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就是我的私人偵探所

生物有一種特性,叫“好奇害死貓”。所以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一些人,他們明知事情的危險性,但依然以身犯險,隻為尋求答案。可蘇糖並不是那樣的人,她溫柔而理性,她懂得自我保護。在感情的世界中,因為蘇糖的條件很好,所以自然有很多男孩和男人喜歡過她,但她一直潔身自好,不輕易交付真心,她謹慎選擇男友和丈夫,這都是因為她“自我保護”的個性所致。但愛情也有一種魔力,那就是,如果你遇到了命定中的那個人,你就會被徹底改變,180度大轉彎。蘇糖的人生自從邂逅了彭哲和江詣這對twins,就注定了她變成了因為愛情而好奇的貓。

撲朔迷離的新婚生活讓蘇糖還沒完全體會做一個全職太太的完整感受,倒是一步一步進入了解迷者的世界,她把自己朝著偵探的方向來培養了。所以,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標誌是什麽?其中一條是:你對摯愛之人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如果他就是一個謎,你也會迫不及待想要解開謎團。歸根結底,愛,讓你冒險;愛,讓你不顧一切。隻是蘇糖做夢也想不到,她的為愛勇敢,竟然是和一個可能的殺人凶手來周旋。

蘇糖決定奮勇開戰了!既然沒被手賬本的封套嚇死,那她也就突破了心理上最難過的一關。和老公江詣慶祝了生日之後,她的生活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浦清區,有一家重新開張的咖啡館。這家咖啡館裝飾別致,因為它所有的牆麵、背板、窗貼、桌布和小物件都是來自於蘇糖的插畫。半個月以前,蘇糖接下這家咖啡館的合作項目,她的職責就是設計獨屬於咖啡館的裝飾物。不過,這次的“設計合作”最主要的原因是,咖啡館是沈嘉揚為蘇糖提供的“辦公地點”。咖啡館所屬商鋪的持有人和咖啡館的經營人都不是沈嘉揚的名字,但咖啡館的背後持有者就是沈嘉揚。

蘇糖給重新開張的咖啡館起名為“畫世界”。“畫世界”表麵上就是一家咖啡館,但實際上,它是一個配置齊全的“偵探工作室”。一樓的咖啡館有200平米左右,但是,在老板不到10平米的辦公室裏,隻要按下一個按鈕,就能進入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地下室裏有什麽呢?地下室裏有反竊聽,反監控設備;有分析數據文件的智能設備;有易容化妝的物件和衣服;有練習防身術的器械;還有一片掛滿了照片、紙張和繪畫的“線索牆”;以及一個堆滿了各類推理探按書籍和資料的書架。當然,還有洗手間和浴室。這地下的部分可比地上的咖啡館大多了,完全就是一個功能齊全的“名偵探工作室”。

“你當年是怎麽找到這地方的?”蘇糖站在“線索牆”前一邊盯著滿牆的線索,一邊問老沈。

“這家咖啡館最初是一個酒莊。我的一個富豪朋友買了這裏,還把地下部分開發成儲酒室。他收藏的紅酒,我估計夠他喝一輩子了。結果,他還是覺得這裏太小,換了地方,我就買下了這裏。剛好可以用來作為我的一個‘秘密辦公室’。”老沈穿著背帶褲,叼著煙,儼然一副“名偵探”的標準姿態。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裏冷颼颼的,原來是儲存紅酒的地方。”蘇糖突然回身,伸出腳,踹到了老沈的腹部,老沈馬上躲開,但還是被蘇糖的高跟鞋尖懟了一下。

“你這是偷襲啊?”老沈麵冷。

“你教我的。正麵打不過,就要偷襲,誰讓我是沒有功夫底子的弱女子啊!”蘇糖理直氣壯。

“也是。女人要是不耍點手段,怎麽鬥得過男人。”老沈依舊有點“性別歧視”。

咖啡館裝修的這些天,蘇糖可是累慘了。她倒是沒參與裝修,但她可是認認真真地上完了沈嘉揚給她安排的所有“偵探養成課程”。除了那一次沙灘上的“推理邏輯課程”之外,老沈還給蘇糖訓練了“跟蹤與反跟蹤”、“監控與反監控”、 “打探技巧”、“角色扮演”、“易容化妝”、“極簡防身術”、“被困脫身術”……所有這些一個偵探需要的技能,老沈都傾囊相授。當然,這還不足夠。老沈還為蘇糖提供了各種“資源”:實驗室、電腦高手、線人、專家……知道了那些“資源人物”的背景和擅長之後,蘇糖震驚得就像看一出真實的探案大片。

“誒,老沈,你怎麽認識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人啊?”蘇糖總是問這句話。

“你以為開一家‘商業調查公司’容易啊?”老沈也總是這樣回答。

咖啡館名義上的老板是一個名叫歐舒蓮的女人,蘇糖叫她“蓮姐”。蘇糖經常要和蓮姐商討“畫世界”的裝飾布置細節問題,這樣就有很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去咖啡館完成她的“訓練”。在這一來一往的過程中,蘇糖覺得自己就像在演戲的“臥底”,但老沈告訴她,要想保證自己能夠安全地查出真相,她必須學會“表演”自己。

“那也就是要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蘇糖總是有些為難。

“即使你真的做到了那樣,你老公也許早就看出了‘破綻’,對於一個聰明人來說,他了解你,一定比你了解他多。”老沈這個回答總讓蘇糖十分泄氣。

蘇糖回想著自己大半個月以來接受的“訓練”,又看著滿牆貼著的“線索”,她倒是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那一天……我沒有發現黎秋雨的名片,以後所有的事情,我就都不會去查,那我和江詣之間會不會就和以前一樣,一如既往的幸福下去。其實生活不會改變的,可我為什麽就不能停止下來調查的欲望呢?”蘇糖反問自己。

老沈歎一口氣:“真相,是一把雙刃劍。有了答案,可能會搭上性命。我倒是也有一個問題想知道……”

蘇糖扭頭看老沈。

“如果……你老公真是殺人凶手;如果……他覺察到你在調查他,他為什麽沒有殺你滅口呢?對於一個連環殺人凶手來說,殺一個人,並不難。”老沈也看著蘇糖。

兩個人的腦子同時在轉。

“也許他不是凶手。”這是蘇糖的答案。老沈冷笑了一下。

“也許他隻是舍不得殺你。”這是老沈的答案。蘇糖微笑了一下。

蘇糖決定,把這一場早已露了“破綻”的表演進行下去。

蘇糖把刷著黑板漆的牆麵上排布的所有“線索”都拿了下去,她需要理清思路,重新開始整理細節。她首先貼在黑板牆左邊的是彭哲和江詣的照片,她在每個人的照片下都畫了一個問號。還寫了“生與死”三個字。

“這對twins的‘個人特征’是解開謎底的關鍵所在。”蘇糖抱著肩膀,目光堅毅。

“為什麽?”老沈提問。

“很多凶案都是不知道凶手身份,然後去推理凶手的特征;但我遇到的情況剛好反過來,我預設了凶手是誰,也知道‘預設凶手’的一部分特征,隻是‘備選凶手’有兩個,而且特征是混淆的。”蘇糖回答得很有條理。

“不錯,你現在知道了在‘假設’的情況下去驗證‘假設’的方法。”

蘇糖又在黑板牆中間畫了一條很長的豎線,豎線的右邊,蘇糖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可是,我要怎麽來驗證呢?”蘇糖還沒想好。

老沈則從那一堆被蘇糖揭下來的“線索”中,挑出了楚洛、黎秋雨、米思聰和蕾雅的照片,分別按照順序豎向排布在了黑板牆的右邊。

“被害人分析法,你應該在刑偵科學那些書上看到過。通過分析被害人的特征來推理凶手的特征。當你理清了彭哲和江詣兩人的具體特征之後,再與右邊分析出來的特征進行對照,就能鎖定誰是凶手了。當然,也可能,他們兩人都不是。”老沈在兩組照片之間畫了一座拱形橋。

“嗯。現在思路就明晰多了。”蘇糖似乎找到了多一些的自信。

“別忘了,作為推理者,你和其他案件的偵探還有一點不同:你是嫌疑人的摯愛,困擾你心智和理智的都是‘摯愛’這一點。所以,請記住,愛,也是一把雙刃劍。它保護你。也會害死你。隻有掌握好分寸,這場仗,你才能贏。”老沈叮囑。

“贏?”蘇糖突然迷惘了。“如果我贏了,知道了真相,我老公真是凶手,我就贏了嗎?那一刻,我把他推向警方嗎?贏了有什麽好?我會失去我愛的人……”

“嗬嗬……”老沈發出了冷笑。忽一下,他把黑板牆上的照片都撲下去了。“那就不要查了。你不用糾結,然後繼續幸福地過下去。”

看到被撲到地上的一堆照片,蘇糖皺起眉,她又感受到了心亂如麻。

“可我……就算現在停下來,當作什麽都沒發現,什麽都不知道,我們的生活真的會回到原來嗎?”蘇糖眼神空洞,她像是自言自語。

“你覺得呢?”老沈又冷哼了一聲:“說不定你發現某些跡象反而是好事,就算你一無所知,不做調查,你也許有一天會莫名其妙死在最愛的人的手裏。你怎麽不想這種可能性?”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中種下,就再也無法拔除了。我心中的多米諾骨牌已經被推倒了。”蘇糖念念有詞。

老沈抓住了蘇糖的肩膀:“蘇糖,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也許神捉弄人類。某一刻,它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發生改變。自此,命運變成了一場懸而未決的戲劇。那一刻,如果是神的旨意,我們誰能抗拒得了?”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神’?”蘇糖突然跑題了。

老沈無奈苦笑:“神,隻是打個比喻。”

蘇糖也笑了,她是故意逗老沈。她推開老沈的抓住她肩膀的手,然後彎下腰,重新拾起了地上的照片,又逐一把照片貼好。

蘇糖當然知道“神”捉弄人類的一刻,比如彭哲死在她麵前的一刻;比如她發現黎秋雨名片的一刻;比如她感到江詣的眼神怪異的一刻。那都是她逃不過的命運,她隻能接受和麵對。

蘇糖再次把照片排布好,看著照片,她說了一句:“現在,我,就是我的私人偵探所。調查目標,我老公。懷疑性質:連環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