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逃亡（番外）

馬天霸絕對不是一個好人。可是他身邊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是壞人。

十幾年前，一夥國民黨軍閥的敗類來到了他的家鄉，從此這裏再無寧日。為首的那個姓王的長官在這片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做了不少孽。他用村東頭的祠堂做將軍府，用村子裏稍有姿色的女人做妻妾，其中還有他馬天霸的老婆。

事後，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極力討好王長官，並帶著村子裏的十幾個壯丁為王長官和他的屬下去野外狩獵野味，去附近的幾個村子勸百姓納糧。

一來二去，在他的百般討好獻媚下，王長官居然和他成了朋友，並告訴他，要任命他為副官，以後帶著他走南闖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終於有一次在酒桌上，王長官喝多了，馬天霸扶著他走進了臥室休息。昏昏沉沉的他在半睡半醒間，被馬天霸用那雙長滿黑毛的大手活生生掐死了。

臨死前他看見的是馬天霸那張長滿胡子的臉上，鬥大如牛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神情，那怒火滔天的憤怒，那狠毒淩厲的眼神，讓他全身癱軟，竟無力反抗。事實上，馬天霸隻用了一隻手就掐死了他，另一隻手一直緊緊的在他的嘴巴上，那種力道讓他感覺到如果在不死的話，自己的牙齒可能就會被壓斷……

沒有人知道王長官死了，他的手下隻當他睡著了。馬天霸帶走了王長官的那把嶄新發亮的勃朗寧手槍，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將軍府，回家後他用一把三尺來長的大刀一刀劈死了自己的老婆，然後連夜跑路了。

三年後，一個身穿青布長衫，戴一副金邊眼鏡，看上去像是教書先生的中年男人，帶著兩個與他的瘦削身形形成鮮明對比的彪形大漢，來到了馬天霸的家鄉。此時王長官的部下早已離開了這裏，然而這裏卻再也無法恢複到之前的安寧，連年來的大旱讓這裏的百姓們哀聲哉道，這年的一場大水又淹死了莊稼，衝塌了房屋，有幸得以生存的村民們隻能以樹葉充饑。當時雖然正值盛夏，但看上去卻像是破落凋零的冬季，聽不到寒蟬悲鳴，看不到花鳥獸蟲，因為這裏所有的樹木都成了光禿禿的光杆司令。

那個斯文的眼鏡先生告訴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們，殺死王長官的馬娃子現在在上海灘混的風生水起，如果有誰想要混口飯吃，可以去找他。就這樣，村裏存活下來的三十多個壯丁帶著老婆孩子，以及附近五六個村子的三百多個男人女人和孩子跟隨著眼鏡先生浩浩****的來到了上海灘。

在路上，眼鏡先生不止一次的告訴這群活像叫花子一樣的貧賤之人，到了上海灘，不可以直呼馬娃子的名諱，因為他現在已經改名叫馬天霸，可以叫他天霸哥。但是在這群人的心中，才不會在乎喊馬天霸什麽名字，隻要有口飯吃就已經很不錯了。

此時的馬天霸在他們的心中無疑是一個高大的形象，因為那個青布長衫的眼鏡先生明顯是個讀書人。在他們看來，在自己的家鄉，識文斷字之人是通曉古今，洞悉世間一切的，將來是要做掌管一方水土的大官的。馬娃子既然能把這樣的人降服，那就說明，他比讀書人還厲害。

可是，到了上海以後，眼鏡先生卻把他們帶到了一個破敗至極的庭院裏，這裏的一切都顯得和外麵那個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繁華魔都格格不入。

讓這群江東父老難以置信的是，那時候的馬天霸穿的衣服還不如眼鏡先生的青布長衫闊氣，而且大褂上和褲子上打滿了補丁。有些眼尖的女人一眼就看出馬天霸衣服上的那些補丁針腳過於邋遢笨拙，一定是他自己縫合的。馬娃子沒有發跡，也沒有在娶到老婆，他依舊是窮鬼一個。

馬天霸拍了拍手，守在眼睛先生身邊的兩個大漢走進了燈火昏紅的屋子裏，接連抬出了三口大鍋，然後掀開了鍋蓋。頓時，白色的霧氣彌漫了整個落拓的院子，米飯的清香味道飄進了每個人的鼻孔裏，讓多日來食不果腹的他們幸福的兩眼昏花。有相當一部分人甚至還當場落淚。

人們吃飽飯後，馬天霸張開他洪亮的嗓門，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的給他們講了一通這個院子其實是很貴的，在上海灘能夠白手起家，擁有這樣的一個院子，說明他已經算是很成功了。然後又告訴他們，如果以後想要天天都有米飯吃，那麽就得尊他為大哥，服從他的命令，他保證不會虧待父老鄉親。

人群中有幾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不約而同的振臂高呼：“馬大哥在上，請受兄弟一拜。”接著這幾個人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其實這些年輕人都是眼鏡先生在路上沒有花錢卻照樣買通的幾個“托”。

一路上，眼睛先生最喜歡的就是結交人群中那些看起來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經常和這些人侃侃暢談，他那出眾的口才和博聞強記的才華讓這幾個年輕人對他百般佩服，可是這時候他卻微笑的告訴他們，他此生隻佩服一個男人，就是馬天霸。這讓這些個年輕人對馬天霸充滿了幻想，同時也決定對眼睛先生表示絕對的服從。

所有的男女老少見隊伍裏的這些年輕人都跪下了，他們也齊刷刷的當場跪倒在馬天霸的腳下。馬天霸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用一種感激的眼神看了看站在眾人旁邊的眼睛先生，眼睛先生微微點了點頭。

從此以後，上海灘出現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幫派——碼頭幫。他們操控著上海灘一半以上的碼頭，所有在碼頭上幹活的工人，都必須經過碼頭幫的同意，才能有活幹。所有做出口進口生意的商人，必須找到碼頭幫的幫主馬天霸，才能找到為自己在碼頭幹活的人。

反之，如果有人不遵守規矩，沒有經過碼頭幫的同意，那麽，他們的下場就會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