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消失的日記

“我和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每個人都會遇到困難,咬咬牙,肯定能過去,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鼓勵了俞佳一番後,於秋子走了。

而俞佳的心情好了許多,於是取出日記繼續閱讀。

於昭寫道:與這些優秀的科學家們共聚一堂,我深感榮幸,然而這種感覺沒有維持多久,我就覺得自己錯了,留下來的這些人,不僅是專業技能過硬,行為思想上,也與常人不同,他們居然自稱是“神的兒女”,我無法理解這些人的行為,原本渴望從這些頂尖人物的身上,學到真知灼見,然而我做夢也想不到,當諸多大家齊聚一堂之後,沒人討論專業,居然開始熱烈闡述自己的信仰。

我從不覺得信仰是迷信,人應該有信仰,正因為有信仰,所以人類這個族群總體上是正義的,是光明的。

但科學家不該有信仰,因為我們的工作是為人類的發展指引方向,我們不能被任何思想左右,所以輪到我發言時,我毫不猶豫告訴在場所有人,我沒有信仰。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大家看著我不說話了,隻有李廣和不覺得意外,他說:我是他見過的人裏,對於經典物理學,產生質疑最為徹底的科研工作者,即便沒有信仰,也可以共同做事,何況這個研究所需要一位金屬物理學家。

我才知道這些人其實是這間研究所裏的“評委”,由他們決定新來者的去留,而評判的唯一標準,就是個人信仰,以及是否有“培養信仰”的可能。

得知了真相後,我失望到了極點,雖然我質疑了大統一理論,但並不代表我質疑所有經典理論,而且我不需要信仰,我隻需要睿智的大腦,和理智的思維。

再三考慮,我決定逃離此地。

或許這是我一生中所做過最為愚蠢的決定,兩千多米的友誼峰,生命的禁區,我卻要徒步穿越,我想我大概是瘋了,可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意和一群傻子坐而論道,我要離開這裏,離開這片令人失望的地方。

於昭日記再次更新,已是七天之後。

原來他逃跑時落入冰窟,幾乎凍死,是李廣和將他救了回去,之後兩人有過一番交談,說的什麽於昭並沒有記錄。

之後於昭繼續寫道:發生“叛逃事件”之後的第八天,也是我治療凍瘡的第八天,李廣和找到我,說要給我看一樣東西,他的表情很神秘,我卻提不起來興趣。

我以為就是一些神神怪怪的物品,卻做夢也沒想到,我居然見到了一對堪稱完美的金屬球,這對球體光吸入係數幾乎為零,反射率近乎於百分之百,能夠近乎完全的傳導電磁甚至是外力,以手觸摸,表麵沒有凸起、摩擦感,甚至沒有手感,隻有些許涼意。

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如此完美的金屬物質,這是在夢裏也無法做到的,以我的能力,根本無法想象這對金屬球是如何製成的,我問了李廣和,然而他說這對球體並非人力製成。

我當然不相信,於是嚴詞批評了李廣和的唯心主義論調,這在科學工作中,是必須嚴格摒棄的。

李廣和此人脾氣很好,雖然他是研究所的管理人,而我不過是新來的人員,但我們之間的交流,強勢者從來就是我,他對於所有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我並不討厭他,隻是無法接受以“顛覆為名,行迷信為實的做法”。

之後幾日,於昭記錄的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都是在他養傷期間的一些見聞。

直到進入研究所之後的一個月時間裏,他都沒有提到過科研項目,不光是他自己,別人的項目也沒有。

俞佳作為一名閱讀者的感受就是,這裏更像是一處“茶話會現場”,所有人每天的任務就是“聊天”,各種不同的話題,大到信仰,小到生活,但就是不提科研項目。

然而該來的總會來,於昭的日記內容,終於有了“大進展”。

新的情況發生在於昭養好凍傷之後,他沒有記錄日期,俞佳無法判斷當時的日子。

於昭寫道:今天天氣非常之好,在高海拔區域,陽光之強烈,是我這種從小生長在城市的人無法想象的,但天真的很藍,仿佛大海一般,我陰鬱了多日的心情,也有所好轉。

中午的時候李廣和找到我,說要和我好好聊聊,我想,和你能有什麽好聊的,誌不同道不合,不過他似乎看出了我心裏所想,告訴我說讓我再等一等,他要做好準備,明天,會讓我知道來這裏的目的。

然而,讓俞佳百爪撓心的是,日記寫到這裏,竟然“斷片兒”了。

就在於昭將要揭曉一切的“關鍵時刻”,日記結束了,不過從日記本紙張來看,有撕扯的痕跡,所以並非是於昭停止了記錄,而是人為的將於昭日記最關鍵的部分扯走了。

沒有什麽比在懸念即將揭曉前,結束故事讓人難受的,俞佳急的滿屋子亂轉,暗中揣測李廣和究竟告訴了於昭什麽?

可他畢竟不是“大仙”,胡猜的結果,一定是讓自己更加難受,最終俞佳決定鋌而走險,去翻查老師的電腦,尋找於昭教授的資料。

俞佳也覺得奇怪,為什麽自己會對這件事如此上心?但可以肯定一點,自己絕不是為了看熱鬧。

深夜,明月高掛天空,鬧哄哄的市區萬籟俱靜,俞佳坐在一輛出租車裏,靜靜欣賞著空無一人的街景。

這條街名叫“南市口街”,上港市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一,俞佳每天都要在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至少走上一個來回,按理說對於這條街道的熟悉,他閉著眼也不會走岔。

然而今天晚上,當他坐在車裏穿越這條街道時,卻覺得這街道無比陌生,他壓根想不起街道原來的風貌。

空曠的街道,一馬平川,平時至少四五十分鍾的車程,在晚上,不到二十分鍾便走完了,俞佳下車望著上港大學的門頭,依然覺得陌生,似乎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並沒有任何不適。

雖然看景物陌生,對於人並沒有忘記,守門的保安俞佳都認識,他們也認識俞佳,所以雖是深夜,也沒人阻攔,開門讓他進入。

進入大學後,俞佳迷路了,他認不出先鋒實驗室所在的樓棟,稀裏糊塗轉了一圈,隻能找巡夜的保安求助。

對方哭笑不得,帶著俞佳到了樓下,道謝之後俞佳進入實驗室,他打開老師的電腦,至於“開機口令”這些防衛措施,自然無法難倒俞佳,一番操作之後,順利登錄。

如果老師的電腦裏,真有關於其父的資料,一定是以隱秘的方式儲存,在來的路上,俞佳就想好了尋找的辦法,這些資料一定是在早期就存入電腦的,所以隻要檢索文件的創建日期就行。

他通過語言編譯器,轉換出元數據,並根據這些數據檢索日期,最終鎖定了七個文件,俞佳逐一檢查,還真查到了於昭手寫資料的掃描件,日記也在其中。

俞佳心裏一陣激動,立刻翻看……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電腦文檔裏的版本同樣沒有“後續文章”,卻有“結尾”。

結尾部分並非於昭親筆,而是有人做了總結性的概括,看筆記並非是老師所留。

這段所記敘的信息,俞佳已經知道。

於昭和李廣和最後交流之後,經曆了怎樣的事情,已是無法知曉,之後於昭帶著助手,開始研究工作,他融合進入了“大家庭”中,並組織成立霧社,並開始了“尋神之旅”。

然而沒過多久,蘇方負責項目經費的財閥出事兒被抓,友誼峰的項目被發現後,蘇方與中方相關部門聯手,取締了這一“非法的科研機構”,李廣和在銷毀材料的過程中,被打死。

隨後特別工作組進入,開始調查科研所裏的每一個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原本大談“有神論”的人,此刻紛紛改口,而並無信仰的於昭,卻堅持證明“神存在”的重要性,甚至用血留言:在一切未確定前,下任何結論都是錯誤的。

可悲的是周海林、與兩名學生全都背叛了他,整個科研機構,隻有於昭還在堅持自己的理念,於是他被以精神出問題為由,單獨羈押了,之後不久,再一次爆破任務中,於昭被炸死,一切真像再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