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喚不醒的你

如果說薛顏在和那佰川的較量中,是催眠術的無意識覺醒,她自己全然不知。那麽,在和薛帥的這一番對話後,薛顏徹底意識到了自己身上暗藏著某種力量。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薛顏離開了青魚街72號。

薛顏前腳剛走,那佰川後腳就潛伏進了青魚街72號。

那佰川原本在與薛顏在飛機場失聯時,他就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青魚街72號。不過那一次,那佰川卻怎麽也沒找到薛顏。青魚街72號隻是一座人去樓空的新宅。

直到現在那佰川都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那佰川渾身都透著一股儒雅氣質,做賊這種事情,他確實不太擅長。不過還好他夠機敏,一切都還算順利,隻是動作略微顯得有點笨拙。不過,這反倒讓他在這壓抑的氛圍裏顯露出幾分可愛來。

那佰川溜進去後,找到了被關在暗房中的薛帥,準確地說,應該叫他霍心。

霍心一看到那佰川就掙紮起來,“她對我用了催眠術,我也不知道自己對她說了些什麽。”

那佰川眉頭緊皺起來,薛顏催眠術的覺醒雖然在他的猜測之中,但是他仍然不明白,一個人怎麽可能在對催眠方法一竅不通的情況下進行催眠。

霍心見那佰川隻是平靜地給他解繩子,有些疑惑,“你早知道她會這麽做?所以你並沒有去找她?”

那佰川把解開的繩子擲到一旁。

“她會怎麽做,這一點你不用管。你先告訴我,除了你之前跟我所說的那些,她還知道多少關於從前的事情?”

那佰川把霍心從地上拉起來,由於之前受過電擊,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被那佰川握住的手臂有些顫抖。他的臉色也不大好,額頭上冒著髒兮兮的冷汗。

霍心稍微穩定了下心神後說道:“雖然之前我在扮演她弟弟時,給了她一些錯誤的信息,但是我發現她的判斷能力很強,總是能抽絲剝繭地理出真相。”

“你的意思是她對以往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佰川打斷了霍心略顯囉嗦的話。

霍心點頭。

那佰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這意味著那佰川之前在薛顏身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那佰川痛苦的樣子讓霍心很是吃驚,一時間,霍心有了和薛顏一樣的疑惑:之於薛顏,那佰川扮演的究竟是什麽角色?

“你不去找她嗎?”霍心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佰川。

其實霍心現在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薛顏已經拆穿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那錕的人也會知道這一切。

身份暴露,也就意味著霍心徹底失敗,那錕的手段他多少都是有所察覺的……

霍心隻想等那佰川走了之後跑路,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兒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見妹妹一麵,但是他又不想在這裏坐以待斃。

那佰川還沒來時,霍心就已經想好了,等他逃出青魚街72號後,他就給妹妹打個電話,讓她也逃。

那佰川看向霍心,目光從霍心那焦急的臉上掃過。

“我當然會去找她,不過,在找她之前,我得先把你送走。”

“送我?”霍心愣在當場。

在霍心的計劃裏,盡早擺脫那佰川,然後打電話,接著亡命天涯。

送他走?是什麽意思?

不管是那佰川,還是新的契靈者那錕,都是霍心惹不起主。

那佰川並沒有理會霍心的惶恐不安,他隻是從霍心的衣服兜裏掏出了霍心的手機。

霍心的手機裏隻有三個人的聯係方式,一個是她妹妹,一個是薛顏,一個是那錕。不管是和誰溝通過的信息,對他而言都是絕密。

“你……”霍心想要把手機給搶奪回來。

“不想繼續被人利用,就別動!”那佰川異常嚴肅,最讓霍心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立即就選擇了服從。

那佰川在霍心的手機上刪除了一些東西,隨後又裝了一塊嶄新的芯片進去。

“你以為是誰告訴那錕你有一個妹妹的?”那佰川動作行雲流水,說起話來也幹脆利落,一點都不像在薛顏麵前時,那自亂陣腳的文弱模樣。

霍心聽得吃驚。

“你什麽意思?”

那佰川頭也不抬,“沒什麽意思,就是把發生在你身上而你又不知道的事情告訴你而已。”

“從你碰到那錕的人開始,你就已經被催眠了。在催眠術的控製下,你告訴他們你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

霍心感覺心裏湧起一陣惡寒。

“你每到了夜裏十點半,就會發一條信息給那錕,把這邊的情況向那錕匯報。就連你和你妹妹之間的通話,你也會一五一十地匯報出去。”

那佰川最後看了霍心一眼:“不然,你以為那錕怎麽會對你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

霍心不敢相信,“可是我感覺自己很清醒啊!”

催眠術,這種詭譎神秘的力量太可怕了!

“你在和小顏相處的時候,不也感覺自己意識是清醒的嗎?可為什麽到頭來,她想知道的一切你都如實相告了?”

那佰川這些話說得霍心無言以對。

“小顏的催眠術才剛剛覺醒,你都無法察覺,更無法擺脫。更何況是出自‘地獄之眼’契靈者之手的強大催眠術。”

那佰川從霍心的後腦少取下一個豆粒大小的黑色金屬塊,“沒了它,那錕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你的行蹤。所以,你現在自由了。”

霍心仍舊惶恐,“不可能,這世上就沒有那些可怕的催眠師找不到的人,不管我逃到哪裏他們都會找到我的。”

“是生是死,我做不了你的主,一切都看你自己怎麽選擇了。”

那佰川端詳了一陣黑色金屬片後,把它扔在地上用皮鞋將其狠狠踩碎,並自言自語起來:“原來它們已經沒有新東西可以忽悠人了,所以才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得到‘地獄之眼’。”

薛顏離開青魚街72號後沒幾步,就看到一叢洋槐花後走出一個穿著草綠色裙裝的女人。

洋槐花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偶有花瓣飄落,映著女人嬌俏的臉。

女人美得和這壓抑的世界格格不入,一如薛顏的美。

但是,薛顏還是透過女人溫婉的裝扮和妝容,看到了她眼裏的勃勃野心。

薛顏朝著女人走去,女人很驚覺,一眼就看到了穿梭於行人中的薛顏。

女人想躲,薛顏卻並沒有給她機會——因為,在女人看向薛顏的第一眼,薛顏就開始動嘴唇。

在掙脫那佰川的催眠時,薛顏倚靠的是目光空洞,她好像與生俱來就有一種讓眼前視線模糊,並形成一個黑漆漆漩渦的能力。

在催眠霍心時,薛顏倚靠的是手指。最初,她隻是隨意地動動,沒想到就讓霍心的言行不受控製起來。隨後,薛顏開始觀察起自己在無意識中的手指節奏,並將其銘記在了心裏。

薛顏從青魚街72號出來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催眠術。但由於距離女人比較遠,她並沒有辦法讓女人注意到她的手指,所以她催眠霍心的辦法此時並不適用。

薛顏冒險地選擇了重複那佰川的方法。

薛顏發現自己在催眠術方麵能力非比尋常,是因為當她回想起給那佰川開門時的情景時,腦海中既可以浮現出那佰川催眠她時的樣子,也能回想起自己眼前出現漆黑漩渦的場景。

這兩個分明矛盾的畫麵,似乎都被薛顏看見了,並銘記在了腦海裏,她可以隨意切換,不費吹灰之力。

薛顏暗暗在心裏猜測起來,也許她與生俱來就有一種屏蔽催眠術的能力。

但這個猜測很快不攻自破,如果她真的有那麽強大的能力,又怎麽會被人洗去記憶?

薛顏的嘴唇快速開合,其節奏安全模仿那佰川催眠她時的節奏。

然而,女人的目光在觸碰到薛顏後,急忙挪向了別處,身體也拐入了旁邊的巷子。

巷子裏的風很大,撩起女人穿在裙子外的米色針織衫。洋槐碎花落下,打在她裙子上,再濺落到地上,被她踩進塵埃裏。

女人剛才走到巷尾,還沒來得及從巷子裏徹底抽身,薛顏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做什麽?”女人一臉惶恐,但眼眸中卻仍然有一絲難以抹去的恨意。

沒錯,這個看起來素不相識的女人,在看薛顏時,眼裏是含著恨意的。

薛顏淡淡一笑,“別再演戲了,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薛顏承認,她是為了故意打擊這個女人才這麽說的。如果這個女人的演技真那麽差,最初她是幹洗店“服務生”的時候,她就不會險些被騙一場了。

“我們又見麵了。”站在薛顏麵前的尤沁雯,在短暫的遲疑和慌亂後,恢複了鎮定,臉上帶著挑釁的笑。

薛顏眉頭微挑了下,也笑了笑,笑得從容淡定,和那飄落的花絮相得益彰。

尤沁雯隻看到薛顏的嘴唇不斷地開合著,可是,她究竟在說什麽,尤沁雯一個字都沒聽清。

“你說什麽?”尤沁雯緊皺著眉頭,心裏煩躁異常。

如果尤沁雯此時手裏拿著一麵鏡子的話,她就會發現,她自以為強烈的煩躁表現到臉上後就隻剩下呆滯。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指使你來接近我?”薛顏成功催眠了尤沁雯,從她嘴裏得知她的姓名、住處後,就單刀直入地問起最要緊的事情來。

尤沁雯如實回她:“就算‘地獄之眼’的人不指使我,我也會找到你。薛顏,我們之間沒完。”

薛顏上下打量起尤沁雯來,她從尤沁雯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丁點的熟悉氣息。

“為什麽?”

“因為一個男人。”尤沁雯的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睫毛沒有規律地亂顫。

薛顏知道,這是她即將蘇醒的前兆。

“因為誰?”

好幾秒過去了,尤沁雯都沒有給出回答。薛顏隻好繼續對尤沁雯進行催眠,可是,薛顏發現她的頭暈暈沉沉的,嘴唇也變得笨拙起來。

“你想殺我?”薛顏放棄了繼續催眠尤沁雯的目的,她隻能爭取盡可能多地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不殺你。”尤沁雯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裏顯得有些低沉。

“我是為了那少爺來的。”尤沁雯主動說道。

薛顏道:“你所說的為了一個男人,指的就是那佰川?”

“當然不是!”尤沁雯的眼皮開始不自在地**起來,睫毛顫抖得更厲害了。

“究竟是誰?”短短幾個字,薛顏卻像費了很大勁。

忽然,薛顏感覺腦袋有一股尖銳的寒意刺過,下一秒,站在她麵前的尤沁雯就恢複了正常。

“你說什麽?”尤沁雯的記憶還停留在薛顏對她進行催眠的第一刻。

薛顏感覺很累,像脫水的人又經曆了一場奔跑似的。她不由自主地彎下腰,用雙手撐著膝蓋,以免讓自己暈倒在地。

薛顏的臉色蒼白得可怕,讓尤沁雯露出了驚奇又不耐煩的目光。

忽然,尤沁雯走上前去,兩隻手飛快地攙扶住了薛顏的手臂,同時溫柔地關心起薛顏來。

“你怎麽樣?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尤沁雯的聲音軟軟糯糯,在這寂靜幽深的巷子顯得十分清晰。

薛顏不明白尤沁雯為什麽忽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前一秒還說不會放過她,下一秒竟然就主動關心起來。

難道是催眠術留下的後遺症。

當薛顏是視線裏出現一雙男人的腳時,她終於明白尤沁雯為什麽會這樣了。

“小顏!”那雙腳急促起來,衝到薛顏的身邊。

那佰川攙扶起薛顏,“你怎麽樣?”

“她可能是身體有些不舒服。”薛顏還沒開口,尤沁雯就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了這句廢話。

那佰川聽到尤沁雯的聲音後,轉過頭,目光戒備地看向尤沁雯。

那佰川眉頭皺起來的刹那,尤沁雯感覺有人向她潑了一身冰水似的,讓她渾身犯冷。

“你是誰?”那佰川並沒有放過尤沁雯。

尤沁雯無辜起來,“我隻是路過這裏而已,看到這位小姐臉色難看就湊上來瞧瞧,並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尤沁雯說完,臉色略微沉了下,“我不知道我對這位小姐的關心有沒有讓你覺得不舒服,但是你現在咄咄逼人的樣子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那佰川並沒有理會尤沁雯,而是轉過頭去看薛顏。

“小顏,你怎麽樣?”

薛顏感覺腦袋像灌了鉛似的,每動一下,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

當薛顏的身體左搖右晃時,本就沉重的腦袋又開始泛疼了,而且是那種難以忍受的尖銳疼痛。

那佰川看著薛顏痛苦的樣子焦急起來,卻又不知道能為她做點什麽。

尤沁雯對那佰川說道:“這位先生,不如我陪你把她送到醫院去吧。這附近好像就有一家,我帶你們過去吧。”

那佰川隻當沒有聽見尤沁雯的話。

尤沁雯並不甘心,她眉頭緊擰在一起,一臉的焦急,似乎她對薛顏的關心絲毫不亞於那佰川。

“我們再耽擱下去,隻怕會延誤了這位小姐的病情。”

尤沁雯索性把那佰川的手從薛顏的手臂上拿開,徑自攙扶起薛顏來。

那佰川沒有讓尤沁雯得逞,他重又扶住薛顏,怒不可遏的他衝著尤沁雯吼了一句:“滾!”

那佰川的一聲厲喝,把尤沁雯嚇得渾身一顫。而一旁的薛顏,也近乎本能地顫抖了下。

就是這忽然的顫抖,讓薛顏徹底擺脫了頭痛欲裂,她如同溺水的人被人忽然打撈起來,有些貪婪地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隨後抬起頭來看了那佰川一眼。

薛顏掙脫了那佰川的手,自然也沒讓尤沁雯再碰她。

薛顏的身影很快就從巷子裏拐了出去,那佰川要追上去,尤沁雯卻喊住了他。

“這位先生,我好心幫你們,卻被你們當作仇人。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至少不要讓我以為你的涵養配不上你身上這身西裝。”

尤沁雯的話很有力量,可是她的裝扮和妝容都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

那佰川收回目光,審度著尤沁雯。

尤沁雯被那佰川的目光逼迫得有點心慌,她已經開始後悔多此一舉地把那佰川留下來了。

那佰川步步逼近,她步步後退,眼睛裏的從容被擊了個粉碎,隻剩下惶恐。

尤沁雯身後就是巷子的內壁,再沒有了後退的餘地。

那佰川的手臂朝著尤沁雯身後的牆壁伸了過去……

“如果我是你,在騙人之前就應該先做好功課。”說這話時,那佰川從尤沁雯的後腦勺取下一個豆粒大小的黑色芯片。

尤沁雯自知敗露,沒有什麽好狡辯的了,她瞳孔縮了起來,“你終於承認你接近薛顏是為了得到‘地獄之眼’了?”

那佰川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把尤沁雯嚇得渾身一哆嗦,臉色蒼白如紙。

當那佰川已經走到深巷盡頭時,尤沁雯都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既然你也想得到‘地獄之眼’,為何不跟我們合作?反正你都已經知道我是你父親派來的,那我也索性對你攤牌好了。我之所以會被派到你身邊來,就是不能由著你胡來。”

尤沁雯見那佰川停下了腳步,她便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

“你以為薛顏真像你想的那麽單純嗎?實際上她心機非常重,她的催眠術明明已經覺醒了!”

尤沁雯並不笨,她很快就意識過來先前薛顏對她做了什麽。

那佰川頭也不回:“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來提醒我該怎麽做。”

尤沁雯鼓足了勇氣,衝著那佰川說道:“最好是這樣,你若是擾了契靈者的計劃,你和薛顏都不會有好下場。”

尤沁雯說完這句話後,似乎仍覺得不過癮,大抵是因為從沒有人敢向那佰川這樣忽視她、羞辱她。

“一個連自己女人都能下手的男人,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尤沁雯嘀咕的這句話聲音非常低弱,小到隻有她自己才能聽見,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可是,她話音剛落,那佰川就以不可抵擋的氣勢來到了她跟前。

“你說什麽?”那佰川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讓他看起來如同一頭惹怒的野獸。

尤沁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不敢想象,如果讓契靈者那錕知道她在那佰川麵前說了這些,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尤沁雯的眼珠飛快地轉動了下,窺探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接著身體狠狠一沉,後背與牆麵貼著。

再滑向地麵,如同一條光滑的泥鰍。

短短一秒鍾之內,尤沁雯就從那佰川的身邊溜走了。

雖然那佰川的反應極快,但他仍然沒能抓住尤沁雯。

“天影門的人?天影門的人怎麽會和‘地獄之眼’有往來?那錕,你究竟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