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天官

我和二爺他們趕在八月初一的前一天，來到了神佛縣，這個縣離京郊不遠，半天的路程就了地方，雖然我們剛從幽都回來沒多長時間，但還是把這次行程當成了散心消遣，恰好趕上神佛縣祭拜老天官的誕辰，一進縣城，就看到街道兩旁全都披紅掛綠，處處張貼著老天官的畫像和祈福標語。

我有些好奇，不知道當地人是怎麽琢磨出來的，於是四處去看張貼的畫像，想要看看這位能統管佛道兩家的老天官到底是何方神聖，那些畫像說白了都是印刷品，我扯著脖子應接不暇，隻見畫像中是一位長者，長須飄然，一派仙風道骨，穿著錦袍盤腿而坐，左手掌心朝上放於丹田，右手似拈花，被左手微微托起，座下是萬葉蓮花，頭頂金光，普度眾生之勢，兩旁各站著佛陀和道祖化身，侍奉左右，儼然祥和端莊，觀者心似滌**，靜謐安然。

二爺雖說從沒來過神佛縣，但他在江湖中享譽神眼之名，接到爭鳴貼的江湖人士全都湧進了神佛縣，我看二爺一路上都在跟人打招呼，心想咱老董也是震蛟衛的堂主，可惜閱曆太淺，等以後在江湖中闖出名堂，那咱豈不是比二爺還要風光？

我們隨大流，在縣城裏走了一段時間，才發現縣裏有專門為這次爭鳴大會引路的人，江湖中人來到此地，沒準還帶動了經濟，而且這次消除鼠患的行動，還給捕鼠行業帶來了商機，隨處可見賣鼠籠鼠夾，耗子藥，有的甚至寫上了換日克星的大招牌。

淩鳳看著街道兩旁的叫賣，對我們說道；你們瞧瞧，田家的如意算盤打的真不錯，神佛縣是企業縣，這次不僅擴大了當地的知名度，還解決了當地鼠患，而且把整個江湖中的翹楚之輩聚在一起，可謂魚與熊掌皆可兼得。

淩雁接過話茬，說道：正所謂無奸不商，不然人家為什麽花這麽多的錢來操辦爭鳴大會？無利不起早，依我看這次賺的要比花的還多，商人就從來沒打算做虧本買賣。

我們四個人一路都在商討，如何速戰速決，取了爭鳴大會的名額，二爺在一旁提點眾人，示意先到老天官的神祗，縣城中心的老天宮去，拿著爭鳴拜帖去登記，然後按照時日，取得名額便可，明天是神佛縣最熱鬧的時候，而且這次算是江湖盛會前的開胃菜，你們多見見世麵也好，什麽是江湖？不闖出點名聲，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江湖中人？

我心裏有點矛盾，本打算從幽都回來，就此遠離江湖，開個小醫館，每天喝喝茶，睡睡懶覺就挺滋潤，沒想到一入江湖深似海，鬼使神差的又跟著二爺來參加什麽爭鳴大會，既然要爭鳴，那咱就得一鳴驚人，二爺綽號神眼，淩鳳綽號繞指柔，淩雁綽號鐵骨仙，師傅綽號飛天窮奇，可我呢？我叫個啥？

突然覺得自己也得有個響當當的名號，叫什麽呢？我們由當地舉辦爭鳴大會的辦事員引薦，跟隨眾多江湖豪傑一同前往老天宮，我卻在想著自己的綽號，想了一路，也沒想好，其實這跟起名字差不多，我心說幸好還沒孩子，自己想名字都這麽費事，那一有孩子，還不見的怎麽樣。

老天宮是神佛縣最富盛名的標誌性建築，規模很大，是一個宮殿建築群，有神佛各位仙官道場，這個殿，那個堂，香客不斷，走到半路，淩雁不知道想起什麽，讓我們稍等她一會兒，自顧自的就沒影兒了，沒多久，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分給我們一人一個平安符，二爺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淩雁見這一座座大殿來往客流不息，跟廟會一樣熱鬧，忍不住就去廟裏求了幾個平安符回來。

我拿在手裏，這是一個小木牌，一根紅線拴在上麵，可以掛在脖子上，我皺了皺眉，再看看二爺他們的，不禁問道：我這個是不是拿錯了，怎麽二爺他們木牌上都寫著平安，我這上麵咋寫著姻緣，背麵還刻著自己的名字？

淩鳳噗嗤一下，沒忍住就樂了，沒再說話，我抬頭看向淩雁，她早已將自己的木牌掛在脖子上，放進了懷裏，並煞有介事的對我說道：怎麽？雲清兄弟，你的寫錯了？可能是剛才人太多，沒注意吧。

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出這是淩雁搗的鬼，她帶的那塊，沒準也是姻緣，我剛要反駁，二爺順勢接過話頭，大家還是早點跟隨眾人到天官殿去，去晚了就得排隊，我是真拿淩雁沒辦法，又不能駁了二爺的麵子，隻好把木牌揣進懷裏。

一道圍牆把天官殿和外圍相隔而開，中間隻有一道大門，四大天王的浮雕，頂天立地，各持法器，在大門兩旁分立肅穆莊嚴，紅漆木門，鮮豔無比，上有七七四十九顆銅色門釘，鑲嵌其中，半米高的門檻，抬腿就邁，進了門裏，隻感覺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個寬闊的道場，左麵是如來佛、彌勒佛、燃燈佛、三尊大佛，觀音、文殊、普賢、地藏、藥王五大菩薩，後有五百羅漢，阿難伽葉兩位尊者，右麵是靈寶天尊、元始天尊、道德天尊，三大天神，北極紫薇、南極長生、太極天皇、東極青華，四極帝君，雲天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各色神佛，或喜或悲，或怒或驕，或站或立，或躺或坐，或文或武，漢白玉披金掛，真乃福地生輝。

道場中間一條筆直的大道，延伸到天官殿內，隻見宮殿金瓦玉磚，氣派斐然，三人合抱的石柱盤龍而臥，雕梁畫棟，青石板的台階陰刻各種祥瑞之物，應接不暇，我們早已按耐不住，大步流星的就往天官殿內走去，想要一睹老天官的風采。

進了宮殿，隻感覺眼花繚亂，正麵一尊高約數十米的神像給人極度的壓迫感，老天官金身燦燦，慈眉善目，坐於蓮花寶座之上，佛陀和道祖分立兩旁，為其護法，麵前供案上香燭貢品堆的跟小山一樣。

宮殿極大，此時已經容下百十來人，全都是拿了爭鳴拜帖前來登記的江湖人士，不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從老天官神像後麵走出來三個人，他們的衣服胸前全都繡著一個跟爭鳴貼上一摸一樣的田字圖案，看來這是田半國家全權舉辦爭鳴大會的辦事員。

為首的那人先是抱拳失禮，口尊列位：本人是田家的大管家，受田家指派，負責此次爭鳴大會的全部事宜，我想諸位來此貴地，參加爭鳴大會的規矩一定都了解，話不多說，祝各位英雄凱旋而歸，凡接到爭鳴貼的各路英雄，一會兒煩勞在此登記，取得陰牌，田家在天官殿內設立常駐點，各位可在規定的時間內持陰牌，於田家的陽牌進行比對，無誤後，方可換取爭鳴大會的名額。

這位田家大管家話一說完，下麵就開始議論起來，淩雁用肩膀碰了碰我，小聲說道：這田家的什麽總管，看著就覺得不咋地，他田家業大，還真拿咱們當勞工使喚了，取了工牌，替他們出力，到時候換工錢，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爭鳴大會什麽時候淪落到此。

的確，江湖中人，那從來都是快意情仇，來去灑脫，但是沒辦法，現如今民國了，以前的那一套舊綠林的習慣還真得改改，我示意淩雁別太抱怨，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又不是衝著他田家來的，再怎麽說爭鳴大會還是咱江湖中的一大盛事，不能不來開開眼界。

那個田家的大管家見下麵有些**，先清了清嗓子，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繼續說道：諸位，此次的爭鳴大會，田家出錢出力，為的就是振興江湖，保百姓平安，現如今江湖人士應同仇敵愾，為國為家盡一份綿薄之力，明日，恰逢老天官誕辰，實不相瞞，田家大小姐今晚將到達神佛縣，明天還要親自來天官殿為諸位英雄豪傑祈福，為國祈求鴻運昌盛，全縣賑濟窮苦百姓，米麵，布衣，廣結善緣，此外，田家還決定捐出醫院、學校，民族實業，振興中華。

二爺聽後點了點頭，說道：田家果然實力雄厚，不愧有半國的雅號，而且田家就這麽一位千金大小姐，她明天要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江湖子弟，雲清賢弟，你明天捯飭的漂亮點，沒準這位田大小姐，一眼就看中你了，摟草打兔子，成了田家的乘龍快婿。

我對二爺說道：還真行，不管田大小姐長什麽模樣，就這半國的家產，我當個倒插門兒也不為過，把自己嫁過去，要吃有吃要喝有喝，那日子才是極樂。

淩雁在一旁看我沒個正形，就要開始數落我，說我心花花，不要臉，最後要不是淩鳳攔著，沒準就要在天官殿揍我，我和二爺好說歹說，這才無事，排隊領了田家的陰牌，就趕緊出來，先到田家給安排住宿的地方，把東西收拾妥當，轉眼一天就快過去了。

晚上我們出了房門，由於對捕捉換日鼠，我一開始就胸有成竹，打了保票，一定把我和二爺的兩百根兒鼠尾湊齊，所以來神佛縣的第一天，全當是旅遊，晚上到小吃街去吃宵夜，直到淩晨，我們四個人喝得迷迷糊糊，二爺的海量，真是無人可比，我們三個一起喝，都沒喝過他，二爺攙著淩鳳在前，淩雁和我勾肩搭背，唱著小曲兒在後，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此時街道異常冷清，午夜風大，路上沒有半個行人，朦朧的月色就像是給夜空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二爺停下腳步，我眯著眼摟著淩雁本來就喝多了，雖然被冷風一吹，有點醒酒，但大部分的意識還是靠著二爺的背影領路，他冷不丁的停下，我反應稍有遲鈍，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背。

我一手摟著淩雁，一手扶著二爺的肩膀，探出腦袋口齒不清的問道：二爺，怎麽了，你喝多了吧，怎麽不走了。

二爺回過頭，衝我和淩雁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讓我們往前麵看，我下意識的那眼一掃，頓時酒就醒了大半，還以為自己喝蒙了，啪的一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揉了揉眼睛，再看，身上那點酒氣就全消了，剩下的，隻是寒顫。

不遠處，有一頂大紅紙轎，四個駝背的人影，一蹦一跳的抬著轎子，他們腳步輕盈，悄聲無息，轎子走了幾步，突然停下，旁邊出現了另外兩個人影，一個身穿新娘紅袍，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人，被一個全身紅衣，手打紅油紙傘的人送上了紙轎子，轎子再次抬起，晃晃悠悠的往遠處走去。

我看的發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鬼娶親？此時淩雁抬起頭，迷迷糊糊的說道：這不是紅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