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小館敘舊
陸沉出門了才發現外麵已經飄著零星的小雪。
廣場上，一個女孩捧著一小撮雪，興奮地給旁邊的男生看。
“初雪的時候，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能永遠……”陸沉想起來栗子的話。那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藏不住的開心。
現在如果栗子在，她也會興奮地跑老跑去，玩雪玩到手通紅。陸沉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卻發現，眼前除了模糊的人群和洋洋灑灑的雪花，什麽也沒有。
他失落地快速穿過廣場，拐進胡同裏。已經夜裏快九點了，又下著雪，胡同裏很冷清。快到昌味小館門口時，麵前一個穿著大風衣的女子正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人往胡同相反的方向走去。女孩兒長長的頭發束起來，倒像是在哪裏見過。
不一會兒，那兩人消失在夜色和風雪裏，陸沉也推開了昌味小館的玻璃門，撩起厚厚的防風門簾。
“歡迎光臨！”老板娘方青幾乎是下意識地喊道。看到陸沉進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陸，又這麽晚下班哪？不嫌棄的話，今天就和我們一起吃吧。”
“抱歉，來的有點晚。”陸沉說著，把厚外套脫下。屋裏的暖氣很足，黃黃的燈光，折射出溫馨的家的感覺。昌味小館都快成他的食堂了，因為在他家和研究所中間，不論從哪邊步行過來，都不太遠。關鍵是，那裏總讓他想起自己的父母。
“那我就打攪了！”陸沉在餐桌麵前坐下。
老板張大廚正在樂嗬嗬地布置桌子，準備他們自己的晚飯，而老板娘方青還在收拾剛才客人吃完留下的餐具。
“喲，臉怎麽了？”方青關切的問。
“不礙事，不小心摔著了。”陸沉扯了個謊。
“今天，女朋友沒來？”
“嗯，她……沒來。”陸沉說。幾天前帶栗子來，兩個人都沒好好吃上一頓飯，後來就被舒倩倩的粉絲圍困了，費了好大心思才甩開那些瘋狂的人們。幸好栗子當時去廚房找老板娘談話，要不然她也被無緣無故卷進來。算起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我和那個姑娘特別有眼緣，有機會常帶她來，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方青已經擺上了碗筷。
“好。不知上回您和她聊得如何？”陸沉也不客氣，一邊幫忙一邊問著。
“倒也沒聊很多，隻是覺得那姑娘，長得很像我的一個親人，不過看她的氣質打扮，估計也不像我們那種小地方出來的，所以我也沒好意思提。”
方青這幾天總是做夢，夢見妹妹洛洛小時候，她活蹦亂跳的捉迷藏，然後笑著說，“姐姐，來找我呀，來找我呀！”。
半夜醒來之後，她腦海裏都是幾天前來的那個小姑娘，她推了推張大廚，小聲地問，“你看著那小姑娘，覺得眼熟不？”
張大廚睡得呼嚕震天響，哪裏有心思聊天。他含糊地說，“是長得有點像，不過，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一看就是城裏姑娘，怎麽會和我們那樣的小鎮扯上關係……”轉個身，張大廚又睡著了。
方青在黑夜裏瞪著大眼睛，左思右想，越想越精神。她和張大廚沒有生孩子，以前一直想著領養，但是總是因為忙給耽誤了。兩邊的父母早已亡故，膝下又無子女，唯一的妹妹方洛，也已經失蹤很多年。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她越發愛回憶了。
從那姑娘進店門那一刻起，老板娘就注意到了這個姑娘，她的長相，和身上獨有的清新又開朗的氣質，都像極了洛洛。她忍不住看她，估計把小姑娘都看的不好意思了。後來她送給她珍貴的山茶花露。她一直記得洛洛容易咳嗽，現在洛洛喝不到了，索性給她喝。
沒想到隔了一會兒，那小姑娘，竟然到廚房來。當時張大廚正在給調瓦罐湯，方青娘在摘菜。
“那個，打擾了。”廚房用一片豆綠色的麻布半簾與外麵隔開，她敲了門之後，自己掀開了半簾。
裏麵正在忙碌的兩個人齊齊回頭，看向門口穿著米色毛衣的姑娘。張大廚明顯楞了一下，手上的瓦罐差點沒拿住。
“哦，姑娘，你怎麽到廚房來了。”方青趕緊擦了擦手，迎出來說，“這裏油煙大，你還是不要進來罷！”
“沒關係。我是來謝謝您送的山茶花露。”栗子抿了抿嘴，說道，“那個，其實前陣子我去了留樟村，也喝過那裏的山茶花露，知道那個真的很珍貴的。您破費了。”
“沒關係，難得我們有眼緣。”方青用捏著圍裙角，說，“請問，姑娘怎麽會去留樟村呢？”
“我去那裏……我是跟一個朋友去那裏的。”她欲言又止。
“不瞞您說，我們兩口子，正是毓秀鎮人，那山茶花露，也是今年秋天去留樟村采的。留樟村有毓秀鎮最大的山茶樹林，隻可惜……”方青頓了一頓，又說，“隻可惜現在留樟村廖無人煙，山茶花樹林也無人照看……”
“您知道為什麽那個村子現在沒有人住麽？”
“留樟村本是毓秀鎮曆史最悠久的古村子。村門口的石門和木門早年都十分氣派，後來許多其他的村莊，都是仿造留樟村的樣子，築起了類似的牌坊。以前留樟村人丁興旺，沒有人會想過現在會荒蕪成這樣……” 方青回憶說，“要說，距離那件事，現在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請問這事兒，和您的親人有關麽？”姑娘追問。
“這個呀，說來話長。”方青看了看她又說，“姑娘，你怎麽會對這些感興趣的呢？對了，哎呀，我們站了這麽久，光顧聊了，都沒請你好好坐會兒。”
“沒關係沒關係，我成天坐著，站一站也好。”她笑笑。
方青正要說什麽，突然聽到外麵烏央烏央的聲音。她出去一看，發現剛才冷冷清清的小館，不知道什麽時候，用了黑壓壓的人群，大家一起圍著栗子他們幾個剛才做的那個角落，外麵胡同的小道裏也擠滿了人，每個人手裏都舉著手機，有的還開著閃光燈。不一會兒，幾個黑衣保鏢從人群裏擠進去，又帶著舒倩倩走了，同時一起走的，還有陸沉。那黑壓壓的人群，像蜜蜂圍著蜂王似的也跟著往前挪。
“舒倩倩的粉絲還真多呀！”那個姑娘手機收到一條消息，隨後，她再次道了謝，就離開了。
“小陸，吃菜。”張大廚說，又開了一小瓶二鍋頭，說，“來點兒？”
“不了不了，我吃菜就好。”陸沉擺擺手，拿起了筷子。
擺在餐桌上的有藜蒿臘肉，辣炒空心菜梗，一盤小炒肉，一份青菜，一份茶樹菇瓦罐湯。每個菜都是鹹辣鮮香，其中那份湯更是清香不油膩。
方青也收回思緒，給陸沉盛了一碗湯。“小陸，你女朋友，是出生在北城麽，她的父母是哪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