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分析死因

池秋河愣在原處,吃了一驚,到底誰是誰的上司?在警廳,從沒有人像她這樣霸道,用命令的口氣和他說話,平時就連局長都要讓他三分。他本要提醒對方說話要注意身份,但對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說不出口。

她像個收集家,打開的皮箱裏藏著不同的器皿和一些用黑布遮蓋的瓶子,角落還有擺滿法醫刀具的盒子等等醫學用品。他好奇地蹲下身,伸手想看黑布中的瓶子裝了什麽。

“別碰,這些東西可是我千裏迢迢帶回來的寶貝,比你的手值錢多了。”

“這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南頌雪莞爾一笑,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瓶子。她再次莞爾一笑,笑得池秋河心裏有點發毛,該不會是一些動的蟲子吧?她神秘兮兮地揭開黑布,令他再次大吃一驚,竟是人的心髒,那其他的是肺、腸、胃、腎等器官?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除了你猜測的那些,還有人的骨架樣本和昆蟲活體呢,在我其他的皮箱裏,我已經派人搬回武館了。對了,順便說一聲,我不住警廳。”南頌雪自顧自地包好樣本瓶子放回原處。

池秋河不關心她住哪,一掃皮箱全部東西:“你要用這些東西幹什麽?”

“噓!等下你就知道了,別打擾我的寶貝們。”

寶貝?池秋河巡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在屍體上才明白,她所指的是那些器官模型。

南頌雪再次戴上醫用手套、口罩和放大功能型的眼鏡,再取出兩把解剖刀來到屍體麵前。她看向池秋河,暗示對方不要出聲。她剪開受害者的衣物,發現此時的腹部已經微微膨脹,目光忽地閃爍。下一刻,她雙手合十,做禱告的動作,然後一刀劃開受害者的腹部。

在池秋河從驚訝中緩過來之前,她摸了摸屍體內腐爛的器官,俯身仔細觀察器官的狀況。她專注而認真,沒有絲毫不適的異樣反應,也沒有留意到身旁的人聞到屍體散發的腐臭味後,難受得五官緊湊,遠遠躲在一旁。

池秋河已經沒有心情來提醒她,在龍城大部分百姓眼中,這樣做是對受害者的大不敬,會遭到憤怒群眾的唾罵和謠傳,敗壞她的名聲。

在龍城,年輕女子不得有半點汙點,名譽比什麽都重要。

但他不清楚,南頌雪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像個瘋子。第一時間想到的全是屍體腐爛程度、器官腐爛程度、分析致命傷是什麽工具造成等,而不是那些道理。

此刻她麵前擺著一盤盤她親手摘出來的肺、腸、心髒等,濃鬱的腐臭味發散得更遠了,門外的警員被熏得皺著眉頭,不禁猜測屋內在做什麽。

她興奮地朝池秋河招招手:“我發現了一些新東西,你不打算過來看看嗎?”

池秋河不知從哪找來一張手帕遮住鼻子,看她一眼的同時瞥見已被掏出來的器官,立馬又轉過頭,實在不習慣。緩了很久,他才走到她身旁,帶著一些怒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要是外人知道了,你在龍城難以立足!這不是洋人管轄的九龍,也不是外國,這是芝麻大小的瑣事都能快速傳遍大街小巷的龍城……”

“池隊長,趁我還溫柔的時候,別吵我。我脾氣不大好,討厭別人囉唆。”她忽然一笑,“來,忘掉你的世俗觀念,看看這個有趣的東西。”

他神奇般地住嘴,看向她手中的鑷子,夾住了一張錫箔紙包裹的小紙卷。

“這是我從受害者的體內夾出來的。從他那發黑的心肺來看,八成是死之前就中毒了。”

她說完的那瞬間,兩人四目相對,眼神像在問,為什麽毒死人還要留話?

“私藏玲瓏圖、造謠秘寶傳聞、與玲瓏圖有關者,必死。”紙條上如是寫。

假如這是凶手留下的信息,意味著他在警告大家不得深入調查玲瓏圖,但凶手是怎麽將紙條塞進受害人肚中的呢?在受害者死後將紙條塞進他嘴裏,再灌幾口飯菜,使其吞下去?

“有這個可能,因為受害者在我下刀之前沒有被剖腹的痕跡。另外,他生前應該喝了不少酒吧。那些酒瓶你們收集了嗎?能否現在帶給我?你們查過他之前去哪裏買酒嗎?”

“你怎麽知道他生前喝了酒?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案件的來龍去脈。”

南頌雪舉起手中的試管,晃了晃管中的**,再輕輕一嗅。

池秋河明白了,她把死者胃部還沒消化完的**提取出來檢測酒味。其實,在她之前,他懷疑過古人的這招是否科學。現在社會的發展雖有所進步,但法醫學仍舊冷門而神秘,國內學習此門學問的人寥寥無幾。至於能否完全相信她,還有待考究。

“假設真是被塞進去的,那麽在他死後,在我趕來龍城的夜裏,凶手來過安魂所?”

經池秋河這麽一推理,南頌雪忽然四下看了看,發覺沒人才開口:“或許吧,但不排除警廳內部有人幫他們。安魂所不比戒備森嚴的監獄,遣開門衛就容易進來了。”

她看見,他臉色有點難看,某些下屬貪財,隻要給點錢就什麽都可做。她在九龍工作那麽久,自然也明白這些“潛規則”。大家都是明白人,隻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她忽然回想起沒聽到的答案,說道:“池隊長,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哦,我也是今天才回來,已經派人去搜查酒家和金師傅的住所,看看是否有新的線索。”他轉念一想,發現了可疑之處,問道,“我聽你的語氣,你懷疑金師傅應該是被人在酒中下了毒,本該中毒而死,而現在卻是被人用飛刀殺死了?”

“沒錯,證明很多人想要滅金師傅的口。”南頌雪點點頭。

池秋河認真斟酌了一下,又覺得哪裏有點奇怪:“既然下酒就可以毒死,何必再現身用飛刀?有點多餘吧?雷火門又不賣酒,想誣陷也不合理。”

的確,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明明下毒幾個小時後,金師傅就會在睡夢中死去,到時候偷偷埋了他即可,還沒人發現,除非……

南頌雪努力地想了想,迎來池秋河的目光的那一刻,兩人恍然大悟。

“除非凶手不止一個,而且他們可能互不相識,所以不知道已有人下了毒。”

這個消息讓駐守在門外、實則在貼門偷聽的人吃了一驚。但這些說法還不足以證明是兩人作案,而非是同一人。

“雖然我們現在對黑衣人一無所知,但可以分析嫌疑人有什麽不同的特性。在酒中下毒者,可能是個謹慎又有耐心的人,與黑衣人完全相反。第一,現身刺殺最容易暴露自己,但黑衣人很有信心,逃過了兩位師父的追擊,可見此人武功高強;第二,兩枚飛刀就致命,非常簡單粗暴,可見對方性子浮躁,武功底子紮實。”

池遇暗暗佩服師兄,不愧是龍城第一神探。仔細想想,昨夜未免太恐怖了,竟有這麽多人想殺金師傅,難道是因為金師傅藏著什麽秘密?

紀時祤以為她要喊出聲,連忙伸手去封她的小嘴,但沒想到她的細腰韌性極軟,上半身往後一仰避開了他。很快,她彈了回來,伸手一拳落在紀時祤臉上,卻被他巧妙地躲開。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我要告你耍流氓!”她怒瞪著他。

紀時祤哭笑不得,這小姑娘竟把自己當作流氓了。本想提醒她小聲點,但話到嘴邊卻變成:“哦,你要告我?好啊,正好我也不想當君子。”

他笑著一步步靠近,把她逼到門楣的角落,再也無法後退。“咚”一聲,他單手撐住門旁的柱子,緊緊盯著她,目光一刻也不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