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移花接木

時間已經到了1942年的冬季。

這時候的崗村聽從了毛利誌雄的建議，暫時把這件案子擱置下了。而且找到了江林的上司李維真，告訴他——毛利誌雄中邪了，現在已經瘋掉了，這件案子太邪門了，可能觸及到了某種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

李維真當然滿心歡喜，對於他來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在是最完美的結局。他親自找到了江林，告訴他，如今他的嫌疑已經全部洗清了。看來，76號是時候考慮升他的職務了。

而此時的毛利誌雄，名義上是被送進了日本方麵請了兩位來自本土的精神病專家成立的臨時精神病院。暗地裏，卻仍在調查這件案子，而且在法租界安排進了不少的密探。專門盯住法租界的秀蘭，駱風，和老協三個人。

當然，還有江林，隻不過對他的監視從明處轉為地下。

在駱風的《探案筆記》裏，曾經介紹過這些密探的出身來曆，隻是寥寥數句。據他說，這些密探一共有七八個人，身份和日本間諜川島芳子的性質差不太多，都是在小時候就被灌輸了一種忠君愛國的思想，通過洗腦後被送到中國，接受日本特高課的秘密訓練，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這次前來調查他們三個人的那些密探，有不少的人是來自潛伏在一些中國港口以及一些重要城市的高級間諜，是日本駐上海憲兵隊隊長兼特高課課長崗村專門抽調過來的。

本來這件事自打吳大隊落馬後，崗村即便是找不到那個被所謂的“黃雀”奪走的寶藏，也是可以收手的。

可是冥冥中卻派來了毛利誌雄這個人。

重要的是，他這個享譽日本的神探幾乎被至今仍在逍遙法外的凶手玩殘了，作為一個日本人，這是崗村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寶藏可以不要，但麵子絕對不能不要。

雖說這件案子是極度機密事件，可是，崗村已經預感到，知道這件案子的人越來越多了，除了真正元凶幕後的那個團夥，當然還有76號的一些特務。

76號內部的大部分人原本是蔣介石的國民黨人士，都是通過叛變而加入76號特工組織的。誰能保證，有朝一日這些毫無信仰的“漢奸”們不會再次叛變，轉投蔣介石或是*黨那邊？

崗村深知，日本人來中國本來就是搶劫的，即便日後他們控製了這個泱泱大國，可是有時候曆史也並非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公道自在人心，他們日本人一定也會毀譽參半。

那麽，即便是這樣一件不光彩的惡事，既然關係到了一個少佐的死，和一個名偵探的“瘋”，日本人也絕不會就此忍氣吞聲。

是的，今後關於這件案子的戰爭，完全是為麵子而戰！——賠了夫人，又怎麽再會折損士兵？

如今，真正讓崗村意識到毛利誌雄出現了重大敗筆的事件，倒並非是他毛利跌進了駱風的圈套，而是毛利曾經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要調查吳大隊的警衛隊裏的所有人。然而，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這個隊伍裏的所有人竟然對於吳大隊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而且這群特務也沒有一個人外逃。

見鬼！麻煩來了，本來這些特務是不知道內幕的，但一經調查，好像都能猜的出來吳大隊落馬的真正原因……

在憲兵隊的刑訊室裏， 吳大隊在彎刀鐵索的酷刑折磨下，也是這樣說的，知道這件內幕的男人連他在內隻有十個人，那就是他，小唐，還有那八個離奇上吊死亡的特務。

本來，崗村和毛利誌雄認為這是吳大隊有意在為自己曾經的那些弟兄們做掩護，橫豎是個死，供出那些合夥作案的兄弟是個死，不供出來也是個死，而且雖然說吳大隊惡貫滿盈，但此人的骨頭是真硬，不是一般的硬。

——那些在常人看來或許都不敢瞧上一眼的酷刑，吳大隊卻活生生的像個瘋子無所畏懼，而且在彎刀切割肉體的時候，此人還在哈哈大笑，盡管那時候他光著膀子的上身汗如雨下，雙眼爆滿了可怕的血絲。

暫且不論好人還是惡人，崗村和毛利誌雄算是瞧見了什麽才是真正的中國男人。

而且吳大隊始終都在振振有詞的說，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當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是自己一個人做，可是他做不來，那麽，就隻好拉上自己的幾個心腹了。

在吳大隊警衛隊的這條線索上，崗村和毛利誌雄的調查陷入了僵局，而且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問題——誰才是內鬼？也就是說，吳大隊所操作的這件案子，是如何被幕後真正的凶手發現的。

毛利誌雄絞盡了腦汁，白天晚上夜裏夢裏都在想這件案子的蹊蹺之處……最後，他推測出了一個假設，那就是，幕後的凶手會不會使用了移花接木，也就是調包計？

崗村派了十幾個憲兵隊的人又去了吳大隊窩藏寶藏的地點，也是那八個特務離奇上吊自殺的那片靠近海邊的深林。根據吳大隊的口供，找到了埋葬十六個日本士兵和井上司機的地方。

那是一片被枯枝爛葉覆蓋的土地，十幾個日本士兵手拿鐵鍬足足挖了兩個時辰，才挖到了被埋葬在這裏的那些日本人的屍體。這時候他們竟赫然發現，這些屍體隻有十六具。少了一具······

很明顯，毛利誌雄的推理是正確的，也再一次證明他是當之無愧的神探。

能夠最終推測出那八個特務中有一個名叫何東青的男子就是內鬼。在很大層次上，得益於毛利誌雄深厚的法醫技術。

——他根據十六具早已腐爛的日本人的屍體的骨骼和身高，得知了他們的個人身份，也得知了沒有在這些屍體序列之內的那個名叫渡邊衛一的日本士兵。

根據這個人留在憲兵隊的檔案資料和本人照片，也知道了他身高一米七二，偏瘦，刀眉鷹鉤鼻的這些體貌特征，竟然和76號人員檔案照片上吳大隊那八個心腹特務之一的何東青有著相同的吻合。

當然，兩人的模樣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比如，何東青的眼睛很大，而且看上去英氣勃勃，然而渡邊衛一的眼睛很長，看上去有幾分讓人不寒而栗的戾氣。

何東青的鷹鉤鼻偏小，渡邊衛一的鷹鉤鼻偏大，何東青的嘴唇很薄，渡邊衛一的偏厚。何東青是棱角分明的國字臉，渡邊衛一是瓜子臉，照片中的兩個人的模樣看上去完全不一樣。

然而，吳大隊是在三天後才發現這些屍體的，死亡三天的屍體在那個潮濕沉悶的木屋中，模樣難免會有所變化。在經過凶手巧妙的處理，把兩個身高體貌差不太多的人認錯了，也不足為奇。

據吳大隊交代，雖然當時那這八個特務的死讓他無比震驚，可是讓他更加震驚的是寶藏不翼而飛了。他言外的意思就是，這八個特務當時並不是他真正關心的對象，他真正關心的是他的寶藏。

而且那時候的吳大隊，其實還是為自己留著一條後路的。他當然想到若是有一天東窗事發，日本人問他寶藏的去向，他也會有自己並沒有得到寶藏的證據。所以，這八具屍體，他連動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