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嬰

謝退思被帶到李成元居住的小院時,看到一隊人正在遠去,有男有女。他在院門口停下,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院子裏還有不少人。李俊榮悄悄把曹大允、曹占允、金大弘、郎子孝等人指給他看。

身後的範晉禮見他們不走了,道:“道長,少爺就住在這裏,進去吧!”

謝退思沒有動,隻是盯著院子中間的那間屋子。

“有什麽不妥嗎?”範晉禮覺察出他神色有異,試探道。

謝退思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

範晉禮連忙攔住他,道:“道長,這是何意?”

李俊榮也吃了一驚,道:“老謝,來都來了……”

謝退思瞪了他一眼,朗聲道:“此物甚是凶險,爾等若想害我性命,大可將我拘在此處。”

院內眾人聽到他的話,無不變色。

曹大允與金大弘相視一眼,前者走上前來,朝他一拱手,道:“聽聞道長乃省城神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今日若能解我家少爺於危難之間,我等定有重謝。”

話音落,就聽屋裏傳來嚎啕嘶吼,仿佛殺豬一般。

範晉禮道:“這位是曹大長老,有他在,定不叫道長白跑一趟。”

謝退思伸手,張開五指,晃了晃。

範晉禮眼中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鄙夷,看了曹大允一眼。曹大允朝李大用使了個眼色,道:“去,給道長準備程儀。”

謝退思這才一步一搖的走進院子。

屋裏又傳來憤怒的嘶吼。一個仆役跌跌撞撞的衝出來,道:“長老,快按不住了,少爺他……瘋了!”

“啪!”曹占允結結實實的給了他一記耳光,轉向謝退思:“道士,要是治不好,有你好看!”

李俊榮看不下去了,指著曹占允道:“是你們非得請道長來,看不好還怪別人頭上,還講不講理了!”

曹占允抬手就要揍他,被李俊榮輕巧的躲開。

“吵什麽!”謝退思怒道,“李俊榮,守在門口,閑雜人等統統不許進來!”

“還是有人在場的好,行不行,也好有個見證。”郎子孝陰陽怪氣道。

“隻準進來兩個。”謝退思把竹幡往李俊榮手裏一塞,彎腰鑽進屋子。

“老二,範先生,你們進去。”曹大允道。

曹占允立刻跟進去,範晉禮跟在後邊。

謝退思來到屋裏,穿過前廳,來到後間的臥室。臥室裏桌椅茶碗倒了一地,不過仍能看出布置得十分考究。四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奮力壓著土炕上的一個人,不讓他亂動。謝退思走上前,仔細打量那人。那是個身材肥胖的少年,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肚子,眉宇間稚氣未脫,被人壓住四肢,拚命掙紮,臉上的肥肉不停顫抖,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尤其是他的一對眼睛,又黑又亮,眼珠幾乎撐滿了整個眼眶,透出攝人心魄的光澤來。

壓住他的四個年輕人見來了個道士,仿佛見到了救星,眼中滿是期許。

那少年猛然間也看見了他,倏忽睜大了眼,更加用力掙紮,口中發出金屬般生澀的嘶吼。

謝退思看了片刻,突然道:“放開他。”

“什麽?!”曹占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放開他。”謝退思重複了一遍。

四個青年看看曹占允,又看看範晉禮。

範晉禮決定相信這道士一次,道:“放開少爺!”

曹占允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說出了岔子你負責!

範晉禮回望過去,根本不怕。

四個青年猶豫了下,一齊數“一二三”,同時鬆手向後跳開。

那少年失了約束,一下從炕上彈起,張開雙臂朝曹占允撲去。

曹占允常年習武,敏捷的躲開,將側後方的謝退思暴露出來。

“道長!”範晉禮連忙提醒。

謝退思不慌不忙,忽然出手,掌心紅光一閃,正印在少年腦門。

少年“撲通”跪倒在地,直挺挺向前倒去,又被謝退思以二指點中印堂,竟無法動彈。而謝退思落指之處,赫然多了一道黃色的符籙。

“妖道,爾敢!”曹占允見少年沒了活氣,頓時大怒,直接一腳踹向謝退思。

謝退思以二指點壓符籙,道:“想他死,就盡管動手。”

曹占允生生收住腿勢,足尖離謝退思僅有半尺。

謝退思道:“這道符隻能克製他體內的邪物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後呢?”範晉禮道。

謝退思沒有回答,盯著少年的眼睛,忽然問道:“你是誰?”

曹占允收腿,心想這不廢話嗎!

範晉禮大概猜到了謝退思的用意。

“誰讓你來的?”謝退思又問。

此言一出,屋裏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難道說,少爺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關鍵是“誰讓你來的”,是誰那麽大膽,竟敢對少爺下手!

少年忽然抬起頭,烏黑的眸子盯著謝退思,咧嘴一笑。

眾人隻覺脊背生寒,這笑容,太他媽瘮人了。

謝退思仍是以左手二指點住少年,右手則從馬甲口袋裏摸出幾枚古錢來,不停的在掌中攪動,發出幹澀的金屬聲。

少年渾身顫抖起來,黑色的眸子脹滿整個眼眶。

謝退思道:“你是自己說,還是我讓你說?修行不易,若是我讓你說,你這百餘年的修為就都廢了。”

曹占允和範晉禮更加吃驚了,難道說,是有什麽妖物附在少爺體內?旁邊的四個青年更是震驚不已,這可是頭一回親眼碰見妖怪啊!

少年道:“有本事,你就來。”

“這不是少爺的聲音!”其中一個青年驚呼。

曹占允有些慌了,雙拳緊握,隨時準備暴起。

一向不信神鬼的範晉禮更是目瞪口呆,這世間,竟真有能開口說話的妖物!

謝退思微微一笑,撤下左手。

眾人大驚,他這一撤,“妖物”若是發狂可如何是好?

果然,謝退思手一撤,少爺就想站起來。可他一動,額頭的符籙便發出如烙鐵般赤紅的光暈來,讓他無法動彈。

謝退思朝身後勾勾手指,道:“拿紙筆來。”

“什麽?”曹占允一時沒反應過來。

範晉禮立刻從窗前的書案上找來紙筆,鋪在圓桌上。

“研磨。”謝退思吩咐道。

範晉禮看看周圍那幾個年輕人,想了想還是自己來。

謝退思道:“把他搬上炕,扒了衣服褲子。”

四個青年齊刷刷望向曹占允。

曹占允一咬牙,道:“照做!”

四個青年把幾乎被定在原地的少年搬上炕,放平,手忙腳亂的給他寬衣解褲。

很快,少年的胳膊和腿就露了出來。一看之下,盡皆大駭——原本白嫩的四肢上,竟布滿了一絲絲、一縷縷紫色的細線,越往手腳越細,越往身體越粗。

“上衣也脫了。”看著少年身上的細線,謝退思立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待到上衣褪去,露出那觸目驚心的軀體來時,所有人都震驚了。唯有謝退思神色如常,仔細辨認了下少年身上的細線走勢,心中已然猜到大概。

“這……”曹占允欲言又止。

“極為凶險。”謝退思給出四個字。現在就算他不說,眾人也都知道少爺是中了惡疾了。

“可還有救?”範晉禮試探道。他想得比較多,島主和夫人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萬一少爺有個三長兩短,島上的權力格局必將隨之變化。

“你,研磨,不要停。”謝退思對範晉禮道,又望向曹占允,“去,拿個痰盂來。”

“你!”曹占允氣結,活了半輩子,幾曾給人拿過痰盂。

“曹長老,救人要緊!”範晉禮道。

曹占允一咬牙,從牆角取來痰盂。

謝退思道:“你們四個,一人負責一隻手、一隻腳,我怎麽說,你們就怎麽做,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慌。”

四個青年紛紛點頭。

謝退思拿起毛筆,在硯台裏了吸飽墨水,道:“左腳。”

負責左腳的青年連忙抬起少年的左腳。

謝退思舉著毛筆走到近前,筆尖落在少年足心。

少年左腿一顫,五個腳趾先是一收,緊接著張開,宛如鴨掌。

筆尖落處,黑色的墨汁在足心留下濃重的一點。謝退思右手持筆,左手捏訣,口中念念有詞,飛快的在少年左腳上開始寫字。

曹占允皺起眉頭,搞不清這是什麽門道。

範晉禮倒是驚歎於謝退思落筆的速度和那一手漂亮的毛筆字。仔細辨認,發現他寫得非篆非隸,非草非行,竟是種從未見過的字體。更讓人驚詫的是,原本布滿皮膚的紫色細線竟為那些荸薺大小的怪字所逼,在少年腿上步步後退,已然失守了整個足部。範晉禮靈機一動,找了把凳子,把硯台放在上麵,將凳子挪到謝退思右手邊,方便他隨時蘸墨,自己則拚命研墨。

謝退思朝他點點頭,運氣凝神,足紮馬步,筆走遊龍,片刻不停,轉眼已將戰線推進到少年小腿。每一筆落下,少年都會掙紮皺眉,發出怪異的呻吟。一炷香的功夫後,整條左腿上都寫滿了字,那些紫色的細線也退到了大腿盡頭。

“要,要脫嗎?”一個青年指指少年僅存的褲頭。

謝退思沒搭理他,而是提筆蘸墨,換到右腳。

曹占允放下痰盂,道:“範晉禮,你去端著,我來磨墨。”

“不行。”謝退思道,“你身上魚腥味太重,磨出來的墨汁狗都不聞,沒法用。”氣得曹占允將痰盂狠狠往地上一砸。

範晉禮忍住笑,深吸一口氣,專心致誌的繼續研墨。

很快,謝退思又把少年的右腿寫滿,在大腿盡頭停下。他放下筆,用手背擦了把額角細汗,道:“換右手。”

負責右手的青年連忙照做。

一炷香後,墨跡便收複右臂,轉戰左臂。

待到四肢上的紫色細線悉數驅除,少年額頭的符籙突然又亮了起來。

謝退思盯著少年深得可怕的眸子,道:“我再問一次,你是誰,誰讓你來的?”

少年張了張嘴,發出幾縷銼刀般的聲音,嘴角掛著輕蔑的笑。

謝退思把筆擱在硯台裏,道:“按住他手腳。”

四個青年立刻死死按住少年手腳。

謝退思提起那枝吸飽了墨水的筆,出手如風,直接點在少年的肚臍眼上,並以此為中心,一筆不斷,畫出一個巨大的符籙來。

少年奮力掙紮。

謝退思開始在他身上寫字,從肩膀開始往下,一列接一列,每一列都最終都匯集到肚臍眼周圍的符籙上。

“翻過來!”謝退思喝道。四個青年合力將少年翻身。少年背後的細線竟已會合成片,黑壓壓的觸目驚心。謝退思提筆落下,正中其腰椎;又以腰椎為中心,畫出一個巨大的符籙來。符籙剛成,背後那些連成片的細線竟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扭動起來,像是要掙脫符籙的控製。

“按牢了!”謝退思再次蘸墨,左手出指如風,分別點中少年後背幾處穴位,最後落在其大椎穴上。少年全身怒張,四肢腦袋全部向後昂起,四肢上的墨字竟也跟著開始變化。謝退思又在他背上開始寫字,一列接一列,自耳根後開始,從上往下,匯聚到後腰那個巨大的符籙上。隻不過這一次他寫得更慢,每個字都顯得十分吃力。

眾人緊張萬分,知道已經到了與妖邪戰鬥的關鍵時刻,連大氣都不敢出。

待全身畫滿,謝退思突然大喝:“快翻過來!”

四個青年手忙腳亂的把少年翻過來。眼下少年全身除了腦袋和**都是墨字,眼中的黑色更濃,也更可怕;而貼在他額頭的那道符籙,正不停的閃動紅光。

謝退思手指少年,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少年突然張嘴,噴出一口腥氣。

眾人紛紛側目。這腥氣,可要比曹占允身上的魚腥味難聞多了。

謝退思舉起毛筆,用手指在筆杆上一劃,筆尖頓時泛出紅光。“兩個選擇,”謝退思轉向範晉禮,“若要殺死妖物,則他也不可活;若要他活,便無法根除妖物。你們選。”

不等範晉禮開口,曹占允搶先道:“當然不能讓他死了!他要死了,我叫你陪葬!”

範晉禮道:“保住少爺的性命要緊。”

謝退思搖了搖頭,道:“既如此,那隻能出彼下策了。”說完,手中毛筆忽然落下,戳向少年腹部的符籙。

“呼!”符籙紅光大作。

少年全身緊繃,像要炸裂開來。

“痰盂,對準下麵!”謝退思大喝。

曹占允發愣的當口,一團深黑色的事物已從少年兩腿間激射而出,夾帶陣陣腥風,電光石火般落在曹占允脖頸間。

“啊,哇,啊!”曹占允驚得連連怪叫,想伸手抓下那東西,豈料那團東西不但腥臭難聞,還黏糊糊的會動,一邊動還一邊發出“吱吱”聲!

“妖怪啊!”一個青年忍不住大叫。

“快用痰盂扣住!”謝退思喊道。

範晉禮放下墨塊,抓起痰盂,直接朝曹占允扣去。

“腦袋上!”謝退思道。

範晉禮掄起痰盂,結結實實的扣在曹占允的腦袋上。

“啊!”曹占允大叫,那東西好像在啃他的臉,“狗日的範晉禮,你公報私仇!”

“用蓋子擋住他,別讓它鑽進耳朵裏!”謝退思喊道。

曹占允一聽就嚇壞了,真要讓那東西鑽進耳朵裏,自己豈不是要跟少爺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立刻叫道:“快,蓋子,把它隔開,隔開!”

一個青年撿起痰盂蓋子,貼著曹占允的麵頰插落。痰盂裏發出尖利的摩擦聲。

青年壓住痰盂蓋子,緩緩離開曹占允。

曹占允驚魂未定的摸摸臉,還好,沒破相;又掏掏耳朵,似乎也沒異物進去,這才如釋重負,裏外衣服已然濕透。

範晉禮看看痰盂,又看看少年,道:“道長,那東西……”

謝退思放下毛筆,此番纏鬥,較之法華寺那次更為凶險,也更耗精力,逼出來的那邪物也是他前所未見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智林和少年身上的細線,雖然顏色不同,卻是極為相似,都是有人故意下蠱,以迷惑宿主心智。

範晉禮走到少年跟前,見他身上的細線正在變淺,道:“少爺如何了?是否要用藥?”

謝退思一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吩咐兩個青年將他扶起來,靠在炕沿的牆上,忽然伸出二指,戳中他額頭的符籙。

少年猛睜開眼,眼珠周圍的部分已不似方才那般黑得可怕。

“你看到了什麽?”謝退思問道。

“娃,娃娃……”少年神誌不清,從嘴裏擠出幾個字來。

“好好說,哭什麽!”曹占允斥道。他打心眼兒裏也看不上少爺,島主死了真要讓他掌管鯊魚島,早晚得把祖宗留下的產業給敗光了,再加上方才那惡心的一幕,口氣便十分不善。

“是,娃娃……”少年有些口吃,嘴角落下一絲晶瑩。

“什麽樣的娃娃?”謝退思以功力維係著他的神誌,繼續問道。

“貓……貓兒。”

“貓兒?”範晉禮和曹占允不明所以。

“哪裏見到的?”

“院,院子……”少年的聲音漸漸變弱。

謝退思立刻撤下二指,吩咐兩個青年將他放平。

“道長,他……”範晉禮見少爺閉上眼睛,不無擔心道。

“放心,死不了,”謝退思道,“讓他好好睡一覺。派人守著,任何人不得接近,能睡多久是多久。睡醒之後不必用藥,待身上的墨跡褪去,再以稀粥補充體力。醒來之後切忌葷腥油膩,更不可近女色。”

範晉禮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道長搭救。”

“阿才,去,把痰盂燒了!”曹占允一個勁的拍打身上,方才那坨黏膩膩的事物,真是叫他惡心壞了,關鍵還是從少年那個地方出來的。

“等等!”謝退思喊住青年,又看了痰盂一眼道,“此物至邪至穢,可想要知道是誰害你們家少爺,還得落在它身上,燒了豈不可惜?”

“此等邪物,留著它繼續害人嗎?”曹占允道。

謝退思不置可否,徑自走出屋子。

屋外,李俊榮早已焦急難耐,一看他出來,連忙上前道:“怎麽樣,成了?”

謝退思接過竹幡,走到曹大允麵前,勾了勾手指。

曹大允見曹占允、範晉禮等人也跟著出來,詢問的投去一瞥。

範晉禮大聲道:“多虧了道長妙手回春,少爺轉危為安!”

曹大允勾勾指頭。

有仆人捧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木盤過來,遞到謝退思麵前。

謝退思朝李俊榮使了個眼色。李俊榮連忙接過,沉甸甸的,該是有不少錢。

經過曹大允身邊時,謝退思忽然低聲道:“害你家少爺的東西就在痰盂裏,你兄弟也見過。如何處置,你們看著辦。還有方才我問你家少爺看到了什麽,在哪裏看到,他說就在院裏。想必他中邪的起因,就在這處院子的地下!”

曹大允麵色微變,拱手作謝。

範晉禮看看曹大允,又看看謝退思,趕上幾步道:“道長,我送你們。”

曹大允喊來曹占允,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曹占允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隻省去被那邪物襲麵一節,最後道:“那個道士,委實有些門道,居然靠一支筆,生生將東西逼了出來。此人要是李俊榮找來的幫手,可不好對付。”

曹大允也聽到了痰盂裏發出的奇怪聲響,沉吟片刻,道:“此事斷不可聲張。東西拿回去,交給夫人處置。李大用,帶人,掘地!”

李俊榮給謝退思找了把竹椅來坐在院門旁,範晉禮則陪他們等著,看著李大用風風火火的掘地三尺,都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能把少年嚇成那樣。謝退思一邊休息,一邊繼續昨晚未遂的思考:登島之後,究竟如何尋找真相?是把可能涉事的家夥一個個抓過來動用手段拷問,還是介入到島內紛爭中,通過交換來獲取內情?如果是在省城,前者更可行,因為省城足夠大,隨時都能隱藏起來;可鯊魚島是個封閉的小島,挾持逼問或許能成功一兩次,可之後呢,島上食物匱乏、又出不去,自己一個外來者想生存躲藏起來難度太大。後者則不可控,東洋人的來到讓島上的局勢變得更加複雜。必須要找到一個契機,讓島上的人鬥起來,而那件事,則變成其中一方打向對手的致命一槍,真相便可水落石出。

那麽,契機何在?

就在這時,後院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啊,找到了,找到了!”

眾人聞訊趕去。

後院已被挖得坑坑窪窪、麵目全非。

一個民兵手持鐵釺,滿臉是汗的指著身前的土坑道:“在那裏!”

李大用第一個衝上前,蹲下一看,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曹占允上去抽了他一下,剛要開罵,看見下麵的東西,也楞在那裏,胡須微微顫抖。曹大允和郎子孝也湊過去一看,皆是麵色發白。

謝退思、李俊榮和範晉禮走到土坑對麵,看下去。隻見土坑中央被刨出一截黑乎乎的東西來,再一看,竟是四肢俱全,有頭有尾!那不規則的腦袋上有幾處凹陷,分明就是一對眯起的小眼、兩個碩大的鼻孔和微微張開的小嘴!

“這,這是……”郎子孝兩腿發軟,從未見過此等怪物。

“妖物!”曹占允膽氣最足,掄起鐵釺就要鏟下。

“你要毀滅證據嗎?”謝退思冷冷道。

鐵釺停在半空,鋒利的一麵緩緩指向謝退思。

謝退思撿起一截枯枝,蹲下來,伸入土坑,輕輕觸碰那東西。沒動,像是早已死絕。

“到底是什麽東西?”曹大允問道。

“死嬰。”謝退思道。一個尚未足月、且畸形的死嬰。

眾人莫不倒吸一口涼氣,究竟是什麽人,竟敢把這麽個長著尾巴的怪異死胎弄到少爺的院子裏來?真真是用心險惡!

謝退思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道:“把周圍的土都扒開,小心點起出來,切莫損壞了。少爺的病根,還得落在它身上。”

曹占允親自動手,將死胎周圍的整塊土起了出來,放進一個竹筐裏。

曹大允跟曹占允吩咐了幾句,曹占允便帶著幾個民兵,連同痰盂和竹筐一同離開小院。

範晉禮道:“道長,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謝退思道:“你好好想想,你家少爺真要瘋了,誰的好處最大。”

範晉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