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碼頭死屍

此處雖是書館,卻也魚龍混雜。施森是出了名的護女有加,不允許愛女來這等庸俗場合,父女二人一般露麵的場合都是上流社會的聚會場所或某些活動的酒宴。

不過,施筱敏自幼喜愛讀書,不同於富商父親眼中隻有利益。南頌雪見她從頭到尾都盯著台上的白風光,久久挪不開眼,明眼人都能看清其中的緣由。

說書節目結束時,白風光收起自己的東西,一如既往地告別:“感謝諸位前來聽我說書,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大夥零零散散地離開,隻有施筱敏悄悄地跟隨白風光走了。

再次來到一樓,南頌雪臨時想去趟洗手間。長廊盡頭的洗手間對麵有扇鐵門,她剛到這兒,就聽到鐵門外傳來熟悉的對話聲。

“筱敏,你還在猶豫什麽?”男人的聲音似曾相識。

“我,我害怕。若被我爹爹發現,肯定會把我關起來,還會連累你。從此往後,我們就再也不能見麵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施家千金。

男人耐心地安慰:“別怕,聽我的,不會出錯。今晚八點你爹不是要去參加宴會嗎?你馬上回去拿出玲瓏圖,順便帶些值錢的金銀細軟,十點來西區碼頭,我等你。”

“不……我不行。”女人仍然膽怯,有很多顧慮。

男人長歎一聲:“筱敏,如果你再猶豫,我們就永遠都走不了了。今夜是最好的時機,我連船都找好了。隻要離開龍城,再也沒有人反對我們。”

原來是對因家人不同意而要私奔的苦情人。

可是,那女子明顯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實力對抗父親的勢力。而這個男人也不是好家夥,身為一個大男人,居然要一介女流去盜竊,簡直活久見。

跟著這樣的人私奔,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今日讓你盜竊,明日會讓你做什麽?

南頌雪一點也不看好這樣的感情,或許,這還稱不上感情,隻是一段關係罷了。若不是他們談到玲瓏圖,她絕對不會再繼續聽下去。

“我知道你很擔心,可你要為我們的孩子考慮考慮,我們不能讓他一出生就受苦吧。隻要有了玲瓏圖,我們就可以後生無憂,一家人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他們居然行了周公之禮,還懷上了孩子?

南頌雪極為震驚,這個時代甭說龍城,就算是別的地方,未成親就懷孕可是要浸豬籠和當街遊行的,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祖規。對於富貴人家而言,發生這種事,簡直是敗壞門風、顏麵丟盡。而那男人竟為了玲瓏圖,不惜拿孩子要挾對方。

她真想推開門揍一頓那該死的男人,可是她不能。

她雖出身於雷火門,卻不是學武的料,手無縛雞之力,隻能暗自祈禱女人千萬別動搖。

男人佯裝悔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對不起,都怪我沒用,不能給你們無憂無慮的生活。”

南頌雪忽然對兩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她仔細看門縫外麵那頭,背對自己的這道瘦小的身影,熟悉的百褶裙,還有那雙手腕上的白玉鐲,不就是方才一同聽書的施筱敏嗎?

那麽,引誘她盜竊玲瓏圖和值錢東西的男人……沒錯,南頌雪看清楚了,正是白風光。

施筱敏被白風光一激,咬牙答應了:“你別這樣,不怪你。我現在就回去,拿到了就去找你。但如果我沒能如約而至,你必須馬上坐船走,千萬別被我爹爹抓到。”

南頌雪無奈地搖搖頭,世上為情而傻的癡人還真不少啊。她分明看到,白風光將施筱敏攬進懷中的那一瞬間,臉上閃過了一絲奸計得逞的奸笑。

晚風忽地襲來,將鐵門吹得打開了一半,白風光鬼使神差地朝鐵門望去,差點望見了南頌雪的身影。所幸她今晚沒穿高跟鞋,能夠悄無聲息地跑進洗手間避一避。

走出“天機閣”書館時,街道上的旗袍店、鍾表店、胭脂鋪等店鋪即將打烊。唯有那夜夜笙歌的大酒樓,還有不少客人光臨。她萬萬沒想到,客人中竟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師父?”南頌雪略微遲疑地喊道。

“誰?誰在呼喚我?”南陽豐聽到呼喚聲,四處張望。

南頌雪走到近處,才看見他臉頰上漂著兩片紅暈,走路搖搖晃晃,身上有股很重的酒味兒。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師父和好友盡興就會多喝兩杯,便不忍責難他。

她伸手扶住師父,卻聽到他喊了一聲“別過來”。他左手扣住酒壺瓶口,舉起來喝了一大口,對她笑嘻嘻地說:“我自己能走,多謝施森先生熱情款待。”

他走在這蕭瑟的秋天裏,走在這道隻有師徒倆的馬路上,身姿像在打醉拳。一會兒邁出左腳,衝出右拳;一會兒成金雞獨立的站姿,卻因重心不穩而落下左腳,沒能堅持兩分鍾。

南頌雪擔憂地跟在身後,好奇師父為何與施森喝酒?兩個平日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到了今夜要私奔的施筱敏,他們會成功嗎?

天尚未亮,南頌雪被不斷敲門的聲音吵醒了。

她惱怒地打開台燈和房門,眉頭一皺:“有何貴幹?”

紀時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兄弟……快,趕緊去西區碼頭,出大事了!”

南頌雪一聽地名,腦海中閃過某人的臉,問道:“碼頭?出什麽事了?說清楚!”

紀時祤倚靠著門楣,簡潔地答:“池隊長讓你趕緊去,聽說是有人死了!”

南頌雪詫異地睜大了眼,胡亂地穿上一雙繡花高跟鞋,隨便披件寬鬆的薄呢外套,再提起床頭的法醫箱,顧不上整套服裝搭不搭,就跟著紀時祤跑出去。

雷火武館就在西郊區,離碼頭不算遠。抵達時天色漸明,圍觀的人不算多。

他們走下層層石梯,來到被警察隔離的命案現場,看見池秋河手握裝有凶器的物證袋。他身後的黑塑料裏,是一具被河水浸泡得發白的屍體。

那身白上衣和黑褶皺裙,手上那隻價值不菲的白玉鐲,南頌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

“受害者是……”南頌雪聽到池秋河即將說出某個名字,臉色極為難看,自己搶先一步說,“我知道,她是施筱敏。”

“原來你認識,以為你許久未回來沒見過。”池秋河說著,看向那張還未瞑目的白臉,“我讓人抬上來後,不敢亂動,就等著你來。”

南頌雪滿意地點點頭,猛拍他的肩膀兩下:“Goodjob!”

紀時祤見池秋河沒反應,就知他沒聽懂,便在一旁翻譯:“南法醫在誇你做得好。”

池秋河掃他一眼,嫌他多嘴。他立刻退到一旁,再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