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涮肉詭談

對於前往神佛縣捉換日鼠,取得參加爭鳴大會的名額,我一開始想的非常簡單,以我對動物的習性了解和驅使百獸的秘術,那是探囊取物一般,但淩雁卻說神佛縣有點邪門,這讓我和二爺都有些意外,雖然吃著銅鍋兒涮肉,可雞皮疙瘩還是不自覺的出了一層。

二爺也沒有去過神佛縣,立馬催促著淩雁先別往嘴裏塞羊肉片兒了,趕緊和大夥說說,到底怎麽回事,淩雁臨放下筷子的時候,還不忘快速的吃了幾口,然後顧不得形象,囫圇吞下,喝了口酒,長舒了口氣,這才意猶未盡的對我們講了起來。

早年間她和淩鳳跟隨天橋兒老藝人“鐵骨仙”、“繞指柔”兩位前輩為了一口嚼裹兒走南闖北,顛沛流離,一路打把勢撂地,時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那個時候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淩雁和淩鳳又是女孩,雖說幸得前輩相救,但為了生計,不僅要忍饑挨餓,還得起五更爬半夜練就一身童子功。

撂地擺攤那也是一門學問,比如要事先了解哪裏人多,哪裏有集市,哪裏正在開廟會,但是人多的地方,並不意味著要錢就方便,還得看是什麽樣的人群,等到了地方,還得打點當地的拿練,行內的龍頭,要不然人家就砸場子,把你攆出去。

撂地的講究更加細致,這是多少年討營生混飯吃磨出來的經驗,比如怎麽立樁拴馬(拉攏看客),怎麽浪裏淘沙(拿出真本事),怎麽木餅貼缽(看準時機要錢),怎麽群蜂散花(假如想在一個地方多逗留幾日,便會在散場時留下扣子,吸引看客第二天繼續前來看全新的表演)

淩雁和淩鳳跟隨二位前輩一路來到了神佛縣,趕上了熱鬧非凡的廟會,原本和往常一樣,找好地方開始立樁, 不一會兒的功夫,“鐵骨仙”前輩見馬栓的差不多了,就先來了一套硬功夫,銅皮鐵骨那不是吹的,路人紛紛叫好,淩雁那時候還是半大的孩子,不滿十歲,拿著破銅鑼就繞著圈兒的討賞,口中還得念一套說辭,說辭不能太雅,畢竟看賣藝的都是窮苦百姓,但也不能太俗,直接張口要錢,那看客們就不舒服了。

隻見淩雁按照前輩教的,先是在場子中間耍了一套手捏銅環的把式,然後拿起破銅鑼,敲了三下,拱手抱拳環顧四周尊聲列位:初到貴寶地,在場的都比我這娃娃年長,先施一禮,有道是禮多人不怪,您別瞧我歲數小,其實咱也是王母娘娘身邊的童子玉女,下凡來食一遭人間煙火,我今兒給您施禮,那是帶著仙氣兒來的,保您大富大貴,人丁興旺,您有錢的捧個錢場,賞咱仨瓜倆棗,饅頭餑餑不嫌涼,一個銅子兒不嫌少,沒錢的您就站住了叫聲好兒,給咱捧個人場,不過話說回來,也有那一種人咱小娃娃都瞧不上,什麽人呐?看完了不光自己拔腿就跑,還帶走一幫老少爺們兒,這就好比把飯做好了,您往碗裏扔了把沙子,這可就缺了德了,不過人家興許家裏著火,老婆子偷漢,等咱回天上的時候,得和王母娘娘說道說道,這種人下輩子做豬做狗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不過今天,咱小娃娃瞧準了,在場的各位看官可沒有這種人,不信您一會兒盯仔細點,說了這麽多,您還是看著給,行行好,娃娃在這謝謝各位老少爺們兒……

淩雁雖說不到十歲,但行走江湖那是耳濡目染,這套說辭可不簡單,再加上淩雁小時候長得十分俊俏,招人喜歡,看客們紛紛給錢,鼓掌叫好兒,淩雁端著破銅鑼,看著銅子兒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嘩啦啦的倒進來,笑起來的小模樣更加可愛,就在淩雁繞著圈的收錢的時候,突然從人群裏伸出來一隻枯槁的手,胳膊隻有木棍那麽細,很白,白的不像是人,指甲很黑也很長,更像是爪子。

淩雁那時候個子矮,注意力全都在銅鑼裏的銅子兒,猛地伸出來的這隻手給她嚇了一跳,隻見那隻手動作很快,咣的一聲,往銅鑼裏放了一塊碎金子,淩雁第一次見到金子,停頓了幾秒,可當她抬頭想要看是誰這麽出手闊綽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看見,那隻手的高度,像是從兩個大人小腿縫隙裏伸出來的,甚至個子還要比自己矮上許多。

是個小孩?不可能,孩子能拿出黃金?小腿的高度即便是孩子,也不過五六歲,還能出來看耍把式的?淩雁趕緊跑回場子中間,拿給“鐵骨仙”看,“鐵骨仙”拿起這塊金子一看,大驚失色,當下不問緣由,就草草收場,惹得看客們跺著腳的罵,“鐵骨仙”一邊賠不是,一邊迅速的收拾場子,不一會兒就和“繞指柔”帶著淩雁和淩鳳溜了。

淩雁看著師傅臉上陰晴不定,也不敢多問,直到夜裏,她摟著妹妹淩鳳睡的正香,突然被吱呀的開門聲弄醒,可自己眼前就像是被迷住了,怎麽睜都睜不開,門口進來一個一身紅衣的人,打著把大紅油傘,剛一進門還沒走到淩雁窗前,就聽“鐵骨仙”大喝一聲,那個紅衣人身後,“鐵骨仙”舉著一根百斤鐵棒就狠狠的砸了下來,不知是幻覺還是沒看仔細,紅衣人瞬間就像紙片一樣被打碎了,分散飄落,緊接著淩雁身子一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後來還是繞指柔告訴的淩雁,白天給金子的,是買命的邪祟,準時瞧上了淩雁,金子上麵帶著血絲,而且被刻著一個命字,要不是兩位前輩見多識廣,一剛一柔的這身功夫,當晚打退邪祟,淩雁說不定就被買走了。

神佛縣當時還鬧過一連串的丟嬰案,丟小孩的人家都會在前一天收到這種買命金,一開始還以為走了大運,哪位不知名的俠客暗地裏行俠仗義,殊不知這是孩子的買命錢,那個手執大紅油傘,一身紅衣的邪祟,被傳的越來越邪乎,最後老百姓都叫她紅姑。

神佛縣本來就是出貢品香燭,神佛貢像的,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就像是瘟疫一樣,擴散極快,可正當人心惶惶的時候,紅姑卻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丟小孩也就丟了一陣,之後再無此案的發生,不知是何邪祟做下的。

淩雁說完,我和二爺都完全聽愣了,鍋裏的涮羊肉全都被淩雁撈起來,吃了個底朝天,我們卻聽得入了迷,完全忘了吃肉喝酒。

我說道,事隔多年,多半可能是舊時期專門拐賣小孩的拍花子,但神佛縣始終都是與神佛打交道的地方,有道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懷著一顆敬畏之心那總沒錯。

二爺對眾人說道:說來也巧,今年,也正好趕上神佛縣的拜神會,雖說滿縣皆是神佛,靠著這門行業吃飯,總要拜一拜,可神佛之上還能有誰能統領呢?最後縣裏的人琢磨出一位老天官,據說總管滿天神佛,八月初一正好是老天官的誕辰,我想這次的捕鼠,也是提前算好日子的,神佛縣眾多豪傑相聚,又是老天官的誕辰,當地必定熱鬧非凡。

我看了看還在往嘴裏塞涮羊肉的淩雁,又看了看淩鳳,想問問她們的意見,是否要跟我和二爺走一趟神佛縣,淩鳳倒是鄭重的點點頭,然後滿眼期待的看著二爺,淩雁見我瞧她,還以為要跟她喝酒,舉起杯來衝我一比劃,就仰頭一口悶了,我撓了撓頭,看樣子,我們四個人經過冥都之行,再親密不過,這次神佛縣缺一不可。

我於是對二爺說道:二爺,咱們準備準備,去一趟神佛縣,正好這次,試試我的秘術有沒有長進。

二爺嗯了一聲,回答道:咱們隨時都能出發,畢竟這次不是去玩命,權當散心了,賢弟這震蛟衛天麟堂堂主之職在身,那是手到擒來,但不知欲要消除鼠患,還需要兄長我事先準備什麽東西嗎?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掛在胸前的法螺菩薩,胸有成竹的說道:有它在,您就瞧好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