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和尚劫親

倘若不是眼見為實,我們絕對不敢相信,老鼠納妾的詭異之事,為何說是納妾?且看那鼠太爺神態龍鍾,滿臉褶皺,要不是活得年頭長,怎會這般?還真當是頭一回結婚的壯小夥兒不成?隻怕是不知這是第幾次續弦,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沒想到滿縣皆有神佛護法,在地下卻是如此妖魔衝天,我們在蠟燭城牆上的鼠洞瞧的真切,紅姑搖頭晃腦背出來的這個新娘子,幾步之內就來到了鼠太爺的麵前,紅案喜燭,看來這是要拜堂成親了,淩雁性子急,想馬上闖進去一槍結果了這老鼠精的性命,被二爺在一旁悄悄按住,說再等等,這新娘子怎麽會言聽計從?甘願嫁給一隻老鼠?恐怕有古怪,不了解清楚,咱們也得重蹈覆轍。

二爺說的有理,於是我們接著看下去,隻見鼠太爺學著人的模樣,坐在太師椅上拿過煙袋,抽了幾口,眯縫著一對黑漆漆的鼠眼,吞雲吐霧,然後又張開尖嘴由一旁侍奉的紅姑喂了幾顆鮮葡萄,這才滿足的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原來,這位鼠太爺活得年頭長了,不僅連習性都和人十分相似,而且還真的學著人站立走路,隻不過兩邊被紅姑攙扶著,活脫就是一個地主老財。

鼠太爺用爪子去掀蓋頭,紅布一落,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知是蠟燭城內的燭光昏暗,還是一時錯覺,這新娘的容貌,和亡妻玉秀十分相似,刹那間思緒萬千,仿佛當年在東北,玉秀穿著新娘子的紅妝,站在我麵前,對著我笑,然後拉起我的手,還是那般的暖和柔。

若不是被二爺的話打斷,我還會繼續沉浸下去,險些誤了事,二爺說道:見這位姑娘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對他人言聽計從,絕對是被下了藥,紅姑是鼠太爺飼養的人類,這位當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仙駒換日,沒想到不甘沉淪,從飼物變成了飼主,逃到神佛縣猶如神助,利用特製的香燭貢料,研製出了這些拍花子的拐藥,咱們一會要動手的時候,一定得小心,可別著了道。

淩雁在一旁急切的說道:二爺,沒那麽麻煩,我和雲清闖進去立馬開嘣,你和妹妹在外麵觀望,如我們遭遇不測,還能立馬補救,再晚,怕是這位鼠太爺就要進洞房了。

我也同意淩雁的說法,遲則生變,管他三七二十一,闖進去先來一梭子再說,可二爺的想法也不無道理,能在此地盤踞數年,而且都已經快成精了的仙駒換日還是要更慎重一些較為穩妥,可就在我們商量主意的幾個呼吸之間,突然從城中傳出一個聲音: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請施主勿要傷人性命。

我們幾個人沒想到除了我們還會有其他人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在城內,看來城池雖然不大但四通八達,所謂狡兔三窟,這耗子洞猶有過之,想必是當時聽到了槍聲,然後從別的地方進到這裏,聲音剛落,就從一個角落裏走出來一個人,雙手合十,身披袈裟,戒疤在頂,僧靴在下,年齡約莫六十出頭,白須一紮來長,顯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我愣了一下,是個和尚?怎麽會有和尚?

這樣的場景,出現一個僧人,大出我們的意料,但很快,二爺就給了我們答複,參加爭鳴大會的都是一些能人異士,道士和尚居士尼姑這都見怪不怪,可能也是一路尾隨過來的,能來這的想必有兩把刷子,咱先看看這位大師有何能耐,再出手不遲。

城內那些吹拉彈唱的正在奏喜樂的師傅們本就有些打怵,一看有人要和這老鼠太爺動手劫親,早就嚇破了膽,隨身吃飯的家夥也顧不得要了,趁著亂,轉身就一哄而散,鼠太爺兩旁的紅姑全都齜牙咧嘴,亮出自己烏黑發長的指甲,準備向前較量。

隻見這位大師氣定神閑,口念佛號阿彌陀佛,活音剛落,幾道身影撲麵而來,紅姑們雖說都是不折不扣的人類,但習性早已成了老鼠,有道是兔子急了會咬人,更何況這些似人非獸的異類,它們口中發出怪叫,猛地竄了出來,來勢洶洶,大師隻能一味的閃躲。

片刻間,身上的袈裟就讓紅姑們給撕成了破布條子,我們在暗處看的是心驚肉跳,全都替大師捏了一把冷汗,本以為單槍匹馬的跳出來,會有什麽萬夫難擋之勇,沒想到卻是一個隻會善哉的大和尚,我沉不住氣了,對二爺說道:二爺,上吧,再不上,鼠太爺就得入洞房,大師也得去見佛祖了。

二爺拉開槍栓,一招呼:上!我們四個借用鼠洞的距離,翻過城牆,一落地,幾隻槍齊射,憑借犀利的火器,瞬間就將紅姑打翻在地,紅姑蹬了蹬腿兒,雙手一縮,就跟死耗子似的,全都麻爪了,頃刻間替大師解了圍。

沒等顧得上寒暄,那位鼠太爺一見勢頭不對,身上的新郎官袍吧唧就掉在地上,想要金蟬脫殼,遁逃而去,淩雁手疾眼快,上前就是一腳,猛的踩住了鼠太爺那引以為傲的尾巴,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鼠太爺命門被破,縮在地上渾身直打哆嗦。

我把盒子炮別在腰間,說道:今日不僅破了紅姑法相,而且生擒了江湖赫赫有名的仙駒換日,看來老子這次不出名都難!

淩鳳來到新娘子身邊,原來剛才那麽激烈的打鬥,新娘子還目光呆滯的站在原地,看來這經過調配的拐藥真有奇效,好在我們的槍法和配合都比較精準,沒有傷及到新娘子,淩鳳忙從懷中掏出了一顆“懷香”,這是一種特質的藥丸兒,常年行走江湖的人,最怕的就是有人黑吃黑,比如在飯菜裏下蒙汗藥,“懷香”氣味獨特,刺鼻醒腦,能夠在特殊時刻使人保持清醒,淩鳳把“懷香”舉到新娘子的鼻前,繞著圈的讓其充分吸進,幾個回合後,就見新娘子雙眼向上一翻,身子旋即癱軟下來,臉色發白,心慌氣短,看來被拐藥迷的藥力過猛,也不知對大腦有沒有什麽影響。

新娘子好像大夢初醒,看著四周和我們,一時語塞,根本說不出話,淩鳳急忙攙扶,並深切安慰,我回過頭來才想起大師剛才也是和紅姑殊死搏鬥,江湖之大,四海為家,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大路,於是上前拱手抱拳,想要和大師盤盤道,結下一樁緣分,大師剛要自報家門,就見幾個人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田家的那位大管家,帶著幾個家丁明火執仗,風塵仆仆的趕來,這一夜的打鬥終於被他們察覺了,隻見大管家樣子十分焦急,先是簡單的謝了謝我們,而後便匆匆來到淩雁麵前,對著伏在地上直打哆嗦的鼠太爺叫罵了一陣,便令家丁把鼠太爺拿住,揚言一會出去要當著老天官和江湖中人的麵將其杖斃,說完後一轉身,看到新娘,突然先是一驚,然後撲通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忙說:我的大小姐,您可嚇死我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就活不成了!

什麽?這位就是出國留洋,回來後拿下江湖盛事爭鳴大會主辦權,素有“半國”雅稱的田家大小姐?我說白天的時候,田家人都忙裏忙外的,合著是大小姐走丟了,怕走漏風聲,我想這位大小姐來到神佛縣,是被鼠太爺給盯上了,也難怪,引來大批人馬對自己的鼠子鼠孫趕盡殺絕,人家不搞你搞誰?隻是這位千金看樣子也才十七八九,沒想到我們無意之中成了田家的大恩人,這下發了!

田大小姐,眼神還是有些迷離,拐藥的效力未過,根本無法表達,田家大管家顧不得許多,急忙把大小姐攙起來,也不看我們,帶著鼠太爺和家丁們扭頭就走,他這麽一走,淩雁就說:大管家,走錯了,這邊兒是回去的路。

大管家急忙下意識的答應了一聲,順著淩雁指的道,加快腳步的和家丁們往我們來時的那條地道走去,我一時覺得不對,我們一路追趕紅姑,是從天官殿,老天官的座下蓮花下發現的地道,老天官的神祗,怎麽無人看守?這位大管家為何一進來就著急忙慌的從淩雁腳下要過仙駒換日?而對田家的千金小姐置若罔聞,難道鼠太爺比他田家的大小姐還重要?

鼠太爺就算再怎麽成精,可他終究不是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神佛縣地下搞這麽大的動靜,哪怕把密道修在了老天官寶座下,都不會被察覺,而且剛才那些吹喜樂的人都是咋找來的?老鼠和紅姑都不能說話,無法溝通,若是背後無人,怎會如此?

大管家下意識的急忙尋找出口,說明他對這裏了如指掌,不對,有問題!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若沒有一定實力,怎麽能在神佛縣和仙駒換日狼狽為奸?差點看走眼讓大管家擺了一道。

我見大管家腳步匆匆,思索間已然走出去數米的距離,我回頭給眾人一個眼神,眾人心領神會,瞬間拉開槍栓,聲音雖然不大,但大管家想必已然知曉,等我再轉過頭來,叫了一聲:大管家!還未等我詢問,大管家一揮手,那些家丁就朝我們殺了過來。

那位身上掛滿破布條的大師這時候還不忘雙手合十,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

我差點沒樂出來,心說大師這時候您就別善哉了,幾乎同時,和二爺他們不由分說,抬槍就打,這些炮灰不消片刻,就已經全部倒下,鼠太爺似回光返照,目光炯炯有神,雖年入花甲,但身手不減當年,原來此鼠早已漸通人性,料定大管家會出手相救,所以保存實力乞和詐降,現如今不光它,連大管家也知道,與田家有如此深的梁子,今日裏不拚個你死我活,殺我等滅口,他日以田家的勢力,就算逃到天邊也是無濟於事。

仙駒換日果然名不虛傳,仗著身手敏捷,竟然躲過快槍的子彈,四爪疾馳,呼吸間就到了跟前,一巴掌帶著風呼的一下就照著淩鳳的麵門拍了下去,淩鳳“繞指柔”的綽號不是白叫的,擅長二十四靠子,借力打力,不躲反迎,側過身,肩頭朝著仙駒換日的心口上一頂,嘴中大喝一聲:呔!

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力就將來勢洶洶的仙駒換日給頂的一個趔趄,姐姐淩雁配合神速,就在仙駒換日被淩鳳給推出去的同時,向前繞到其背後,一拳就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上麵,仙駒換日前後夾擊吃痛不已,猶如隨風飄擺的柳絮,疼的當即就癱倒在地,此時我拽出匕首,寒光一現,那根兒被鑲嵌了偷天換日四字尾戒的鼠尾被我連根砍斷,鮮血直流,我不能殺它,畢竟田大小姐還在大管家手中,適才從大管家的反應來看,這仙駒換日在其心裏的分量極重,留下活口以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大管家見仙駒換日倒地哀嚎,心如刀絞,失聲喊道:兄弟!我們幾人皆是驚訝,與老鼠稱兄道弟?關係匪淺,二爺說道:你究竟是何人?大管家眼裏噙著淚,回答道:老子我再怎麽說也是你們的前輩,當年叱吒江湖的盜魁!

盜魁?不是被三洲十六府的捕快圍剿,後被剮在菜市口了嗎?怎麽會?大管家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老子發跡時尚在大清國年間,官僚腐朽,上下打點後,已然金蟬脫殼,後易容進入田家宅院,從此洗心革麵,我兢兢業業伺候了老爺子幾十年,還得不到信任,我與鼠友在神佛縣惹下的種種禍端終於引起懷疑,不僅財務虧空,而且暗地裏坑蒙拐騙,田大小姐真是位奇女子,年紀輕輕,又留過洋,這次爭鳴大會本就是想借江湖能人異士來查清神佛縣的貓膩,怎奈何還是初出茅廬,經驗尚淺,因知曉行程路線,所以早就安排鼠友將大小姐擄走,打算破釜沉舟,不過還是沒有想到,除了陳自之那老小子,世上竟然還有能驅使百獸的人存在,當真看走了眼!

淩雁奪聲喝道:我呸!還洗心革麵,本就是賊心不改,想要貪圖田家的富貴,識趣兒的趕緊放了田家小姐,不然,老娘先結果了這老鼠精,然後再結果了你!

我攔住淩雁,怕言語不和,情緒激動下會傷到大小姐,這位現在就是太後老佛爺,金貴無比,我向前走了一步,對著大管家拱手說道:前輩既然是當年盜魁,想必也了解咱江湖中人的脾氣,不管怎麽說,往事如煙,咱們隻談現在,這位鼠兄跟隨前輩一生,走南闖北,水進火出,義字當頭,前輩自然不會不管,田家小姐與我們非親非故,你綁著一個弱女子又逃不掉,即便是護身符,可同樣是一塊燙手山芋,不如做個交易,拿田家大小姐來換回你的鼠兄如何?

二爺在一旁也隨聲附和:前輩,我劉國勝在江湖中雖算不上什麽英雄好漢,但幾分薄名還是有的,前輩如果信得過在下,晚輩保證,換人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從此你與鼠兄遠走高飛,田家事後知道你能主動把大小姐還回來,也算十幾年一場恩情,斷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大管家事到如今沒有什麽選擇,僵持片刻後,決定與我們交換,淩雁像拎死狗一樣的把仙駒換日拽起來,我讓二爺他們把槍放在地上,以表示誠意,然後帶著仙駒換日朝大管家走去,大管家用大小姐當擋箭牌,走到我的麵前,把大小姐向前一推,然後迅速的拉過仙駒換日,急忙後退了幾步,這場驚心動魄的人質交易,終於完成。

大小姐的藥力也快消散了,從始至終她雖然口不能言,但依稀間知道了大管家所做的一切,百感交集,眼圈發紅,情緒顯得有些激動,那個看著自己長大,對自己百般討好的人,原來是個無惡不作傷天害理的賊,擱誰心裏都不好受。

大管家麵無表情,一手扶著仙駒換日,另一隻手拾起剛才被我們打死的家丁遺落的火把,我見勢暗叫不好!還沒來得及反應,大管家將火把點燃了藏在蠟燭城內的引信,大管家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知道自己一定沒有什麽好下場,也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所在在暗中建造蠟燭城的時候,在城內埋了炸藥。

二爺拿起槍剛要打,就見電光火石崩裂,頓時天塌地陷,大管家和仙駒換日早已借機尋出路溜了,他也是想滅口,倘若我們被活埋在這裏,就無人知道他的底,沒準還會添油加醋的把神佛縣所有的事情都算在我們頭上,他又可以回去當個執掌大權的大管家。

我實在有些窩火,根本就沒打算逃,想要追上去,把這兩個賊人千刀萬剮才算解氣,身上那股子倔勁兒又起來了,二爺一把拉住我,扯著脖子的喊道:趕緊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於是我順勢背起田家小姐,剛要和二爺他們順著來時的路逃命,沒跑出去幾步,卻發現路口被堵死了,蠟燭城內地動山搖,顛簸的走路都在打晃,那位大師說道:阿彌陀佛,施主們請跟我來!

真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天要沒有這位大師,興許我們還真的栽在這了,大師從別的出路來的,他肯定知道其他的出口,眾人當即不再多說,跟隨大師在蠟燭城內繞了幾道彎兒後,終於逃了出去。

我們返回到地麵,才發現已經折騰到天亮了,遠處轟隆隆震天的響聲不絕於耳,天官殿被深埋的炸藥毀於一旦,外麵那些滿天神佛也是東倒西歪,我放下田大小姐,和二爺他們全都累的躺在地上,望著天,喘著粗氣,心說,老子這次要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