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血紅色的世界
第四天，身心俱疲的俞佳在父親曾經居住的房間裏靜坐，無意中發現了床下的木頭箱子。
這裏所有一切都是父親的遺物，於是他打開箱蓋，隻見裏麵堆放著一些冊頁發黃的科學雜誌，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物品，在箱子的角落裏，俞佳發現了一瓶被夾在書冊中的小瓶二鍋頭白酒。
這是父親偷偷帶進來的，也是父親“不可告人”的小愛好。
想到這兒，俞佳輕輕摩挲著酒瓶，不自禁的露出一絲微笑。
忽然間，一道靈感猶如閃電般在他心裏一閃而過，俞佳想到，人最想保護的，一定是不可告人的隱私，父親啟動自我保護機製，十之八九就是他的隱私了。
將這一想法告訴了於秋子，老師道：“父親確實喜愛小酌兩杯，但沒有別的愛好，至於隱私，就更加不知了，而且這和科研資料沒有關聯，我們眼下需要得到的是缺失的科研資料。”
俞佳並沒有和老師爭辯，他假裝想辦法，卻在暗中翻找父親留下的物品，理工男的生活確實乏味，父親留下的物品大多是資料，還有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卻無意中找到一張合影照。
照片中一共有四人，兩男兩女，站在父親身邊的女子，即便隻看照片，都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對父親的崇拜與愛意。
這裏保存著所有進場科研人員的資料，俞佳很快便找到了這名女子的身份資料。
女子名叫林凱麗，是父親的學生，不過沒憑沒據的話不能亂說，俞佳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於秋子？
“你心裏有事兒？”吃飯時於秋子突然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就瞎說唄。”於秋子笑道。
“瞎說，有時候算開玩笑，但這次，我不知道算什麽？”
李振秋識趣的端著飯碗走開，於秋子扶了扶眼鏡道：“你發現什麽情況了？”俞佳沒說話，拿出照片放在於秋子麵前。
出乎俞佳意料的是，於秋子並不奇怪，隻是雲淡風輕道：“就這事兒？”
俞佳小心翼翼問道：“老師，父親的記憶區，是否有可能……”
於秋子擦了擦嘴，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你想的沒錯，咱爸確實有過一段婚外情，就是和這個林凱麗。”
“哦。”俞佳覺得有點尷尬。
“我一直說父親是神，並不是對他的盲目崇拜，父親有七情六欲，也會犯錯，但他確是天才，隻要他想，隻要給他時間，沒有父親做不成的事兒。”
說罷，他兩指輕輕敲擊著照片，想了一會兒道：“兩人在一起後，因為意外，林凱麗拇指粉碎性骨折，難以恢複，父親為了她，設計出了極為神奇的複合陶瓷金屬，替換了她無法恢複的指骨，正是因為這一項目，兩人不倫之戀被人知曉，其中就包括我的母親。”
於秋子的聲音平靜，聽不出絲毫異樣，俞佳卻覺得遺憾，道：“父親，終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於秋子恍若未聞，繼續道：“然而，這一項目卻出現了意外，陶瓷金屬具有複製性，父親並未完全吃透他自己發明的產品，很快林凱麗整個手掌，被陶瓷金屬替換，無奈隻能截肢，她以為父親是利用她的身體，做了最危險的實驗，一怒之下離開了父親，並將所有的科研項目資料，付之一炬。”
俞佳隻覺得涼氣直冒道：“真是如此，還是您的推測？”
“金屬陶瓷具有複製性是真的，但父親並未在第一時間發現這一特性，他確實深愛著林凱麗，否則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製作出工藝性極其複雜的陶瓷金屬，但沒有經過實驗證明的產品倉促上馬，風險可想而知，父親被愛衝昏了頭腦，林凱麗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原來如此，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麽？”
“父親失去資料與愛情後，母親也因為他的出軌離開了，三重打擊，使父親得了抑鬱症，半年後從高樓跳下自殺，萬幸遇到了阻擋物，才留下一條命，他之所以會進入這處極端環境的試驗場，以及不顧一切的搞科研，與精神上受到的刺激不無關係，直到最後被炸身亡，我覺得他是故意如此，而非意外。”
“父親這一生，真的曲折。”
“如果沒有這些，或許他也無法完成那些神奇的發明，偉大的人，必然與眾不同。”
俞佳肚子忽然咕嚕嚕直響，他以為鬧了肚子，起身打算去上廁所，身體裏猶如被劍刺了一下，巨大的痛感瞬間傳遍全身，俞佳忍不住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肚子痛的猶如抽筋一般，俞佳用力吸氣，渾身汗出如雨。
然而於秋子並沒有采取任何急救措施，甚至也沒問俞佳怎麽了，他默然無語的起身，走到俞佳身邊，道：“痛吧，忍一會兒就好了。”
“這、這究竟怎麽、回事？”俞佳咬著牙問道。
“沒什麽，我隻是在你的飯裏，加了一點料而已。”
“什麽、你……”俞佳想起身，可一動肚子裏就如刀絞一般。
“為什麽、要、下、毒？”他無法理解，老師真想殺死自己，又何必等到今天？
“從小跟著父親，為他做事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憑什麽所有的一切都由你來繼承？憑什麽？”於秋子突然失態，憤怒的咆哮。
俞佳這才明白，老師下毒的原因，居然是嫉妒父親的選擇。
“這與我無關，是父親的選擇，如果、如果你想要、我、都給你。”
“和他團聚吧，這個世界隻有一位神，就是我。”於秋子忽然放聲大笑，狀如瘋癲。
俞佳想要掙紮，但身體痛到了極點，他意識逐漸迷糊，人也停止了掙紮，這是要死了？
忽然眼前光芒閃爍，俞佳又見到了那片四處閃爍著柔和光芒的黑色區域。
自己與父親的意識並沒有連通，怎麽會到父親的腦意識裏？
處在意識狀態中的俞佳，身體沒有絲毫不適，頭腦清楚，意識清明，他沉下心，將所得到的資料仔細分析後，隱隱猜到了其中原因。
道理很簡單，四個字便能解釋，就是“瀕死體驗”。
人在心跳停止後並未死亡，因為腦部神經並未死亡，還在運作，而這一過程，人會體驗各種各樣形式不同的“幻境”，這就是瀕死體驗。
當俞佳進入父親的腦意識後，絕大部分信息都所見完整，這是因為父親處在科研階段，頭腦自然是清楚地，而有關於林凱麗的種種，那是他極度抑鬱時產生的信息，以正常的神經電波，自然無法與之對接，此刻自己也處在瀕死時，便與父親的瀕死意識完美的融合了。
想到這兒俞佳心裏難過，臨死之前終於能夠得到父親秘不示人的秘密，還有什麽意義？
雖然這麽想，俞佳還是朝父親的“意識區”望去，果然，這次他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父親意識裏存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隻見在友誼峰冰雪荒原中，許多台體型龐大的工程車輛，正在開展作業，忽然，一群赤紅之人不知從哪兒衝了出來，這些人狀如瘋癲，遇到工程人員便如嗜血僵屍一般手扯嘴咬，很快便將在場所有施工人員殘忍殺絕，雪白的冰原，赤地千裏。
這極度淒慘的一幕，刺激了旁觀一側的俞佳，他不忍繼續觀看，閉上了眼睛。
他又想到了那首詩，父親工作筆記第一頁上記錄的詩句。
我能看到身體的紅色，卻並不是我的血液，一切都被烏黑的謎團蓋遮，就像生我養我的摩勒，蒼天啊、大地，一切皆在這“血紅色的世界”。
難道就是形容這場慘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