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菲案終於塵埃落定，山峰決定先回市局報告，然後重啟小白鴿案。他答應了李銳，一定要給一個好消息。他取下紅色發卡，去找了白衛軍。
看到紅色發卡，白衛軍的心鬆動了一點，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樣天天做噩夢的年輕人，終於打開了心扉。
山峰被帶到一麵掛著黑色簾子的牆麵前，隨著白衛軍伸手拉開簾子，他看到了一麵牆的名單，有些被著重畫了圈，加了特別的標注。
這二十年來，隻要白衛軍認為有嫌疑的，全都標注在牆上了。其中，最有嫌疑的就是一個被叫作老沙的人，真實姓名沙海州。
山峰記住了這個名字。
李銳的抓捕歸案讓整個巫江鬆了口氣，周勝還沒有，沙海洲就像是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也明白，沙海洲的胃口絕對不是錢那麽簡單，他們在一起待過，當然很了解沙海洲是個什麽樣的人。
貪婪、狠毒、不顧一切。
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沙海洲不會介意拉著周勝一起下地獄。這麽多年商場的經曆，周勝並不是一隻隻會等著被人任意宰殺的小肥羊。他很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段超把他的那個朋友帶來了，石磊。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人，手狠、利落、硬茬子。
周勝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很厲害，因為那雙眼睛就像是世上最鋒利的刀，又閃動著聰明的光芒。
石磊身材高大勻稱，四肢修長而結實，走動的時候讓人忍不住想起準備好捕食的獵豹。還有一雙骨節分明而有力的手，被他瞄準的獵物絕對逃不掉。他的話也很少，不該問從來不多嘴。
周勝看著就非常喜歡，這是個能辦事的男人，就像自己一樣。他點點頭，看了看段超，能找到這樣的人，段超也很不錯，他沒有信錯人。
觀景台上已經擺好座位，圓桌上，火鍋咕咚作響。周勝請石磊坐在他對麵，拿出一張沙海洲的照片放在桌上，抄起筷子：“來，兄弟，邊吃邊聊。”
石磊沒有動筷，看了一眼照片：“正事要緊。”
周勝有些意外，笑了笑：“這是想……先要錢？”
段超生怕他不高興，趕緊勸了一句石磊：“石頭，吃完再聊也不遲。”
石磊並不是個能輕易退步的人：“你們找我做事，我有我的規矩。”
周勝放下筷子，明白他不是那種小角色：“對，做事一定要有規矩。多少？”
“三十萬。”
周勝有些詫異，不太相信地看了一眼段超：“一條命這麽賤？”
周勝可是花過比這個價格要多得多的錢，在這種事情上，他一向不吝嗇，人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多少錢都不為過。三十萬，顯然有點少了。能要出這個價格的人，要麽是個不懂行的新手，要麽就是個虛張聲勢的假貨。
段超看出他的不信任，趕緊勸了一句：“勝哥，石頭是自己人。”
石磊沒有為這個價格解釋任何一句話，他隻是看著周勝，一點也不著急。這個生意，能成就成，不能成他立刻就走。
周勝直直盯著石磊：“沾過血嗎？”
石磊的眼神不見任何波動：“我做事不見血。”
周勝愣了一下，大笑起來：“見識見識？”
話音一落，坐在旁邊的小弟大壯躥起身就要製伏石磊，他的動作很快也很突然，甚至還有一隻手都沒有來得及從桌子上拿開。
石磊一點都不慌張，飛快地抄起筷子插在了大壯還在桌子的手掌上。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讓周勝和段超都是一驚。
大壯慘叫一聲，再看手掌，卻是筷子穿過手指縫中，直插桌麵。大壯喘著粗氣抽出手指，手指絲毫未傷，他不敢相信地看看石磊，又看看自己的手，畏畏縮縮地不敢坐下去。
石磊沒有說話，更沒有再動一下。
周勝啪啪啪給石磊鼓掌：“厲害！厲害！我給你五十萬！交個朋友！”
這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石磊麵目平靜，並不為多出來的二十萬興奮，他也不需要這二十萬。
“三十萬。”
周勝看著石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有能力的人總是會有些奇怪的脾氣：“好，按你的規矩來。”
石磊收起照片，裝進上衣口袋，“嘭”的一聲拔掉桌上的筷子。他隻喝了茶，什麽都沒有吃，更不會喝酒。很久之前他受過傷，江上郎中曾經告誡過他，忌涼風涼水，辛辣酒肉，以免寒濕邪氣，傷身損骨。
他這一生，涼風涼水無法避免，早已對不住這具軀體。那個老郎中驚訝他這麽年輕，身上居然有這麽多的傷，身體裏還藏著那麽多的寒濕之氣。
但老郎中什麽都沒有問，當時小白鴿案剛剛發生，他在江中漂泊了那麽多年，當然明白每個人的命運不同。
不喝酒，這頓飯就吃得很快，石磊決不會浪費時間。他很快就找到了沙海洲，他在藍月亮歌舞場。
沙海洲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跟了一個沉默的男人，他正沉浸在威脅了周勝之後的愉悅中。還有什麽比掌控一個人的恐懼更快樂的事情？沙海洲還有沒想到的，他現在隻想花周勝錢。
錢讓他在藍月亮歌舞場度過了很快了的時光。霓虹閃爍，光影流彩，石磊拎著一個大號行李箱走了進來，他一邊穿梭在舞池裏，看著上了年紀的男男女女在跳舞，一邊在角落裏找了個位置坐下。
透過人群，沙海洲正坐在角落裏，和一個女人勾肩搭背，耳鬢廝磨。那個女人是有丈夫的，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此刻，她的丈夫怒氣衝衝地衝了她麵前，把她從沙海洲懷裏拽出來。沙海洲抬起眼睛看著這個憤怒的丈夫，旁邊的兩個小弟上前幾個巴掌把他打倒在地，用的力氣很大，小弟的手都打疼了。
那個丈夫屈辱地走了，沙海洲笑了笑，摸摸女人的屁股，轉身走進衛生間。此刻的沙海洲無疑是得意的，快樂的，他甚至在狹小的衛生間內，一般哼著歌一邊俯身洗著臉。
石磊拎著一個行李箱走到衛生間門口時，沙海洲正好抬起頭，他們四目相對，危機陡起。
沙海洲剛要揮拳，但石磊快了一步，抓住他的頭發，把他的腦袋在吸收帶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沙海洲從沒有想過，他會這麽不經打，渾身癱軟著倒了下來，被石磊塞進了行李箱。然後就像一個旅客一樣，拉著行李箱走過了舞池，走過了沙海洲兩個小弟身邊。
從此，沙海洲就再也沒有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