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審訊疑犯
荒涼的月光下,一陣寒風侵襲,路旁金黃色的秋葉旋轉而落,仿佛在為莊雅送終。文哥不禁淚光閃爍,事發突然,他連莊雅喜歡的花都沒準備。
“抱歉莊莊,以前你是踩紅毯的主兒,如今隻能踩著黃葉了。這一路上你別害怕,我依然在你身旁護送你到最後。”文哥自言自語,凝望屍體笑了笑,仿佛莊雅就站在身旁。
南頌雪的心被觸動了,這種時刻,她實在不想勸服文哥同意解剖,猶豫地反複看他。
“你有話要說。”文哥的餘光注意到她,“憋著難受,有什麽話就說吧。”
“嗯……文老板,實不相瞞,待會回到安魂所,我要替莊小姐檢查身體,看她體內的器官有沒有損壞或腐蝕,從而查出真正的死因……”南頌雪解釋道。
文哥沒聽完就搖頭打斷,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我絕不同意!”
“請您答應我的懇求,作為法醫,我無法想象和容忍凶手繼續在外害人,他今日殺的是上萬人的偶像,明日就有可能破壞一個大家族,想必您也不願意再見到這樣吧?”
南頌雪見他不吭聲,拆開黑袋子道:“我看大廳遍布白玫瑰,猜是您特意為莊小姐布置的,就弄了袋玫瑰花瓣,希望您再考慮考慮。”
文哥側首凝視她,接過那一袋白玫瑰花瓣,悲傷的臉上頓時多了些欣慰。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後說我性取向有問題,但他們知道個屁。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深愛著莊雅,可以在她身邊名正言順地保護她,與她朝夕相處。哪怕是以朋友的名義,哪怕……最後淪落為親人,隻要她好,我就好。”
他接過白玫瑰,每抓一把花瓣拋出,眼前便飄落白色的“雨”。
他以此舉來表達對莊雅最後的愛:你在世,我願用我的所有,捧紅你,成全你。你離世,我也要為你奉上玫瑰雨,讓你踩在玫瑰地毯上走完最後一程。
不久後,隊伍抵達安魂所。南頌雪上前敲門,很快就有小警察打開門,協助他們將屍體送進停屍房。所有人都緊跟隊伍而入,隻有文哥停在大門外,遠遠目送。
南頌雪返回大門,問道:“您不進去等嗎?”
“不了,莊雅向來跟著我走,隻要我不走進這扇門,她就是完整的。”
深更半夜聽到這句話,南頌雪仿佛看到他身旁站著莊雅的靈魂,有點毛骨悚然,又有點感動,世間有多少這樣癡情的男兒?
她點點頭,隻道案件完結之後,會將莊雅的骨灰交還給他。
直至黎明時分,意德大飯店的二樓會議室裏,還在錄口供。
據當保鏢的服務生說,莊雅死前有三個人去找過她,依次是美兮、丁耀冥、黎歡。
在明亮如晝的室內,美兮的確人如其名,略施粉黛就足夠漂亮,但也隻是漂亮而已。她端坐的姿勢與莊雅如出一轍,兩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她更偏向禦姐氣質。
“找我來有什麽事?”美兮點燃煙頭,旁若無人地抽起煙。
“自然是關於莊雅被殺一案,聽說以前你和她是好姐妹?”池秋河問道。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像嗎?”美兮笑著反問。
“別人都說你們是,但你內心深處不以為然,世人多如此不是?”他話中有話。
“虛偽又如何,世上有幾人活得真實?”美兮側首,煙霧中,麵露厭惡之色。
“現在錄口供,你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真實。”池秋河不喜與人爭論“道”上的學問,便將話題拉回案件,“昨晚你幾點去找的莊雅?你們做了什麽事?說了些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去看看她穿的衣服和妝容是怎樣的,好讓自己打扮得比她更好看。”美兮突然冷冷一笑,“我知道,女人就像一枝花,年輕時爭著盛開,開始衰老了就爭著攀比,想讓別人羨慕自己,實際上內心自卑得很。”
“與別人爭來爭去,到底無趣。真正厲害的人,隻與己爭。”池秋河倒是沒笑,在江湖上,不爭是不可能的,比武就是一種“爭”的方式。
美兮如同醍醐灌頂,呆看他幾分鍾,忽然笑了:“我並不想做個厲害的人。但我也不差,敢剖析自己的人,就是在麵對真實的自己。這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輕輕彈落煙灰,繼續道:“雖然我家庭條件不好,接的每一部戲都隻能演配角,還要配合莊雅出席活動,常被人使喚,但這些我都忍了。因為能夠忍受,所以也常問自己,為什麽我的生活會過成這個樣子?完全不是我想要的。”
其實,日子就像一碗白粥,人往裏加什麽,它就成什麽味道的。她最應該問問自己,為自己想要的生活付出過多少?自己演的劇都是打心底裏喜歡的嗎?
但是,池秋河沒有說出口。因為,美兮想要傾訴更多。
她自嘲地笑了笑,說道:“那時候她化妝到一半了,文哥上來拿東西,看見我就讓我替莊雅招呼來賓。我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我過生日,憑什麽要我去招呼?”
“你喜歡文哥?”池秋河突然一問,見對方無反應,又說,“他是黃金單身漢,喜歡他也正常,除非你怕承認了會被懷疑情殺?”
“池隊長,我知道你想問出什麽。我十分鄭重地告訴你,我沒有殺莊雅。還有,我在現場聽法醫說,她喝了很多酒。而我,大家都知道我酒精過敏,一喝身上就起紅疹子,絕不可能和她喝酒。憑這一點,就能排除我了吧?”
“反偵察能力不錯嘛,謝謝你,你剛說的這點倒是提醒了我。”池秋河微微一笑,站起來打開門,“小紀,來帶美兮小姐去測測過敏源。”
美兮惱怒地站起來:“你的能力也不過如此。不管你相不相信,情殺這麽低級的事,我是不會做的。而且,我喜歡的人絕不是文哥。”
說完,她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臉上帶著怒氣,心理建設強大得超出池秋河的想象。
第二個進來的黎歡是第一個發起龍城慈善項目的人。這幾年,他的成績有目共睹,不僅讓偏遠山區的孩子能上學,還發起了最困難的集資建立孤兒院的項目。
“龍城幾乎沒有孤兒院,可每年被拋棄的孩子實在太多,想為他們弄個避難所真的很難,所以我特別感謝莊小姐願意幫助我。可惜她這麽年輕,就走了。”
“為什麽你們會在龍城弄慈善項目?”
“因為……”黎歡扶了扶眼睛,神色悵然,“我們都曾是龍城人。”
眼前的男人四十五歲,打扮得像教書先生,舉止斯文,從頭到腳一絲不苟。談到莊雅,他那原本垂下來的眉頭,一下子皺成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