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記者遇害
女人很年輕,如此寒冷的天氣,穿著小立領絲絨白梅刺繡的寶藍色長款旗袍,開衩處露出大腿中部以下的肌膚,肩上披著白裘,手拎一個印著古時美人油畫的圓形黑包。她有張二十歲左右的青澀麵容,卻化著過濃的妝容,有種扮成熟失敗而顯老的即視感。
眾人皆知,她就是當今最有名的歌女秦音,上台唱歌時能迷倒萬千男人。但她私底下常在公子哥們身邊打轉,了解他們的喜好,與之相處起來遊刃有餘。而今看來,她又有了新歡。
“江少將,裏麵請,您坐車一定辛苦了,請先到我的辦公室休息一會兒。快中午時,咱們再去意德大飯店用餐,您看如何?”局長恭敬地問。
“嗯。”江少將冷冷地點頭,秦音挽住他的手臂,兩人皆神色冷淡。
“江少將!”正當大夥走進警察廳時,池秋河喊住他,帶著那個臉上髒兮兮的孩子走到他麵前,“這孩子,方才差點被您的馬車撞到。”
江少將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們,什麽都沒問,隻是吩咐車夫:“賠點醫藥費給小孩。”
車夫點點頭,立即掏出銀元,卻看到池秋河滿目冰涼,不敢再往前靠近。
“他不是來要你的錢的……”池秋河拒絕了。
“哦?”江少將打斷他,挑眉譏笑,“那你要什麽?更多的錢?老肖!”
一聲帶著點怒氣的呼喚,讓車夫又掏出一些銀元。車夫避開池秋河的目光,蹲下身將錢塞到孩子手中,但孩子一把推開,死活不肯收。
“我說了,他不需要錢,他需要的是你真誠的道歉。撞到人,難道不該先道歉嗎?您出身於名門望族,所受的教育應該比我們都要高,難道連這點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嗎?”
池秋河被眼前這個財大氣粗的傲慢軍閥氣著了。哪怕局長驚恐萬分地搖頭,示意他別得罪這個軍閥,但他還是一口氣說完了。而且,他自認為沒說錯。
“你是誰?知道我的身份,還當眾教訓我?”
江少將撥開擋路的人,走到池秋河麵前,一雙怒目瞋視對方,說話時的臉更是激動。
局長看他們的氣勢和站姿,像下一刻要打起來的架勢。
但池秋河仍一臉淡漠,不卑不亢地答:“在下目前任職警察廳刑警隊大隊長。”
“很好,年輕有為,青年才俊。”江少將頻頻點頭,“不過,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這場爭執,引來許多路人圍觀,大夥紛紛為池秋河不平,指著江少將竊竊私語。
但實際上,比百姓更急的是曲局長,他若是失去池秋河這個左膀右臂,以後自己不僅破不了案,就連奪取功勞的機會都沒了,還想什麽升官發財?
於是,曲局長站出來,笑得一臉富態:“江少將,他是我的下屬,嘴特別笨,一時心急頂撞了您,但他不是故意為之,還請您給屬下一個嚴加管教的機會。”
他湊近江少將的耳旁低語,說話時江少將頻頻看向池秋河,臉上的怒氣消了一些。
“您初來龍城,我們已經在意德大飯店備好酒菜和最好的表演節目。您看,這事就此算了吧,別讓小事擾了興致。”曲局長打圓場時,池秋河還想上前爭辯,但被攔住了。
隻見江少將悶悶地“嗯”了一聲,摟住秦音的細腰,坐上局長準備的黑色洋車。
局長看一眼身後的人,沉聲道:“池隊長,我知道你討厭應酬,我就不勉強你了。”
“我要去,這次的晚餐,您應該會準備很多美味佳肴吧?”池秋河實際上不想去,但鑒於之前南頌雪給他看的報紙內容,覺得這次非去不可,便找了個不讓人生疑的理由。
“那是必然。”局長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小子終於開竅了啊!”
一行人乘坐黑色轎車,後麵跟著數十名軍人,浩浩****地去了意德大飯店。
原本四人的晚餐,因秦音臨時肚子痛回房休息,而變成三個男人的聚餐。
這頓晚餐的確是有史以來,最奢侈的一頓。滿桌山珍海味、洋酒,還有軍閥自帶的雪茄,但池秋河吃得很辛苦。局長倒是很高興,一直與軍閥喝洋酒。三巡過後,他們有說有笑,隻有池秋河有一句答一句。
期間,江少將的手下頻頻進入包廂,與他低聲耳語。
池秋河敬了局長一杯,有意無意地觀察局長身旁江少將的臉色變化。他注意到,當軍人第三次進來匯報消息時,江少將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響,然後丟下叉子,擦幹淨雙手,對局長說:“很抱歉,我有點急事要處理,你們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啊?您……您不吃了?”局長有點惶恐,以為是自己喝酒說錯話,惹軍閥不高興了。
眼看軍閥已經起身,他來不及解釋,隻能擦幹淨雙手,站起來送他。
他們堅持護送到套房門口,才與軍閥揮手作別。關門的那一刻,池秋河隱約聞到屋內傳出一股淡淡的煙味,夾雜著絲絲玫瑰香氣,後者是常在胭脂鋪聞到過的胭脂味。
回包廂的路上,池秋河找了個借口溜走了。他焦急地跑出大飯店攔車,可今天偏偏一反平常,在人來人往的飯店門口竟看不到一輛黃包車。
望著漆黑的夜色,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幾十座被挖空的墓地的畫麵。夜幕下,陰森的後山中,黑色棺材全被抬上來,棺材裏被翻得亂糟糟的,卻什麽物品都沒丟失。
在報紙上看到這份有關天虹村墓地的新聞時,池秋河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知情村民說,前不久軍人帶著勘穴高手來過此地。而消息發布不久,江少將就來到了鎮中心。
聽說他是來此地遊玩的,但這種借口,騙不了池秋河。像他那樣的大人物,應該更喜歡繁華的上海灘才對,為何非要來小鎮遊玩呢?
而剛剛在包廂,從江少將離開座位的那一刻起,池秋河就有預感,一定是出事了。
“隊長,池隊長!”紀時祤氣喘籲籲地跑來,在他麵前站定,低聲道,“我剛在辦公室接到消息,報社……報社一個記者被殺了。”
“消息準確嗎?屍體目前在哪裏?南法醫呢?”池秋河沒有很吃驚。
“我確認過了,是真的,屍體還在天虹村的墓地那兒,南法醫已經趕過去了。”紀時祤點點頭,到前方去找黃包車給池秋河趕去現場。好不容易找來一輛,可飯店門口哪還有人影。
隻見屋頂上掠過一道白影,池秋河踏著小步子,平穩地跑一段路,然後施展輕功飛到另一棟宅子的屋頂上,如輕功水上漂般開始飛簷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