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站在懸崖邊的勇氣
“對不起，老公，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蘇糖在電話裏解釋。
“Sugar，快十二點了，我還在Forever的展館裏等你。你能來嗎？”江詣語氣平和。
蘇糖想起了江詣說過的話：
“送給你，希望你今晚能穿著它，和我一起共赴一個浪漫而獨特的約會。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好，我盡快到。”蘇糖掛了電話。
此時，她已經穿戴好，化了妝，一條披肩遮住了她肩膀上的傷，一雙新的高跟鞋也遮住了她腳趾上的傷。蘇糖看著落地鏡中的自己，她鼓勵自己，要鎮定從容。
“很美。”老沈從身後凝視蘇糖。
“沒想到，你的公司裏居然有這麽好的化妝間。”蘇糖故作輕鬆。
“私人偵探最需要喬裝打扮和各種cosplay，既然是演戲，當然就需要好的化妝間。”老沈舉起車鑰匙：走吧，要飛車，才能在十二點之前趕到Forever了。”
一路飛車，老沈把蘇糖送到了Forever的展館。站在白色的藝術大樓前，蘇糖看到了樓體前那個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字logo：forever。它是紅色的，呈流線形狀的，飛揚的英文字。不得不讚歎，江詣是一個卓越的CEO，策展人和商人。短短幾年之內，forever的市值已經翻了幾倍，還收購了近郊的地皮，建下了這座具有地標性質的藝術展館。這對於一個還不到30歲的年輕人來說，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夜，充滿了黑暗的因子；璀璨的藝術霓虹燈卻將forever大樓前的藝術廣場照射得光彩奪目。蘇糖穿著淡粉色的晚禮長裙，在夜風之中，美得飄逸又安寧。她一步步走向了大門，然後大門自動打開，她走進大廳，眼前出現了一片新奇的世界。
是否有另一個你正在閱讀和本文完全一樣的一篇文章？那個家夥並非你自己，卻生活在一個有著雲霧繚繞的高山、一望無際的原野、喧囂嘈雜的城市，和其它7顆行星一同圍繞一顆恒星旋轉，並且也叫做“地球”的行星上？他一生的經曆和你每秒鍾都相同。然而也許他此刻正準備放下這篇文章而你卻打算看下去。這種“分身”的想法聽起來奇怪而又難以置信。
一段神奇的背景音響了起來，聲音溫柔，富有磁性，猶如來自天際一般。
圍繞著蘇糖，大廳裏出現了八個巨大的圓形光影，藝術霓虹射向地麵，立體投影中出現了高山、原野、溪流、城市、遊樂場、圖書館、工廠等不同的場景。八大場景，展現出了八個不同的星球，每個星球上都有不同的風景和不同的風格。
蘇糖驚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不斷轉身，轉身，再轉身。每一顆“星球”包圍在投影之中，各種藝術品堆積和搭建出來的場景絢麗迷人，美輪美奐。
“蘇糖，生日快樂！”
其中一顆“星球”之中，一個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的男人舉著一本《平行世界》在微笑凝視著蘇糖。
“彭……哲？”蘇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向了彭哲所在的那個“星球”，她站在了他的麵前。
“蘇糖，我還欠你一句話。我愛你。”彭哲深情告白：“這本書，送給你。”
蘇糖的眼淚唰一下就湧了出來，依舊不受控製，就像自動開關。蘇糖想起了那盞光影燈，那個沒有被送出去的禮物，還有那句寫在卡片上的話。
多麽希望，平行世界裏的另一個我會和你相愛。Sugar，I love you！
蘇糖伸手去觸摸彭哲手裏的那本《平行世界》。嘩一下，一閃，書，消失了，連同彭哲，也一同消失了。
蘇糖的手伸在半空中，她震驚得不知所措。
“Sugar，生日快樂！”
另一顆“星球”之中，一個穿著紅色西裝，紅色西褲的男人舉著一把月季花在微笑凝視著蘇糖。
蘇糖聽到聲音，她轉身，走過去。
“江詣……”蘇糖站在了他的麵前，眼淚還凝結在臉上。
江詣伸出一根手指，輕撣蘇糖眼角的淚。“Sugar，我永遠都會對你說這句話：我愛你。”江詣舉起了那束月季花。
蘇糖接過花，抱在懷裏，江詣順勢走出投影，也把蘇糖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花，是真實的；懷抱，也是真實的。這份真實卻讓蘇糖淚如雨下，它是在太鮮明地比對了幻影了，就像“活下來”太鮮明地比對了“死亡”一樣。
就在蘇糖感到絕望傷心之際，另外的七顆星球又發出了更燦爛更變換的光芒，每一顆星球的投影中都有一個身影。
“蘇糖，生日快樂！”“Sugar，生日快樂！”“蘇糖，生日快樂！”“Sugar，生日快樂！”“蘇糖，生日快樂！”“Sugar，生日快樂！”……
他們分別向蘇糖送去生日祝福，就像無數個彭哲和江詣在向蘇糖祝福。
“Sugar，我是愛你的。無論我是誰，我都是愛你的。”江詣的聲音流入蘇糖的耳中，那一刻，蘇糖絲毫不懷疑這聲音背後的誠意。
蘇糖主動親吻了江詣的唇，無論這個將她擁入懷中的人是江詣，還是彭哲，她知道，他們都是愛她的，那份愛，她切切實實感受到了。
“我，不會離開你的。”蘇糖在江詣的耳邊承諾，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字，蘇糖就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下了最大的決心。
江詣笑了，蘇糖哭了，隻是兩個人擁抱在一起，他們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一束花，一瓶打開的紅酒，兩隻還有殘餘的紅酒杯，在藝術霓虹之下，一切顯得興致盎然。蘇糖和江詣肩並肩坐在藝術大廳的台階上，分布在四周的八顆“星球”投影依舊閃亮璀璨。
“你到底喜歡彭哲什麽？”江詣問蘇糖，他沒有追問蘇糖為什麽突然跑出了家門，卻問了這樣的問題。
“他經曆坎坷，負擔沉重。所以他克製，隱忍，沉默，但某些瞬間，卻光彩照人，閃閃發光。他就像一個孤獨的王子，在自己的星球中躲藏起來。你總覺得，他好像有點疏離和冷漠，可又能感受到深埋在他內心裏的火熱。他是一個很難被征服的人，就連自卑，都像是一種驕傲。”蘇糖盯著前方的“星球”中那個彭哲的投影。
“那你喜歡江詣什麽？”一個不難預料的問題出現了。
“他十分順遂，才華橫溢，表麵斯文，實則**不羈。他就像一個隨時發狂的瘋子，在自己的小宇宙中燃燒起來。你總覺得，他熱情熱烈，實際上他又神秘遙遠，你好像擁有了他，可又能感受到他有另一個你看不到的世界。他是一個很難被了解的人……”蘇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人。
“怎麽樣，我送你的生日驚喜，還喜歡嗎？”江詣展手，伸向四方。
“這幾天，你幾乎都沒有回家，就是在這兒布展啊？”
“平行世界，我們新的跨界藝術展就以‘平行世界’為主題。我曾經在你的書架上看到過那本書，你也說過，是你和彭哲都喜歡讀的。所以，這個概念，給了我策展的靈感，也給了我為你慶祝生日的靈感。”江詣拉起蘇糖的手：“Sugar，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一直是我的靈感女神？因為你，我總是能思如泉湧，人生開掛。”
是啊，蘇糖也認同。畢竟，在流逝的時光中，那些賽過的車，蹦過的極，跳過的傘，登過的山……極限運動的體驗都還清晰可憶。那些飛去大大小小的國家，城市，各種展館去看過的展也曆曆在目。他們不是沒有在夜裏的大馬路上瘋過，在喧鬧的酒吧喊過，在大海邊奔跑過……那些勇往直前，縱情歡樂，賞心悅目，都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的“極致狀態”。人生中能有如此縱情的歲月和愛情，已是足夠啊。
“是嗎？可我覺得，你是有天賦的藝術家人才啊，我隻是平凡普通的人。”
“愛一個人，就像愛一件藝術品。沒有原因，隻是直覺。你就是達芬奇的蒙娜麗莎；你就是畢加索的特蕾莎；你就是莫迪裏阿尼的珍妮。我第一次遇到你，就愛上了你。”江詣說著，動聽的情話卻說得語氣平淡。
蘇糖不敢問，他第一次遇到她，究竟是在何時。是牛奶糖的活動？還是大學校門對麵的馬路拍攝？蘇糖隻能沉默。
“蘇糖，如果彭哲沒死，我們兩個同時都在你的身邊，你會選擇誰？你能誠實地回答我嗎？”江詣盯住蘇糖。
“你說過，我沉浸在死亡定格的永恒裏。彭哲的死，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如果能用我的命來換彭哲的命，我願意為他而死。”蘇糖已然更加堅定了自己調查真相的決心。
聽到蘇糖的決絕，江詣的眼圈泛紅，他緩緩地說：“也許，彭哲一直都沒有離開你，他隻是在‘平行宇宙’中的另一顆星球上守護著你。他雖然內心裏充滿痛苦，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好好愛你。”
“也許……”蘇糖點點頭，。
想一想，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死亡了。如果自己已經愛上了魔鬼，那就想辦法解開魔鬼的麵紗，說不定，一切不過是想象，而魔鬼真的是天使。向前一步是毀滅，向後一步是甜蜜。但她總應該有站在懸崖邊上的勇氣。
蘇糖心裏湧出的熱愛已然切切實實地化解了盤旋在她心裏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