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家院子

陸沉回古宅收拾東西,栗子和月河則繞過古井,從木門下穿過,沿著一條上坡的小巷子往上走。巷子裏有濕滑的青苔,看起來許久沒有人走過,一腳踩下去,栗子冷不丁滑了一下,趕緊扶著旁邊的牆才維持平衡。而這牆壁,正是昨天那棟古宅的。牆上的青磚稍有剝落,青苔密布,但是堅固異常。牆頂端是飛簷裝飾,由精致的石雕,依稀可見昔日的氣派。

周圍安靜的出奇,沒有人聲,也沒有雞鴨狗吠,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栗子跟在月河後麵,繼續問道,“這裏一個人都沒有,你怎麽能夠確認這裏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她停下來,看著我,然後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用這兒。”又指了一下手中的材料,“和這兒。”

月河的腦回路栗子是看不到的,不過栗子趁機瞄了眼她手中的材料。似乎有地圖,還有留樟村的各種介紹。顯然她是做足了功課的。栗子想著,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跟著來了,也許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想著想著,她們走到了巷子盡頭,同其他建築古樸的風格不同,這棟房子明顯有現代小別墅的風格,不過是十分簡譜的那種兩層小樓,門口有個院子,進院子先要上一人高的台階。一陣風吹來,帶過來隱約的桂花香味。

栗子突然想起來月河重播記憶影像中白小妖摔落的那個台階。

“就是這裏了。”果然,月河的話印證了栗子的想法。

記憶是個奇妙的東西。以前不記得的東西,而後在某種情況下被喚醒,但是此後再記得的,是最初的那個印象,還是被喚醒後經過加工的場景呢?對於栗子來說,她根本不記得當時是什麽情況,隻記得被月河的琴聲喚醒的那一段。而如果被喚醒的那一段,不是真實的呢?她是不是被新的所謂的“我的記憶”給騙了?

月河眼神鼓勵栗子向上走,而栗子卻邁不動腳步。

半刻,栗子問,“月河,為什麽你要喚醒我的記憶?你的工作室,你的技術,是從哪裏學的?靠譜嗎?”

“你終於問了這個問題。”月河聽到栗子的問題,卻並沒有任何的意外。她嘴角一翹,笑得輕描淡寫,然後說, “早前我父親治愈病人的時候,經常會使用到催眠法,那時我很感興趣,便央求他學得一二。後來父親車禍,我經過大量的研讀,無意中發現父親收藏的那段樟樹幹有承載影像的功能。類似於記錄圖片的膠卷,記錄聲音的膠帶,和記錄電影的膠片那樣。經過反複的試驗,我發現利用樟樹製成的古琴,配合古樸的旋律,有類似催眠的效果,這種催眠,會將人已經封存在潛意識的記憶喚醒,然後通過記錄腦內活動的影像,便可以記錄其中的片段,然後像是電影那樣播放出來。不過這個技術還不成熟,我也是研究階段。至於說是為什麽把你卷進來,是因為我始終不相信,我們的那次車禍是偶然,不過是想尋根問底而已。而且,我覺得,你被蒙在鼓裏這麽多年,是時候揭露真相了。”

月河說的如此誠懇,栗子竟無言以對。

“進去看看吧,是真是假,自有分曉。”月河說著,便走向了院子的鐵門。

既來之,則安之。栗子緊隨著她,走到院門口,發現鐵門緊鎖。從鐵門望去,院內沒有什麽其他物品,隻有兩顆鬱鬱蔥蔥的桂花樹。

栗子登著鐵門的柵欄,這就往上爬,刺溜一下,就爬到了鐵門的頂端。

“月河,我拉你上來。”栗子伸著手,看向已經驚呆的月河。在她眼裏,估計想不到一個女孩子能夠如此翻牆上樹。栗子得意地想,還不是以前上學逃課練出來的。

然而月河卻沒有把手遞給栗子,隻是緩緩的放下手中的木頭箱子,從裏麵拿出來那個針樣的工具,插進有些生鏽的鎖裏。哢嗒一聲,鎖生澀的響了一下,然後大門被緩緩推開。

“欸——”彼時栗子還在鐵門的頂端,被這樣一推,剛才的得意一下子都沒有了,好不容易維持了平衡,但是跳下來的時候,肥大的牛仔褲還是被鐵門頂部的尖利劃破了。

“唔,萬幸,沒有戳到肉。這下子,變成最流行的破洞牛仔褲了。”栗子檢查了一下褲腿,有驚無險地說,但又忍不住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你會開門。”

“你實在太快了,我來不及。”月河平淡地說。

栗子張了張嘴,尷尬的說不出來話。

院子裏什麽都沒有,幹淨的出奇。地上有許多的會,還有樹葉、和不知道什麽地方吹來的細碎的雜物。看起來主人離開很長時間了。

“把大門開開吧。”栗子滿懷期待的看著月河。在栗子眼裏,月河顯然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開不了,這個是特製的密碼鎖。”

“還要你也做不到的事嗎?”栗子居然有些幸災樂禍,然後開始觀察起這個建築。

“我又不是超人。”月河說著,表情依然沒有什麽變化。難道她是麵癱?栗子強行忍住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房子有兩層半,上麵半層是蓋著琉璃瓦,一層、二層都有防盜窗。思索片刻,栗子說,“你覺得這個用爬的,靠不靠譜?”

“可能是唯一的辦法了。”月河手托著腮,點了點頭說。

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樓的防盜窗,爬到二樓的露台,又沿著二樓的防盜窗,逐步爬到了頂層的小門。從樓頂,可以看到這棟樓的正南方,是那幢三進的古宅,裏麵看起來已經有些敗落,部分地方已經坍塌,院子裏還長出了樹木和雜草。顯然是沒有人維護和居住了。村子的其他地方,也錯錯落落的有很多房子,有類似徽式建築風格的老房子,也有簡易的小洋樓。但是都沒有看到人煙。村門口的大樟樹,鬱鬱蔥蔥的在藍天下曬著太陽,遠處的稻田,金黃一片。

小門上是普通的掛鎖。月河花了兩分鍾,把鎖撬開了。

“你這技術,有沒有在公安局備案?”栗子笑了笑說。倘若是白小妖,一定又會借機和她鬥嘴。

“沒有。”月河卻是一本正經的回答。當然,月河不是白小妖。

想起白小妖,不知道她那麽的計劃進行的怎麽樣了。栗子掏出帆布包裏的手機,看了看,有一個白小妖的未接電話,是兩個小時以前打過來的。她相回回去,卻一點信號都沒有,隻好作罷。

沿著滿是灰塵和蜘蛛網的樓梯下去,一路居然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不過栗子想,既然月河說這是我的家,我回自己的家,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這麽想著,她壯了壯膽,繼續跟著月河往下走。

到了二樓,這裏幹淨些。客廳有沙發,還有個老舊的笨重電視,全部被小心的用防塵布遮蓋起來。另外是三個房間,每個房間有床,卻沒有被子,也是用防塵布遮蓋著。椅子和書桌上落滿了灰,栗子手指一劃,桌上一個道道,手上厚厚的一層灰。所有的櫃子,抽屜都是空的,沒有任何東西。走到一層,是個大廳,神龕處有掛畫的痕跡,但是現在空無一物,隻是掛畫的地方比別的地方更白一些。東邊是紅木的長椅,看得出來其中的講究和貴重。東西邊各有兩個房間,也是一樣遮蓋著防塵布,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找到。

找不到任何與記憶中重疊的部分,栗子不禁有點失望。月河依然麵無表情,仔仔細細的查看,不漏過每一個角落。

“這裏收拾的太整齊了,什麽線索也沒有。”栗子沮喪的攤攤手。

“越是這樣,才越是奇怪。如果是普通人家,肯定會留下一些沒用的東西的。而這裏,留下的都是不好搬走的東西,一定在掩飾什麽。”月河說著,眼睛看著走向後院的門。

奇怪的是,那個門居然沒有上鎖,而且是虛掩的。門口的光線來回的晃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活動。

看起來像個人影,但是很快隱匿了。一時間栗子突然覺得這個屋子陰森可怖起來。她不由得抓緊了月河的袖子,探頭探腦的想走過去看。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月河打開門的一刹那,突然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朝栗子的臉直襲而來。

“啊啊啊啊!”栗子大叫一聲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全身都在發抖。卻半天沒有異響。睜開眼,原來是一隻野貓,又從後門鑽出去。

栗子驚魂未定的擦了擦腦門的冷汗,比起依然鎮定的月河,她突然懷疑,以前自詡的女漢子形象,是否真的屬實了。不過說實話,一般的女人,甚至說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情緒都會有起伏的吧,為什麽月河從來都是麵不改色呢?

此時她們已經在後院了。看得出來後院有些菜地,還有搭起來的涼棚。由於無人照料,早就雜草叢生。

一無所獲。栗子正有點沮喪,卻發現月河在後院的牆角草叢裏巴拉著什麽。

那是一塊磚大小的牆洞,裏麵塞了一個生鏽的鉛筆盒。月河從裏麵拿出來,稍微擦了擦,遞到栗子的麵前。

栗子顫抖著接過來這個鉛筆盒。這難道,就是她在這裏住過的唯一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