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慈善項目
乍一看,內容十分簡短:
我知道這世上,有些事隻能爛在肚子裏,最終隨屍體埋入土壤。
這一年裏,我每晚都要吃藥才能入睡。若是意識模糊倒也罷了,可偏偏清醒時候多,那些齷齪和貪婪,瘋狂地侵蝕我的腦髓,令我夜夜不能安睡。外界一丁點的批判,都能輕易地摧毀我內心的城池,使我陷入恐慌和無望之中,而我還要天天笑臉迎人。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就連昔日的好友和舊人,都要算計我。活得太煎熬,時常感覺自己無法活下去,厭惡這個充滿無望的世界。
人會有來生嗎?若有來生,但願我能化成一棵樹,紮根於海洋中,生長百年甚至千年,長成樹精,一開口就嚇死人類。再不與人類為伍。
這些年,我做了很多,著實累了。還請助理文哥將我所有的財產捐給慈善項目,具體見合同。以及,將我的骨灰灑進山穀。再見,這個世界,請忘了我。
莊雅敬上
文哥看到這封信,久久沒有反應。
池秋河以為他是傷心至極的表現,便奪過第二封信擅自拆開。
隻有一份黎歡為孤兒院發起的慈善項目的合同,莊雅要將自己一半遺產捐助此項目。合同的最後一頁,她已簽上自己的名字。
池秋河聞了聞“遺書”的氣味,濃濃的墨水氣息還未散去,可能是剛寫下的書信。他的手指輕輕摩挲字跡,仔細看看字體,又看看那瓶洋酒,不禁奇怪:如果說她喝多而失足摔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但喝醉了還能寫出如此清晰有力的信嗎?
他本想問下文哥,最近莊雅與何人有密切來往。但靠著窗戶的文哥先開了口。
“這不是莊莊的字跡,池隊長,你能幫我查出是誰模仿的嗎?”
“你覺得會是誰?”
“根據我觀察的來看,最有嫌疑的……是美兮!”
“她與死者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懷疑她?”
“她是莊莊圈內的好姐妹,傍晚之前莊莊在化妝,我進房看見她也在。”文哥頓了頓,說道,“其實在這個圈子裏,一夜成為朋友,或一夜成為敵人,都是很常見的事。可憐莊莊還這麽年輕,還有光明的前途,就這麽斷送了……”
說到最後,他哽咽著跑出去,等不及電梯就找應急通道,在走廊上撞到了紀時祤。
“文哥?”紀時祤呼喚他,但他沒回應。
紀時祤本打算向池秋河匯報錄口供的情況,但碰見文哥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生怕對方會不慎滾下樓梯,便追上去,一路攙扶著對方,並出麵讓同事打開後門。
文哥一進入現場看見屍體就失了控,突然撞開紀時祤,自己跑上前。
“別動!”南頌雪指著他大喊,文哥下意識地站住,聽到她解釋,“別走進來,破壞了我的關鍵線索,小心我把你打成豬頭,聽見了嗎?在那裏站好了。”
紀時祤拽住文哥,將其交給小警員安撫,自己戴上鞋套走到南頌雪身旁,對她說:“剛才我盤問與莊雅同期的女星,她的好姐妹美兮說,有幾次外出拍戲,在夜裏聽到過莊雅偷偷地哭,甚至看到垃圾桶裏,有服用治療心中鬱結的西藥和安眠藥。”
南頌雪皺眉問道:“她的意思是,莊雅壓力過大而患病,最終導致跳樓自殺?”
紀時祤點點頭:“正是。包括其他工作人員,也說她最近情緒不好,容易狂躁。”
文哥似有順風耳,隔得老遠也聽到了,頓時殺出來反駁道:“不可能!莊莊不會自殺,她的心理建設很強。剛出道時,我們受人排擠,她也沒說過放棄,還經常安慰和鼓勵我。”
他鋒利的目光鎖定人群中的美兮,四目交叉之際,對方垂下了腦袋。
他繼續道:“人紅是非多,眼見不一定為實,別人的話又怎能輕信!現在指不定有落井下石的人想趁機詆毀莊莊,借她炒作自己!”
南頌雪若有所思,曾在九龍接過一宗類似的案件,對此圈略有了解,隻道:“好在死人不會亂說話,隻會用身體隱藏的科學語言來解釋真相。”
“我在她的房內發現了這瓶高濃度的酒,你看看有沒有問題?她會不會喝酒中毒,產生幻覺,自己不小心掉下樓去?”眾人回頭一望,不知何時,池秋河已提著物證袋來了。
南頌雪搖搖頭:“不,她應該不是自殺,你看我第一時間拍下的死亡狀態照。”
最開始,南頌雪看到死者麵部朝下,整個人如趴在地上,也以為死者是跳樓自殺。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一般人正麵跳下樓臉會自然偏轉,而不是直接貼在地上,且四肢會因此緊抓。人在本能情況下從高處墜落都會有緊迫感和下意識防備舉動,可死者沒出現這等相關的微反應。除此之外,死者手臂和背部的皮膚有傷痕。證明她生前可能與人廝打過,極有可能是被推下來的。
分析之際,南頌雪的動作隨著語言同步進行,使在場的人聽得更明白。
但紀時祤還是有些不解:“為什麽要推下來被警方發現?難道目的不止是殺人?”
“或許是為了製造自殺的假象,她不是普通人,隨便埋了就行。你想想,一個有名的公眾人物失蹤了,會不會有很多人找她?”
紀時祤點點頭。
南頌雪繼續解釋:“目標越大,需要準備的越多。如果凶手提前往案情裏添點誤導警方的信息,那麽假象被識破時,仍可以栽贓陷害他人。”
紀時祤仔細想想,這倒是有可能。
南頌雪查看物證袋,突然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深深嗅了嗅死者的麵部,然後捏住鼻子起來,將酒精測試紙放入死者的口中。
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來看,忽地眉頭皺起,死者口腔酒精高度超標,需要解剖屍體,進一步深度檢查器官。於是,她下意識地解開了死者的旗袍扣子。
池秋河見狀不對勁,清咳兩聲提醒她,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頭之際,望見無數雙眼睛奇怪地看著自己,立刻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差點忘了,這兒人太多,我要回安魂所。”
池秋河早已會意,低聲道:“我知道,不過我要負責調查這邊的賓客,沒法處理文哥的問題。他剛要死要活地不許解剖,等會看見屍體被運走,肯定會跟著去。”
“那就讓他跟去吧。”南頌雪淡然起身,“稍等一下,我去大廳找點東西。”
她回到大廳,很快出來了,手上拎著一個黑袋子,特意站在文哥身旁。他雖滿臉淚痕,但精神麵貌已經振作許多。就這樣,一行人悲傷地踏上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