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他欣賞的美
蘇糖一轉頭,看到了江詣工作室的牆上立著的那幅自畫像:用色怪異,臉部扭曲變形,色調暗沉壓抑,畫麵上還布滿了紅色顏料濺成的痕跡。那猩紅的顏色一條一條被甩在畫布上,就像鮮血般恣意,也像鮮血般猙獰。
蘇糖就像頓悟一般,她衝回了自己的工作室,她放大了那張在尋人新聞上的蕾雅的照片。照片上,蕾雅抬起的右上臂位置有一塊棕色的仿佛花芯兒形狀的胎記。蘇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了,她忽悠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衝到了書架對麵的雜物櫃位置,她手忙腳亂地從雜物櫃裏翻出了一個裝著各種文具的盒子,劈裏啪啦地找了起來。
蘇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就像不受控製了一樣咚咚跳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心律失常了,或者自己是不是瘋了。“在哪兒啊?到底在哪兒啊?”蘇糖叨叨咕咕,在裝文具的盒子裏,她沒找到要找的東西,就繼續翻著櫃子。蘇糖的手已經抖得不受控了,櫃子裏的東西也因為她手抖都被她打翻了,筆袋,文件夾,相冊,包裝紙,訂書機……亂七八糟一地都是。
“找到了!”蘇糖終於從櫃子許多東西的縫隙裏抓到了一隻放大鏡,她緊緊地攥在手裏,一滴冷汗已經滴落在放大鏡的鏡片上了。
攥著放大鏡,蘇糖坐回到了椅子上,她拽過那個手賬本,把放大鏡的鏡片對著封套上其中一朵紅色的鐵線蓮,可是她滴落的那滴冷汗讓她看不清楚放大出來的效果。蘇糖深呼吸,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用手指擦了擦那滴汗,終於,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放大出來的效果了。
在封套皮上那朵紅色鐵線蓮的花芯兒位置,有一抹顏色較為明顯的棕色,雖然上麵畫了鐵線蓮的淡黃色花蕊,但是,還是無法遮擋住那塊棕色。知道結果的一刻,蘇糖好像反而釋然了一些,因為她的恐懼和不可置信已經在剛才瘋了一樣尋找放大鏡時被發泄掉了。蘇糖用手指仔細摸了摸封套皮,本來釋然的情緒不到10秒鍾再次泛濫為恐懼。蘇糖的手又開始抖了,依然抖地不受她自己控製。
“我真的很喜歡那種紅色。每當看到這個本子,我就很……快樂。”
蘇糖想起了江詣送她手賬本時說過的話,還有他臉上洋溢的那種陶醉。
就像獵殺之後會留取獵物身上的東西用來做紀念一樣……蘇糖想起了日本的連環殺手伊藤京祥的案例。那個斯文的野獸在新聞報導的照片上也帶有那種陶醉的表情,他沒有悔意,他十分享受他被曝光之後自己在新聞媒體前被拍攝的狀態。
“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甜蜜的夢想……”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聲音非常大,在這個時刻,蘇糖嚇得“啊”一聲尖叫,手中的放大鏡也飛了出去,摔在地上“啪”一聲,摔得粉碎。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蘇糖皺著眉頭,因為自己的手機鈴聲並不是那首《棉花糖》,是誰的手機啊?難道是江詣的?蘇糖循著聲音,奔去那一堆雜亂的東西裏找,沒發現手機;又奔去書架上找,沒發現手機;終於,她在書架旁邊的半身石膏雕像下方找到了鈴聲的來源:那是她的手機在響,蘇糖不知道為什麽手機的來電鈴聲變成了《棉花糖》。
手機上顯示的來電是:老公。
蘇糖接聽了電話,江詣溫柔而又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老婆,生日快樂!你看看窗外……”
蘇糖奔到落地窗位置,她看到了江詣就站在月季花牆前,一隻手臂手捧著一大束紅色的月季花,仰著頭,看著她。他深情款款,他甜蜜而陶醉。
今天是我的生日?蘇糖完全沒在意今天是幾號。
“我帶了禮物給你,我上去找你。”江詣抬起另一隻手,他手裏握著一個盒子,他還舉起來,晃了晃。
“噢,好……謝謝老公……”蘇糖有些驚慌,她掛了電話,馬上衝到電腦桌位置,她直接拔了電腦的電源,馬上收起了那個手賬本,左看一眼摔碎的放大鏡,右看一眼一地亂七八糟的東西,蘇糖有點抓狂,她不知道該先收拾哪邊好。她還是蹲了下來,用手去拾起放大鏡的碎片。“啊!”碎片紮到了蘇糖的手指,一股鮮血流了下來。
“老婆!”
江詣已經站在二樓工作室的門口了,上個二樓能有多久,蘇糖當然知道,她看著地上的放大鏡碎片,感到不知所措。
“哎呀,你手指怎麽流血了?”江詣快步走進來,他也蹲了下來,把花和盒子都放在了地上,他伸手一把拉過蘇糖受傷的手指。
江詣的嘴唇突然裹住了蘇糖手指流血的部位,他吸了吸她流出來的血,迫不及待地就像一個吸血鬼。被他這麽一吸,蘇糖流血的部位就暫時不再流血。江詣抬起頭,柔聲問:“疼嗎?”
“嗯。疼。”蘇糖點點頭。她看到了江詣嘴唇上沾著她的血,那麽明顯,那麽鮮豔。蘇糖本能地要抽回手指,卻被江詣緊緊抓著,根本抽不回來。
蘇糖由於緊張導致的心律失常又開始了。
“怎麽把手指割破了呢……”江詣瞥到了地上的放大鏡的鏡框,還有地上的碎片。
“我……我用放大鏡看點東西,結果……它掉在地上了……”蘇糖有點結巴。
江詣瞥到了那一地掉落出來的文具,笑了一下:“還真是一片狼藉啊,我老婆可不是一個喜歡把房間弄亂的人……”江詣把目光聚焦在蘇糖的臉上,說著:“發生什麽事了?這麽狼狽?你用放大鏡看什麽啊?”
在江詣像是關切,卻更像審視的目光前,蘇糖慌得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該怎麽回答,才能不讓江詣知道,她剛才發現了什麽。
“盒子裏……是送我的生日禮物嗎?”蘇糖一眼看到了地上放著的盒子,她找到了轉移話題的目標。
江詣放開了蘇糖受傷的手指,轉身拾起那個盒子,打開來:“送給你,希望你今晚能穿著它,和我一起共赴一個浪漫而獨特的約會。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江詣的眼神從審視轉為了深情,他嘴角淡笑。
蘇糖順勢從盒子裏抽出了禮服長裙,展開來,一件淡粉色的抹胸禮服長裙呈現在眼前,裙擺上還有美麗的月季花圖案。看到了月季花的圖案,蘇糖就像觸了電,發生了事故,她手一哆嗦,禮服長裙就掉落在地上了。
“怎麽了?”江詣彎腰拾起禮服長裙。
“啊,禮服長裙碰到我手指的傷口了,有點疼……”蘇糖馬上找到了借口。
江詣心疼地摸了摸蘇糖的臉頰,拉過她的手:“走吧,我們回臥室,醫藥箱裏有創可貼,給你包紮一下傷口。順便,你穿上禮服長裙給我看看……”江詣目光曖昧,他暗示了一些“成人快樂”的訊息。
“嗯……”蘇糖勉為其難,擠出一個笑。
江詣牽著蘇糖,去了三樓的臥室。兩個人坐在**,江詣從床頭櫃裏拿出了醫藥箱,取出創可貼給蘇糖粘好,他還親吻了一下蘇糖傷口的位置。
江詣嘴唇上粘著那抹傷口上的血依舊清晰,他深情的目光配合上鮮豔的血跡,看起來詭異而神秘。蘇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盡管她覺得自己的笑容十分僵持。
“禮服長裙,是我找法國時裝設計大師皮埃爾專門為你量身定製的。裙擺上的月季花圖案……是我親手畫的,我知道,你最喜歡我們家園子裏的那片花牆嘛……”江詣柔聲深情。
“好。”蘇糖看了看禮服長裙,然後,她站了起來,麵對著江詣,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那條禮服長裙。
換上了禮服長裙的蘇糖美極了,她溫婉甜美的氣質與禮服長裙結合的十分完美。
江詣一直凝視著蘇糖,他眼睛裏滿是星星,滿是火焰。
江詣牽起蘇糖的手,把她帶到臥室的落地窗前,他指著窗外的月季花牆:“老婆,你仔細看看,你裙擺上的圖案,像不像花牆角落位置的那簇月季花?”
蘇糖心頭一驚,她順著江詣的手指方向去看,她看到了那簇粉色的月季花,它們開得嬌豔,開得明媚。但那樣的美麗卻清晰地提醒著蘇糖的記憶:蕾雅站在紅色鐵線蓮花旁的照片,還有那個帶有蕾雅胎記的手賬本封套皮。
蘇糖看著月季花的目光轉移到了江詣的臉上,此刻,江詣正陶醉地看著窗外的月季花。
蘇糖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胸口憋悶得很。
江詣的雙臂卻攔住了蘇糖的脖子,他的臉貼了過來,與蘇糖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蘇糖覺得她空間中唯一的一點氧氣也被江詣吸掉了一樣,她已經壓抑得窒息了。
“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感到一種異常的欣快感,在他的感覺中,他的身體會變輕,漸漸地漂浮、飛升……”江詣的一隻手不斷向上抬起,手指纏繞向上,就像做著優雅的舞蹈動作。蘇糖想起,這是江詣在重複她自己說過的話,她自己做過的動作。
“老公……你……你為什麽重複我說過的話?”蘇糖感到了自己全身在微微顫抖。
“其實,人深陷在愛情之中的感覺,也和瀕死時一樣。欣快、漂浮、飛升……那是一種極致的暢快感。一生,也許隻能體驗到一次。”江詣的嘴唇貼著蘇糖的耳邊,聲音像是呼吸出來的氣息。
江詣的嘴唇吻在了蘇糖的脖頸上,鎖骨上,肩膀上,蘇糖的身體就一直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老婆,你的皮膚光滑,細膩,和那花朵映襯起來,真是美得令人迷醉……”江詣喃喃說著。
蘇糖卻想起了自己摸著那本手賬本封套皮的感覺,一樣光滑,細膩。
蘇糖猛地一把推開了江詣的懷抱,閃電般衝出了他們的臥室,衝出了他們的別墅,衝出了他們的花園,衝出了他們的家!
她感到,她就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