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 他的承諾，擲地有聲
Z大今年寒假正式的放假時間是1月10號，但由於顧盼腳上有傷，她需要延遲幾天才能返鄉。當然，封定鈺會陪著她。
自考完試後，家裏兩位太後一直問顧盼和封定鈺什麽時候回去，為了不讓家長擔心，她沒把自己受傷的事告訴家裏人，隻說自己考完試後在學校還有點事要忙。
紛紛揚揚的大雪連續下了幾天，兩人回家那天正是風雪肆虐最嚴重的一天，顧盼提著行李箱從女生寢室下來時，看見封定鈺正站在大廳等她。
一襲黑色風衣將他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更加頎長，高高的衣領包裹住他修長的脖子，將他棱角分明的麵容映襯得更加清晰。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嘴角似有若無地翹起，眼裏染著絲絲笑意。
見到顧盼從樓梯下來，他眼裏的笑意一秒變濃，迅速將手機收回書包，邁步向顧盼走了過去。
走到顧盼跟前，他主動拿過她的行李箱，然後柔聲問道：“冷嗎？”
顧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誇張地說：“才出來一下鼻頭就紅了。”
封定鈺展顏一笑，湊近顧盼的鼻尖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顧盼錯愕得睜大眼睛，皺著眉毛問：“我不是說過不許在公共場合親我的嗎？”
封定鈺嘟起嘴，一臉無辜地說：“學校的人都走光了，哪兒還有人啊？”
顧盼：“……”
“好啦，走吧。”封定鈺敞開風衣，打算把顧盼收入懷裏。
顧盼看了看他的動作，乖乖鑽入了他懷裏，任由他摟著往校門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顧盼仰頭對封定鈺說：“你說，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像不像連體嬰？”
“才不是！”封定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你這麽矮，別人頂多以為是我提了三口行李箱。”
顧盼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恨恨道：“封定鈺，你怎麽說話呢？”
封定鈺皺了皺眉，小聲咕噥：“這本來就是實話呀，難道說句實話也有錯嗎？”
顧盼仰頭看著他，臉上帶著滿滿的無奈：“大少爺，你知道作為一個男生應該怎麽哄女朋友嗎？怎樣讓女朋友開心嗎？”
封定鈺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停下腳步，挺直腰板，儼然一副軍人接受命令的莊嚴模樣，正正經經道：“親親、抱抱、舉高高、買買買！”
“就這些？”
“啊，這些不能把女孩子哄好嗎？”
“也不是……就是……”顧盼歎了口氣，無奈地說，“算啦，以後慢慢在‘實踐’中告訴你吧，走吧。”
兩人繼續往前走，行李箱在雪地上緩緩滑行，畫出了幾道彎彎曲曲的弧線，不過這些弧線幾分鍾後又被漫天飄灑的雪花給覆蓋了。
快到校門口的時候，顧盼看見明嵐拿著一本書正往一輛黑色的車子走去。
兩人之間有二十多米的距離，由於有個醋壇子在身邊，顧盼並不打算與明嵐打招呼。然而明嵐仿佛能感應到自己身後有人似的，竟停下了腳步，然後幽幽回過了頭。
見到是顧盼和封定鈺二人，明嵐帶上一抹溫潤和善的笑容與顧盼打招呼：“學妹，你們怎麽今天才回去？”
顧盼笑了笑，回答道：“前幾天在學校還有點事，拖到了今天才回。”
明嵐了然地點點頭。
接著三人都沉默地立在原地，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顧盼咳了一聲，對明嵐說：“學長，那我們先回去了。”
靜靜地看著顧盼和封定鈺二人相擁而去的背影，明嵐抿了抿唇。
原以為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跟她男友相擁而去的場景，自己的心會隱隱作痛，但是不知為何，他此刻卻心如止水。
“楠楠？”一道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明嵐以為是胡悠悠在叫自己，於是下意識地回過了頭。
然而下一刻他看見的場景卻是一個穿著紅色棉衣的女孩，拖著一口沉重的行李箱，辛苦地追著一個步伐淡定的男孩。男孩一隻手拉著行李箱，另一隻手插在兜裏，臉色看似冰冷，可嘴角卻掛著一絲淺淡到令人無法察覺的笑容。
“楠楠，楠楠你等等我嘛，你走這麽快幹嗎，明知道人家腿短。”終於追上了男孩，女孩不停地搖晃著男孩的手臂，討好似的衝他笑得無比燦爛。
明嵐突然想起了胡悠悠，於是又感覺胸口有隱隱的疼痛傳來。
他有多久沒看見她了呢？他記得她以前總是三天兩頭來找他，買各種東西討好他，甚至還紅著臉說一些笑話逗他開心。可是自從上次元旦晚會之後，這半個月來他都沒有看見她的身影。難道真的是那次他話語太重傷害了她，以致於她以後都不來找他了？
不知為何，這個認知讓他很不高興。
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努力勸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但心裏那股不甘卻越來越濃。他覺得自己像是無緣無故被人拋棄了，這種感覺令他很不爽。
鑽進車子後，他先是脫下自己的風衣，用力抖了幾下，撣落了沾在上麵的雪花，然後才拿起手機。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通訊錄，明嵐的視線徘徊在胡悠悠的聯係方式上，認真思考了很久，他還是忍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
另一邊，正躺在病**休息的胡悠悠迷迷糊糊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她努力挪動身子，伸手去拿手機。
見到來電顯示是明嵐以後，她立刻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努力撐起身子，然後清了清嗓子，在電話自動掛斷之前按了接聽鍵。
胡悠悠高興地在手機彼端說：“嵐嵐？”
“嗯。”明嵐在應了一聲之後，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胡悠悠先說：“嵐嵐，你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印象裏，明嵐主動給她打電話的次數並不多，除非有什麽不得不說的事，不然他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她，能不跟她接觸就盡量不跟她接觸，更遑論沒事時主動打電話找她了。
明嵐說：“你最近怎麽樣了？”
“哈？”胡悠悠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整個人高興得都要飛起來了。
嵐嵐居然主動打電話過來關心她？
努力壓下由於病痛帶來的痛苦與辛酸，胡悠悠一如往昔語調輕快地說：“我很好啊，能吃吃，能喝喝。”
“你……你最近怎麽不來找我了？”雖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很尷尬，但明嵐還是問了。隻不過此話一出，他的臉便漸漸染上了紅暈。
“哈？”胡悠悠再次一愣，想到了什麽之後，她盡量讓自己變得輕鬆，“最近半個月不是期末考試嗎？你忙我也忙，所以就沒去打擾你。”
“可是我聽說這次期末考試，你一科考試都沒有參加。”明嵐說這句話時覺得自己很奇怪，他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關注她了？之前在胡悠悠超過一周沒來找自己時，他便主動去問了他們班同學關於她的情況，於是知道了她沒來參加期末考試。
當時他就想打電話問她了，可是心裏的驕傲讓他怎麽也拉不下麵子。
“這個嘛……”
即使不是麵對麵聊天，胡悠悠此時也不由得尷尬得抓了抓頭發。她搜腸刮肚地想了一會兒該怎麽應付明嵐，最後大義凜然道：“關於這個期末考試呢，前段時間我媽媽在維也納舉辦了一場個人音樂演奏會，我趕過去參加了，所以沒能及時回來參加期末考試。”
“參加音樂演奏會比期末考試還重要嗎？”明嵐聲音沉沉的，明顯有些不悅了。
胡悠悠咬了咬嘴唇，說：“我媽媽好不容易才舉辦一次個人音樂演奏會，我當然要去捧場啦！期末考試的話，我下個學期回去再參加補考不就可以了嗎？”
“隨便你吧。”明嵐聲音裏的溫度開始逐漸變冷，但同時也帶著幾分無奈。
接下來兩個人又陷入了長達二十秒的沉默，最後胡悠悠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那個……嵐嵐，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去打擾你了，你會怎麽樣？”
怎麽樣？
明嵐抬頭看了看窗外還飄著雪花的灰蒙蒙的天空，深思了幾秒之後，言不由衷道：“我想我會很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胡悠悠頂著蒼白的臉，苦澀地笑了笑。
明嵐能聽出胡悠悠話語裏的勉強與苦澀，但他不知發生了何事。不想繼續尬聊，他說：“那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先掛了。”
掛了電話後，胡悠悠捂著臉低低抽泣起來。
胡媽媽提著一盒營養湯來到醫院，推開病房門時，看見胡悠悠低頭抽泣的樣子，急急忙忙地一邊疾步過去一邊問：“寶貝，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
聽到母親的聲音，胡悠悠從被子裏抬起了頭，兩眼通紅地看著她。
看到胡悠悠滿臉淚痕的樣子，胡媽媽心疼死了。她隨手將保溫桶擱在床頭櫃上，趕緊抱住了胡悠悠：“寶貝，發生什麽事了？快跟媽媽說說。你不要哭，哭對你身體不好。”
“媽！”胡悠悠一頭紮進媽媽的懷裏，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說，“媽，我不想……我不想死。”
她還沒有讓自己喜歡的男生喜歡上自己，她怎麽甘心就這樣死了呢？如果就此死去，那她的一生，豈不是活得太失敗了嗎？
“孩子，你不會死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胡媽媽輕輕拍著胡悠悠的肩膀，連聲安慰。
封定鈺和顧盼回到Q市時已經接近晚上七點。
回到家裏還沒進門，封定鈺便隱約聽見從自家屋裏傳出了一陣陣歡聲笑語。
果然，打開門一看，四個家長齊齊坐在家中候著，四人臉上盡是光彩照人的笑容，這讓封定鈺不禁懷疑是否發生了什麽喜事。不過很快他又意識到這已經是常態，於是便也不感覺奇怪了。
他慢條斯理地走進去，然後一一跟在座幾位長輩打了招呼。
由於沒有看見顧盼的身影，顧媽媽奇怪地問：“我們家盼盼呢？”
“她先回家放東西。”封定鈺禮貌地回答，然後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回房間了。
顧媽媽還想說什麽時，手機冷不丁響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女兒”。接通電話後，顧媽媽兩三句話便叫顧盼今晚過來封家一起吃晚飯。
晚飯期間，四位家長的目光齊齊落在兩個孩子身上，詢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封媽媽給封定鈺舀了一碗湯：“小鈺，大學生活怎麽樣？”
封定鈺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道：“媽，我記得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不下五遍了，現在我的答案還是——也就那樣。”
有顧盼在身邊，他隻要每天和她在一起就行了，其他的事他根本不關注。
顧媽媽給封定鈺夾了塊牛肉，帶上慈母般的笑容問道：“小鈺在大學裏是否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阿姨可以幫你參謀參謀。”
封媽媽看了看顧媽媽，麵露不悅：“我們家小鈺是要娶盼盼的，怎麽能喜歡別的女孩子？喜歡盼盼就可以了！”
顧媽媽把視線投向了正悶頭扒飯的顧盼，柔聲問道：“盼盼你呢？你怎麽想？”
“媽，我每天都忙著學習和搞各種活動了，哪有時間談戀愛？”顧盼抬頭瞧了母親一眼，很快又心虛地低下頭扒飯。
封定鈺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顧盼，登時俊眉緊蹙，嘴唇緊抿。
這時顧盼悄悄看了封定鈺一眼，看見他的神情，她瞬間便明白這家夥對於她沒有將他們的“奸情”供認不諱明顯不滿了。
她看見他嘴唇微張，似乎想將他們的“奸情”公之於眾，於是趕緊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封定鈺委屈地嘟了嘟嘴，立刻就不聲張了。
吃完飯後，顧盼幾乎是逃跑似的主動請纓去廚房洗碗。
洗著洗著，她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進了盆子裏，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抬頭，她發現是一臉委屈的封定鈺，於是不解地問：“怎麽這副表情？”
封定鈺保持沉默，想了片刻才問：“你為什麽不在幾位長輩麵前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
“你想什麽呢？”顧盼歎息，“我隻是暫時還不想告訴他們而已。”
“那你想什麽時候告訴他們？”封定鈺對這個問題窮追不舍。
“找個合適機會再說吧。”
“哼，你根本就不想告訴他們！你根本就是怕！你根本就是還想著跟我分手！”封定鈺重重地甩開顧盼的手，生氣地背過身去不理顧盼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顧盼好聲好氣地哄他，“我隻是覺得現在還不太合適，而且兩位老媽太瘋狂了。如果她們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說不定立刻就讓我們訂婚、結婚，然後生孩子。”
“這不好嗎？”封定鈺回過身來，繼續委屈巴巴地看著顧盼，“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不願意跟我生孩子？”
“你神經病吧？”不顧手上還殘留著一些洗潔精，顧盼一巴掌直接招呼在了封定鈺的腦門上，“你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結什麽婚？生什麽孩子？”
封定鈺不悅地摸了摸腦門，感覺腦門上的頭發又濕又滑，他正視顧盼說：“我不管！反正我們的關係是光明正大的，你必須得承認！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沒在朋友圈給我刷過存在感！”
在朋友圈刷存在感？這麽幼稚的事情她才不會幹呢！
顧盼說：“這重要嗎？以你在學校的知名度，我跟你在一起的事還有誰不知道？”
“這可不一定。”封定鈺嘀咕，“總之我就是很沒有安全感。”
見他這副小可憐的模樣，顧盼心軟了。她握住他的手，耐心地說：“我答應你，找個合適的機會跟長輩們說。”
“胖胖，你最好了。”封定鈺立刻像小孩子得了糖一樣，一臉感動又滿心甜蜜，他情難自禁地想去擁抱顧盼，卻被顧盼單手推開他即將逼近的身軀。
她無奈地搖著頭說：“注意形象。”
新年一晃而過，時間的指針很快移到了2月中旬。對於封定鈺和顧盼來說，這個年過得與往年並沒有什麽區別。除了……顧盼總是想方設法掩蓋他們的“奸情”，而封定鈺總是絞盡腦汁製造機會在家長麵前暴露他們的“奸情”。
隻不過每回封定鈺都被顧盼的“眼神殺”給瞪了回去。
2月16號這天是大學英語四六級查詢成績的日子。
封定鈺在電腦前正襟危坐，緊張地搓著雙手，遲遲不敢點開鏈接。
見他這副樣子，顧盼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笑著調侃：“你這麽緊張啊？”
封定鈺抬頭瞧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嘀咕：“我這不是怕過不了，你責備我嗎？”
顧盼啞然失笑：“我責備你幹嗎？這次不過還有機會，要樂觀啊少年。”
聽見顧盼這麽說，封定鈺心裏鬆了一口氣，他視死如歸地點開鏈接，然後將姓名和準考證號輸了進去，靜候幾秒後跳出了分數界麵。
看到自己的分數後，他嘴唇翕動幾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耳邊便傳來顧盼驚喜的聲音：“436分，封定鈺，你過了耶。”
封定鈺先是一怔，隨即從椅子上跳起來，欣喜若狂地抱住了顧盼：“我過了！”
被他過緊的擁抱抱得有點不適應，顧盼剛想讓他放開自己，他卻索性將她抱起，接著在原地旋轉了幾圈，一時間她被他轉得頭昏腦漲的。
待封定鈺那股高興勁兒過了後，他才慢慢放下顧盼，興奮地看著顧盼說：“家有賢妻，萬事不驚！”
顧盼不滿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嗔怪道：“不就是過個四級嗎？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封定鈺不讚同她的話，連連搖頭道：“我高興的是你對我的幫助。”
他定定地望著顧盼，眼神近乎癡迷，而且柔軟得猶如一汪春水。他吞了吞口水，原本晶亮的眸子逐漸變暗，他啞聲低低地喚了句：“媳婦兒？”
顧盼被他突然轉變的畫風弄得不知所措，她預感到接下來會有什麽危險的事情發生，正當她想推開封定鈺逃脫這是非之地時，某人的吻已經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也不知封大少是不是因為過了四級太激動，總之這次的吻來勢洶洶，顧盼一時有些難以招架。
正當她神思恍惚，想奮力掙紮以掙脫封定鈺的束縛時，突然聽見開門聲，一個熟悉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小鈺、盼盼，出來吃……”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看見眼前這一幕，封媽媽整個人石化在了原地。
聽到老媽的聲音，封定鈺趕緊鬆開顧盼，先是表情不自然地理了理衣服，然後語氣責備道：“媽，你進我房間怎麽不敲門啊？”
顧盼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隨手扯過枕頭，將臉埋在了**。
封媽媽晃了晃腦袋使自己恢複神誌，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假裝板著個臉冷冷地問：“封定鈺你怎麽能對盼盼做這種事呢？人家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
封定鈺握住了顧盼的手，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枕頭，接著特別自豪地說：“媽，胖胖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封媽媽語氣凶巴巴的：“給你們點時間收拾，等會兒出來把話說清楚！”
不要啊！顧盼的內心是抗拒的。
封定鈺慢慢拿開了覆蓋在顧盼臉上的枕頭，俯下身溫柔地對她說：“我媽走了。”
“封定鈺，你是不是故意的？”顧盼惡狠狠地瞪著他。
“我沒有！”封定鈺連忙矢口否認，然後又極其無辜地說，“我也沒料到我媽會進來啊，而且她還忘了敲門。”
顧盼將信將疑地盯著他，試圖從他的表情裏找出一絲破綻，可是她越是盯得牢，他越是抬高下巴表現得坦然，最後她也沒轍了。
封定鈺揚了揚眉，不無得意道：“是時候將我們的愛情公之於眾了。”
牢牢牽著顧盼的手，封定鈺打開了房間的門。
客廳裏的氣氛安靜得有點嚇人，在他們暴露在視野裏的那一瞬，四位家長齊齊朝他們二人看了過來。
看見幾位家長的表情，顧盼下意識地想逃。覺察到顧盼的動作，封定鈺用力將她拽了回來。他定定地望著她，給了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悄悄說：“別怕。有我在。”
看到封定鈺前所未有的認真模樣，顧盼思忖了片刻，決定相信他。
“你們兩個到底怎麽回事？”顧盼和封定鈺在沙發上坐下後，顧爸爸洪鍾般的聲音便隨之響起，他如炬的目光在兩個年輕人身上來回流轉。
“顧伯父，我和盼盼姐在一起了。”封定鈺依舊緊緊握著顧盼的手，開口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顧媽媽開口，犀利的眼睛一直盯著顧盼。
“從我上大學開始。”封定鈺坦坦****地對上顧媽媽的眼睛，再次回答。
沒那麽早好嗎？顧盼很想糾正封定鈺，可是又不敢開口，而且她也知道現在解釋這個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盼盼，你說。”顧爸爸把目光投向了顧盼，頓時嚇得顧盼打了個寒戰。
顧盼低著頭咬緊嘴唇，隔了很久才小聲開口：“我們確實在一起了。”
兩對家長同時與自家老伴對視了一眼，於是出現了以下幾種不同的表情：顧爸爸麵色凝重，顧媽媽一臉無辜，封媽媽臉上有大功告成的喜悅，封爸爸則不喜不悲。
見幾位家長久久沉默著不開口，顧盼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棉拖，咬著嘴唇不敢出聲。
這時，顧爸爸開口了：“盼盼，你可要想清楚，這小子不但不會照顧人，而且還需要你照顧。你是女孩子，爸爸希望你找一個會照顧你的可靠男人。”
聽到這話，封定鈺就不滿了，他剛想說什麽為自己正名，封爸爸卻率先替兒子說話：“顧老大，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憑什麽說我兒子不會照顧人？”
“我管你愛不愛聽！實話實說難道也有錯？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就這麽被你們家臭小子給拐走了，我還不能發表幾句意見？”顧爸爸目光冰冷地瞄了封爸爸一眼。
“好好好，行吧，你說你說。”封爸爸立刻舉手投降。
封媽媽假裝用手帕抹了抹淚，生無可戀地靠在老公肩上，哭喪著臉說：“老公，你老大他埋汰我們兒子。”
封爸爸拍拍老婆的手背，柔聲安撫：“老婆，這是沒有辦法的。誰讓我們兒子要娶他們家女兒呢，哪個女婿沒被嶽父埋汰過？當初我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然後悄悄給了封定鈺一個眼神：兒子，看你的了，給我懟死顧老大。
得到老爸的鼓勵，封定鈺瞬間勇氣倍增。他牢牢盯著顧盼，擲地有聲地開口：“或許在大家眼裏我隻是一個不夠成熟、不夠懂事的孩子。但是我保證，從今天開始不會讓顧盼受任何委屈，我會好好愛她，好好照顧她，不會讓她難過。”
好老套的告白……顧盼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句。
聽著封定鈺堅定有力的話語，顧媽媽頓時感動了。她擦拭著眼角的淚花，一臉欣慰地說：“真不愧是我家女婿，真有擔當！”
顧爸爸和顧盼皆無語地看了顧媽媽一眼。
顧爸爸皺著眉頭嚴肅地對顧盼說：“顧盼，你可要想清楚，別行差踏錯！”
在顧爸爸眼裏，封定鈺這小子就是遺傳了他爸爸的“二”和傻，小時候整天聽封定鈺念念有詞地喊著顧盼媳婦兒，他早就不爽了。這小子其他還行，做女婿絕對不行！
對上老爸那犀利的眼神，顧盼有些膽怯。
她知道老爸是為她考慮，目前為止封定鈺確實不是個理想的男朋友，更不是個理想的結婚對象，但是……經過這麽多年她已經明白，封定鈺離不開她，不能沒有她，而且她也喜歡他。所以哪怕知道他有種種缺點，她還是願意無條件包容他、接納他，他們早就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顧盼坦然對上爸爸的視線，冷靜又莊重道：“爸爸，您應該了解我性格的，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我不可能與對方在一起。”
“是啊，顧伯父，我跟盼盼是兩情相悅。”封定鈺及時出聲。
顧爸爸冷冰冰地瞪了封定鈺一眼，良久才說：“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相處，不要跟有的年輕人一樣三天兩頭鬧事情，分分合合的。”
“爸爸，我們不會的。”顧盼堅定地握緊封定鈺的手，目光柔和地看著他，“既然決定跟他在一起了，那便是想好要過一輩子的。”
自家好不容易才養大的白菜就這麽被別人家的豬給拱走了，顧爸爸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兩個人先交往吧，結婚的話，得等盼盼滿了二十七歲再說。”
“二十七歲？”顧媽媽立刻跳起來了，激動地瞪著自家老公，“顧玉麟，你這是要把我女兒熬成老黃花嗎？”
“二十七歲很老嗎？現在的年輕人誰不是三十歲以後才結婚？” 顧爸爸不滿地回視老婆，隨即耍起了無賴，“我不管，反正我女兒不早婚！不答應這個條件的話大不了我女兒不嫁了，我養她一輩子！”
說完這些話，他板著個臉摔門而去，回自己家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在風中淩亂。
幾場大雪之後，在元宵節這天風雪終於止歇，隻不過氣溫依舊沒有回暖的跡象。這麽冷的天氣隻適合待在被窩裏，所以封定鈺喊顧盼出去逛街時她內心是拒絕的。但架不住他的軟磨硬泡，顧盼最終還是跟著封定鈺出了門。
雖是在寒冷的天氣，但正逢節日的商場依舊熱鬧。封定鈺幾天前不小心讓手機進水……報銷了，今天是特地拉著顧盼出來買手機的。
封定鈺買東西一向爽快，買好手機後兩人在去書店的路上遇見了一個女生。
顧盼認得這個女生，名字叫虞連，以前跟封定鈺是同一個班的，從初中開始就喜歡黏著封定鈺，可惜封定鈺一直郎心如鐵不為所動。
看見封定鈺後，女生根本沒有意識到他身邊還有個顧盼，直接喜出望外地跑過來，帶著笑容對封定鈺說：“封定鈺，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封定鈺也極有禮貌地與對方打了招呼。
這時虞連才注意到封定鈺身邊的顧盼，而且她目光一轉，不經意間看見封定鈺正牽著顧盼的手，兩人的手指牢牢相扣。
虞連自然也是認識顧盼的，而且非常討厭她！
從初中開始虞連便喜歡黏著封定鈺，可是不管她怎麽做，如何在他麵前刷存在感，封定鈺都隻看得見顧盼一個人。
虞連伸出手指在封定鈺和顧盼之間來回指了指，半晌後才難以置信地問：“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嗯。”封定鈺言簡意賅地回答。
虞連一聽，胸中的火氣瞬間就湧了上來，她氣呼呼地看著封定鈺說：“你為什麽要和一個老女人在一起？她可比你大兩歲啊！”
很快，她又把視線轉向了顧盼，疾言厲色地控訴道：“還有你，老牛吃嫩草不覺得可恥嗎？”
顧盼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麽，封定鈺卻率先開口了。他麵色不悅地瞪著虞連：“嘴巴放幹淨點！誰是老女人？”
“她就是老女人！”虞連身體顫抖，用手指著顧盼，一張臉白得全無血色。
虞連好不甘心，她為封定鈺做了那麽多事，可是他自始至終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一顆心撲在顧盼這個老女人身上。可是這個老女人除了從小跟他一塊兒長大之外，根本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事情！
封定鈺鏗鏘有力地開口：“虞連，我警告你，顧盼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再對她出言不遜，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封定鈺！你居然為了這個老女人吼我！”虞連崩潰地大喊一聲，惹得周圍許多行人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
封定鈺最受不了別人侮辱顧盼，正當他上前一步想說什麽時，顧盼卻及時拉住了他。
顧盼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虞連，說：“你說得沒錯，我是比他大兩歲，我是老女人，但我也是他女朋友。小姑娘，他不喜歡你，命裏無時，莫強求。”
“你！”虞連沒想到這個看似溫柔的學姐說話居然如此傷人。
“你好自為之。”留下這句話，顧盼拉著封定鈺越過虞連離開了商場。
之後一路上，封定鈺都在認真觀察著顧盼的臉色。過了好半天，他小心翼翼道：“媳婦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別人冒犯你了。”
顧盼停下腳步，定定地望著封定鈺，見他皺著眉頭一副慚愧的樣子，她胸中的那一點點悶氣快速地消散了。
她安撫他：“行了，別又是這副表情。小女孩的話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
封定鈺脫去顧盼的毛絨手套，然後將她溫暖柔軟的小手貼在他冰涼的臉上，感動地咕噥：“我就知道媳婦兒對我最好了。”
“好了，好了！”見他這個樣子，顧盼不由得笑了，“你還不是仗著我寵你？”
“男朋友不就是用來寵的嗎？”封定鈺說這話根本臉不紅心不跳。
“你再說一遍？”顧盼佯裝舉起拳頭。明明是顛倒黑白的話，可是從這家夥嘴裏說出來，居然沒有絲毫違和感。
“媳婦兒，我又錯了。”封定鈺見狀趕緊抱住了腦袋，還習慣性地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哼，撒嬌鬼。”顧盼轉而用手指在封定鈺的額頭上點了點，笑得溫柔又寵溺。
出了商場後，街道上是一片冰天雪地之景，幹枯的樹梢上鑲嵌著一些晶瑩的冰柱，地上的雪踩上去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不知不覺間，顧盼和封定鈺來到了一個湖邊。
經過一段時間寒冷空氣的洗禮後，湖水早已結冰，此刻有不少人正在冰封的湖麵上滑冰。
顧盼停下了腳步，雙手撐在大理石欄杆上，舉目眺望著不遠處自由嬉戲的人。
在離岸邊十幾米的地方，剛才針對過顧盼的虞連此時也穿著一雙溜冰鞋在湖麵上滑行。不經意轉頭，她看見了站在岸邊的顧盼和封定鈺。
她抽了抽嘴角，轉身便想往另一邊滑去。可在她轉身之際，一個女孩突然不受控製地朝她衝過來。驚慌失措之下她來不及躲閃，隻能迎麵和那人撞上。
女孩在與虞連相撞之後迅速彈開，滑出幾米後恰好被自己的男朋友接住。
虞連可就沒這麽幸運了，與女孩相撞後她重重跌倒在地。一時間，她屁股下受到重重撞擊的湖麵迅速裂開，感受到這一變化的她還沒來得及喊救命，整個人便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在岸上看風景的顧盼見到這一幕時瞳孔驟然一縮，接著便不假思索地跳入湖水中。
“胖胖！”封定鈺驚呼一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去抓顧盼，可手指擦過她的衣角，終究隻能目瞪口呆地看著顧盼消失在眼前。
原本在湖麵上滑冰的人看見冰裂後，紛紛後退，驚慌地上了岸。
封定鈺雙拳緊握，紅著眼眶呆呆地看著平靜的湖麵，一時回不過神來。
過了十幾秒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於是瘋了一樣向身邊的人疾呼：“看什麽熱鬧？快去找人來救人啊！”
他從未如此失態過，亦從未如此害怕過，他顫抖著雙手，整個身體也幾乎是顫抖的。
幾分鍾後，顧盼拖著已經昏迷的虞連上了岸，並讓她平躺在草地上。
封定鈺忙不迭衝到顧盼身邊，關切地問：“胖胖，胖胖，你怎麽樣？怎麽樣？”
他注意到，她蒼白的嘴唇不住發抖，牙齒也在不停地打戰，一雙眼睛疲憊地半眯著，整個人是一種隨時都會睡過去的狀態。
顧盼有氣無力地看了封定鈺一眼，隨即很快收回視線。
她覺得身體極其寒冷，冷得深入骨髓。身上本就厚重的衣服此刻由於浸了水，穿在她身上就像千斤重的石頭一樣，使她很難受。又看了看還在迷昏的虞連，她伸出手想給虞連擠出肚子裏的水，卻不料一頭栽倒在地。
顧盼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傍晚，身邊坐著一宿未睡的封定鈺。
見顧盼醒了，封定鈺連忙拿起一個枕頭放在她身後，然後扶她起來讓她靠著。
顧盼疲憊地打量了一遍四周：“這是什麽地方？”
“醫院。”封定鈺冷冷地回答。
意識到封定鈺語調的不對勁，顧盼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沒事。”封定鈺悶悶不樂，傲嬌地別過了頭。
見他這副樣子，顧盼更覺得疲憊，她還沒徹底緩過勁兒來，不想理會封定鈺的小脾氣，於是也不說話了。
這廂，封定鈺等了一會兒仍然沒等到顧盼給自己一個說法，於是他生起氣來：“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你要我說什麽？”顧盼挑眉反問。
顧盼的態度令封定鈺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來，他騰地起身，氣衝衝道：“顧盼，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害怕？這麽冷的湖水，你居然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救人！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你叫我怎麽辦？你想讓我一輩子打光棍嗎？”
看到他急得跳腳的樣子，顧盼反而輕鬆地笑了。她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然後耐心地說：“我現在不是沒事嗎？你這麽激動幹嗎？”
“我能不激動嗎？我能不激動嗎？”封定鈺繼續毫無殺傷力地吼著，“我在岸上看不見你的身影，我以為你沉下去了，我心裏有多害怕你……”
顧盼趁他喋喋不休之際在他唇上輕啄了一口，莞爾一笑道：“好了，我知道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好。但是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也不應該見死不救，你說是嗎？”
聽顧盼這麽一說，封定鈺原先的氣勢與怒火一下子就沒有了，但他還是抱怨道：“但是我們可以找其他人來救人啊，你自己也是個小女生呢，不知道我擔心嗎？”
顧盼揚了揚眉：“我記得我跳入水裏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如果等到其他人來救援，她可能會被凍死的。緊急情況，沒有辦法的。”
“好吧……但是你以後不許再讓我擔心了。”封定鈺一把將她擁入懷裏，霸道地說。
兩人膩歪了一會兒，顧盼突然想到了什麽，忙問：“對了，虞連怎麽樣了？”
“不知道！”封定鈺很沒耐心的樣子，“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顧盼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處，麵露不悅：“怎麽說話的？再怎麽說她也是你同學啊！”
封定鈺底氣不足地嘀咕：“可是她冒犯了你。”別人冒犯他、指責他可以，但是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顧盼。
顧盼剛想開口說什麽，突然聽到病房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於是她將所有的話收回肚子裏，看向病房門口。
很快，虞連柔弱的身影便出現在視線裏，此時她穿著一身藍色條紋的病號服。
顧盼和封定鈺相視一眼，而後封定鈺放開了顧盼。
虞連走到床邊站直，咬緊嘴唇看著顧盼，久久沒有開口。
顧盼和封定鈺再次麵麵相覷，卻也默契地沒有出聲，而是等待著來人先開口。
過了半晌，虞連終於緩慢地開口：“學姐，謝謝你。”她的眼睛不敢看向顧盼，眸中的躲閃與為難顯而易見。
顧盼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然後說：“不用謝，我隻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學姐，對不起。”虞連知道救她耗費了顧盼很大的力氣，說力所能及實在是輕描淡寫，於是又開口，“我昨天不該那樣冒犯你的。”
顧盼溫柔一笑：“沒事，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