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兩艘挖沙船的老板明確表示,這種事情他們毫無辦法,另外一艘挖沙船的老板是一名四十來歲的瘦子,卻是興趣很大,說讓他來試試。

聞言,其他兩名老板均是嗤笑,其中一個老板更是笑著說:“哥們,你是剛接手的新老板吧,這麽急著想賺回老本啊。”

瘦子老板隻是笑,也不反駁,乘坐小船上了挖沙船,不一會,挖沙船緩緩開到該處水域,又是丟鋼鏈又是拖曳,甚至老板還親自下去折騰了好半天,但還是拖不上來。最終,他濕淋淋地坐小船返回,苦笑著說無能為力,建議江隊長找吊車,還得是大型的吊車。

打電話給上級申請吊車以及潛水員後,江隊長安排了警員值班,在吊車來之前,嚴禁任何船隻以及人員靠近該處水域。

又是一個多小時後,吊車以及潛水員趕了過來。

吊車司機目測了一下距離,將吊車停到最佳位置,皺眉坦言:“距離太遠,吊是不可能吊了,隻能是拖曳,如果水底下有石頭卡住汽車的話,會很麻煩。”

江隊長連忙解釋:“我們主要是把貨櫃弄上來,到時候先把貨櫃跟車分離。貨櫃四四方方的,應該不會卡住。”

吊車司機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沒問題了。”

文西等人乘坐一艘小船趕到該處水域,潛水員在下麵轉了一圈,上來頗為驚訝地說車跟貨櫃已被震開。聞言,眾人也是訝然,這峭壁也就十多米高,而且還是掉進水中,這樣車廂都能被震開,也是沒誰了。

潛水員第二次下去,將馬飛鳴的屍體給撈了出來。

葉勝男絲毫不忌諱,在馬飛鳴的臉上一陣猛搓,並無任何化妝過的痕跡,看來,這屍體確實是本人。

潛水員第三次下潛,將鋼纜掛在了貨櫃的掛鉤上。

吊車緩緩啟動,拽了幾下後開始收繩,不一會,貨櫃露出水麵,其車身上噴的萬戶燈火搬家公司幾個字格外顯眼。

數分鍾後,貨櫃被吊到了岸邊,剛放穩,文西等人撬開車廂,隻見裏頭金光閃爍,一堆堆金磚安然無恙地躺在裏頭。

小魯忍不住就罵了句粗口:“艸,終於搞定!”臉上卻是喜笑顏開。

江隊長、葉勝男、小羅、大蘇也是笑容滿臉。

馬飛鳴已經交代了全部的犯罪經過,海棠小學的炸彈也隻是虛驚一場,價值數億的黃金也已經被追了回來,可以說得上是美好大結局。

唯獨隻有文西,雖然也是在笑,但眉頭卻是微皺。

見狀,小魯不解地問,“文哥,怎麽了?”

“馬飛鳴還有一個同夥沒抓到呢。”文西苦笑,“我總覺得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元凶,從他能控製馬飛鳴開車自殺就能知道他的可怕。”

江隊長哈哈一笑,走過來拍了拍文西的肩膀,“你想多了,那個人最多就是一個幫凶,現在元凶已經伏誅,黃金已經追回,這個案子就可以結案啦,我得馬上跟劉局長打電話。當然,那個幫凶我們肯定也不會放過他。”說完,拿出手機就打電話。

在文西眼中,江隊長的腰杆都比平時要挺直了許多,不由也是哈哈一笑,將幫凶的事情先放到一邊。

……

當晚,江隊長請客吃飯,地點就在宏利大廈對麵的川香樓。

刑警隊全部人馬到齊,另外還有文西這個編外人員以及分管刑偵的劉局長。

江隊長也是直爽之人,敬過局長之後,摟著文西的肩膀連幹三杯以示感謝,然後號召葉勝男小魯等人輪流上來敬酒,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小魯笑嘻嘻地問劉局長,“領導,這筆黃金怎麽處置?是不是作為贓物沒收啊?”

劉局長沒好氣地回答:“美得你啊,這批黃金價值五六個億,就算是做贓物,也輪不到我們分局。”

江隊長狠狠地瞪了小魯一眼,“你個財迷,現在黃金還在警局的贓物室,你該不會想著去偷幾塊出來吧。”

眾人一陣輕笑,就連葉勝男也來湊熱鬧,“一塊標準金磚是25斤重,你想要偷幾塊的話,怕是要多加鍛煉才行。”

“你還別說,一百斤的美女我可能背不動,但一百斤黃金我能飛起來。”小魯拍著胸口說。

眾人頓時大笑。

又開了幾句玩笑,都是做刑偵的,話題自然又扯回到案子上麵來。

“公路旁邊豎的那塊牌子找到了,也不知道是誰的畫像,又是耳機又是麥克風的,有些像網絡主播。由於其材料是寫真背膠加KT板,隻有噴繪製作公司才能做,下午將照片傳真發給天南市三十七家噴繪公司,最後青秀區的飛駿廣告說是他們做的,有人給他們打了兩千塊,要他們做好以後插到指定的位置。”兩瓶啤酒下肚,大蘇的臉有些紅,“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對方已將廣告公司的微信拉黑。”

“這個套路倒是馬飛鳴常用。”文西笑著說:“我都遇到過好幾次,他用微信加暮雪做好友,加邢玥做好友……”似乎記起了什麽,文西拍了下腦袋,“大蘇,你說那個畫像,像不像暮雪?”

大蘇搖頭,“不像,我又不是沒有見過暮雪……咦,不過,你這麽一說,好像也還真有點像,網絡主播嘛,不都一個樣,哈哈。”

文西接著說:“說到暮雪,我倒是記起來一件事情,那天我在暮雪家,馬飛鳴過來殺暮雪,最後被我追趕,他同伴用微信喊來一個大媽做人質才逃脫,楊天也不知道通過什麽渠道搞到了這個人的手機,他應該知道這個幫凶是誰。”

小羅嘖嘖搖頭,“楊天那家夥胖雖胖,還真是狡猾,我查過天南各賓館酒店,甚至連小旅社都查了,都是不見他的蹤影,就連他的少東家王學明都找不到人了,我猜他們已經離開天南市。”

小魯見眾人有些鬱悶,連忙笑著轉移話題:“馬飛鳴死前所接的那個電話,被我定位到了。”

文西頓時訝然,“當時兩人可沒通話多久,你是怎麽定位到的?”

小魯笑道:“因為那個人用的是固定電話,就在益田路建設銀行附近的IC卡電話亭。我找兄弟單位調出了周邊的監控,但很可惜,他戴著馬飛鳴行凶時所戴的那種頭套,根本看不出是誰。”

文西看著小魯,突然拿起酒杯衝著小魯比劃了一下,“小魯,我敬你!”咕咚就喝了一杯,飛快地給自己倒滿,又是一杯……一連喝了三杯,還要倒,小魯連忙攔住,苦笑,“文哥,你這是要搞死我啊?”

“你要心裏沒點數,早就愁眉苦臉了,還笑得出來?不老實的家夥,先喝三杯再說。”文西斜眼看著小魯。

“我喝我喝。”小魯連忙拿起一瓶啤酒,對著就吹,半分鍾才勉強喝完,打了個長長的酒嗝,這才說道:“那家夥最後一次露麵是在清湖好又多超市,巧合的是,有人正好看到了那家夥在洗手間取下頭套,目擊者已經在警局給那人畫像了,應該很快就有照片過來。”

文西頓時大喜,拍著小魯的肩膀,“來來來,再來三杯!”

小魯頓時求饒,席間一片歡樂。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是劉局長的,見狀,眾人都是收住笑聲。劉局長看了下電話,也是眉頭微皺,“局裏打來的,這個時候打電話,估計沒好事。”

接通後,隻聽了幾句,劉局長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口中更是驚呼出聲:“什麽?贓物室的黃金全都是假的?”

得知這麽個消息,沒有人再呆得下去,匆匆結賬,火急火燎地趕回警局,在大門口就遇到了聞訊趕來的分局老大蔡局長,見到劉局等人,他滿臉鐵青地點了點頭。

這一批黃金價值五六個億,如果是警局裏麵有人將其掉包,那這個事情就大條了,別說他這個局長會下台,整個分局班子都有可能一鍋端。

走到贓物室一看,已經圍了很多警察,劉局長劈頭就問,“監控呢?監控有沒有記錄?”

一名警察連忙解釋,“從入庫開始,監控一直都有記錄,並沒有其他人出入贓物室。而且,我們也知道這批黃金很值錢,請求上頭抽調了其他部門的兄弟,每個班都有三個兄弟看守,明確規定,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隻有一個人留在贓物室。總之,我用腦袋擔保,黃金不可能是在贓物室被調換。”

劉局長眉頭大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這黃金在進入贓物室之前,就已被人調換。

蔡局長也是聽明白了其中關鍵,表情頓時輕鬆了許多:“既然這樣,那警局內部就沒事。”轉而拍了拍劉局長的肩膀,“老劉,好好想想,究竟哪兒出了問題。”說完,也不多留,轉身就走。

劉局長皺著眉頭看了一遍贓物室的監控,想了想,喊上文西葉勝男跟江隊長前往警局監控中心,查看了整個警局的監控後,將三人帶回辦公室,也不客氣,直接就問:“你們怎麽看?”

“贓物室裏不可能掉包。”葉勝男斷然道。

文西跟江隊長都是深以為然地點頭。

監控顯示,從進警局開始一直到贓物室,全程都有數名警察護送,一直都沒有離開過監控範圍。進入贓物室後,黃金全都碼放在角落,四個攝像頭360度無死角的監控下,不可能有人進行掉包,也不可能有人能用照片來遮擋攝像頭。

除了兩個技術鑒定的警察拿走其中一塊金磚,其他時候甚至都沒有人靠近。

一定是在路上出了問題了。

“文西,小葉,你們倆好好回憶下,路上有沒有出現過異常的情況,比方說臨時停車,或者有大型貨車跟著你們,在路上用吊車將貨櫃來了個狸貓換太子。”

文西搖頭,“馬飛鳴路上並沒有停車,開車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我一路都有注意後視鏡,並沒有吊車貨車什麽的跟在我們後頭。”

“難道,銀行給的是假黃金?”葉勝男突然問。

眾人均是一愣,這種情形也不是沒可能。

文西微一沉吟,“或許是我多疑,在田萬鑫跟周行長交接股票的時候,我看到周行長的笑容有些古怪,莫非是周行長搞的鬼?”

劉局長想了想,沉聲說:“這不太可能,周行長身居高位前途遠大,又怎麽可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如果當時馬飛鳴要檢驗黃金的真假呢?豈不是當場露餡?那她這一輩子就算完了!而且,在銀行裏麵將這批黃金掉包,其難度可不比在我們贓物室裏將黃金掉包的難度小。除非是金庫保管以及銀行高管全都參與,但這更加不可能。”

一想也是,文西跟葉勝男隻能是繼續思索。

“如果銀行裏麵是真的黃金,那就隻有在路上被掉包了。”江隊長摸出煙遞給其他人,“雖然不是大貨櫃,但也不小,加上黃金怎麽也有幾噸,又是在高速行駛的公路上,被人掉包也不太可能啊。”

“應該還是馬飛鳴那個同夥在搞鬼,隻有找到這個人才能知道黃金在哪。”文西沉聲道。

眾人一陣沉默,這個同夥比狐狸還狡猾,要找到這個人又談何容易?

“能不能從貨櫃車的來源找下線索?從車身廣告來看,是萬戶燈火搬家公司的,或許,我們可以去跟這家搬家公司了解下情況。”葉勝男建議。

“這家夥思維縝密,肯定不會留下相關線索,貨櫃車多半是偷……”文西說到這,突然停住,轉而問葉勝男,“你剛才說什麽?萬戶燈火搬家公司?”

葉勝男訝然,“對啊,怎麽了?”

“可我在金庫的時候,好像看到的是萬家燈火搬家公司!”文西眉頭大皺。

劉局長連忙打電話給交警部門,掉出了貨櫃車出銀行的監控以及從水底打撈出來的車廂拖回去的照片。

果然,出銀行的貨櫃車車身是噴的是萬家燈火,而被打撈出來的則是萬戶燈火,也不知道是誰抄襲誰,反正兩家公司的車身噴繪從顏色到排版幾乎一樣,就隻有一個“家”跟“戶”不同。

“貨櫃是在水中被掉包的。”文西大聲說:“凶手事先就準備了一個貨櫃藏在了該處水域,隻要馬飛鳴的貨櫃車掉下來,他就狸貓換太子。但他自己可能都沒注意到,萬戶燈火跟萬家燈火的區別。”

“他又怎麽知道車正好掉在這個位置?”江隊長不解。

“小葉曾經說過,公路邊的那個畫像,就是壓垮馬飛鳴神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凶手早就已經算好了位置,馬飛鳴一定在該處出事。”文西雙眼放光。

“有一個問題,我們在打撈的時候肯定會派出潛水員,兩個貨櫃都沉在那,難道潛水員看不到?有沒有可能潛水員也被收買了?”葉勝男想到一個問題。

“不,潛水員是我聯係的,他又怎麽知道我事先會聯係誰?”劉局長搖頭,“這邊應該沒問題。”

“那是怎麽回事?這麽大的兩個貨櫃,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到。”葉勝男皺眉,“還有一個問題,潛水員找到貨櫃的時候,貨櫃已跟車分離,如果墜落在其他地方倒也說得過去,可是落進水中的話,力道應該不足以使其分離,那麽,又是誰將貨櫃跟車分開的?”

文西似乎記起了什麽,眼睛一亮,“運沙車的司機曾經說過,該處水域被挖沙船挖得深淺不一,深的地方有十多米深,淺的地方隻有三四米,如果潛水員在淺水區找到了貨櫃,自然沒有必要再去深水區……”說到這,他一拍大腿,“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怎麽回事?”其他三人幾乎同時開口。

“當時江隊長要挖沙船去幫忙找貨櫃車,其他兩個老板都表示不可能,隻有那個瘦子老板很感興趣,我猜,他並不是想要找貨櫃,而是趁機將貨櫃跟車分離,然後把裝有黃金的貨櫃推進深水區。這麽一來,我們的潛水員看到車也在,裝有假黃金的貨櫃也在,自然不會再去深水區找。”文西快速地說。

“對對對,當時有個老板還說那瘦子老板是新接手的挖沙船,想錢想瘋了,不用說,這個瘦老板就算不是凶手,也是跟凶手有莫大關聯。”葉勝男大聲說。

眾人均覺得有理,當即也不再遲疑,叫上小魯大蘇等人,三輛警車飛馳向貨櫃車出事水域而去。

到了該處,隻見河麵上三艘挖沙船已然停止作業,靜靜地躺在水麵。河邊搭了個簡易的帳篷,裏頭還亮著燈,走過去掀開簾子一看,裏頭是一名麵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見到這麽多警察,他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

“你在這做什麽?”江隊長皺眉問。

“老板要我來看船!”中年男子指著江麵上的一艘挖沙船,結結巴巴地回答。

他所指的挖沙船,正是白天那個瘦子的船。

“你們老板呢。”江隊長連忙問。

“好像去泰國了吧,反正手機打不通。”中年男子憨厚地略帶巴結地笑。

“蒙誰呢,下午都還在這,這才幾個小時就出了國?”小魯冷笑,“你以為泰國就在隔壁村呢?”

“我們老板昨天就出去了。”中年男子驚訝地說,旋即反應了過來,“你們說的是周老板是不是?他隻是租了我們老板的挖沙船,租三天給了五千塊,老板交代我晚上就過來看著,省得他開船偷偷跑掉。”

“那個周老板呢?”文西遞了一支煙過去。

“一個小時前開了輛灰色小貨車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挖到了好東西,笑嘻嘻的,還給了我兩百塊的小費。”中年男子嗬嗬笑著,突然一拍腦袋,“對了,你們中間有沒有誰叫文西?”

文西訝然:“我就是。”

“周老板要我給你帶句話,說是跟你合作很愉快,下次有什麽賺錢的事情再喊你。”中年人撓著頭皮轉述。

眾人聽得鬱悶不已,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文西的新手機,吃飯之前剛換的。

按下接聽,裏麵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楊白勞,你欠老子的錢什麽時候還?要不拿你家的喜兒來抵賬!”

文西先是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大怒:“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