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驗屍取證

“這很重要嗎?與破案有什麽關係?”

“很重要。由於金師傅的身份特殊,上頭命我盡快破案。但如果我不知曉其中的細節,就會錯失某些重要線索,導致抓錯凶手,真相不明。”

南陽豐沒有答話。

池秋河想了想,接著說:“我之所以來當隊長,不為別的,除了保衛龍城百姓的安全,還想查明多年前趙府一案。二十多年過去了,地下的亡魂尚未安息,人間的魔鬼依然逍遙法外。您明白嗎?我們必須避免更多的無辜者喪命!”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格外響亮,激動得攥緊了雙拳。

還沒走的池震天隔著一扇門,聽到自己的愛徒隱藏的初衷,內心的執念有所動搖。傳承太極拳與守衛龍城相比,後者更為重要。他忽覺心中豁然明朗,笑著走了。

南陽豐也被池秋河的情緒感染,有所動容。

龍城說小也不小,隨著時代的發展,外來人口逐漸增多,從幾百號人增至上千人,甚至有洋人來這做生意,因此店鋪也越開越多。幾百年來,一代又一代人住在此地。對這幾千人而言,龍城是自己的根,不能輕易斷掉,要保護好才行。對老一輩的他們而言,更是如此。

“好吧,事關重大,長話短說。”他終於鬆了口。

的確,有三分之一誠如金師傅所講,秘寶由幾塊玲瓏圖所組成,每塊玲瓏圖都有暗碼,若持有者不知密碼,拿到也沒用。當年,相傳有兩塊玲瓏圖流入趙將軍的後裔家族中。可不知為何,區區幾日,這戶人家就得了嚴重的怪病。一入夜,所有人就摸黑起身,未穿正裝和鞋履就出門遊走,被一些早已盯上他們的不良門派的武士殺戮。

“整整十條人命啊!在當時轟動了整個龍城,雖有些不良武士逃走了,但我聽說,他們鎮不住玲瓏圖的神奇力量,紛紛互相殘殺,死狀奇慘。而被抓的,全都一口咬掉藏在牙中的毒物自盡。我們之所以追蹤金師傅,逼問他秘寶的下落,就是不想當年的事情重演。”

回憶時,南陽豐的腦海中還充斥著一具具嘴巴歪在一邊、舌頭吐出、死不瞑目的屍體。

“可我在警廳聽說,並沒有抓住不良武士,而是一些替罪羔羊背了鍋。”

“什麽?不可能不可能,我們當年親眼看見他們被送上斷頭台,不然你師父與我怎麽可能讓他們活這麽多年,早把他們哢嚓一聲……”說到此處,他做出被割喉死後的神情。

“我沒騙您,但我知道口說無憑您不會相信,日後我會慢慢找到證據給您看。”

池秋河頓了頓,又說:“通過這一年暗中調查,有三件事我很疑惑:世上真有玲瓏圖這種令人中邪的神秘物嗎?趙府的案子是真與玲瓏圖有關,還是不良武士散播的傳言?最後一個……您見過實物圖嗎?”

“小池,與其問我不足以令你信服,不如去問你師父,他應該很清楚。”

“那倒不必了,您若是不願意說,那今日暫時到這吧。”

話音剛落,南陽豐似乎鬆了口氣,他方才故作生氣狀,可能是在掩飾方才差點透露出的事情。此案恐有蹊蹺,但池秋河說不上來蹊蹺之處。他抬頭看看時間,決定先前往安魂所查看屍體。這會兒,新來的法醫應該到了。

“來人,將嫌疑人南陽豐暫時關押。在我回來之前,任何人不能對他施加任何手段審問。”他一說完,就有四名警員跑進來,但沒人敢靠近“嫌疑人”。

“老子自己會走,不用你們動手!”南陽豐冷哼一聲,坦然地走在前麵。

剛剛走出辦公室,池秋河就看見小師妹半坐在窗邊,對他笑意盈盈。

“你怎麽還在這裏?”池秋河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嫌棄。

“等你呀。你要去哪裏?我也去。”小師妹長大了,還是愛黏著他。

“我去‘鬼屋’執行任務,你不是警務人員,不能跟去。”

年少時,男孩們去安魂所的後山玩耍,池秋河嫌帶著女孩玩不開,就恐嚇池遇“安魂所”是“鬼屋”,陰氣很重,還有怪物和飄來飄去的靈魂專門抓女孩子。那時候的人都比較迷信,覺得女性陰氣重,容易惹來不幹淨的東西。如今她長大了,早已拆穿池秋河的小心機,但他們私底下還是會順口將安魂所說成“鬼屋”,仿佛這樣說,就能聯想起童年的美好時光。

“我不進屋,我就在院子裏站著,不會給你惹事。”池遇豎起右手的三根手指擔保道。

池秋河搖搖頭,這個跟屁蟲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

他們走過後院,再過一條街,遠遠望見那座兩層樓的黑色木屋,莊重嚴肅地立在街尾。兩人一踏入門檻,就被濃濃的檀香和燒紙錢的氣味嗆著了。

“誰燒的香和紙錢?我不是說過,不能燒這些東西?”池秋河沉著臉。

右手邊跑出一位約莫二十歲出頭的男子,穿改良中山裝的黑色警服,微微垂著腦袋,緊張得說話結巴:“報……報告池隊長,是是是……”

“紀時祤,別是是是了,快被你急死,到底是誰?”一旁的池遇焦急地問。

她以前去找池秋河時,與這個小警員見過兩次麵,也見過師兄對下屬是何等嚴格,基本沒人敢違抗命令擅自行動。

“是我燒的。”一道明朗的聲音從眾人身後的停屍房傳來。

池秋河轉身望去,回答的女子麵部輪廓分明,帶著一股倔強,淡淡的笑容有一種疏離感。她身著一件黑色真絲修身旗袍,不同於普通人家的改良旗袍,胸前繡著幾朵嫣紅色的芍藥,連著金絲線葉片和銀白色的枝椏,顯得很立體,為她平添了幾分古典韻味。

她站在停屍房的門檻外,扶著門楣的手腕上戴著翡翠玉鐲,腳下的緞麵高跟鞋邊緣被擦破,旁邊立著一個皮箱,原本一絲不苟的愛司頭有點蓬鬆淩亂。

這樣前衛的裝扮,與龍城當地的女性有點相似,又有些不同。不同在於她身上的那份氣質,有點張揚,有點大膽,還有點兒過分美麗。

他的眼眸淡淡掃過,不為美色動容,嗬斥道:“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這一問,嚇得眾警員都彎著腰,垂著腦袋。

紀時祤本打算好好介紹自己的發小,沒想到惱怒了大隊長,頓時也緊張得不敢說話。

隻有“罪魁禍首”不怕池秋河,她不僅大大方方地走出來“認罪”,還用特有的港普介紹自己:“您好,我是法醫顧問南頌雪,您應該認識。我從小在雷火門習武,幾年前在倫敦留學,歸來之後一直在九龍就職,半年期間破了五宗謀殺大案,小案不計其數。不好意思,我急著趕過來,還沒來得及換上專業製服。”

什麽叫你應該認識?這句話似乎有兩層意思:一是咱們都是龍城人;二是你們應該從上級領導那裏聽說過我的大名。池秋河在心中一笑,若是普通女子見到自己,說話都得羞澀幾分。這個女子到底是留過洋的知識分子,年紀輕輕,卻有股尋常女子身上見不到的自信。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何燒那些東西?”

“很奇怪嗎?人死了,不應該上香和燒點紙錢安撫他們的靈魂嗎?池隊長向來是聰明人,應該不會浪費時間糾結此事吧?眼下又少了五分鍾辦案,不如我們先檢驗下屍體?”

所有警員都在一旁,靜靜觀察池秋河的反應。唯獨南頌雪笑著說完後,若無其事地提起皮箱,再次踏進放置屍體的屋內。

誇人,是她擅長的事。而且她知道,人是喜歡被誇獎的動物。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池遇很不喜歡南頌雪的笑容,覺得她每次笑的時候,都在衝自己的師兄拋媚眼,電得他一反平常,被懟成這樣都沒有不良反應。

屋內,南頌雪已經戴上醫用手套開始屍檢。

受害者已經死了超過十二小時,其全身出現屍僵,屍斑也已經很明顯,按壓不褪色。她仔細端詳受害者身上的傷口,但除去脖頸明顯的致命傷,其他地方都安然無恙。這證明,受害者生前沒有打架鬥毆。

脖頸的傷口已經潰爛,逐漸成黑紫色,極有可能中了毒。她在雷火門習武不成,但傳承了對藥物的敏銳性,隻要稍稍注意便知。而且,傷口明顯是利器所致……

“怎麽好像是雷火門飛刀所致?”她驚訝地看向紀時祤,得到確認的回答。

難怪會收到師父的密信,要她盡快回龍城,雷火門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我師父在哪裏?他有沒有事?”她焦急地問。

“暫時關押了。你放心,沒我的命令,沒人敢亂來。”池秋河信誓旦旦地說。

南頌雪籲出一口氣:“請你現在配合一下我,讓你的人先出去,接下來不管我做什麽事,任何人不得妨礙我,包括你。我倒要看看,是誰敢誣陷雷火門!”

大夥兒聽她這氣勢,就知道她要大幹一場了,紛紛退到門外,關閉一扇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