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山峰提出要去見一見閻東輝，他有些問題要問。周文賢沒有遲疑，帶他們去了鐵獅子監獄。
在路上，他大致說了一下閻東輝的情況，這人狡猾、好色，犯事進來也是因為女人。但他沒有殺吳翠蘭。
到了鐵獅子監獄，他們在通道裏等著獄警出來。周文賢看著裏麵的人感慨：“上次來這裏還是和老葉一起。”
不過他又歎了口氣，往事如煙、物是人非，人們總以為時間可以讓人忘記所有不好的記憶，但他覺得這句話不對。畢竟葉小禾現在也不想見他。
剛才他急匆匆地趕回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包廂裏的葉小禾，當年隻會追著車跑的小女孩都長這麽大了。如果不是老趙攔住了他，今天他和葉小禾就能見一麵了。
周文賢的眼神裏透露出愧疚和無奈，葉小禾的出現讓他又想起來往事。他一直都期望著得到葉小禾的原諒，但這個機會看上去是越來越渺茫了。當年的事情，如何判定誰對誰錯呢？但對錯已經不重要了，因為葉小禾已經受到了傷害，比任何人都要深重。他很想和別人傾訴一下，但是山峰和羅成已經跟著獄警進去了。
周文賢歎了口氣，默默地點燃了一支煙。煙霧嫋嫋，他的神情越發落寞。
山峰看著閻東輝進入了監獄審訊室，帶著輕佻的笑坐在他們對麵。他有一雙很狡猾的眼睛，像一個很會還價的小販，目光在山峰和羅成之間轉來轉去。很明顯，他知道這兩個遠道而來的警察並不是來看他的，而是想要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否則，怎麽會拿出石磊這個小子的照片問自己認不認識，還問當年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不但沒有回答山峰的問題，還用一種很放鬆的語氣說道：“有些日子沒人來看我了。”
羅成皺了皺眉，他很不喜歡這種過於親近的感覺。他用手中筆記本敲了敲桌子，示意閻東輝嚴肅點：“回答問題。”
閆東輝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把這個新人放在眼裏，他伸手一邊不停地撓癢，一邊看向桌上石磊的照片：“他怎麽了，犯事了？”
山峰看著閆東輝的犯罪記錄。
“現在是我問你……他之前為什麽打你？”
閆東輝看了看一旁的獄警，又看了看山峰，低聲詢問：“說出來能減刑不？”
“你服刑這幾年，看沒看刑法？”
閆東輝一聽有戲，趕緊點頭：“看了看了，提供重大線索，可以減刑。”
“那就別廢話了，挑重要的說。”
閆東輝聽到這句話，簡直就是意外之喜，雖然並不知道自己提供的算不算重大線索，但他決定毫無保留，要把所有知道的都說出來。他一改剛才懶洋洋的態度，端坐起來，對著羅成的筆記本點頭：“記，記啊。這家夥神經病，死個老娘而已，搞得自己看誰不對就要殺，我就是受害者，要不然我也不會蹲這麽久。”
山峰問道：“你的意思是，石磊以為你殺了他母親？”
閆東輝使勁撓癢：“對，他以為啊，我可沒幹，殺人多累啊。”
“他為什麽懷疑你？”
“他瘋了！誰跟他媽接觸他就懷疑誰，我就見過他媽一麵！”這句話，山峰當然不會相信。
“你再好好想想。”
閆東輝看了山峰一眼，又立刻轉頭看著別處，頓了頓才說：“哎，他媽吧，當年算是有點姿色，你也知道我這人，是吧……”他好色，膽子也不小。
吳翠蘭一個寡婦還要照顧兩個孩子，生活的艱難讓她不由得忍氣吞聲。閻東輝就是看中了這一點，肆無忌憚地調戲她。當然是借著酒勁，像他這樣的人，當然要為自己留好後路，借酒裝瘋，事後可以推得幹幹淨淨。
他是這麽打算的，也是這麽做的。在眾人的起哄中，吳翠蘭掙脫不了他的蠻力被他摟在懷裏，就在他準備親下去的時候，卻有一個年輕人衝了出來，一腳踹翻了他。從那以後，閻東輝就再沒敢放肆。
山峰有點不相信，認為他隱藏了其他事情：“就因為這事？”
閆東輝點頭，以為山峰和自己一樣覺得這是件小事，於是語氣裏帶了委屈和抱怨：“對啊，你也覺得不至於吧？”
一旁的羅成早聽得生氣了，現在聽見他這麽問，提高了聲音：“讓你回答沒讓你問，猥褻婦女，活該！”
閆東輝被他一吼不敢說話，但還是忍不住低聲抱怨：“那天也不是沒成功嘛。”
羅成看他不知悔改，於是提點了一句：“你是因為什麽進來的，不用我們再說一次吧？”
閆東輝感到有些難堪和尷尬，他撓了撓身上的癢：“哎，我這輩子就毀在女人身上了，還落一身病。”
山峰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跑貨車跑了幾年？”
“三五年吧，太累，掙不到啥錢。”
“99年有沒有跑過巫江線？”
閆東輝愣了愣，算了一下時間，搖頭：“99年？沒有。”
“這麽確定？”
“我隻跑周邊，短途，來錢快，我嫌累。”
“你們車隊有沒有人跑巫江線？”
“不知道，有也不記得，我們這些人都不固定，哪有活上哪……”
閻東輝突然停下，看著山峰：“大哥，你這麽問，是問別的案子嗎？”
山峰沒有說話，一旁的羅成停下筆記：“回答問題！”
閻東輝縮了縮脖子，山峰接著問道：“閆東輝，在你和吳翠蘭接觸時，有沒有見過什麽可疑的人，跟吳翠蘭來往密切，也是貨車司機，跑過夔州和巫江線。”
閆東輝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問了一句：“說出來能減刑不？”
羅成斥責：“還問？！”
閆東輝看了他一眼，趕緊回答：“有！有一個人，是吳翠蘭的姘頭！就是打我那個！”
在那次被踢翻之後，閻東輝還會去吳翠蘭那裏喝酒，他總覺得吳翠蘭是個假正經，遲早會被他抓到證據。但是吳翠蘭對他和其他人都一樣，根本沒有任何輕浮的動作。他本來都要放棄了，世上的女人那麽多，何必非要一個吳翠蘭呢？但是偶然的一天，他卻看到吳翠蘭和一個年輕人很甜蜜地走進了夔州旅館。
他現在還記得那晚的吳翠蘭非常漂亮，不但換了衣服，還換了發型，看著那個年輕人略帶嬌羞地笑著，整個人都散發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嫉妒和輕蔑讓他跟在後麵也進了夔州旅館，還看到了旅客登記表上的信息：303房間，張漢東、吳翠蘭。閻東輝心裏有妒又恨也帶著一絲驚喜，他對吳翠蘭又燃起了熱情。
山峰沒有讓他接著往下說，而是重複了那個人的名字：“張漢東？”
“對！張漢東！”
羅成把筆記遞給他看：“是這幾個字嗎？”
閆東輝搖頭。
“不是，東方紅的東！”
山峰追問：“他是個年輕人？”
閆東輝不屑地冷笑，自古嫦娥愛少年，吳翠蘭當然也不會例外：“比我年輕吧，我不敢確定啊。第一次我喝多了，第二次黑燈瞎火的。你說要沒我年輕，那老娘們怎麽會喜歡他不喜歡我呢？不過張漢東是巫江人，我打聽過，這家夥很不老實，有人問他和吳翠蘭的事兒，他不認，說把吳翠蘭當親戚看，呸，你跟你親戚開房啊？你說我分析得對不對？”
羅成聽得心裏冒火：“你再多問一句話，就是耽誤辦案！”
閆東輝趕緊把嘴閉上，繼續撓癢癢。
山峰思索著又問道：“大概是幾月份的事情？”
“這我記得不清了，夏天？……哎呀！哎呀呀！”
他突然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很大，看著山峰：“你不問我還想不起來，就是夏天，那天晚上後半夜大暴雨，我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早就聽說吳翠蘭死了！”
山峰和羅成對視一眼，有些生氣：“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當年怎麽不說？”閆東輝畏懼地看了他們一眼，生怕自己會被加刑。
“你們……他們也沒問我啊，而且我哪兒能往張漢東身上想啊！”
“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石磊？”
閆東輝點點頭，他有種感覺，他好像辦了一件錯事：“那瘋子要殺我，我總得跟他說點啥吧！”
山峰心裏一驚，石磊並不是失蹤躲避，而是去找張漢東了。
羅成敲敲桌子，讓閻東輝繼續交代：“關於張漢東，你還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