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智慧與陰謀的角逐

薛顏背過身去,她不想承認什麽,也不想否認什麽。

沒錯,那佰川給了她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可是,這並不會讓薛顏放下戒備。

“小顏,你父親把你托付給我,我就有責任照顧好你。”那佰川的語氣小心翼翼的,似乎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器。

薛顏回過身來盯著那佰川,“我父親把我托付給你?”

薛顏凝視著那佰川:“我父親怎麽死的,恐怕那先生心裏很清楚。至於我丈夫祁淵的死,想必你也清楚。你認為我父親會把我托付給仇人的兒子嗎?”

“小顏,我不知道你對過往都了解了多少,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事情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那佰川怕自己再說下去會把薛顏給繞暈,他停頓了下後,篤定地說道:“為了‘地獄之眼’而接近你的是他們,我隻想保護你。”

那佰川終於體會到了百口莫言的感覺。

薛顏果斷地打斷了那佰川:“那佰川,你不要再編下去了。我問你,讓我患上失憶症的人是不是你?”

“小顏,我……”

那佰川猶豫糾結的樣子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回答了薛顏。

薛顏又道:“在飛機上,讓我一次次睡著,陷入無盡噩夢的人是不是你?”

“小顏……你聽我說……”

那佰川想解釋點什麽,可是薛顏卻什麽也聽不下去。

薛顏伸手指了指書房門外,“那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但是,我希望你能自己出去。”

薛顏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佰川繼續待在這裏,隻怕會激怒了薛顏,但他還是堅持對薛顏道:“你懷疑我,我無話可說。既然我洗不掉你心裏對我的懷疑,那我也希望你對所有人都保持一顆懷疑的心。”

“永遠不要相信祁淵那個騙子的任何話!”

薛顏動了動手臂,示意那佰川離開。

那佰川仍然想抓住最後一線希望:“小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往前走好不好?”

“那先生是覺得我的送客方式太溫柔了嗎?”薛顏已經沒有耐心了。

那佰川即將出口的話硬生生被他給吞了回去,他遲疑了刹那後,最終選擇了黯然離場。

那佰川離開後,薛顏把地下室的東西翻了個遍。

地下室裏堆放的都是關於祁淵的,從衣服到相冊,從普通擺件到出自祁淵之手的畫作。

通過這些東西,薛顏能了解到一個更全麵、更立體的祁淵。

加上通過夢境回想起的記憶碎片,薛顏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完整的祁淵。

剛毅,帥氣,有才華……

祁淵的帥氣和那佰川的帥氣是不一樣的類型,如果說那佰川是儒雅小生的話,祁淵就是富有力量的思考者,他成熟、穩健,身上有種讓女人不由自主靠近的魔力。

人們所說的完美男人大抵就是這樣的吧?偏偏這樣的完美男人還對她薛顏說盡了情話。

她應該是幸福過的吧?

看著地下室的一切,薛顏的心有種悲涼的感覺。

“我會查出真相的。”薛顏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個相冊放回到了收納箱裏。

薛顏離開地下室後,透過走廊上的窗戶,正巧看到別墅外,那佰川正在和一群穿著黑色普通西裝的人打架。

“那錕,你這次出手,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看來我也要打起精神了,不然怎麽和你玩下去?”薛顏嘴角含著一抹嘲諷。

從地下室走了一遭後,薛顏發現,她從一開始進入這個房間就源於別人的設計。

沒錯,是有人故意要她來到這裏。甚至可以說,是有人故意引導她來到了青魚街72號。

如果她的判斷沒有出錯的話,引導她來青魚街72號的人是那錕,也就是新一任的契靈者。

“那佰川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薛顏在心裏思忖著。

薛顏在腦海裏把那佰川的話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那佰川想要阻止我來這裏?”

薛顏忽然覺察到一個很奇怪的事情:有人故意把青魚街72號中所有關於祁淵的東西都收拾到了地下室,這麽做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想讓人忘了這棟房子的主人之一就是祁淵。

想讓誰忘了?當然是她薛顏。

但是,薛顏最初來到這裏的時候,分明看到了祁淵留給她的紙條。

“難不成,寫紙條的另有其人?”

薛顏眉心深刻起來:祁淵之死在前,收拾房間在後。

如果紙條是祁淵寫的,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因為,收拾房間的人怎麽會看不到那麽顯眼的位置上有紙條?唯一能說得通的就是,那佰川在收拾完東西後,有人故意溜了進來,然後擺放好了那張提醒吃藥的紙條。

目的是什麽?

坐在榻榻米上的薛顏,把頭埋進膝蓋裏,修長的頭發散發著綢緞般的光澤。

薛顏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兩分鍾之後,薛顏猛的抬起頭來,她終於想明白了!

留紙條的人,是想讓她薛顏知道有人故意讓她得了失憶症。

薛顏終於理清楚了,有人要她遠離青魚街72號,另一撥人則要她來到這裏。

薛帥呢?

薛顏的腦海裏浮現出了薛帥關心她的樣子。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算了算時間,應該是她網購的東西到了。

薛顏本打算下樓去拿,在經過窗戶時,她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恰巧看到薛帥走到門口,在和送快遞的人說著什麽。

薛顏給薛帥打了個電話,示意他幫忙取下快遞。

隨後,薛顏通過遠程遙控打開了大門。

薛帥一手捏著電話,一手拿著快遞,並試圖把它拆掉。

“姐,你買的什麽?”

薛顏笑了笑:“廚房電子鍋的零件壞掉了,我買了個。”

整天蝸居在別墅裏,沒有做飯的家夥可不行。

“你把它拆了吧。”薛顏提示道。

薛帥照做了,並把包裝盒扔進了垃圾桶裏。

薛帥不知道的是,在他扔包裝盒的刹那,薛顏摁動了手機上一個特殊的按鈕。摁動這個按鈕之後,薛顏手上的手機就和薛帥手中的小玩意建立起了聯係。

薛顏的麵前出現一個湛藍色水幕,上麵分布著一些細線和邊框,文字也相繼浮現出來。

像是在測試著什麽。

當測試進度顯示百分之百時,薛顏忽然挑了下眉頭,“帥帥,你把它放到廚房後,去後院摘點花。”

薛帥感覺薛顏心情不錯,也跟著露出了笑臉,“好啊,姐,我這就去給你摘。”

薛帥把手上黑乎乎的小東西放進了褲兜裏便走向了後院,站在樓上窗戶後的薛顏看著眼前的水幕,動了動嘴角。

水幕上赫然寫著:1號檢材與2號檢材不符合遺傳關係。

也就是說,她和薛帥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沒錯,這不是廚房用具,而是測試DNA的電子產品。

不過,薛顏不得不承認,薛帥的戲很好。尤其是節奏把握方麵,比較穩,知道步步為營。相比之下,那佰川就遜色多了,他那張足可以顛倒眾生的臉明明可以表現得稍微沉穩一些,可是他總是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

在賭局中,先暴露底牌的那個人不一定是輸家,但總歸是被動的。

薛顏把薛帥從出現到現在的音容笑貌都回憶了一遍,她很篤定,薛帥和那佰川不是一夥兒的,至少目的截然相反。

但是,她分明看到之前,那佰川在大門口對薛帥大打出手後又和他握手言和了。

“那佰川,你究竟在下一盤怎樣的棋?”

“不管怎樣,我都奉陪到底。”

薛顏收回了手機,拿出了另外一個拇指大小的東西——遠程高壓電棒。

薛顏走到另一麵窗台前,從這裏剛好可以看到薛帥。

薛帥似乎意識到薛顏正在看他,抬起頭來衝著薛顏笑了笑,還揚了揚手中的花。

淺粉色的花,薛顏叫不出名兒,但覺得挺好看的。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該多好?”

薛顏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斷地用遠程高壓電棒的瞄準器鎖定薛帥,在話音落下的刹那,她果斷地摁動了按鈕。

昏暗的房間中,散發著一股黴味。

原本沉寂的房間,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穿著暗灰色高跟鞋的薛顏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簾子一角。瞬間,刺目的光芒擠了進來,讓躺在角落的薛帥睜不開眼。

薛帥在看到薛顏時,想說點什麽,話還沒說出口,薛帥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薛帥低頭看了看自己,他被綁得結結實實。他抬眼看向薛顏,薛顏坐在他麵前的椅子上,正平靜地看著他,似乎在等他主動給出個說法。

“姐……”薛帥暫時還不知道薛顏為什麽這麽做。

他當然明白,薛顏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察覺到了什麽。但薛帥不知道薛顏到底知道了多少。

“姐……”

薛帥的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薛顏看著薛帥流淚的眼睛,“你比那佰川會演戲。”

薛帥低頭,鼻子酸得難受。

薛帥不說話的時候,薛顏也保持著沉默。她比薛帥更沉得住氣。

良久,薛帥終於說話了,他依舊埋著頭,聲音有些壓抑。

“我沒有辦法,我不得不這麽做。”

短短兩句話,薛帥卻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薛顏似乎明白薛帥的演技為什麽那麽好了,心有牽絆,所以每每想起來就會忍不住落淚。他確實不像那佰川,總是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因為底牌本就一直在他心裏,像一把沉重的枷鎖,讓他隨時都必須謹小慎微。

“你……”薛帥看向薛顏,顯得很遲疑,“你會殺了我嗎?”

在薛帥看來,薛顏冷靜得近乎冷酷無情,她的內心遠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麽溫柔。

薛顏回得模棱兩可:“就算我不殺你,那錕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別說那錕了,就是那佰川也不好對付啊。”

薛帥眸光忽然暗淡起來,“我隻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薛帥所說的這句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薛帥的目光落在薛顏手上的高壓電棍上,吃過一記痛後,薛帥對這電棍有了敬畏之心。

“你想知道什麽?”薛帥清楚,薛顏抓住他後並沒有直接殺他,無非是想從他嘴裏知道點消息。

薛顏嘴角微微上揚,晨光破窗而入,落在她嘴角,讓她的笑起來泛著一絲清晨獨有的寒氣。

“把你為什麽接近我,說個透徹就夠了。”

薛顏說得輕鬆,薛帥卻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那錕曾經威脅他的話猶在他耳邊回響。

“你要是敢把事情辦砸了,我可不能保證你妹妹是慘死街頭,還是被人亂刀砍死。”

薛帥的腦袋極為混亂,那錕醜陋陰森的麵孔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

薛顏就這麽麵色平靜地看著薛帥直冒冷汗。

“我確實不叫薛帥,不是你弟弟,我本名叫霍心,是一名話劇演員。”

薛帥額頭的汗水越冒越多。

“我有個妹妹,在哥倫比亞念書。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他們誰都沒要我們,所以我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好在我們長得還算不難看,總是混跡於雜技團和小的話劇團幹點雜活兒……”

薛顏麵前的薛帥昏昏欲睡,眼皮幾乎要貼合在一起了,但是他的嘴唇卻以平常速度開合著,吐詞也非常清晰。

“一個深夜,我剛收工回家,一個看起來十分古怪的老頭在街角蜷縮著,像是乞丐。當我湊上去後才發現老頭渾身是血,臉色黑得可怕。他遞給我一個小指頭般大小的東西,讓我朝著天上放。我看他可憐,就照做了,但我卻沒在天上看到任何東西。”

“後來我才知道,那老頭是‘地獄之眼’的契靈者,也就是你父親。他讓我放的東西是信號哨,有人會接收到信號,然後去救他。”

“就目前來看,他終究還是沒能得救。第二天晚上,我收工回家從那條舊路回去時,那錕他們攔住了我。他們說我惹了大麻煩,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如果我不能按照他們所說的去做,他們就會傷害我妹妹。”

即便是昏昏欲睡的狀態,薛帥的眼角還是不由自主地留下了眼淚。

而薛顏,則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她隻是動了動手指頭而已,薛帥就不受他自己控製了。

“為了供妹妹讀書,我什麽苦都吃過。我寧可自己死,也絕對不能讓妹妹受到半分傷害。”

“她……她已經很不容易了,我知道她舍不得花錢,在學校裏從來不敢吃飽,她……”

薛帥痛哭失聲,恍惚間已經掙脫了薛顏對他的催眠。

當薛帥擦淨眼淚抬起頭來時,薛顏已經不在房間裏了,她坐過的位置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