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林肖的模型
酒吧裏充滿了曖昧的氣息，三三兩兩的人坐在一起，沉浸在他們的小親密之中，當然，也有獨自一人品味迷離氣氛的人，他們也許在釋放情緒，也許在尋找隨時擺脫孤獨的契機。蘇糖，就是獨自一人尋找契機的那位。不過，她尋找的可是調查蘇敏慧的契機。
林慕曦穿著一身休閑西裝走進了酒吧，他一眼就瞥到了角落位的蘇糖，他走向她。
“今天穿得挺帥啊，你看，你一進來，好幾個女人就盯上你了。”蘇糖調侃林慕曦。
“我本來就不錯啊，隻是你眼中一直看不到我嘛。”林慕曦看到蘇糖吐了一個煙圈，還塞過一杯調製酒給他。
“這煙，我隻是做做樣子，根本就沒吸進肺裏。”蘇糖發現林慕曦驚異的眼神了。
“你這是變身為臥底了？這又是老沈教你的？”
“別廢話，你消息準確嗎？”蘇糖追問。
“別的本事沒有，跑新聞可是我老本行。”林慕曦端起酒杯就把酒喝了進去。
蘇糖也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就灌進了喉嚨裏。林慕曦看出了蘇糖的不悅，隱隱之中還有一股苦悶的情緒。
“和你老公吵架了？”林慕曦試探。
“他問我，那天綁架案發生的時候，救我的男人是誰。我看也瞞不住了，就索性告訴他，我找了私人偵探，查他是不是有了小三。但是我沒有提黎秋雨，我找了一個借口，說他太忙，身邊又總是有女合作者，我不放心。”
“那到底有沒有吵架？”
“沒有啊。他隻是把我們正在吃的火鍋給推到地上去了。然後，就一聲不響地上樓了。”
“當年彭哲也是這樣的，他很多時候都很壓抑和克製，不過偶爾情緒很激勵的時候，他也會不聲不響嚇人一跳。其實，蘇糖……”林慕曦一皺眉，他看了一眼蘇糖，有些欲言又止。
“你也要勸我，離開他嗎？”蘇糖似乎明白林慕曦要說什麽。
“整件事，好像越來越奇怪了，你真的不怕嗎？”林慕曦看著蘇糖。
蘇糖沒有再說話，她回避了林慕曦的眼神，她隻是時不時向四周張望，期待著妮可的出現。妮可，就是曾經在美容院接待過他們的女人，那時候，她是蘇敏慧的助理。
之所以要找妮可，是因為蘇糖從紀駿那裏獲取的一個消息。
紀駿正在調查蘇敏慧被殺的案子，他也找過蘇糖協助調查。原來，五年前林肖第一次失蹤之後，蘇敏慧曾去警局報過案，當時的記錄顯示，他們之間發生過一次激勵的爭吵。爭吵之後，林肖就沒有再聯係過蘇敏慧。一個星期之後林肖依然杳無音訊，蘇敏慧找過所有可能的人和地方，但都沒有林肖的消息，她才報了警。五年前的報警記錄上，並沒有寫他們吵架的原因。那一次，他們究竟在吵什麽，為什麽那次爭吵導致林肖發生了那麽大的變化——這是紀駿，也是蘇糖最關心的問題。蘇糖曾和蘇敏慧交流過，紀駿希望通過蘇糖能知道蘇敏慧的想法。可惜的是，她們兩個從來沒有談到過當年吵架的事。
蘇敏慧和林肖都已經死了，要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調查起來的難度無疑加大了。不過，現在網絡世界特別發達，要想“人肉”一個人，總是能獲取一些“蛛絲馬跡”。蘇糖隻要輸入蘇敏慧經營的美容院，就能在某些網站和貼吧裏看到一些“小道消息”。其中一條傳得最轟轟烈烈的消息就是蘇敏慧和某個知名富商的地下情。
有了這個方向，蘇糖就拜托林慕曦通過資源去做進一步的調查。很快，林慕曦就從一位做過狗仔的朋友那裏獲悉了一個線索：蘇敏慧當年在酒吧做過一段駐唱歌手，她確實和那位富商有非同一般的關係，他們還被拍下照。照片後來並沒有被爆出來，應該是被富商花錢搞定了。那個狗仔曾經對蘇敏慧做過跟拍，發現她和她的閨蜜專門混在一起，尋找有錢人為目標……一起混的閨蜜就是妮可，後來她們一起經營美容院，收入不菲。蘇糖此刻所在的酒吧，背後真實的經營者也是妮可。
“她出現了。”蘇糖看向吧台，林慕曦也看了過去。
妮可穿著緊身裙，身材妖嬈，長卷發，口紅誘人，整個人完全不是在美容院接待客人時的樸素禮貌姿態了。蘇糖起身，走去吧台。
“帥哥，來兩杯‘烈焰焚心’。”蘇糖點酒。
妮可拿出一支煙正要點燃的時候，蘇糖搶先一步，打火機亮了。妮可抬頭看到蘇糖，雖然把煙湊了過去，但表情卻十分冷漠。
酒調好了，擺在蘇糖眼前，蘇糖推了一杯在妮可麵前。
“我隻喝男人請的酒。”妮可吐出煙圈，轉過頭。
“請酒分男女，這個東西，不分男女了吧？”蘇糖舉起了一張支票在妮可眼前。
妮可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字，拿過了蘇糖請的那杯酒，一口就喝下了。
“我記得你，你去過美容院。你好像還是什麽藝術公司CEO的老婆。”妮可拿下了支票，頭轉到蘇糖一邊：“你還真是簡單粗暴啊。說吧，想知道什麽？”
“蘇敏慧和林肖的關係到底怎麽樣？五年前，我聽說他們吵過一架，那事兒你知道嗎？”蘇糖問得直接。
“坦率說，林肖幹過什麽壞事，我確實不知道。但是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我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妮可指了指酒吧的包間：“去那邊說。”
蘇糖和妮可進入了包間，這次交談，讓她了解到了林肖和蘇敏慧的過往。
一個男人如果死心塌地愛上一個虛榮的女人，他的結局可能會十分悲慘。就像蓋茨比遇到了黛西一樣，他即使擁有了滿足女人的財富，也可能永遠做得不夠。蘇敏慧一直追求更好的生活，但林肖學曆不高，家境貧寒，所以他始終無法得到蘇敏慧的愛情。直到八年前，有一次，蘇敏慧借了高利貸被人追債，林肖拿出一大筆錢幫她還了債，她才被打動。她也不是鐵石心腸，看到相貌清秀，對自己始終死心塌地的林肖，她也是喜歡他的，隻是她沒法一心一意，林肖也許隻是她的備胎之一。不過，林肖後來還拿出錢來給蘇敏慧開美容院，蘇敏慧還是挺開心的。
“五年前，也就是林肖失蹤之前，我和敏慧在她和林肖同居的那個家裏談她和那個富商約會的事。結果，林肖提前回來了，他還聽到了我們談的內容。林肖非常接受不了，他們兩個人就吵了起來。敏慧是一個脾氣很大的人，幾乎是歇斯底裏的狀態。她動手砸了家裏很多東西，還把置物架推倒了，當時就有一張照片從影集裏掉落出來，敏慧看到了林肖和一個年輕男人的合影，她認出那個男人，就順嘴說出，她其實喜歡的就是像江詣那樣的CEO，很富有，還有才華。結果，林肖打了敏慧一個耳光，敏慧就瘋狂地尖叫，還告訴他，她其實從來沒愛過林肖，她發自內心鄙視他，她隻愛有錢男人。林肖好像是被刺激到了，也瘋了一樣衝了出去。從那以後，他就沒再回去過他們同居的房子。”妮可又抽完了一根煙，她看到蘇糖凝神而思的狀態，特意強調：“那時候，敏慧真的不認識你老公江詣，我們不過是在新聞上見過他的照片。她真跟你老公沒什麽。”
“嗯。”蘇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向門口走去，快要出門的瞬間，她轉頭：“錢你收好，不過，如果我還想知道什麽，我會隨時來找你。”
“放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妮可也冷笑一下。
蘇糖大步流星地路過了林慕曦，敲了他的肩膀一下說：“走，去畫世界。”林慕曦就馬上起身，在桌上留了錢，跟著蘇糖離開了酒吧。
老公，今天要在畫世界和蓮姐商量設計稿，可能會通宵，不用等我，你先睡吧。
蘇糖給彭哲發了語音微信。
開著車的林慕曦聽到了，無奈歎一口氣。
蘇糖現在的狀態就像上了發條，每天晚上幾乎都睡覺困難，不研究點什麽，她就不能甘心睡下。邵珥珥把她這種情況界定為“創傷後壓力症候群”。蘇糖並不認同，因為她沒覺得自己恐懼或焦慮。但邵珥珥的解釋是，蘇糖由於殺了人，所以心裏產生了極大的陰影和壓力，她逼迫自己找出真相的努力，她緊繃的神經，甚至她興奮的勁頭，其實都是一種創傷導致的異常狀態。
林慕曦實在不放心蘇糖這個狀態又去熬個通宵想事情，他索性跟著蘇糖一起去了地下室。
“其實我自己可以搞定的。”蘇糖想把林慕曦趕走。
“蘇糖，你到底是因為殺了林肖而內疚，還是不想麵對你老公？”林慕曦倒是問得犀利。
“鬼知道！”蘇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著她的線索牆，又忽悠一下站起來。她走到牆前，把林肖的照片和那些失蹤者的素描擺在了一起。
“大膽假設，細心求證。”蘇糖拖著下巴，盯著林肖的照片，她自言自語叨咕著：“原來蘇敏慧就是個虛榮的女人，我早就感覺到，她隱瞞了什麽……”蘇糖把妮可告訴她的事講給林慕曦。
“我們需要建立一座城堡，然後再驗證一下，這個城堡會不會倒塌。”蘇糖拽過一支筆，在線索牆上寫著：吵架刺激、報複女人、跟蹤、綁架、謀殺……
“你在寫什麽？”林慕曦抱著肩膀，盯著蘇糖寫下的幾個詞。
“林肖的殺人模型！”蘇糖回頭：“當然，一切都是基於假設。他綁架我，畫我的時候，他說過，他喜歡那些女人，他嫉妒彭哲。”
“可是林肖那家夥顯然就精神不太正常。”
“所有這些女人都和彭哲有一些關聯。我在大學的時候喜歡彭哲；蓮文若和彭哲住對門的時候對彭哲有好感；蘇敏慧更是吵架的時候看到彭哲和林肖的合影而誤認為彭哲就是forever的ceo而表示對有錢男人的向往；黎秋雨也在藝術家交流會上表現過對江詣的欣賞……林肖真的有可能把她們作為綁架和殺害的目標。”蘇糖目光發亮，顯得有些興奮。
“聽起來有點道理。”林慕曦看著蘇糖的興奮勁兒，他總覺得蘇糖的狀態很奇怪。
“啊！”蘇糖叫出了聲，她雙手抱著腦袋就蹲在了地上。“我的頭好疼，好疼！”蘇糖發出了難受的掙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