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蛇妖端骨（1）三月初三
轅門縣三月初三有一個正統的節日，叫送河神。
這節日別的地方沒有，傳說是最早來這裏的人為了平息河神怒氣而定下的獻祭日。
每年這一天，太河兩岸的人都會在河岸擺上各色祭品，為保佑他們下一年的平安送祭。
兩岸的修行門派，也會選擇在這一天專門下山擺上一個攤子，給山下的民眾送一些保平安驅邪氣鎮宅等功用的符紙鎮宅寶器等不太值錢的玩意。
不收錢財，隻當是為這天專門開的福利。當然捉妖除妖是派不上用場，隻做平日驅邪所用。
這種活動一年到頭就這麽一次，平時在道觀或者寺廟裏除了要專程爬山，還要送上香火錢，才能得到。因此在這種特別的日子裏，天朝各地慕名而來的人也特別多。
三月初三的幾日裏，太河兩岸也格外的熱鬧。
院門寺自建寺以來，這一天卻是額外的給寺裏修行和尚們開放外出的日子。
家在附近的人，也會選擇在這一天回去。離家遠的，就照著寺裏的吩咐，到太河邊上去坐攤送符。
今年的三月初三有些特別。
院門寺的主持心血**，要帶他三個徒弟也去擺攤送符。
瑞祥當即厲聲反對，揚言他們非要跟風送符也可以，但不能打著院門寺的旗號出去送。
瑞天一開始不理解，心想他這邊可是有錢府的大少爺鎮場，那錢少爺的親娘可是青丘的真仙，錢少爺出手的符紙自然都會帶上一點仙氣。
帶仙氣的符紙可是上等的好符紙，平時別人就算是花大錢都求不到的。
直到三個人把符紙交上來給他，他才深深地感覺到瑞祥太有先見之明了。
“有道啊，你娘沒教過你畫符？”瑞天從最好入手的錢有道下手。按理說，錢夫人最擅長符陣，她要教自己的兒子，畫符是基礎中基礎，不可能不教。
錢有道尋思了一會，說：“我家的符都是我娘親自畫的，她說我畫了也沒用，沒有靈氣。啊對，我阿姊會畫，我讓她幫我畫吧。”
瑞天伸手抓住要去找自家阿姊的錢有道，開始滔滔不絕
“你吃飯能讓你阿姊幫你吃嗎？你睡覺能讓你阿姊幫你睡嗎？連符紙都不會畫，以後怎麽用你娘傳給你的符陣？”
錢有道打從記事開始就沒有人跟他說過畫符有如此重要，當下有些發懵。
“可是……我娘說我畫的符沒用，撐不起符陣。要用就隻能用她的或者阿姊的。”
瑞天比他說得一腦子漿糊，一時半會不知要怎麽跟他解釋。
錢有道盯了他半晌，忽然覺得瑞天的那句——你畫符都不會，以後怎麽用你娘傳給你的符陣，這句話非常在理。於是慢吞吞地問了一句。
“那我……現在學？”
恩，這個先放棄。瑞天大歎了口氣。
接著，他微笑著轉向平時學習最用功的錢隱花，問：“那你呢，師傅從隔壁給你偷回來的書上有不少學畫符紙的，你會了嗎？”
錢隱花的身軀要比一年之前穩固多了，不會在跟以前一樣，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立刻就能飛上天，半天都下不來。
“沒學過，符紙對我的修行用處不大，我專挑挑心神這塊學。”
“……”瑞天轉頭，對上袁相宜。
袁相宜張口就說：“別看我，我連字都沒學全。你每天就光讓我識字，教姓錢的學除妖術的時間比見著我的時間還多，我都沒跟你說什麽，要我自學成才嗎？”
哦，怪我。
瑞天有些失望，說：“算了，師傅跟你們一塊下山吧，我來畫，你們看著我多學點。”
袁相宜蹲在一邊，屁股都沒挪一下。
“我不去，字都不認識，看了也白看。”
袁相宜這一年，字是教了不少。可她能記住的基本沒幾個。
瑞天時常要帶著寺裏的弟子們出去打野，在家裏的時間又要顧著錢有道和錢隱花，相對於他有點束手無策的袁相宜就少了不少關切 。
“太河對岸會來不少別家的修行弟子，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去多可惜。”瑞天殷切地勸著。
袁相宜不為所動。
“每年都有，說什麽千載難逢。”袁相宜尋思了一會，忽然想起去年發生的錢府門妖的事件，立刻轉了話題，說：“不過我聽隔壁的小和尚說，去年你家的門妖事件引起過一陣轟動，今年來轅門縣的不少就衝著捉妖來的。可能會有熱鬧看。”
瑞天一聽就亮了眼，說：“那……”
“我不跟你們去，我自己在岸邊轉轉就行了，對岸沒什麽事，肯定沒有這邊熱鬧。”
錢有道一聽袁相宜這話說地有道理，加上事關自己家的事情，立刻就起了意。
“說的也是，我擔心家裏會有情況，趁這個機會回去住兩天也好。”
平時袁相宜肯定會立馬頂錢有道一句，這節骨眼上竟然沒有吭聲，一雙晶亮的嚴謹就盯著錢隱花看。
錢隱花被她看地渾身上下都發毛。
“我……我也不去好了。少爺去哪我也去哪。”說來有點泄氣，實際上作為一個乖孩子，錢隱花還是想尊崇瑞天的意思，跟他一起去擺攤。
瑞天一看仨徒弟沒一個是站在這邊的，當即有些泄氣。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再收回也是沒有的事情。攤子還是要擺，當然看攤畫符也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就這麽定了。”袁相宜笑嘻嘻地看著瑞天說，“我們在這邊，師傅你就在對岸。萬一有什麽事，都在山下還有能及時趕到。”
瑞天一聽這話就有點心底不踏實。袁相宜身上的陰氣雖然在過去的一年裏沒有什麽症狀，安定地就像完全沒有存在過的模樣。
但這也側麵說明了山下的妖魔鬼怪可要比山上多多了。
“不行，相宜得跟著我，有道就帶著隱花回錢府。”瑞天一反平時慈眉善目好說話的形象，口氣一下子硬了。
偏偏袁相宜也是個硬度相當的貨色。
“我不去，你還能綁著我了？”袁相宜立馬就跟瑞天對上了。
三月初三當天，袁相宜果真被瑞天綁了個結實，直接拎去對岸。
錢有道不太放心地看著袁相宜怒吼著要擰斷瑞天的脖子，悄悄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錢隱花帶著收拾好的東西出門的時候，前麵的人早就沒影蹤了。
顏夕早早就得了自家少爺的傳信，吩咐管家在山下等錢有道。瑞天著急趕路，兩人碰麵之後寒暄的話都略過了，大步流星地直接掠過了管家的眼前。
錢有道就跟在他們後麵，小跑著要追上去。
管家忙上來說：“少爺，顏夕姑娘要我來帶您回府。”
錢有道心底有事，尋思著反正現在還早，不著急著回去，就說：“我先跟他們去岸邊看看，待會再回去。”
管家霎時想起了顏夕耳提麵命要他必須馬上帶錢少爺回來時候的表情，當下有點腳軟，說：“不行啊，少爺。顏夕姑娘會生氣的。您一年到頭都沒回幾次府裏……”難得回去一趟，還要打個折，這對每天都念想著自己少爺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過得好不好的顏夕姑娘太不公平了。
“急什麽，我都下山了，還差這幾刻鍾？”說著抬頭往前一望，哪還有瑞天和袁相宜的影子。錢有道心底一急，也顧不上再跟管家解釋什麽，拔腿就跑。
走在最後的錢隱花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袱，一眼就看到站在路邊望眼欲穿的管家。
“正好，快幫我這些東西帶回去。”錢隱花半點不客氣地把包袱扔在管家麵前，說：“我去追少爺，你先帶著東西會府裏等我們。”
轅門縣是幾千裏太河唯一的一個停靠點，平時沒什麽事的時候，碼頭上都有數量可觀的人來來往往。今日這太河沿岸更是比肩接踵，人山人海。
瑞天提著袁相宜走在岸邊，尋思著要怎麽過河。
袁相宜偷摸著機會踹了幾腳都沒踹到點子上，惱羞成怒。
“放開我啊，你這個老禿驢。”
這一聲格外的響亮，瑞天登時就成了眾目睽睽之下的老禿驢了。瑞天忙跟邊上眼神都不太對的人解釋說：“孩子不聽話，帶著出門就跟我鬧脾氣。”
這話尋常人說出來當然沒人信。
恰好裏麵有幾戶人家受過瑞天的恩惠，上來給瑞天解了圍。
瑞天點頭哈腰地道謝，提著袁相宜的手依然穩如泰山。袁相宜翻了個白眼，直接癱下去，任由瑞天宰割了。
瑞天見人終於消停了，吐了口氣，說：“孽徒脾氣比較暴，讓你們見笑了。”
那幾個人還真哈哈哈笑了 出聲。
站在瑞天對麵的人忽然說：“大師這是要去對岸嗎？”
瑞天笑眯眯地點頭，說：“是啊是啊，三月初三嘛，想帶他們長長見識。”
袁相宜有氣無力地說：“我在轅門縣混的時候，你還在山上吃菜念經呢。給誰長見識。”
一旁的幾個婦人又被逗笑出了聲。
瑞天忙說：“童言無忌。今天人怎麽那麽多？”
“這邊還算少的，對麵人更多。”瑞天身邊的一位壯漢回頭朝太河對岸看了一眼，“聽說河對岸的全真觀今年有大動作，吸引了不少熱衷修行的年輕人過來。”
瑞天撫著下巴尋思了一陣，說：“哦，慣例搶人嗎？”