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種種異常

案子這麽快就破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己慌裏慌張從下水道離開,不知經過了多少監控探頭……

俞佳緊張的喘不過氣,如果所在樓層低矮,說不定已經跳窗逃跑了,然而他租住的公寓在二十八樓,毫無退路。

俞佳後悔極了,不過是逞一時之快,卻走上了不歸路,不過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俞佳隻能硬著頭皮開門。

屋外站著兩名民警,一人五十多歲年紀,另一人又瘦又小,看二人狀態並不像是抓捕殺人犯的樣子。

俞佳壓了壓驚,幹咳一聲道:“二位有什麽事兒?”

“哦,能進屋裏說嘛?”年長者朝屋裏看了一眼道。

“請進。”俞佳更加肯定,二人並非為兩名死者而來,慌亂的情緒逐漸恢複如常。

進屋後年長的民警問道:“這些天,你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俞佳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您二位來我家,不是為了問我身體狀況吧?”

年輕民警笑了,道:“你別多心,這麽問是有原因的,你前些天是不是被人搶劫了?”

俞佳心裏一緊,頓時又覺得緊張,點了點頭道:“是的,我也報警了。”

“嗯,這起搶劫案破了,兩名劫匪,一人叫吳圓月,一人叫滿海。”

俞佳大吃一驚……他親眼看到兩名劫匪死在下水道裏,怎麽又被警察抓住了?

兩名民警詳細描述了二人被抓的過程,原來在上港市植物公園內,由於發生了多起搶劫傷人強奸案,所以市局已在當地布控,安裝了監控設備,不過因為公園區域過大,沒能在第一時間破案。

但是,偵破工作早已展開多時,俞佳被劫匪毆打的整個過程,被暗藏的探頭全程拍攝,這是警方掌握犯罪人信息最完整的一次。

俞佳了解了警察來此的原因和破案過程,道:“被抓的兩人,確實是劫匪?不會出錯吧?”

“你太過小心了,沒有把握我們不會找你,二人對犯罪行為供認不諱,而且我們找到了受害人指認凶手,可以百分百肯定,這二人就是連日來,在植物公園連環作案的劫匪。”

水管內的死屍並非兩名劫匪,要麽是“花房”錯綁了無辜者,要麽是湊巧遇到的枉死者。

俞佳故作鎮定,開玩笑道:“看來是我無私奉獻,使得劫匪被抓。”

民警被逗笑了,年長者道:“也可以這麽說,正是由於你的無私奉獻,兩名犯罪人最終得以伏法,所以今天來找你,也是上級主管部門委托我二人,前來問詢你的身體健康。”

“我的身體很好,沒有任何不適。”聽他這麽說,兩位民警卻對視一眼,表情有幾分怪異。

“我說的是實話。”俞佳語氣肯定。

“這些天你沒有入院檢查過身體?”年長者試探著問道。

“有什麽話您直說吧,我絕不隱瞞。”

“我們看過犯罪現場的視頻錄像,當時,你被二人以樹棍擊打腦袋,足有十二下,成人胳膊粗細的樹棍,硬是打斷了,除非你是金剛不壞之軀,否則很難扛住如此猛烈的擊打。”

俞佳隻覺得莫名其妙,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腦袋道:“或許樹棍看似粗,其實沒那麽堅硬。”

“嗯……當然也有這種可能,不過從視頻錄像看,樹棍的硬度足以將人頭部擊傷,至少你應該有痛感。”

俞佳回想被打當天的狀況,身體確實覺得疼痛,但頭部並無不適感,民警要求帶他檢查頭部傷情,於是三人去醫院,做了頭部掃描,並未發現腦震**跡象,第二天又做了腦部的核磁共振,得出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這下輪到兩名民警鬱悶了,俞佳要求觀看“挨打的視頻錄像”,兩人並未同意,原因是“畫麵過於殘暴,擔心俞佳無法接受。”

俞佳雖然幾次三番保證“絕對沒事兒”,兩名民警卻始終不鬆口,最終隻是同意讓他辨認犯罪人,於是三人又前往拘留所,再見到兩名劫匪,俞佳一眼認出了高個,此人名叫吳圓月,東山省南嵇市四惠村人,在上港市七年,一直在某大型加工企業流水線上任職,工作馬馬虎虎,所以幹了七年沒能升職,也沒被開除。

據班友反應,吳圓月下工後很少在工廠內休息,也不怎麽和同班工友來往,他雖然出身貧寒,學曆也很低,卻看不起周圍工友,是個性情孤僻的人。

確定二人還活著,俞佳道:“當時我被這二人徒手打暈了,之後他們用木棍打我腦袋,卻沒留下傷勢,這怎麽可能?”

“我們也覺得奇怪,這樣,給你看一份案卷口錄。”說罷年長的民警取來一份卷宗,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俞佳。

紙頁上清楚的記錄了吳圓月供述毆打俞佳的過程,其中詳細談到了他倆住手的原因,就在於使用粗大木棍,連續擊打俞佳腦袋時,居然連皮都沒有破,二人越打越害怕,遂丟棄木棍,逃跑了。

“毆打的過程,他們不會亂說,這些都是定刑的依據。”

俞佳將卷宗還給警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與他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往死裏打我?”

“他們的犯罪動機,是我們找你的第二個原因,最近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得罪人?這可從來沒有,吵架都沒有過,從之前單位辭職,也是和平分手,怎麽了?”

“根據二人的交代,他們之所以會下狠手,因為受人雇傭,有人給了他倆一筆錢,讓他們在事發當天襲擊你,指定用棍子擊打你的頭部。”

“啊?這人是誰?”

“他倆並沒有看見對方容貌,一切都是通過網絡聯係確定的,網絡取證已經完成,我們拿到了聊天記錄,包括對方發給兩人的照片。”

“所以,這不是他倆為了推卸責任撒的謊?”

“是的,確實有人花錢買你的命。”警察表情頗為嚴峻。

不合常理的情況越來越多,俞佳徹底糊塗了,到底是怎麽了?難道自己的世界已經進入“混亂法則”狀態?

聊了一會兒,卻越說越糊塗,警察道:“幕後凶手我們會繼續追查,頭部傷勢也不要掉以輕心,這段時間定期檢查頭部,如果你想到了新的線索,隨時聯係我們。”

回到家裏,俞佳坐立不安,最終他決定再去地下管道裏看一眼,即便那裏陰森恐怖、即便冒著被抓的危險。

再度返回地下,濕氣增加了,俞佳覺得被一股水汽包裹著,他穿過狹長的管道,再度見到那兩具被吊掛的屍體。

此時俞佳情緒平靜,雖然覺得害怕,但並不慌亂,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吊著的屍體前,揭開頭套,用手電照射兩具屍體的麵部。

經過仔細辨認,俞佳居然認出了其中一人,就是“花房行動隊長”李忠林。

“獵人成了獵物”,犯罪分子成了受害者,這一新線索的出現,使得原本亂成一團的事件變的更加混亂。

俞佳不敢在現場逗留,退了出去,然而靜下心來一想,忽然覺得一陣毛骨悚然,自己“辦事兒”的整個過程極其隱秘,對方是如何知道李忠林下落的?

他越想越怕,在家裏藏了一天,連門都不敢出。

捱到晚上九點,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打算泡點方便麵,可水還沒燒開,就聽有人敲門,他渾身一抖,警惕的問道:“誰?”

“是我。”回答的聲音平靜而渾厚。

老師來了。俞佳心裏一陣激動,他現在太需要安慰。

開了門,隻見於秋子拿著一柄濕漉漉的雨傘站在門口,俞佳居然不知道外麵在下雨。

“下雨了您還來?”

“今天你一天沒來上班,人也聯係不上,我過來看看情況。”

“您是不是知道我被打了?”

於秋子頓了頓,點頭道:“是的,公安局的人去實驗室找我調查了你的社會關係,聽說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老師,我沒有得罪過任何人,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買我的命。”

“你別緊張,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幫你縷清頭緒。”

進屋之後於秋子取出一盒蒸餃,放在桌上道:“先吃飯,咱們再聊。”俞佳心頭一暖,眼眶都紅了。

吃過晚飯,於秋子道:“你確定這段時間沒有得罪過人?”

“絕對沒有,我的性格您是了解的,和人吵架都沒有過,何至於鬧到殺我的程度。”

“嗯。”於秋子點了點頭,又問道:“遊戲公司呢?你對他們是有怨言的?”

按常理推斷,遊戲公司的嫌疑最大,因為自己掌握了公司的洗錢渠道。

想到這兒,俞佳暗自心驚,難道自己侵入後台的過程,被公司的人發現了?

“俞佳,你想到了什麽?”於秋子見他表情變化,便問道。

“我……”俞佳猶豫片刻,還是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老師,但他沒有說出馬占義,哥們純粹憑義氣幫忙,關鍵時刻不能把人賣了。

“你啊,真是糊塗膽大,這種公司既然敢做違法生意,必然是做足了後備工作,否則境外的大莊家怎麽可能跟他合作?”

“老師,如果真的是這些人想要殺我,該怎麽辦?”

於秋子眉頭微皺道:“那就必須想好對策了,這些人的勢力、手段是我們難以想象的……”說罷,他轉而問道:“警方說你的頭部遭受硬物重擊,卻沒有受傷,確實如此?”

“我沒有見到視頻錄像,但是從罪犯的供述裏,這事兒應該是真的。”

於秋子走到俞佳頭部,拿起他吃餃子時用的筷子,在頭部戳了一下,一陣刺痛感,頓時傳遍俞佳全身。

“隻是筷子的輕輕一刺,你都有痛感,被粗大的樹棍擊打頭部,會沒有感覺?”於秋子詫異的道。

“我也覺得奇怪,或許是樹棍有什麽問題,隻是兩名犯罪分子沒有在意。”

“樹棍子能有什麽問題?就算被水浸泡,表皮腐爛,也還是有硬度的,不可能連傷口都沒有。”於秋子沉思片刻道:“學校有測量腦部的儀器設備,我帶你去檢查一下。”

“真沒必要,我連核磁共振都做過了,沒有檢查出任何毛病。”

“這事兒不解決,你暫時別出門,實驗室那邊我替你請了假。”

“可我總不能在家裏藏一輩子。”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而且咱們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我認識一個特別有經驗的私家偵探,可以委托他調查這件事情。”

“您的意思是暗中調查遊戲公司?”

“你能有今天也不容易,別讓一幫小人給毀了。”於秋子說罷歎了口氣。

畢竟是自己的老師,關鍵時刻,不會任由別人欺負自己。

“老師,這些人身後不知有怎樣的勢力撐腰,您別參與了,免得受我拖累。”

“罪犯見不得光,隻要你有勇氣與之對抗,他們一定退縮。”於秋子道。

老師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勇敢、執拗,遇事絕不退縮,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早年教學時的脾氣,沒有半點改變。

俞佳忽然笑了。

“怎麽?”於秋子道。

“我覺得自己特別可笑,老師,就在前些天,我居然相信了別人的鬼話,以為……”

“以為什麽?”

“以為、您的精神有問題。”俞佳羞愧不已。

於秋子放聲大笑起來,道:“關於這點,你不用自責,我確實有精神病。”

俞佳愕然,片刻之後他道:“其實我們每個人的精神都有……”

“我得的是‘蘇沙茨綜合症’。”

“這、這是什麽病?”

“簡單解釋這種病,就是我會覺得自己來自於火星,直到今天,我有時還不太分得清身處之地究竟是地球,還是外星。”

這話如果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俞佳一定認為是開玩笑,但老師是從來不和人開玩笑的,他說的一定是實話。

俞佳不知該說些什麽,怔怔坐著,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