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畫廊奇案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的路燈也亮起了一片。
本來下著的蒙蒙小雨也在夜色降臨之後漸停,原本這個時候街道上應該是熱熱鬧鬧的,可因為天氣的原因,街上隻有分散的三三兩兩的行人,打著雨傘看著時間,一臉急躁。
難得會有幾個人坐在長椅上悠閑地聊著天,享受雨後的清爽。
一家醫院的走廊,醫生和護士慌忙地來回穿行。
小男孩坐著走廊的長椅上,手中拿著一張破損的彩紙反複折疊。
“我不管!當初你們說過的能治好!現在你跟我說不行了!她今天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一頭撞死在這兒!”
這是小男孩的養父。
男孩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手中還是反複折疊著那張彩紙。
“彬彬……彬彬”
男孩從長椅上站起身,這是養母的聲音,聲音很微弱。
男孩走進病房裏,養母的臉色蒼白,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但看到彬彬的時候眼中仿佛重新燃起了光。
“彬彬……”
男孩跑到了養母的身邊,拉住了她伸過來的手。
“你好點了嗎?”
養母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好了,馬上就會好了,你要答應我,好好長大,好好照顧自己。”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
養母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男孩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小聲地喊了一句:“媽媽……”
門外的吵鬧聲還沒有停止,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哭聲。
警局內還在開會議。
李局喝了一口茶,看著他們做出的分析。
案發現場的照片都被貼在了白板上,趙敏簡單介紹了一下案件的情況和受害人的基本背景。
張海峰仔細地盯著白板上的照片,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
除了死者之外,趙敏還介紹了另外一個人。
白板上貼著雷強的照片。
除了雷強的照片之外,還有很多現場照片,張海峰看到了一點端倪。
“看一下這張。”
賀勝傑放大李瀾車牌,發現角落裏畫出了一個輪廓簡單的紙鶴形象。
紙鶴?
又是紙鶴。
記得2019年在趙彬彬家裏的時候,就發現了紙鶴,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賀勝傑看到紙鶴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去翻找付吉亮案件的照片,發現了付吉亮的教材封麵的一個小角落,也有一個紙鶴的圖案。
張海峰看著紙鶴,笑了笑。
之前他們認為不可能並案,現在也有了一個答案。
賀勝傑看了一眼張海峰:“這應該不是巧合,而是凶手的殺人信號。”
幾個警員圍在一起討論這個圖案到底是什麽,因為這個圖案太過簡單,基本上隻是一個輪廓。
李局打斷了他們:“大家靜一靜,海峰,你有什麽要說的。”
“小賀說得沒錯,這的確是一個信號,李瀾和付吉亮的死亡現場都發現了這個信號,但不同的是,付吉亮的身上有灼傷的痕跡,可李瀾沒有,兩個案子裏作案手法的確不同,但是有一點不會錯,那就是從倆人的關係入手。”
李局點了點頭:“好,就按你們的思路來,等案子破了,我給大家慶功,散會。”
會議結束,李局站起身之後,其他人才紛紛離開,張海峰剛打算離開,就被李局給叫住了。
“海峰,我怎麽聽小趙說你已經有懷疑對象了。”
這個趙敏還是和以前一樣,嘴上說不相信,最後不還是一樣。
張海峰撓了撓頭:“對,但我也隻是懷疑,因為我還沒有掌握證據。”
“那你是為了什麽懷疑這個人?”
李局看著眼前的人,張海峰似乎有些變了,竟然變得沉穩了一些,以前的他哪管這麽多?現在好像有些束手束腳的。
“嗯……我自己都說不上來,因為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有時候我自己都不信。”
李局拍了拍張海峰的肩膀。
“你還真是有點變了,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倆一起辦案的時候,你就老嚷嚷著什麽直覺不直覺的,現在我告訴你,直覺就是經驗累積出來的,你既然有了直覺,那你就給我好好看,拿出一個結果來,別婆婆媽媽的。”
張海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知道了,局長。”
李局笑罵了張海峰一下,也離開了。
畫廊內,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著。
一個叫作杜朝陽的男人穿著一身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西裝,視線流連在沿牆的畫作上,他身後的秘書抱著一摞文件跟在後麵。
杜朝陽停在了一幅畫前,看著那幅畫陷入了一陣思索之中。
那幅畫下麵放著一個碩大的浴缸,裏麵放滿了水,但是水質並不是很好。
上麵浮著很多雜質,還有一個個小木塊,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小木塊上竟然都有字。
每個木塊上麵的字都不一樣。
都是很簡單的漢字,類似於:愛、恨、金錢、勢力……
杜朝陽看著裏麵的字入了神,身後的秘書注意倒了杜朝陽的視線。
“老板,這個展品是不是可以撤下去了,幾乎沒有看。”
杜朝陽回過神來,笑了笑。
“不能撤,我今天能不能談成這筆生意,就要看這幅畫了,去安排人給我換一缸新水。”
“好的。”
秘書趕緊吩咐人來換水,在秘書離開之後,杜朝陽看了看畫,卻在這幅畫的邊框發現了一個小的紙鶴圖案,伸手去擦,卻怎麽也擦不掉。
“嗒嗒嗒。”
走廊盡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杜朝陽也顧不得邊框上的紙鶴圖案了,他擠出笑容,迎了上去。
“劉總,您可算來了,請。”
來的人正是劉雨奇,身後跟著薑森。
“杜總,好久不見了。”
杜朝陽招呼著劉雨奇在魚缸前的長椅坐下。
“滴答。”
畫前魚缸邊緣掛著的水珠緩緩沿著玻璃麵滴落。
杜朝陽有些諂媚地說道:“這麽多年,來看這一幅畫的人很少,真正喜歡的少之又少。因為他們雖然明白這張畫在曆史上的意義,卻不明白它真正代表了什麽。”
“所以啊。”
杜朝陽成功地代入了今天的主題。
“我這間畫廊必須要交到您這樣的人手裏,我才安心,劉總,你擁有的東西那麽多,不差我這個小小的畫廊。”
杜朝陽手中拿著一杯紅酒,踱步到劉雨奇的正對麵。
“嗬嗬。”
劉雨奇笑了一下。
“擁有?究竟什麽叫作擁有?是錢還是事業?死後還是我的嗎?我從來沒覺得我擁有過什麽。”
杜朝陽愣了一下,隨即立馬帶上了職業的微笑。
“錢能買來的東西,早晚是要還回去,但人與人的機緣,錢可買不來,您留下這間畫廊,孫小姐想必也會很高興吧。”
“孫小姐”那三個字,杜朝陽加重了聲音。
劉雨奇抬起眼皮看了看杜朝陽:“看來你早把我算進去了,看來我今天是走不了了呀。”
“話不能這麽說,我是相信劉總的品位的,另外這一幅,也算我個人送給劉總的。”
“你話都這麽說了,我不要也不行了。”
杜朝陽一聽這話,麵露喜色,讓秘書拿著一份合同送到了劉雨奇的手上。
看著合同,劉雨奇靠在了沙發上。
“你就這麽心急?”
“遲疑生變嘛。”
劉雨奇接過了合同。
張海峰他們已經準備去調查案情。
趁著空閑時間,賀勝傑去買了幾個包子,還買了他最喜歡的韭菜味的包子。
上車坐在了副駕駛。
賀勝傑從副駕駛回過伸,直接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包子遞給了趙敏。
“敏姐,吃包子。”
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整個車裏都彌漫著韭菜味。
趙敏正拿著電腦查資料,抬起頭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吃吧。”
賀勝傑沒有收回手,還是拿著韭菜包子。
“別呀,一早上都沒吃飯,你不餓呀,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等餓壞了身體後悔就晚了。”
趙敏隻覺得賀勝傑現在很像一個人,那就是她的媽媽。
趙敏低頭敲電腦不理睬賀勝傑。
“嗝!”
賀勝傑打了一個嗝,收到了兩個人的白眼。
他有些尷尬,為了緩解尷尬,他拿著包子問張海峰。
“張隊?吃包子?”
張海峰白了他一眼,繼續開車。
哼,都不吃!我自己吃!我撐死自己。
賀勝傑小聲地嘀咕。
“張隊,有發現。”
“新聞上說十方化工廠早在2006年就因市場改革加上經營不善倒閉了,但你看這裏,隻有這一篇帖子提到工廠可能涉及汙染,但是點進去帖子的鏈接就沒了。”
張海峰點擊了進去,果然,鏈接已經沒了,看來是後台很硬,利用了什麽手段。
“這廠子果然有問題。”
開車到達了目的地,張海峰等人走下了車。
這裏已經沒有當時的化工廠,眼前隻是一片工業廢墟。
賀勝傑指了指前方:“張隊,就是這兒了。當年廠子黃了以後就沒人管了,後來的市區規劃離這邊越來越遠,這片地就徹底荒了。”
張海峰剛想往前走走,就聽到身後的草叢裏傳來了一聲怪叫。
張海峰猛地轉頭:“誰?”
趙敏和張海峰對視了一眼,神色緊張。
張海峰輕手輕腳地走向聲音的來源,就在前麵的草叢裏,賀勝傑跟在他們的身後。
他猛地伸手撥開了草叢。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傻笑著的怪臉,明顯的頭大身子小,後背微微凸起,似乎合不攏嘴,嗬嗬嗬傻笑著,口水順著嘴角流出老長。
這人看起來很不正常。
張海峰心底已經有了猜想,可能是因為化工廠排汙,雷強也說過,當年村子裏病的病,死的死。
賀勝傑看著這人,心底有點發毛:“敏姐,這人怎麽……”
趙敏瞥了賀勝傑一眼,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兩步。
“你好,我們是警察。”
“嘿嘿嘿。”
怪人什麽話都不說,大概是因為聽不懂,但是傻笑聲依舊沒有停止。
趙敏又問了一句:“能聽懂我說話嗎?”
那怪人還是沒有回答。
這樣什麽都問不出來,張海峰想了想,撿起了一塊石頭,走到怪人的麵前,佯裝要拿石頭砸他。
果然,怪人見狀也不笑了,怪叫一聲,爬起來磕磕絆絆地往身後的樹林裏跑。
“張隊,你這是幹嘛呀?”
賀勝傑一臉不解。
張海峰扔下石頭,解釋道:“你看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傻,但是整理的還算幹淨,頭發也不長,所以肯定有人在照顧他,我們跟上去,說不定能查到些什麽。”
賀勝傑點了點頭。
看來還是自己的經驗不足。
張海峰等人一路跟著怪人,來到一戶人家,怪人已經進屋。
“叩叩叩。”
張海峰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麵帶怒意的大媽:“你們什麽人?幹嘛的?”
趙敏上前笑了笑說:“您好,我們是警察,有點情況想跟您了解一下。”
大媽從上到下地打量了趙敏一番,最後還是兩個字:“沒空!”
說完,大媽“啪”的一聲把門給關上了,留下了一臉錯愕的三個人站在外麵。
趙敏繼續敲門:“大媽!你開開門,我們真的是警察,希望你能配合調查。”
張海峰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走上前。
“大媽!配合警方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如果你再不開門,我就以妨礙公務的名義請你回警局了!你也不想這幾天在警局裏度過吧?”
說完之後,張海峰靜靜地在外麵等待,雖然裏麵什麽動靜都沒有,但是張海峰信心十足。
隔了一會兒,門終於被打開了。
“證件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張海峰從口袋裏掏出證件,攤開給大媽。
大媽看了一眼證件,的確是真的,語氣還是帶著一些不善:“你們要問什麽?”
賀勝傑偏了偏頭,看了看裏麵的怪人。
“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大媽一個人擋住了門口:“就在這兒說!”
“大媽,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想了解一下十幾年前的那座化工廠。”
聽到“化工廠”,大媽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身子。
他們走了進去。
房間很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就連窗戶也是拿報紙粘上去的。
屋內一扇缺了窗戶的門也是用報紙擋著。
剛剛遇到的怪人坐在床邊晃悠著雙腿,仍然朝著張海峰等人嗬嗬傻笑。
家裏唯一的一個凳子還是瘸腿的,她示意趙敏坐下。
張海峰四處打量著這間屋子閱讀牆上的新聞。
趙敏看了看怪人,問道:“這是您兒子?”
大媽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賀勝傑問了一句,被趙敏白了一眼。
大媽倒是沒怎麽在意,來到灶台前繼續做飯:“生出來就這樣,大夫給瞧過,說是啥汞汙染,我也整不清楚是咋回事,他爸說都是廠子搞的鬼。”
趙敏心底沉了一下。
“這家裏就您和這孩子?那你們靠什麽生活?”
趙敏實在是不敢想象。
大媽看了一眼怪人:“靠他那死鬼老爹在城裏打工,湊合活著唄。”
“那您愛人去打工了,您兒子……也沒法幹活,農活您一個人做啊?”
大媽冷哼一聲:“哪兒還有農活,村裏的地早都完蛋了,荒了好多年了,早些年還多少有點收成,就是種出來的莊稼都不太好,後來下了種子苗都不發,連根爛在地裏了。”
張海峰皺了皺眉頭:“這土地的問題沒人管嗎?”
大媽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又冷哼了一聲。
“管?誰管?你管啊?縣裏下來人看過,說這片地要想治理好得好多年,那村裏人哪等得起,但凡有點辦法的都走了,我是沒辦法,錢都給他看病了,我年紀也大了,想走也走不動了。 ”
趙敏:“那工廠是因為什麽倒閉的您知道嗎?”
大媽:“那我可不知道,我就記得剛建廠的時候不少村裏人都進裏麵打工呢,當時家家都分紅,可算是過了一段好日子,但後來慢慢廠子就不行了,都是錢鬧得,唉,要不是……”
“哎!”
大媽還沒說完,就被賀勝傑的聲音打斷了。
賀勝傑回頭看了看,發現原來是怪人繞到他背後扯了他的衣角。
“過來,坐下。”
大媽訓斥了一句,那怪人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著頭坐了過去。
趙敏拿出付吉亮的照片問大媽:“那您見過這個人嗎?”
大媽搖搖頭:“沒印象。”
張海峰注意到了窗戶上的一份2004年的報紙,新聞標題是“綠藤化工廠汙染事件升級,下遊村民受害嚴重”,記者那欄赫然寫著“喬昕”的名字。
喬昕怎麽會和這件事情有關聯?
這麽一來,張海峰似乎能猜出來,為什麽2019年,趙彬彬要針對喬昕了。
“大媽,您這報紙是2004年的?能交給我嗎?”
張海峰指了指窗戶上的那張報紙。
大媽撇了撇嘴:“給你,我拿啥糊窗戶?”
張海峰指了指賀勝傑,笑笑說:“您這塊報紙給我,我讓他給你換一個新窗戶。”
賀勝傑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啊?行。”
大媽答應了下來。
張海峰小心翼翼地撕下了窗戶上的報紙。
“對了,您這村裏有姓趙的人家嗎?”
大媽想了想:“還真沒有。”
賀勝傑按照約定給她換了窗戶,他們拿著報紙回到了車上。
趙敏和張海峰在車頭仔細地看著報紙的內容,賀勝傑在車裏查資料。
仔細地看了一遍之後,張海峰才把報紙小心翼翼地折疊放好。
“新聞上說十方化工廠生產的多批臨床製劑在生產過程中不符合標準,刻意壓低成本占領市場,中間負責銷售的是長寧貿易公司。而且如果生產過程不標準,那是有可能造成化工汙染的,付吉亮曾經是廠裏的會計,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張海峰看著眼前的工廠廢墟。
他知道,卻不製止,結果造成了現在的後果。
多少無辜的人因此變成了那個怪人那樣,現在村子裏地都種不了。
“那現在看來,凶手很可能就是化工廠汙染的相關受害者。”
張海峰看了趙敏一眼,沒有搭話。
“那你懷疑的那個趙彬彬,完全沒有殺人動機,因為他不是這個村子的人,而且和工廠毫無聯係,”
的確,按照現在得到的線索來說,趙彬彬完全沾不上邊。
但是案件的調查方向似乎正在偏移,和他一開始預想的一模一樣。
為什麽在這個時間裏,死去的人一樣,凶手卻不一樣?
“哎,你頹廢什麽?現在沒有聯係,不代表以後沒有聯係啊!也許他是一個製裁者?幫別人伸張正義?”
張海峰瞥了她一眼。
“你看電影看多了吧?他瘋了嗎?但我覺得雖然沒有找到他們之間的聯係,就不代表他們之間真的沒有聯係。”
“唉,你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賀聖傑從車裏探頭出來。
“長寧貿易公司的法人代表我查到了,叫杜朝陽,現在在本市經營一家畫廊。”
“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受害人,通知小索和小天,趕緊找到杜朝陽,把他保護起來,我們走!”
張海峰情緒的突然激動,把其他兩人都嚇了一跳,但是看著張海峰的臉色和剛剛的語氣,不像是假的。
也許杜朝陽真的會遇害。
他們趕緊上車,開車行駛了沒多久,就接到了小索的電話。
“喂,張隊,杜朝陽的聯係方式查到了,但是電話打不通,估計沒有信號,我們現在正在往畫廊趕。”
張海峰的右眼皮突然猛烈地跳了起來。
“快點,耽誤一秒鍾,我們可能就救不了人,我們也在趕去的路上。”
小索按了按車喇叭:”晚高峰啊!我這兒有點堵車。”
張海峰有些煩躁地掛斷電話。
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他這邊的路上也開始堵車。
小索和小天看著前麵堵車心裏十分著急,飛魚直接建議他們改道,他們換了一條路往畫廊開去。
劉雨奇本來打算走了,但是突然發現自己的魔方還放在桌子上沒有拿,於是又折了回去。
畫廊內,杜朝陽本來在欣賞著畫,突然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劉總怎麽又回來了?難道是對價格有異議?”
杜朝陽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但是卻沒有人回答自己。
餘光無意間,杜朝陽在酒瓶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倒影正在逼近自己,他正舉著刀尖準備抹向自己的脖子。
心下一驚,杜朝陽急忙閃身,躲開了要害,但是胸前卻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啪嗒。”
一個杯子被碰倒掉在地上,滾到了杜朝陽身後的位置。
而此時,劉雨奇正在畫廊的走道一步步前行。
終於到了展廳,劉雨奇推開了門。
杜朝陽背對著門口,坐在走廊中的長凳上,一動不動。
“什麽味道這麽奇怪。”
劉雨奇聞到了一股焚燒的味道。
“杜老板,我有東西落在你這裏了。”
劉雨奇朝著杜朝陽的背影說了一句,但是卻沒有得到回答,那背影還是一動不動。
劉雨奇已經感覺到奇怪了。
“杜老板?”
劉雨奇放慢腳步,走上前。
劉雨奇走近了發現了杜朝陽身前地下正在流著的血。
一個燒得隻剩下當中玫瑰花形的折紙落在血泊中。
劉雨奇的眼睛瞪得很大,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
明明幾分鍾之前,他們還在交談!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極小的聲音。
“站住!”
劉雨奇轉過身,看到了一個人影。
此時一個人影從角落躥出來,劉雨奇已經衝到他身邊,人影一把捂住了劉雨奇的嘴,試圖將他拖進陰影裏。
劉雨奇和神秘人扭打在一起。
神秘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看不見臉。
劉雨奇被他逼至牆角,狠狠撞上了背後的牆壁。
“你是什麽人!”
神秘人舉著刀,慢慢地逼近劉雨奇。
突然,遠處傳來了警笛聲,神秘人向下看了一眼,一瞬間的失神。
劉雨奇趁這機會,一把扯下了他的口罩。
口罩下是一張熟悉的臉。
孫曉萌照例去郊外進貨。
老板從花圃深處搬了兩桶繡球花。
兩人正在交流著,孫曉萌突然對老板說。
“我要結婚了。”
老板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衷心地祝福,並打算把那繡球花直接送給孫曉萌。
孫曉萌趕緊拒絕,兩人推托中,孫曉萌的手被刺紮到,冒著血珠。
花圃老板趕緊去找創可貼,孫曉萌看著手上冒出來的血珠,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小會兒。花圃老板拿了創可貼回來,孫曉萌笑著擺了擺手。
“不用了。”說著孫曉萌用手吮了一下出血的手指。
“丁零零。”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孫曉萌接起了電話,但是在聽到電話內容的時候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我知道了,薑叔,我這就過去。”
花圃老板聽著孫曉萌的話,問了句:“你要回去了?那這些花……”
孫曉萌滿眼遺憾地看著這花田:“這些花您幫我留著吧,我明天過來拿。”
花圃老板提醒了一句:“那可就不新鮮了。”
孫曉萌喃喃道:“沒關係。”
說著,孫曉萌就轉身離開,花圃老板看著孫曉萌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一臉疑惑。
而在孫曉萌接到電話的兩分鍾之前。
小索和小天終於到了畫廊的門口,趕緊跑了進去。
他們後麵的車就是劉雨奇的,薑森看著這一行人神色匆匆,也跟在後麵跑進去。
幾人趕到展廳卻隻看到劉雨奇和一具屍體。
“別動!舉起手!”
薑森跟在他們後麵也進了展廳,震驚地看著劉雨奇舉起雙手。
飛魚走上前看了看屍體。
“是杜朝陽!”
“趕快通知張隊!”
匆忙中飛魚注意到了一個燒的隻剩下當中玫瑰花形的折紙落在血泊中。
幾人把劉雨奇帶了回去。
劉雨奇坐在訊問室內,襯衫的褶皺顯出幾分頹唐。
張海峰和賀勝傑開始審訊。
賀勝傑在一邊記錄。
張海峰開始問話。
“姓名。”
“劉雨奇。”
劉雨奇的麵色平靜,對於警局這種地方,他也不膽怯。
張海峰看著劉雨奇的眼神,試圖從他眼底發現什麽。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劉雨奇如實回答:“因為杜老板約我過去談生意,他要把畫廊賣給我,簽了合同之後,我就走了,後來我有一個東西忘在那裏了,我折回去拿東西的時候,就看到了他的屍體。”
“什麽東西?”
“魔方。”
“從你離開到回去,前後多長時間?”
劉雨奇想了想回答:“也就五分鍾吧。?”
前後五分鍾,劉雨奇剛離開的時候凶手不可能立馬動手,那劉雨奇回去的時候很大可能就看到了凶手。
“你看到凶手了嗎?”
劉雨奇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我沒看到。”
與此同時,訊問室外。
飛魚正在向趙敏匯報。
“敏姐,都和劉雨奇描述的一致。”
“那監控有什麽發現?”
“出入口的監控沒有可疑的人影,但是展廳裏的監控三天前就被人給碰歪了,可能是凶手提前布置的,另外,還在現場發現了這個。”
飛魚把證物袋交給了趙敏,袋子中是燒剩的玫瑰花形。
“這是一個花?難道付吉亮案子裏的凶手燒的就是這個?”
趙敏看著眼前的這個東西,有些懷疑,畢竟這和他們發現的符號不太一樣。
“走,去看看監控。”
“你走進去的時候,杜朝陽已經死了?”張海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訊問室內來回踱步。
“對,我進去的時候他背對著門口坐著,我以為他坐在那裏幹什麽,我喊了他兩遍沒有反應,我就想去看看是怎麽回事,然後我就看到了他腳邊的血,再一看,發現人已經死了。”
劉雨奇語氣平靜,因為這就是他看到的。
“你進去的時候杜朝陽是坐著的?你沒有動過屍體?”
劉雨奇本來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不解地看著張海峰。
“我為什麽要去動屍體?”
張海峰摸了摸下巴,意味不明地盯著劉雨奇。
不應該。
就算已經死了,杜朝陽在死前是坐在椅子上的,沒有人動他的話,為什麽他們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是倒在地上的?
“你跟杜朝陽,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劉雨奇想了想回答:“記不清幾年前了,是在朋友的飯局上認識的。”
“按你對杜朝陽的理解,他有沒有什麽仇家?”
劉雨奇搖了搖頭:“我跟他交情不深,我聽說他是後來才做的畫廊生意,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一個假文化人,跟他接觸過較多的人也就是瞧不起他,我沒聽說過有什麽仇家。”
“那開畫廊之前呢?他是做什麽的?”
劉雨奇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警官,其實這些事你去問他身邊的人,他們應該比我清楚多了。”
張海峰笑了笑,對上了劉雨奇的目光:“那不說他了,再說說你,你認識趙彬彬嗎?”
劉雨奇愣了一下,張海峰為什麽會認識趙彬彬?
看到劉雨奇的反應,張海峰對趙彬彬的懷疑又加深了一點,這可不是不認識的反應。
“什麽?”
劉雨奇又問了一遍。
“我說話的聲音不小吧?我說趙彬彬,你認識趙彬彬嗎?”
張海峰特意重複了兩遍趙彬彬的名字,他親眼看見劉雨奇咽了咽口水,回答“不認識”。
“你確定?”
張海峰慢慢地走近劉雨奇,胳膊肘撐在桌子上。
“你確定?”
沉默了幾秒鍾之後,劉雨奇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張海峰。
“這有什麽不確定的?警官,我可以離開了嗎?”
“別急,很快你就可以離開了。”
此時,孫曉萌正急匆匆地跑向警局。
張海峰看了賀勝傑一眼,示意他和自己出去。
“辦手續,放人。”
賀勝傑一臉不解,臉上有些急躁。
“就這麽把他放了?”
賀勝傑話音未落,趙敏就帶著電腦過來了,他們查了監控。
“凶手的確不是劉雨奇。”
顯示器上打開了兩個視頻文件,顯示時間軸是一致的,在劉雨奇走出展廳和薑森談話的時間點上,展廳內被弄歪的鏡頭拍到了突然倒地的杜朝陽的一隻手,和隱約的半個身影。
看完視頻的賀勝傑也覺得劉雨奇沒有了任何懷疑,但是他弄不明白一點。
“這麽說凶手另有其人,可這樣的話,劉雨奇進去不是撞個正著嗎?”
張海峰接過賀勝傑的話。
“問題就出在這兒,杜朝陽在死前和凶手周旋過,看胸口的傷口就知道了,凶手一開始的目標並不是胸部,他想一刀斃命,而且凶手本來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凶手挪動過屍體,按照這個時間來算,劉雨奇不可能沒看到凶手。”
“可是……”
趙敏還是很迷惑。
“劉雨奇為什麽要撒謊?這樣對他有什麽好處,難道他認識凶手?”
“暫時還不知道原因,不過總能知道的,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天先把他放了,他防備心強。”
話音剛落,飛魚就走了進來:“張隊,劉雨奇的家屬來了。”
賀勝傑正和劉雨奇說著簽字的事情。
劉雨奇簽完字準備回去。
孫曉萌正走在警局的走廊,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一個未知號碼。
想了想,孫曉萌還是接通了。
“好,我知道了。”
聽到腳步聲,孫曉萌抬起頭看到了張海峰和賀勝傑帶著劉雨奇走出來。
“你怎麽來了?”
孫曉萌趕緊迎了上去,一臉擔憂。
“出了這麽大的事,我能不來嗎?”
張海峰看到孫曉萌有些驚訝,突然想起了2019年他們查到了花店的時候他著急出去,似乎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那個男人就是劉雨奇。
“你好,我是刑警隊隊長,張海峰。”
張海峰走過去向孫曉萌自我介紹了一下。
孫曉萌一下就認出了張海峰。
“是你啊,你好。我是雨奇的未婚妻,孫曉萌。”
劉雨奇聽著兩人的對話。
“你們認識?”
孫曉萌解釋:“前兩天張隊長來我店裏買過花,張隊長,我們可以走了嗎?”
“哦,可以了,我們之後的調查可能還有需要你們配合的地方。”說罷,他又看著劉雨奇,“你要是想起什麽,可以隨時和我們聯係。”
劉雨奇點了點頭:“放心吧,張隊長。”
兩人一起離開。
張海峰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
他們離開之後,趙敏從走廊裏走出來。
“這次的現場沒有紙灰,隻有這個。”
說著趙敏把證物袋交給了張海峰,證物袋裏就是那個燒剩的玫瑰花形。
“另外,在畫廊的牆上發現了跟付吉亮和李瀾現場同樣的符號,這兩個你看是一個東西嗎?”
張海峰仔細地看著那個符號。
記憶突然重合。
2019年在趙彬彬家發現的紙鶴,還有上次去接朵朵的時候,朵朵手中拿著的那個紙鶴。
是一模一樣的。
“沒錯,看來他要燒掉的就是這個,是一隻紙鶴。”
趙敏皺著眉頭看著這個紙鶴。
“我可沒見過造型這麽獨特的紙鶴。”
“你沒見過我見過啊。”
剛說完,張海峰就準備離開。
趙敏抱怨了一句:“這才隔了幾天啊,就死了三個人,凶手也太急了吧?”
張海峰接過了他的話。
“不急不行啊,一切都提前了。我先回去了,你帶人再整理整理這三個人的資料。”
這次,朵朵安全,其他人卻遇害了,而且時間還提前了,可能還會有下一次的行動。
說完,張海峰就離開了。
趙敏回想著張海峰的話,自言自語道:“什麽提前了?”
夜晚。
醫院走廊,趙彬彬穿著一身白大褂走著,值班的護士和他說了幾句話。
“小亮今天怎麽樣?”
護士笑了笑說:“挺穩定的,再觀察一段時間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安排手術了。對了,小亮的手術費突然到賬了,但是他媽媽說不是他們交的,趙醫生,你說這好心人是誰呢?”
問話的時候,護士一直盯著趙彬彬的眼睛。
趙彬彬聳了聳肩:“我怎麽會知道呢。”
護士白了他一眼:“我可告訴你,這不符合醫院規定,一個兩個你幫得了,這醫院這麽多病人,你幫得過來?”
認識趙彬彬這麽久了,護士早就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況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趙彬彬跳過了這個話題。
“小亮爸爸還沒聯係到嗎?”
“沒有,現在醫藥費解決了,他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趙彬彬點了點頭,離開了服務台。
張海峰想了想還是決定拜訪了一個人,陳老。
帶著一壺白酒見了陳老,陳老對這種折紙還比較熟悉,他問了問這種紙鶴的折法。
“這種紙鶴叫作薔薇紙鶴,雖然有些複雜,但是想學還是能學會的。”
張海峰點了點頭問:“那如果把薔薇紙鶴燒了,代表什麽呢?”
“還能代表什麽,就是燒紙唄。”
陳老淡淡地回答。
走在回家的路上,張海峰心底的疑惑還是越來越深。
天色很晚,走在上坡路上有些艱難,街燈把他的倒影拉得很長。
回到家之後,喬昕還在看著複習資料。
“早點休息,身體要緊。”
張海峰關心了一句,可喬昕沒有回應。
見喬昕不回應,張海峰剛想離開,喬昕突然問了一句。
“你要帶朵朵參加畫展?”
張海峰想了想,隨即連忙地點頭。
“對,老師說朵朵畫畫很有天賦,而且她為了這次畫展也準備了不少。”
喬昕繼續埋頭看資料。
張海峰站在喬昕的身後看了一會兒,還是從口袋裏拿出了那份2004年的報紙。
安靜的房間隻能聽見翻書的聲音,還有報紙的沙沙聲。
喬昕掃了一眼張海峰手中的報紙。
“怎麽了?”
張海峰笑了笑:“這個是你以前寫的吧?你那時候文筆真的挺好的,這次要是考不下來,你就去繼續當記者,或者去做一個有關寫作的工作,我記得你看到數字就頭疼。”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了幾秒鍾之後,才傳來喬昕淡淡的聲音。
“頭疼也已經習慣了。”
張海峰沒有搭話,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輕輕掩上門走了出去。
朵朵正在房間裏畫畫,門露出了一點縫隙,從裏麵透出了暖黃色的光。
張海峰站在外麵呆呆地望著朵朵的背影。
從警局離開之後,孫曉萌和劉雨奇一起上了車。
劉雨奇默默地拉過孫曉萌的手。
“回去洗個熱水澡吧,你也累了,我聽說你差點碰到凶手了?”
劉雨奇擠出一個笑容。
“是啊,差點就碰到了。”
孫曉萌點了點頭,眼神就從劉雨奇身上移開。
“不過你要是真看見了,還是和警方說一下,早點破案的好。”
劉雨奇頓了頓,幾秒鍾之後才說:“可惜我什麽都沒看到。”
孫曉萌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劉雨奇倒也沒太在意。
孫曉萌看著窗外的風景。
剛才在警局的時候,她接到了趙彬彬的電話。
那時她正走在警局的走廊,看著警員的照片和編號,看著那未知號碼,孫曉萌的右眼皮跳了跳。
是趙彬彬打來的。
他隻說了簡短的一句話。
“劉雨奇看到我了。”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腳步聲,孫曉萌簡短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朝著迎麵走來的張海峰和劉雨奇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