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證詞

“俺們在車裏不敢亂動,老張讓所有人都去後排站著增加後部的配重,這時候押送車上的司機老張和小南都站在俺們的後車輪上幫著我們的人逃生。等人都走完了,車裏頭就俺一個了,結果車又要往下墜。情急之下,小南為了救俺才放出那兩個死囚。”

“說起來,小南的死跟俺也有關係,俺對不住他!”

老馬是個真性情的人,此時他的臉上是滿臉的愧疚,緊接著爆了句出口:“他媽的,都怪這幾個老師,一群人麵獸心的家夥。如果早聽俺的停車,不就沒這麽多事兒了嗎?還有那個姓劉的老師真他娘的是該死,居然撇下我們第一個跳出去,害的全車的人差點因此陪葬!”

“你說的那個‘姓劉的’,是照片上的這個人麽?你仔細看看?”沈隊長將報案人的照片拿出來交給老馬辨認。

老馬一口咬定:“就是她,當時車掛在懸崖上,她是第一個跑出去的!多他娘的不是東西?沈隊長,這個娘們兒的屍體找到了嗎?”

一提起屍體二字,沈隊長的神經猛然變得敏感起來。因為這個劉老師是報案人,目前為止,隻有警方知道她沒死,隻是手臂骨折。看到老馬的反映,看來老馬是知道她掉下懸崖的事情了。

但沈隊長此時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有對‘屍體’的事情進行什麽解釋,而是順水推舟的對劉老師的事情繼續發問:“她是怎麽掉下懸崖的?”

當沈隊長問起這句話時,他注意到對方的表情突然閃過一絲緊張,緊接著,老馬的眼珠下意識的朝著右下角看去。有著多年辦案經驗的沈隊長明白,正常人的臉上出現這個表情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因為他接下來的話要撒謊。

“俺……不知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不知道?那你怎麽就知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呢?”

“俺懷疑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懷疑?老馬,這是警察局的筆錄室,自己主觀臆測的話不要亂講,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如果亂說的話,屬於作偽證,是要坐牢的!”

“俺不知道!”馬祥勇一口否決道。

此時,沈隊長的心裏也大概有個底了,看來報案人聲稱自己被徐薇推下懸崖這件事情有幾分可信度。隻是由於現在情況特殊,他暫時並不想把劉老師沒有死亡的事情告訴馬祥勇,於是督促著身旁的刑警迅速做著筆錄。

通過口供,他明白了老馬為什麽對這三名老師恨之入骨了。老馬在生死關頭,選擇自己最後一個離開車內,可是三名老師忘恩負義,在老馬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三名老師卻選擇了沉默。

合情,合理。

沈隊長托著下巴,暗自點了點頭,認可了老馬的這段證詞。

在目前看來,老馬的證詞大多數都沒有什麽問題,隻有關於劉老師掉下懸崖的這個問題上,老馬進行了隱瞞。

根據報案人劉老師的口述,她說自己是被徐薇給推下懸崖的。但警方辦案是考慮兩麵性的,就像是蒼蠅不會叮無縫的雞蛋一樣,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假設劉老師的證詞成立,那麽徐薇蓄意謀殺的罪名肯定是要坐實了的。

但她具體會怎樣量刑,那些都是法院的事情,他要挖掘的,是徐薇將劉老師推下懸崖的原因。

用專業的術語來講,這叫作案動機。

“李剛是怎麽死的?”

沈隊長的手指無節奏的敲擊著桌麵,觀察著老馬的表情。李剛便是本案當中的一號死者,那個學校的體育老師。

提起李剛,老馬更是氣的直嘬牙花子,“這個李剛,平時看起來斯文,可實際上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小南要放出囚犯救俺的時候,就是這個王八蛋一直阻撓!”

“接著說。”

“他是被老張開槍打死的。”

“老張不是押運車的司機嗎?在小南死了以後,槍就被他拿走了,按理來說,他救了你們,為什麽要開槍殺了李剛?”

“這個……”老馬的臉上又出現了遲疑的表情,這個細節當即被沈隊長捕捉到。

“在第一天晚上,他和老張產生了一些爭執,老張就開槍殺了他。”

他在撒謊!

這一點,在一旁的刑警也看出來了,但是沈隊長卻不動聲色的讓他繼續記錄。

難不成人是老馬殺的?

這不太可能,如果人是老馬殺的的話,那麽老張就完全沒有必要逃跑了。

“因為什麽事情產生爭執?”

“這個,我不清楚。”

老馬的眼神躲閃,他又撒謊了。

實際上,在給當事人或嫌疑人錄口供的過程中,他們大部分人都會撒謊,或者說選擇性的回避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證詞。這是人之常情,但有著多年辦案經驗的警方能夠過濾掉百分之八十的謊言,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很容易辯駁真偽。

在警界流傳著這麽一句話,當嫌疑人撒了一個謊,那麽他就得編造上萬個謊言去圓他撒的第一個謊,總有他露出馬腳的時候。所以麵對當事人撒謊,沈隊長更願意靜靜的去聽,就像是在欣賞一門獨特的語言藝術表演一樣。

“老張是故意殺死他的嗎?”

“應該……是吧?”

“雖然說李剛是被槍殺的,但是他的身體上還出現了刀傷,這刀傷又是怎麽一回事呢?難不成也是老張做的?”

“這個不是老張,是……”

“誰?”

老馬話到嘴邊,突然開始猶豫,思量幾秒後,他還是硬著頭皮說了:“是徐薇。”

“徐薇?”

他這是第一次從老馬的口中主動提起徐薇這個名字,通過老馬的表現,沈隊長發現了一個細節。就是老馬非常不願意提起徐薇,就像是他在問對方劉老師是怎麽掉下懸崖的一樣,老馬總是選擇性的回避徐薇這個關鍵證人。

看起來,就像是在給徐薇打掩護。

難不成,徐薇和老馬之間,還有什麽特殊的關係嗎?沈隊長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徐薇為什麽要用刀刺傷李剛?”

“這個俺就不清楚了。”

他擺了擺手,做出一副真的不知道的樣子。但是實際上,他的心裏直犯嘀咕。

他當然知道徐薇因為什麽和李剛產生衝突,更知道李剛是因為什麽被老張打死的,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也不能說。因為說了這些,他自己也很有可能會坐牢!

“你確定不知道嗎?老馬,雖然說你在本案當中並不是什麽嫌疑人,但作為關鍵證人之一,你有義務無條件配合我們警方的調查,也不能說謊,不然可就是作偽證,這個罪名不小。”

“沈隊長,俺是真不清楚他們兩個人為啥會吵架。俺平時就是個開校車的司機,和他們這些當老師的打不了啥交道。至於因為什麽,你們可以去問問徐薇?”

他將自己撇的一幹二淨,沈隊長便不再追問下去了。

“張立軍是誰傷的?也就是重傷的那個死刑犯。”

“也是老張傷的。”老馬感慨一聲,“是因為一塊餅幹。”

“餅幹?”

“是的,當時俺們被困在山裏,吃喝的東西全都掉到懸崖下麵去了,這山上狂風暴雨的,我們也沒有地方找吃的。有個小女孩隨身帶的書包裏有一些零食,被老張看見了,就去找小女孩要。因為這件事情,張立軍和老張發生了爭執。”

沈隊長聽聞後,也理解在那樣的情景下,人會為了一口吃的爭執成什麽樣子,“所以說,張立軍在和老張爭搶食物的過程中被老張開槍打傷?”

“不是,張立軍並不想搶吃的。他隻是看不下老張那副麵孔,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去搶小孩子的零食,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孩子當時餓的嗷嗷哭。”

“老張這個人,一開始還挺不錯的,但是自從他誤殺了李剛以後,就性情大變了……”

“等等,你說什麽?誤殺?”沈隊長迅速的捕捉到了這個細節,而老馬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太多了。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沈隊長原本不想拆穿他剛才的謊言,可是對方已經把破綻送上門了,他豈有不問的道理?

“嗯,這個,應該是誤殺。我也說不清楚,畢竟老張說自己是不小心開的槍,可是我卻覺得他是故意的。”

老馬在想盡辦法的給自己圓。

在看了老馬的一番表演之後,沈隊長覺得自己從老馬嘴裏能撬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多了,接下來,就要去聽一聽劉老師的證詞了。

……

險山深處。

搜救隊已經沿著山坡,搜索了方圓五公裏的距離,按照正常道理來說,如果老張腿腳受傷,那麽五公裏的山路對於他來說是一個人體極限了。

茫茫大山,想藏一個人太容易了。如果老張找到了一處沒有人的山溝溝躲起來,那還真不好找。之前就有過這種案例,一名逃犯躲到深山裏麵生活了二十年,最終還是因為耐不住深山的寂寞回到了城裏才落網。

“報告沈隊,我們已經搜索完畢方圓五公裏的距離,沒有發現目標!”

“繼續搜,他肯定逃不出這座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