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遙遠的地下
“你剛才說你對日本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日本人的身邊也有你們情報組織裏的人？”
——駱風從“影子”的嘴裏捕捉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以前的確有一個，”老何歎了口氣，接著說，“不過現在沒有了。”
“為什麽？”
“這個人是日本憲兵隊的中國翻譯，也是吳大隊的密探，但他真正的身份卻是我們組織裏的人。就是他把這件案子告訴我的，可惜後來在吳大隊被日本人抓走之前，他得到了風聲，連夜逃離上海，躲避風頭去了。”
駱風問：“也就是說現在日本憲兵隊沒有你們的人了對不對？”
“是這樣的。”
“也就是說，”駱風的瞳孔猛然緊縮，“秀蘭現在是死是活你們也不會知道的……到底是不是這樣？”
“她……”老何一時語塞。
“今天上午我說讓你趕快把秀蘭帶走，你是不是覺得我可能過於杞人憂天，而秀蘭根本不會遇到危險的對不對？”
老何閉上了嘴。
“可是現在秀蘭被日本人抓走了，不過你仍然相信秀蘭和這件案子基本上毫無關係，雖然暫時被日本人抓走了，不過她早晚也會被放出來的？”
“……是這樣的。”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駱風有些沉重的閉上了眼睛，“日本憲兵隊來了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而且這個人的斷案能力極有可能在我之上。”
駱風說完這句話後，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在江林所在的醫院裏出現的那個神秘男人……
他沉吟許久，緩緩道：“秀蘭可能遇到危險了。”
“不會，秀蘭的嘴很嚴，”老何說，“這點你不用擔心。”
“要是日本人對她用刑呢？”——駱風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那她也不會跟日本人說實話的！”老何信誓旦旦的說，“我相信她。”
駱風忽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老何，他不知道秀蘭的身上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為什麽老何居然如此評價一個看上去這般軟弱的女孩？
“要是……”駱風吞吐道：“秀蘭死在了日本人的刑訊逼供下，你是不是也不會後悔以前做過的事情？”
“不會。”老何的目光飄向門外的黑夜，“我相信秀蘭也不會。”
“你……”駱風的心中忽然難受起來。
老何似乎瞧出了駱風的心事，淡淡的說：“想要把秀蘭救出來應該不難。”
駱風的眼睛亮了，“快說。”
“你把真正的凶手找出來，交給日本人，秀蘭不就沒事了。”老何用一種狡猾的眼神看著駱風，繼續說，“用凶手和他的寶藏換秀蘭，你換不換？”
這個問題無異於今天的社會上一個非常讓人頭痛的問題——假如有一天，你的母親和你的愛人同時掉進海裏，兩者隻能二選一，你會先救誰？
真正的凶手和他的寶藏不是駱風的媽，可若是這個寶藏落入日本人的手裏，那種感覺，絕對不會比死了親媽好到哪裏去……
不對！駱風忽然感覺到老何好像是在和他開玩笑，如果老何最終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吳大隊，那麽他做這件事的動機就是為了消滅日本人在上海灘的羽翼，如此一來，難道他還會拱手把凶手和寶藏交給日本人？
“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誰？”駱風問老何。
“當然知道。”老何說，“因為我是影子。”
“別在賣關子了，你快說吧！”
“你……當真不知道凶手是誰？”老何的目光落在了寫字桌上的那張報紙上。
駱風微眯著眼睛看著老何，說：“我當然知道報紙上這兩個奇怪的人就是凶手，可是，如何捉拿這二人，可即便捉到這二人之後，當真要把他們的寶藏也一並送給日本人嗎？”
老何輕聲笑了起來，說：“你是抓不到他們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抓得到他們。”
駱風好奇道：“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
“什麽意思？”
“他們來自遙遠的地下。”
“地下……”
“他們世世代代守護著主人墓穴裏的寶藏，幾千年來，和人類天各一方，與世無爭，可是有一天，幾個盜墓賊偷偷的跑了進來，或許是他們那個時候出去狩獵了，或許是因為這裏從未踏足過人類的蹤跡，所以他們的防備鬆懈了，總之，他們的寶藏被人盜走了，後來他們回到人類的世界，幾經周折，終於發現原來盜走他們寶藏的人叫丁馳……”
“守墓人？”駱風喃喃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猜的。”老何笑著說。
“太荒繆了……”
“但這極有可能是真的。”
“為什麽這樣說？”
老何抬起眼睛看著駱風，答非所問，而且反問：“你喜歡看書嗎？”
“不經常看……沒有時間。”駱風的目光忽然飄得很遠……很遠……
月黑風高的晚上，在那個居住著十幾個男孩的哥特式小樓中的男生宿舍裏，所有的同伴們都陷入了深沉的睡夢當中，隻有他一個人用被子蒙著頭，用手電筒的光芒，看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看王度廬的《寶劍金釵》，看好多好多的武俠小說，一看就是一夜……
他之所以迷戀拳腳武術，當然也和還珠樓主和王度廬的武俠小說有著莫大的淵源。那時候他的夢想是做一名四海為家的遊俠，到處行俠仗義，抱打不平。
可惜造化弄人，他卻偏偏在杜先生的陰影下做了一名殺手……
到如今，當初的夢想已經成為一個遙遠的回憶，所剩下的，隻有殘缺的人生，悔恨的人生，和那些無法抹平的仇恨……
老何看著若有所思的駱風，笑眯眯的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四海電影公司往東五百米的街道邊，有一個很老很老的書店，你可以去那裏翻來一些舊書看看，裏麵，或許有你要找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