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9 欺負

12月16號上午,在四級考試結束前半個小時,顧盼準時到達考場外等封定鈺。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一些考生提前交卷出來了,顧盼坐在教學樓門口的石凳上,眼睛時不時往樓梯口那裏瞟。等了幾分鍾還沒看見封定鈺的身影,百無聊賴之下,她戴上耳機開始聽歌。

一首歌還沒聽完,她感覺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於是側目看了過去。

來人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清風朗月的模樣,顧盼記得自己已經好久沒看到明嵐了。自從上回他跟她告白,而她拒絕了之後,兩人便沒再聯係,而舞蹈社近來也沒發生什麽事使得他們聯係。

明嵐站在顧盼麵前,笑容柔和地問:“學妹怎麽在這兒?”

一如既往是一些單調,甚至近於官方的問候,仿佛告白那件事沒發生過一樣。

顧盼有時候也想不通,如果明嵐真的喜歡她,為什麽對她跟對別人沒什麽不同呢?除了工作之外幾乎沒約過她,沒表現過對她的特別與關心,沒有說過任何語言暗示她,甚至平常在微信上都很少主動跟她聊天。

可能每個人喜歡別人的方式不同吧。當初她不也這樣別扭,這樣緘默嗎?

顧盼也微笑著回答:“我是來等封定鈺的。”認清楚自己的心後她也不再掩飾,反而覺得在別人麵前說出封定鈺的名字是一件很自豪的事。

明嵐苦澀一笑,剛想說什麽時,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挽住,側目一看,映入眼簾的是胡悠悠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直接無視一旁的顧盼,胡悠悠笑眯眯地對明嵐說:“嵐嵐是專門過來等我的嗎?”

顧盼看了看胡悠悠挽住明嵐手臂的地方,隻覺得內心一片平靜,再也不似往昔那樣隱隱有種酸澀的感覺。

“我路過。”明嵐冷冷地出聲,視線很快從胡悠悠身上收回來,毫無目的地看向遠方,眼裏暗含一些他人無法讀懂的情緒。

胡悠悠燦爛一笑,用臉蹭了蹭明嵐的手臂,一臉甜蜜地說:“口是心非!我知道你是專門過來等我的。”

望著胡悠悠那燦如朝陽的笑臉,顧盼的嘴角也不自覺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再看了看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畫麵,她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很般配。

悠悠學姐活潑開朗、落落大方,對明嵐學長一往情深,而學長性情比較沉悶慢熱,有學姐這樣活力四射的人與他在一起,他的生活才不至於枯燥乏味。

她和封定鈺在一起了,而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不是嗎?

在遐想之際,她看見封定鈺朝這邊走過來,很快她又看到他停下了腳步,沉默地朝這邊看著。簡單與明嵐他們道了別後,她徑直朝封定鈺走了過去。

原本看見顧盼來等自己,封定鈺心裏是非常開心的,可是下一秒當他又看見那張令自己討厭的麵孔時,心裏的喜悅頓時消了一大半。

再瞧了一眼對麵,他看見那個性格幼稚的學姐正挽著明嵐的手臂一臉幸福地在說著什麽,他的臉色才緩和了一點兒。好在,不是明嵐和顧盼單獨在一起。

顧盼走到封定鈺跟前,茫然地看著麵無表情的他,問道:“怎麽了?”

封定鈺淡淡地開口:“考完了。”

“考完了就好。”顧盼主動牽過了他的手,“走吧,去吃午飯。”

“你怎麽不問問我考得怎麽樣?有沒有把握呀?”封定鈺蹙眉。

顧盼先是一愣,隨即挑起嘴角笑道:“問這個有意義嗎?考得過考不過結果都已經定了,而且得等到結果出來那天才會知道。再說你好不容易考完,當然要先去放鬆一下,幹嗎還要討論這種沉重的話題?”

“媳婦兒,你最懂我了。”封定鈺抱住了她,溫軟的聲音裏含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少來。”顧盼輕輕一笑,食指按在他的額頭上,“不管怎麽樣,能過就不要拖著。”

封定鈺連連點頭,旋即牽著顧盼的手歡天喜地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去了。

在他們的身後,明嵐的視線一直黏在他們身上,眼底泛起一些難以言喻的情緒。他就這麽望著他們,直至二人消失在拐角處。

而明嵐不知道,當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別人身上時,他身側的胡悠悠,真誠而熾熱的目光也一直徘徊在他身上;他更不知道,明明胡悠悠心裏已經難過得不行,臉上卻還在強顏歡笑著。

依舊揚著一抹光彩照人的笑容,胡悠悠一臉高傲道:“嘖嘖,每次都隻能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跟別人相攜而去,心裏好難過好悲傷喲。”

明嵐收回看向遠方的視線,目光冰冷地瞟了胡悠悠一眼,開口:“關你什麽事?”

想到自己的手臂還被胡悠悠挽著,他毫不溫柔地甩開了她,然後側過身麵對著她說道:“胡悠悠,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了。相信這兩個月你也已經知道了,就算沒有顧盼,我也不會喜歡你。你死心吧!”

聞言,胡悠悠原本光芒灼灼的眼眸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她低下頭咬了咬唇,半晌後才重新抬頭正視他,一字一頓地問:“真的是這樣嗎?”

“是。”或許是從未見過胡悠悠露出這樣傷感的眼神,明嵐一時竟無法麵對她,他隻能別過頭去,用沉默掩飾自己的殘忍。

“好,我知道了。”胡悠悠再次狠狠地咬了咬唇,努力隱忍著不讓淚水泛上眼眶,盡量不讓他看出她的狼狽。

她不再多說一句話,低著頭,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離開了。

望著胡悠悠寂寥落寞的背影,明嵐握緊了身側的拳頭,而這一動作,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他邁出一步,幾次張了張嘴想喊住她,最終還是讓一切歸於平靜。

胡悠悠回到寢室時,柳柳一臉歡喜地跑過來迎接:“悠悠,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魚片粥。”

瞧見胡悠悠愁眉不展的樣子,她連忙問:“你怎麽了?”

“我沒事。”胡悠悠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隨即滿身疲憊地坐在了椅子上。

柳柳來到她身前,焦急地拉著她的手問:“悠悠,你有什麽事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胡悠悠依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隻搖頭,沒說話。

柳柳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又問:“是不是明嵐那小子欺負你了?”

聞言,胡悠悠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動容,眼睛緩緩抬了抬。

而她這些微妙的表情變化,絲毫沒有逃過柳柳的法眼,柳柳心下已經了然。

柳柳義憤填膺地說:“悠悠,明嵐那個瞎子你不要再理他了,計算機係不是有個同學在追你嗎?你就答應那個同學的追求,不要再惦記明嵐了。”

“可我就是喜歡明嵐,怎麽辦呢?”胡悠悠的麵容始終平靜,“那個同學……我不喜歡他,又怎麽能夠勉強自己,還欺騙人家,跟他在一起呢?”

“悠悠,你不要……”柳柳無奈地長籲一聲。對於胡悠悠這死心眼的性格,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胡悠悠突然抬頭,目光殷切地盯著柳柳問:“柳柳,你說我到底是哪裏不好?為什麽明嵐寧可惦記著一個已經和別人在一起的人,也不肯接受我。這兩個月我在他身邊,我看他不排斥我,我以為他已經慢慢接受我了。可是他一見到顧盼,整個人連魂兒都沒了。”

“你沒有哪裏不好!”生怕胡悠悠再繼續胡思亂想,柳柳連忙否認她對自己的消極判斷。

“是……是嗎?”胡悠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苦澀一笑後又自言自語,“那可能是因為我比不上顧盼吧?”

又頹廢了一會兒,胡悠悠整個人突然變得精神起來。她像著了魔一般,慌亂地從書櫃裏抽出一本書,自言自語道:“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個大三了都考不過英語四級的人,怎麽配得上他呢?人家顧盼那麽優秀,大一就過了六級。隻要我能像顧盼一樣優秀,嵐嵐他也一定會喜歡我的。”

“悠悠,你別瘋了。”柳柳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書,瞪著眼睛怒視她。

“你把書還給我!”胡悠悠起身便要去搶,嘴裏還不停地嘀咕著,“隻要我能努力一點兒,優秀一點兒,成績能像顧盼一樣好,嵐嵐就會喜歡我了。”

“你別鬧了!”柳柳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接著又說,“你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一再讓自己受刺激,你想死嗎?”

“我不想!”胡悠悠也大聲衝柳柳吼了一句,她停下搶書的動作,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哀傷,“我喜歡一個人這麽多年,我還沒有把他追到手,我怎麽會想死呢?我要長命百歲的。”

“想要長命百歲就不要喜歡明嵐,他不過是個薄情漢而已。”柳柳恨鐵不成鋼地咬牙瞪著她,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紅了。

悠悠是多好的女孩啊!為什麽要喜歡上明嵐那樣一個薄情的男子?世上的好男兒多的是,她希望陪伴悠悠的是一個愛她嗬護她的男人。她從未忘記,這一路走來,悠悠是怎麽用一顆愛意滿滿的心去對待明嵐,而悠悠的付出,隻怕終其一生也得不到回報。

“我不要你管!”胡悠悠生氣地大吼一聲,痛苦地捂著臉奪門而去。

“悠悠!”柳柳心裏急了,扔下書本便追了出去。

自12月下旬開始,各大體育俱樂部便開始進行期末測試,封定鈺這周四沒空,無法與顧盼在同一時間段考試,所以周二他便過來參加了期末考試。

周四下午顧盼去俱樂部參加體育考試的時候,發現來參加考試的人特別多。她隻驚奇了幾秒,很快便換上鞋子準備考試。

柳柳是輪滑俱樂部的助教,她曾多次看見顧盼和封定鈺一起來上課。而每回她看見他們時,那二人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容。

她不是看不慣別人幸福的惡人,可是這兩個人的幸福卻讓她感覺刺眼得很。尤其是顧盼,柳柳看不慣她虛偽、做作又愛裝純情的樣子,她單純得像發生什麽事都與她無關一樣,可偏偏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她!

她特地觀察了一下,然後驚喜地發現今天顧盼身側沒有那隻小奶狗的影子。

柳柳愉悅地挑眉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考試是分批的,顧盼不喜歡湊熱鬧,所以在很多人考試的時候她隻是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絲毫沒有參與的意思。

那些考完試的同學已經回去吃晚飯了,現在俱樂部裏隻剩下零零散散一些沒考試的人。

柳柳囑咐身邊的一個男生幫她頂一下崗登分數,然後去一邊換上了自己的輪滑鞋。

顧盼專心地在光滑的地麵上進行滑行考試,柳柳迎麵朝她滑過去。

她朝左右觀察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眾人不注意時,她突然加快速度,身體不受控製一樣直直朝顧盼撞過去。

等顧盼注意到有人正往自己身上撞過來時,已經來不及避開。

兩個人狠狠碰撞在一起之後又迅速彈開。

柳柳巧妙地扶住了旁邊的石柱,毫發無損,而顧盼則毫無意外跌倒在地。

由於地麵光滑,顧盼的皮膚並沒有被劃破,隻是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一股鑽心的疼痛迅速席卷了全身,膝蓋處也很快泛起一片青紫。

看著顧盼倒在地上狼狽的模樣,柳柳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見到顧盼跌倒了,周圍的很多同學都趕過來關心,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她怎麽樣了。

已經緩過來的顧盼微笑著搖了搖頭。她抬頭看向柳柳,結果發現後者平靜得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在她看過去的一瞬間,柳柳的眼神突然變得冰冷,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顧盼突然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包圍了,有些出神。一個女生見狀在她麵前晃了晃手,試圖拉回她的思緒:“顧盼,你怎麽了?”

及時回神的顧盼看了看女生,搖了搖頭一句話也沒說,被同學扶去了校醫室。

隔天清晨吃早飯時,柳柳好不得意地將昨天撞倒顧盼的事情講給另一女生聽。

柳柳說:“你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如果不是我認準旁邊的石柱可以扶,恐怕我自己都得摔倒,我當時心裏其實也有點害怕的。”

女生甩了個白眼給柳柳:“如果你當時沒那麽幸運的話,恐怕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柳柳無所謂一笑:“那又如何?不就是受個傷嗎?隻要能整到那個顧盼,替悠悠出一口惡氣,受再嚴重的傷我也願意。”

“你就那麽討厭她?她也沒做什麽吧?”

“誰讓她是明嵐的心上人?誰讓明嵐多次為了她欺負我們家悠悠呢?再說了,她才不是真的無辜,她分明是腳踏兩條船。我這隻是給她一個教訓!”

女生起身,一邊往餐具回收處走去,一邊對柳柳說:“真是不懂你們。”

柳柳和女生的對話,被在不遠處吃早餐的明嵐聽了個徹底,他的臉黑了一半,也拿起自己的餐具往回收處走去,在洗手台時毫不意外和柳柳相遇了。

因為胡悠悠的事,柳柳不僅不待見顧盼,同樣也不待見明嵐。看見是明嵐這個薄情郎後,她果斷地轉身就走。

她一點都不想與明嵐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一樣的空氣。

明嵐卻開口叫住了她:“柳同學,請等一等。”

柳柳頓步,然後回身看向明嵐,麵色不善地問:“有事嗎?”

明嵐走近她,筆直地站定,隨即一字一頓道:“我的感情由我自己做主,我喜歡誰那是我自己的事。請你回去告訴胡悠悠,讓她不要再做一些無聊的事情去傷害無辜的人,這樣隻會讓我更厭惡她!”

柳柳眉毛一皺:“你這話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

顧盼坐在寢室裏,低頭玩了很久的手機,心裏反反複複糾結著一件事。最後,她深吸一口氣,翻出輪滑俱樂部的QQ群,在裏麵找到柳柳的名字,然後給對方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學姐,有時間見個麵嗎?”

那端很快給她回複:“我跟你似乎沒什麽好聊的。”

顧盼又回複:“關於我受傷的事,學姐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這回,那端過了很久才回複:“時間、地點。”

顧盼發了時間和地點過去,然後鎖上了手機打算出門。她剛起身想去換衣服,一道高大的身影卻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

封定鈺一進門便直接衝到顧盼麵前,扣著她的肩膀焦急地問:“媳婦兒,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見到他,顧盼一臉疑惑:“你怎麽進來的?”

“阿姨見我長得純良無害,就讓我進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笑得一臉憨厚,轉而又一本正經道,“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現在怎麽樣了,腿還疼嗎?”

“好多了。”顧盼舒了口氣,接著又有些遺憾地說,“隻不過……元旦晚會就快到了,最近幾天肯定是不能練舞了。”

“都受傷了還想什麽晚會,大不了直接取消節目!”封定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才不理會其他的事,他現在關心的隻有顧盼的身體。

由於又被封定鈺糾纏了一段時間,等顧盼好聲好氣將他哄好後才一個人出門赴約。她來到約好的咖啡店時,柳柳顯然已經在那裏等很久了。

見到顧盼,柳柳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兩隻眼睛坦坦****地看著她。

顧盼拖著有些疼痛的膝蓋緩慢走過去,在柳柳對麵落座。

顧盼向服務員點了一杯摩卡咖啡,服務員走後,柳柳直接開門見山問:“說吧,找我出來想幹什麽?”

顧盼目光如炬地盯著麵前這個態度倨傲的女生,也不再賣關子,而是堅定道:“我受傷,應該是學姐故意的吧?”

柳柳冷笑一聲,隨即抱起雙臂不屑地打量著顧盼:“沒想到你還有點小聰明,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顧盼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學姐過獎了。隻不過,以後學姐在認為自己聰明的同時,千萬不要把別人當作傻子。”

柳柳頓時握緊了拳頭,用仇恨的眼光瞪著顧盼,緩緩吐出兩個字:“做作!”

顧盼眉目一斂,也不再笑臉相迎,而是直接敞開話題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隻不過我不明白,我到底哪裏得罪了學姐,讓學姐這樣大費周章地來對付我。”

“夠了!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副做作的樣子,明明又綠茶又心機,偏偏裝出一副歲月靜好、溫柔可人的樣子!”柳柳毫不留情地譏諷。

“學姐,請你說話注意分寸!”顧盼同樣麵色不悅地瞪著她。

這時服務員將顧盼點的咖啡送上來,感覺到無形的戰火在這兩人之間彌漫,他很識相地迅速放下咖啡走了。

“你敢說你自己不是綠茶?明明已經跟學弟在一起了,卻還要勾搭明嵐。若不是因為你,明嵐怎麽會那樣對悠悠?”說到這裏,她冷笑一聲,然後將顧盼渾身上下審視個遍,“真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麽好,那些男生都是眼瞎的!”

顧盼神色不變,慢悠悠喝了一口咖啡,說:“我出身良好,長得對得起大眾,性格也對得起社會,有人喜歡我不對嗎?因為這個說別人眼瞎,學姐你未免過分了點。至於你說我裝溫柔……”她冷不丁站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便猛地向柳柳潑了過去。

“啊!”柳柳驚恐地尖叫一聲,隨即手忙腳亂地抹去自己臉上的咖啡。可即使這樣,她的頭發和胸口還是濕了一大片,樣子霎時變得十分狼狽。

顧盼看著慌亂整理自己的柳柳,眸中一片寧靜。

她平時是好說話,可不代表她好欺負。柳柳說她勾搭明嵐,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她承認自己以前跟明嵐是有過些許曖昧,可那時她和明嵐是相互有好感,而且是在雙方沒有對象的情況下。自從她和封定鈺在一起之後,她從未與任何男生有過曖昧,況且當初她和明嵐也已經說清楚了,這個鍋她可不背。

“顧盼,你!”柳柳慌忙整理著自己,一臉仇恨地瞪著顧盼。

顧盼直勾勾地與柳柳對視,麵容冰冷且毫無懼色。

過了十幾秒,顧盼率先開口:“你害我跌一跤,我潑你一杯咖啡,咱們扯平了。”

說完,她緩慢地拖著自己疼痛的膝蓋走了。

看著顧盼雖然步伐艱難但背影依舊傲然的身影,柳柳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齒。

走到咖啡店門外,顧盼看見明嵐正站在門口不遠處,而明嵐也看見了她。

明嵐長身玉立,冬日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此時陽光從他側麵照過來,柔柔地鋪灑在他臉上,使得他的麵容平添了幾分柔和。

明嵐主動向顧盼走了過來。

顧盼猜,明嵐已經將剛才她潑柳柳咖啡的一幕盡收眼底。

她挺直了腰板,麵容坦**地看著明嵐。

明嵐走近她,低頭看了看她的膝蓋處,幾秒後才問:“學妹,你沒事吧?”

顧盼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明嵐又說:“學妹,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受傷害了。”

顧盼冷靜道:“其實不是完全因為你,也有我個人的原因。”

明嵐想了想,卻也沒再說什麽,而是朝顧盼走近一點:“我送你回去吧。”說著便打算去扶她。

顧盼後退一步,拒絕道:“學長,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不想再跟明嵐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免得讓人誤會,而且她的傷還沒到讓人扶的地步。

明嵐有些尷尬縮回手,苦澀地笑了笑:“那你自己小心點。”

Z大每年的元旦晚會於12月30號晚上在大禮堂舉行,今年也如約到來了。

這段時間由於腿上有傷,顧盼都沒能練舞,好在她們跳的古典舞在兩個月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而顧盼舞蹈功底深厚,所以就算停了一段時間沒練也不會影響她的發揮。

舉行晚會的當天晚上,她下午便來到舞蹈社帶領各成員進行了最後一次彩排,之後大家便開始化妝、換衣服,信心滿滿地等待著今晚的表演。

顧盼化好妝以後,感覺有些內急,於是便去了一趟廁所。

借著廁所裏明亮的燈光,顧盼注意到廁所的地板滿滿都是積水,她下意識地蹙了蹙眉。

這種地麵積水的情況隻有平常清潔工阿姨在清理廁所時才有,阿姨清理完廁所後地板很快就會風幹了。

沒有多餘的心思想其他的,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走了進去。

可是意外來得猝不及防,在走了沒幾步後,她腳下一滑,緊接著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旁邊跌去。

在女生廁所不會出現英雄救美的情況下,毫無意外地,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原本膝蓋的傷都沒完全好,現在又摔了一跤。一瞬間,鑽心的疼痛直直從腿上傳到了大腦皮層,頓時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緊緊抱住膝蓋,深吸好幾口氣,狠狠咬著牙忍痛。由於疼痛太過劇烈,她的眼眶不由自主泛出了生理性淚水。再低頭看了看,她發現自己的腳踝已經開始慢慢變腫。

“真倒黴!”她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無論如何,今晚的舞肯定是跳不成了,隻能叫學長臨時取消這個節目了。

坐在濕冷的地上無法動彈,顧盼清楚地感覺到積水透過她的舞服,漸漸染濕了她的臀部。一瞬間,劇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冰涼一齊朝她湧來。

又咬緊嘴唇忍受了將近十分鍾,待那股疼痛感稍稍緩和了一點兒,她才艱難起身,邁著踉蹌不穩的步子往外麵走去。

回到舞蹈社,社員們看到顧盼狼狽的模樣,都忙不迭趕過來關心。

“盼盼,你怎麽了?怎麽去了一趟廁所就變成這樣了?”

“學姐,你的腳踝怎麽這麽腫?”

“學姐你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趕緊去醫院?”

社員們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問著,顧盼都隻是無力地搖著頭。

待大家都安靜下來,她才一字一頓道:“我剛才……在廁所摔了一跤,現在腳又受傷了。”

聞言,社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緊蹙眉頭,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

見大家愁眉苦臉的樣子,顧盼麵色蒼白地笑了笑:“我沒事。隻是……”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幾秒後才艱澀地說,“我今晚……恐怕不能跳舞了。”

顧盼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她們所跳的古典舞,她是領舞者,動作與其他人是不同的。如果沒有她這個領舞者,那這支舞肯定跳不下去。

社員們再次麵麵相覷。

為了能在元旦晚會上一展風采,這支舞她們從11月初便開始排練了,現在在這最後關頭放棄,一些人心裏難免覺得有些可惜,覺得不甘心。

顧盼當然也明白各位社員的想法,她遺憾地低下頭,再次愧疚道:“對不起。”

舞蹈社的成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眾人臉上皆是一副為難的表情。

最後,一個女生站出來說:“取消就取消吧,這是沒辦法的,總不能讓盼盼受著傷還跟我們去跳舞吧?”

另一個女生也讚同地附和:“對啊。取消吧,不跳就不跳了。”

最後經過全體成員的決定,大家都同意了取消這個節目。

看著懂事體貼的社員們,顧盼眼眶一紅,淚水不聽話地又湧了上來。她低下頭說:“謝謝你們的理解。”

一個圓臉女生說:“學姐你別這麽說,你受傷了我們心疼還來不及呢。”

一個身材瘦高的女生附和:“對啊學姐,這是個意外,你別太自責了。”

這時,一個細心的女生想到顧盼受傷了得趕緊送去校醫室,於是提議找兩個人幫忙送顧盼去校醫室。

顧盼想起取消節目這件事需要和正在台上當主持人的明嵐說一聲,於是撥通了明嵐的電話。

明嵐知曉顧盼受傷的事情後,將主持的工作暫時交給另外三個主持人便馬不停蹄往舞蹈社趕了過來。

胡悠悠在晚會上表演的是一段鋼琴獨奏,她出場的順序比較靠前,所以很早就表演完了自己的節目。節目結束後,她徑直趕回聲樂社換衣服。

舞蹈社和聲樂社同在G7棟教學樓,胡悠悠趕至教學樓樓下時,突然看見一身西裝革履的明嵐正行色匆匆地往舞蹈社趕。

她開口叫住了明嵐:“嵐嵐?”

明嵐一怔,旋即轉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主人。當看見胡悠悠步伐歡快地朝自己走過來時,他皺了皺眉。

胡悠悠來到明嵐麵前,將他審視一遍後認真地問:“你不是應該在禮堂那邊當主持人嗎?怎麽回來了?你有急事?”

“沒事。”沒打算與她過多糾纏,明嵐轉身便走。

胡悠悠卻及時拉住了他:“嵐嵐,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

明嵐再次轉頭望向胡悠悠,眼神從剛才的毫無感情變成了冰冷至極,而且像是淬了毒一樣令人不寒而栗。他直勾勾地盯著胡悠悠問:“顧盼剛才在廁所跌倒摔傷了,是不是你幹的?”

胡悠悠臉色一白,旋即放開了明嵐的手,身子也跟著倒退好幾步。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明嵐,語帶淒涼地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看著胡悠悠純良無害的臉、可憐無辜的表情,明嵐心中更是惱火。他終於忍不住,惡狠狠地盯著她,深惡痛絕道:“胡悠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的好事!半個月前你使顧盼摔傷了腿,現在你又故技重施,讓她的腳再次受傷,你怎麽這麽惡毒?你是不是非要害得她跳不了舞你才甘心?我告訴你,你做這些事情,不但不能令我喜歡上你,而且隻會令我越來越……”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在寂靜的夜空裏顯得格外清晰,須臾間又恢複了寂靜。

胡悠悠梗著脖子氣息不穩,整個人像是忍著極大的痛苦。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靜靜地望著明嵐,眼裏充滿了失望和恨意。

被打蒙的明嵐也不說話,隻是捂著自己的左臉,眼含驚訝地望著她。

兩人就這麽對視了大半天,最後胡悠悠淒然一笑,滿臉悲哀道:“明嵐,你真以為自己是電視劇男主角嗎?我會為了你去做那些為人不齒的事?”

她又停頓了許久,才繼續哽咽著說:“你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傷害我,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罷了!但是明嵐……我告訴你,我胡悠悠有自己的驕傲,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我絕不會去做那些下作的事情!”

這時顧盼和另一個扶著她的女生從舞蹈社走了出來,聽見胡悠悠對明嵐的控訴,心思玲瓏的顧盼頓時明白了個大概。

她走到胡悠悠和明嵐身側,站定後喊了聲:“學長學姐。”

聞聲,胡悠悠轉頭看向顧盼,視線在顧盼臉上停留片刻後,她低下頭,仔細審視了一下顧盼的腳。她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坦坦****地對著明嵐說:“不是我做的便不是我做的,你愛信不信。”

擲地有聲地拋下這句話,胡悠悠轉身往三樓聲樂社的教室走去了。

隻是……在轉身一刹那,她隱忍了許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洶湧地奪眶而出。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被明嵐傷得麻木了、無所謂了,早就可以微笑著麵對他的冷漠、他的無情。可她沒想到,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還是可以讓她潰不成軍。剛才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狠狠紮進她的心底。原來,還是很疼的。

她閉了閉眼,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可一閉上眼,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是明嵐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那比刀子更加鋒銳的話語。

看著胡悠悠失魂落魄的背影,顧盼眉毛一皺,對明嵐說話的口吻不禁含了點責備:“學長,學姐她不是那樣的人,我受傷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明嵐用力抿緊了嘴唇,然後低頭,眼裏閃爍著一絲無法言喻的酸楚。

見狀,顧盼推了推他,勸道:“學長,去跟學姐道歉吧,她現在一定很難過。”

看了看目光真誠的顧盼,明嵐不再猶豫,果斷轉身,闊步直奔三樓而去。

不似二樓的熱鬧,三樓安靜得出奇。明嵐走在走廊上,迎麵吹來的風刮得他的臉生疼。

站在聲樂社教室門口,他清楚地聽見裏麵傳出了一陣陣的嗚咽聲。

就這樣安靜地在門口站了幾分鍾,他始終沒有推門進去。

他知道裏麵的胡悠悠現在很傷心,隻是他沒有安慰過女生,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怕自己說多錯多。

低聲歎了口氣後,明嵐想,自己是個男人,怎麽能如此優柔寡斷。不再遲疑,他小心地推開了門。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聲樂社,以前都是胡悠悠屁顛屁顛地跑到樓下找他,然後不管他多忙都等上大半天,隻為和他一起吃個飯。而他,從來沒有一次主動找過她。

教室裏,各種各樣的樂器安靜地擺放在合適的位置,最醒目的是教室中央那一架巨大的鋼琴,此刻胡悠悠正趴在鋼琴上哭泣,連他進來了都沒有覺察。

明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胡悠悠纖廋的後背,最終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胡悠悠轉過頭,看見麵無表情的明嵐站在身後。她心裏一痛,眼神瞬間變了,全然不似往昔看見他時的熾熱。

明嵐注意到,胡悠悠幾分鍾前那精致的妝容此刻已經被毀得慘不忍睹,眼周是黑乎乎的睫毛膏,淚痕被她抹得到處都是,眼睛又紅又腫,唯一還能看得過去的,也隻有她高高盤起的頭發了。

在他麵前一直都是朝氣蓬勃的她,現在變成了這副狼狽的樣子,他的心不可抑製地顫了顫。不過很快,他便把這不該出現的情緒強壓了下去。

胡悠悠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淚水,穩定了自己的呼吸以後問:“有事嗎?”

“我……”明嵐啟唇,目不轉睛地望了胡悠悠半晌,才說,“對不起。”

“出去!”胡悠悠大聲吼出這兩個字,同時憤怒地指向門口,倔強的眼神看向別處,留給明嵐的是一個冷硬的側臉。

“剛才……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明嵐低著頭,期期艾艾地又開口。

看著明嵐那委屈的表情,仿佛跟她道歉是要他的命似的,胡悠悠心頭的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再次指了指門口,注視著他吼道:“出去!”

與胡悠悠對視了片刻,明嵐的眼神也一寸寸涼了下去,眼裏的愧疚很快消失殆盡。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討沒趣?

轉身離去時,他心裏始終相信,胡悠悠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不了兩天肯定又熱情似火地往他身上黏。

看著明嵐毫不留戀的背影,洶湧的淚水再次模糊了胡悠悠的視線。

柳柳說得對,明嵐他就是個薄情漢,他是沒有心的。她追逐了他幾年,可是他對她始終沒有半分情意。今晚的事,他甚至都沒有經過查證便主觀臆斷、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她在他心裏就這麽不堪嗎?

又哭了幾分鍾,胡悠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迅速擦幹臉上的淚水,走到梳妝台前卸了妝,重新開始描畫。直到鏡子裏再次出現那個容光煥發的美少女,她才滿意地抿了抿唇,然後揚起一抹光彩照人的笑容往外走去。

二樓的舞蹈社很是熱鬧,明嵐處在一大群身穿粉紅色舞服的社員中間,麵色冷靜地跟眾人討論著解決今晚節目的措施。

站在門口的胡悠悠低頭想了須臾,最後還是推門而入。她靚麗的容顏出現在舞蹈社的一瞬,社員們都停止了討論,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她。

以前胡悠悠三天兩頭來舞蹈社找明嵐,還時不時給大家帶一些奶茶和小零食過來,所以舞蹈社的成員對她印象都非常好。見到是她,大家都麵帶微笑向她打招呼。

胡悠悠的視線沒在明嵐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走到眾人中間,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需要我幫忙嗎?”

胡悠悠籲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說道:“我可以試一試嗎?”

嗯?眾人把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胡悠悠。

胡悠悠清明有神的目光掃視一遍眾人:“我可以試一下當你們的領舞者。”她咬了咬唇,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或許我沒有顧盼跳得那麽好,但是我會盡力的。”

眾人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帶上笑容異口同聲道:“我們求之不得!”

明嵐麵無表情地審視了胡悠悠好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能行嗎?”

胡悠悠看都不看他一眼,兀自走到那件掛起的舞服旁邊,從上麵將衣服取了下來,她正打算穿上,卻發現舞服是濕的。

一位女生說:“你等一下,我拿吹風機來吹一下。”

胡悠悠點了點頭,繼續無視明嵐,走到一邊的電腦前打開了練舞的視頻。

胡悠悠的行為令明嵐心裏有些莫名的不爽。他記得以前胡悠悠一見到他便死皮賴臉地纏上來,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他身上,不管他走到哪裏,她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跟隨著他流轉,可現在他卻一再遭到她的忽視。

他有些受不了這種無視,於是抬步走近她,拽住了她的手腕,說:“你不會就不要瞎搗亂!”

胡悠悠也盯緊他,回敬他一個冰涼傲然的眼神,然後不卑不亢道:“所以在你心裏,我就什麽都不會是嗎?”

明嵐頹然,手上的力道頓失了幾分,一張臉也微微發白。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沉默了,隻是緩緩放開了她。

不再看他一眼,胡悠悠繼續扭頭看舞蹈視頻。

女生將吹幹的舞服送過來,看到明嵐呆立在一邊,不禁疑惑道:“學長,你不是要主持晚會嗎?怎麽還在這兒?”

另一個女生也擺手說:“學長你快回去吧,這裏有我們就行了。”

明嵐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胡悠悠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走到門口之際,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看看那道目光是否如往昔跟隨在他身後,可令他失望的是,胡悠悠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腦,根本沒注意到他。

他重重地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以前胡悠悠纏著他時,他恨不得擺脫掉她這塊牛皮糖,她火熱的目光,在他看來像是要將他生吞了一般,令他很厭惡。可如今,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流連了,他卻感覺很不適應,很不爽。

考慮到胡悠悠練舞需要時間,明嵐回到禮堂後跟其他主持人溝通,特地把古典舞的表演時間往後推了推。

胡悠悠看了幾遍視頻後,憑借著自己強大的記憶力記下了所有的動作,然後換好衣服開始練習。

一個小時後,當胡悠悠帶著舞蹈社成員來到禮堂時,恰巧碰到正準備上台的明嵐。

一群身穿粉紅色古典舞服的女生在校園中行走無疑是十分紮眼的,而身著淺綠色舞服的胡悠悠在一眾成員中更是顯眼。

看到胡悠悠優雅地步行而來,明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定定地朝她望過去。

一襲青衣曳地,腰間的玉帶緊束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頭發盤成了一個流雲髻,灼灼瑩亮的眼睛周圍畫上了漂亮的眼影,平時飽滿白皙的鵝蛋臉加了朱粉更顯氣色,朱唇點點,掩蓋在朱唇下的是潔白整齊的瓠犀。

明嵐從未想過,不久前在他麵前哭得跟小花貓似的女孩,轉眼變成了攝人心魄的古典美人。他不由得看得有些癡迷,一時忘了自己要上台的事。

明嵐身後的小學妹見他站著遲遲不動,不由得輕聲提醒:“學長,我們該上台了。”

明嵐眨了眨眼,及時恢複神誌,然後施施然上台去了。

再次從台上下來時,熱情的舞蹈社成員紛紛招手喚他過去。

明嵐徑直走到胡悠悠麵前,低下頭,用難得柔和的聲音問:“準備得怎麽樣了?”

胡悠悠傲慢地覷他一眼,抱著雙臂陰陽怪氣地說:“不行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明嵐頓時被噎住了,隨即又放心地想,胡悠悠就是這樣,一句話能把人懟死,看她現在的氣勢,應該是已經恢複如常了。

古典舞表演進行得很順利,台下掌聲熱烈,謝幕後眾人帶著輕鬆的笑容從舞台上魚貫而下,胡悠悠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抬手撫了撫自己的左心房處,做了幾個深呼吸。

等在舞台一側的明嵐見狀疾步走到她身邊,扶起彎著腰做呼吸的胡悠悠,一臉關切地問:“怎麽了?”

“我沒事!”胡悠悠故作堅強地直起身子,冷冷地甩開了明嵐的手,目光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

明嵐心弦一顫,抿了抿嘴唇,隨即低下頭掩蓋自己一閃而過的失落。

胡悠悠沒理會他,捂著自己的胸口,自顧自往舞蹈社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見胡悠悠身形微顫的模樣,明嵐思忖了片刻,再次闊步追了上去。他強拽住胡悠悠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不要!”胡悠悠重重地甩開了他的手,然後徐徐側目,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見他一臉無措的樣子,她又沒出息地心軟了,於是她放軟了語氣說:“晚會還沒結束,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回到舞蹈社換下舞服後,胡悠悠徑直回了聲樂社,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卸妝。

她取出一片化妝棉,然後蘸上一點卸妝水,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先從眼睛開始卸起。

當她差不多卸完時,柳柳突然怒氣衝衝地推開大門,大步流星走進來,站在胡悠悠身後氣急敗壞地問她:“悠悠,你為什麽要幫顧盼?”

胡悠悠臉色未變,一邊繼續卸妝,一邊淡定地說:“我不是在幫她,我隻是在做一些我認為對的事情罷了。”

她停頓一下又繼續說:“柳柳,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顧盼,但是我的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怎麽跟她沒有關係?”柳柳的火氣依然很盛,“如果不是因為她,明嵐會那麽對你嗎?悠悠,我真不知道你腦子是怎麽長的,我好不容易設了圈套顧盼讓她在廁所跌倒,你居然還冒著危險幫她跳舞?你不知道你不能跳舞的嗎?”

在柳柳像連珠炮一樣指責胡悠悠的時候,胡悠悠已經放下了手裏的卸妝棉,然後緩緩起身。麵對著一臉火氣的柳柳,她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麽?你說顧盼在廁所摔倒是你設計的?”

“是啊。”這麽“光榮”的事,柳柳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好隱瞞的,她繼續坦然道,“上回體育課考試,我也讓她吃了一次虧。我連續算計了她兩次,為的就是讓她不能跳舞,不能繼續出風頭,沒想到你還去幫她!”

“難怪……難怪明嵐會以為顧盼摔倒是我做的,你怎麽能……”話還沒說完,胡悠悠突然麵色蒼白地捂住胸口,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黑暗便席卷了她。

半個小時後,當元旦晚會宣告結束時,明嵐也結束了主持工作,他拿著話筒從舞台上下來。突然間,他感覺胸口傳來一陣鈍痛,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握在手裏的話筒因力道頓失而不受控製地掉到了地上。

見狀,身後的小學弟及時扶住他:“學長,你沒事吧?”

明嵐緩緩抬頭,茫然地看了看燈光明亮的大禮堂四周,又收回視線認真分辨了一下周遭的聲音。當聽見一陣令他心亂如麻的救護車警笛時,他問:“為什麽會有救護車的警報聲?”

“啊?”小學弟扶了扶黑框眼鏡,也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後他靦腆一笑,回答道,“可能是校外的吧?學長問這個幹什麽?”

明嵐搖了搖頭,什麽話也沒說。

不知為何,這陣救護車的警報聲令他莫名煩躁、莫名心慌,仿佛生命中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即將失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