不著痕跡地抬手將淚水拭去。

顧盼從未見過,一貫內斂沉穩的學長會露出這樣傷感的樣子。

他應該是愛得很深吧?畢竟他和胡悠悠已經相處幾年了。這幾年來,她的點點滴滴早就融入了他的生活中;她的一顰一笑早就烙印在了他的腦海裏;她的一舉一動,哪怕他不承認,也竭力壓製著,卻也真真實實地牽動了他的心。倘若哪天這些被硬生生地剝去,那種感覺無異於剝皮抽筋,令人痛不欲生。

何況,是他虧欠了她四年。

“學長——”顧盼上前,輕輕拍了拍明嵐的肩膀,“學姐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清楚自己說這話有多麽蒼白無力,情況他們都清楚,隻是除了安慰,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罷了。

明嵐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的天空,許久沒有說話。

有時候人感覺無助不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麽,而是因為自己什麽都做不了。明嵐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胡悠悠的身體一天天頹敗下去,可他始終……無能為力。

須臾後,顧盼開口:“我今天下午沒課,跟你一起去看看學姐吧?”

明嵐終於轉頭看向了顧盼,可是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顧盼身後不遠處的封定鈺。他知道那小子對顧盼的占有欲,於是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說:“不必了。我去陪她就可以了。”

顧盼咬了咬嘴唇,眼裏有失望一閃而過,最後還是點頭不再勉強。

顧盼當天沒有去,不過隔天上午她便帶著封定鈺一起去看胡悠悠。

二人來到醫院時,柳柳正坐在胡悠悠的病床前歡快地說著什麽,惹得胡悠悠笑得非常開心。

顧盼深吸一口氣,然後帶著封定鈺走進去,將水果擱在床頭櫃上。

看見來人是顧盼後,柳柳的臉上瞬間罩上了寒霜,她跟胡悠悠簡單說了一聲之後便自覺離開了病房。

見到顧盼帶著封定鈺來看自己,胡悠悠心裏很高興,眼睛都變得亮閃閃的。

她歡快地問:“學妹學弟,你們怎麽來了?”

顧盼的視線隨意往四周掃了一圈:“明嵐學長呢?他今天沒有來嗎?”

胡悠悠說:“來啦,他現在下去買午餐了。”

顧盼點點頭,在柳柳剛才坐過的位置坐下,帶著笑臉問胡悠悠:“學姐現在感覺怎麽樣?”

胡悠悠一臉嬌羞的樣子:“挺好的呀。嵐嵐每天都來陪我,我每天都很開心。”

顧盼嘴角揚起的弧度瞬間加大,她朝胡悠悠眨了眨眼,說了句很俏皮的話:“那學姐可要好好養身體,重出江湖。”

胡悠悠高貴冷豔地把頭一甩,說:“是啊,老娘以後要重出江湖,禍害蒼生!”

“以後害我一個人還不夠啊?”一道帶著戲謔的嗓音傳來,緊接著一臉笑意的明嵐便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此時他的視線隻投在胡悠悠身上,眉宇之間都帶著滿滿的寵溺。

聽聞明嵐的話,胡悠悠俏臉一紅,索性低下頭不去看他了。

顧盼與封定鈺相視一眼,知道不該打擾他們二人單獨相處,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便離開了。

明嵐將食盒放在床頭櫃上,看了看一臉紅暈的悠悠,刮了刮她的鼻子,調笑道:“怎麽臉紅了?”

“沒事,沒事。”胡悠悠連連搖頭。

“你今天心情很好?”明嵐挑了挑眉,臉上的笑容有些挑逗意味。

“嘿嘿。”胡悠悠笑了笑說,“今天柳柳過來看我,學弟和學妹也來看我,這麽多人惦記著我,我覺得很開心。”

“你開心就好。”明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不過很快又抽回手。

他微微側了下身,動作輕緩地打開食盒,用瓷盅盛了一碗湯,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湯上的熱氣,將湯勺送到胡悠悠麵前。

胡悠悠咬緊嘴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喝啊。”見胡悠悠愣著半天不動,明嵐忍不住催促道。

胡悠悠傻愣愣地點點頭,乖乖張開嘴巴。

喝完一盅湯後,胡悠悠還是忍不住問:“嵐嵐,你今天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明嵐抬眼,認真地看著她,然後一本正經地說:“男朋友對女朋友好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胡悠悠震驚地瞪大雙眼:“女朋友?我?”

明嵐握住她的手,認真地對上她的眼睛道:“是你,就在剛才,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胡悠悠心裏雖然有些許意外,但還是樂得想要跳起來高聲疾呼。

她害怕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是一場夢,於是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直到大腿上那股清晰的疼痛傳來,她才發現這是真的。由於太過激動,她一下子變得語無倫次了,她再次不確定地問:“你你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不願意?”明嵐挑眉反問。

胡悠悠低著頭專注地想了一下:“願意當然是願意的,隻不過……”

“不要想那麽多。”明嵐迅速打斷了她,“我之前說等你好了我們就在一起,但我現在反悔了,我們要抓住每一天,好好地在一起。”

“嗯!”胡悠悠幸福地點了點頭。

時間飛逝,轉眼一個多月又過去了。這段時間除了明嵐每天都會來陪胡悠悠外,顧盼也三天兩頭帶著封定鈺過來,雖然封定鈺一般一句話都不說。

這日,胡悠悠躺在病**,呆呆望著窗外火紅的海棠花,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明嵐推門而至時,看到的就是她麵色凝重、目光呆滯的模樣。

抿緊雙唇駐足了幾秒,明嵐還是邁步走近床邊,隨後溫柔地問她:“怎麽了?”

見到來人是明嵐,胡悠悠並不意外,她的目光沒有轉向明嵐,而是一直停留在窗外的海棠花上。

她說:“春天這麽快又到了。不知怎的,我突然好想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

“過兩天你病好一些了,我們就一起去看。”明嵐握緊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如果你喜歡,以後每年我都可以陪你去看。”

胡悠悠揚唇一笑,卻不置一詞。

不管明嵐是同情她,還是真的喜歡她,這段時間他都對她有求必應,悉心地照顧她,溫柔地寵著她,她不想從這樣的溫柔鄉出來,她貪戀著這樣溫柔地對待自己的明嵐。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情況已經越來越糟糕,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滅。

見胡悠悠斂著眉思緒越飄越遠的樣子,明嵐快速俯下身,在她蒼白的唇上輕輕地啄了一口。

胡悠悠一臉驚愕地回過神來。雖然他們確立情侶關係一個多月了,但是從來都沒接過吻。

明嵐沒有對自己突然偷吻她予以任何解釋,而是直接轉移話題道:“再過半個月是我生日,我想請一些朋友來醫院慶祝。”

“來醫院慶祝?”胡悠悠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醫院不會同意的。”

“會同意的。”明嵐說,“我們不鬧,隻是簡簡單單地聚一下。”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明嵐生日這天。

這天,明嵐約了幾個好友來胡悠悠的病房慶祝,因為邀請了顧盼,所以作為曾經情敵的封定鈺也來了。

胡悠悠知曉柳柳和顧盼之前有些矛盾,也知道柳柳曾經對顧盼做的事,於是勸柳柳借這個機會跟顧盼道個歉。脾氣倔強的柳柳一開始沒答應,可是看到胡悠悠那殷切的目光和憔悴的麵容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明嵐訂的生日蛋糕上麵寫的不隻是他一個人的名字,還有胡悠悠的名字。當胡悠悠對此有不解時,明嵐告訴她:“我的生日是5月21號,而你的是10月21號,我們相差了五個月。以後我的生日你跟我一起過,你的生日我也跟你一起過。”

說不感動肯定是假的,哪怕胡悠悠知道這終究隻會成為一個不能實現的夢想,她還是淚中帶笑地點點頭,堅定地告訴他:“以後每年都要一起過。”

生日慶祝到一半時,柳柳給顧盼倒了一杯酒,然後在眾人的疑惑中舉起酒杯對顧盼說:“學妹,我為自己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情道歉。我敬你一杯,希望你能原諒我以前的所作所為,對不起。”

看著柳柳喝光了杯子裏的酒,顧盼對上她的視線後微微一笑,也仰頭一飲而盡。

就算對方以後的交集不會太多,但既然對方已經道歉了,顧盼也不會揪著當初的事情不放。而且當初柳柳設計害她受傷,為的也是胡悠悠,其實柳柳也是一個對朋友很好的人啊。

冰釋前嫌後,氣氛比原先更好了,大家都歡樂地替明嵐和胡悠悠慶祝生日。

往後的日子就這麽平靜地過著,可是隻有每天陪著胡悠悠的明嵐知道,胡悠悠的身體已經越來越糟糕了。

他每天晚上都會陪胡悠悠到很晚才會離開,隔天清晨又早早過來,學校的課他也不上了,請了一個月的假。

這日淩晨一點,在明嵐剛離開不久後,一道細長的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震耳欲聾的雷聲從遠處的天空傳來,原本已經入睡的胡悠悠被這巨大的雷聲嚇醒了。

她猛然睜開眼,驚恐萬狀地看了一眼窗外,恰巧看見一道明亮的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那隆隆的雷聲又連續敲打著她的耳膜。

由於是農曆月中,喜歡賞月的她連續幾日都沒把窗簾拉上,此刻她看見一道道閃電穿過玻璃伸進了病房內,像一個個巨大的魔鬼要將她吞噬。

她心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幽黑的瞳孔在黑暗中無限放大。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並且越來越沉重,胸口處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疼痛。這疼痛感刺激了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她被劇痛攪得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體。

可偏偏老天爺就是不願意放過她似的,一道道閃電透過玻璃伸入病房裏,閃電就像一個惡魔張著血盆大口,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吞噬。

疼痛折磨間,胡悠悠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渙散。她努力睜開眼,恍惚間看見在閃電明亮處站著明嵐的身影,正對她招手笑得一臉溫柔。

她突然覺得閃電沒那麽可怕了。

她艱難地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明嵐,然而一道驚雷響在她耳邊,她被嚇得張大了嘴巴,也沒能握住明嵐的手。

在意識快要消散之際,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明嵐,對不起……”

在心裏說完這一句後,隨著一雙手無力地垂下,她陷入了永遠的黑暗中。

窗外雨打芭蕉,暴風雨洗淨了一地的灰塵,然而在一間黑暗的病房內,一個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的女孩子眼角掛著一滴琥珀淚。

由於擔憂昨晚的閃電和驚雷會嚇到胡悠悠,明嵐隔天一大早便趕過來了。

他推門而入時,感覺與往常並沒有什麽不同,胡悠悠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睡著。

他闊步走過去,見她的手大剌剌地露在被子外麵,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笑。

“這傻瓜,不知道把手放到被子外麵會著涼嗎?”說著他便打算將她的手放回被窩裏,可是當他觸及她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冰涼。

他的動作突然頓住,他壓抑了幾下呼吸,將視線緩緩移至胡悠悠的臉上,呆呆地看著她。

他嗓音幹啞,低低地喊了一聲:“悠悠?”

空氣靜默了好久,他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可是**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雙目依舊緊緊閉著。

“悠悠?”他不屈不撓地又喊了一聲,可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緩慢地俯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指,往她的鼻孔下探去。

他認真地感受著,生怕自己錯過了她的每一次呼吸。可是,他將自己的手在她鼻尖下放了半分鍾,都未曾感覺到絲毫的氣息。

他疲憊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後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無力地坐在床邊,吻了吻她的手背。

“胡大小姐,你看你,又調皮了。我都親你了,你還不理我?

“好吧,你這個小懶豬就繼續睡吧,等會兒餓了我再去給你買你想吃的,好不好?我親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